宜姐儿远嫁岐州给人做媳妇,天高皇帝远的,将来能讨着什么好果子吃?!你们好歹是她亲生祖父祖母,怎地半点不心疼?大哥就这么一点骨血啊!”
“说得好。”叶大老爷接了话,“宜姐儿是东行留下的骨血,如今父母双亡,婚事自然由祖父祖母做主,又与堂叔何干?侯爷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丝毫不肯退让,“便是闹到公堂上去,侯爷也不占理儿!”
哼!侄儿已经在京城灰头土脸了,就不信他敢对簿公堂!便是真的敢,以他一个堂叔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掺和侄女儿的婚事!
叶大老爷心里自有一副算盘。
为了那个顾氏,惹得皇帝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叶家上下差点连性命都不保!侄儿名义上是什么安顺侯,实则命还是悬着的,长房和二房早点闹僵更好,省得将来出了祸事,还要被牵连呢!
京城是呆不下去了。
不如早做打算,回了北面岐州故土,再趁着那兰蔺知县不知京城风云变幻之前,把这么亲事给结了,将来对福哥儿也是一笔助力。
到时候长房的人守在岐州,虽然不能封侯拜爵,但是家产丰厚、富甲一方,可比在京城提心吊胆的日子强多了。
叶大老爷的一番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断然不肯半步退让。
叶东海却是一阵心灰,痛声道:“岐州到京城往返至少要一个半月,大嫂刚刚撒手人寰,尚且尸骨未寒,你们就……,就开始盘算起宜姐儿了。”
“二叔。”叶宜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虽然满心难过,但还是细声劝道:“罢了,不要再因为我,让二叔你为难了。”
叶东海朝她摇摇头,继续道:“伯父你的打算我明白,无非是想用宜姐儿去讨好兰蔺知县,为福哥儿铺路,为长房铺路,然后再一起离开京城罢了。”顿了顿,“但是叶家与皇帝交恶,这消息……,对于想要攀附权贵的兰蔺知县来说,迟早是会知道的,不可能瞒一辈子。”
他问:“到那时候,兰蔺知县发觉受了骗、上了当,而且叶家帮不上忙,宜姐儿又该如何自处?你这不是把她往火坑你推吗?”
叶大老爷不以为然,“千里为官只为财!一个知县还能当宰相不成?升官求上,不过是为了银子罢了。”颇有把握,“叶家有钱求太平,他们求钱能保叶家平安,两家互惠互利有何不可?”
就不信,一个知县还敢坑了安顺侯家的亲戚!
对于伯父的这点小巧心思,叶东海如何会猜不出来?心下冷笑,一面嫌自己得罪了皇帝,要避开回岐州;一面又想拿着自己借势,去弹压兰蔺知县。
倒也想得周全!
侄儿、孙女,全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心下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开口道:“既然伯父去意已决,侄儿不便挽留。”底下话锋一转,“只是有一件,长房商号的事侄儿也不想管了,伯父回了岐州,让那兰蔺知县帮着打理罢。”
叶大老爷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愣在当场!
叶宜则是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你……”叶大老爷半晌反应过来,气得发抖,“之前答应的好好儿的事,怎么能够突然反悔?枉费你小的时候,长房悉心照看你,你大哥认真教导你,现如今是要做白眼狼了么?!”
叶东海淡淡道:“我正是为了大哥着想,才会如此。”没空去绕弯子,直接道:“除非你们将宜姐儿的婚事退了,将来由我做主,否则此事没有商量!”
当初叶家和田家的婚约是私下进行,而伯父跟兰蔺知县定下的婚约,同样不敢公开,甚至还要瞒着大嫂和自己,自然也是偷偷摸摸的了。
只要能够退掉,将来自己再替侄女做主便是。
但是叶东海没有想到的是,叶大老爷已经恼羞成怒气极了,咬牙切齿道:“你少吓唬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下面的大掌柜、二掌柜各司其职,东家只用坐等其成便是,我怕什么?不管便不管!”一声冷哼,“便是没有你的能耐,把生意做大,只消守着老本就够了!”
叶东海不了他如此固执,不由急道:“伯父!”
叶大老爷见他着急,更觉得自己想法没错,越发不言受制二房,指向叶宜,“你一个做孙女的,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我这个祖父?你莫要忘了自己是长房的人,不是二房生的!”伸手要去拉人,“居然胳膊肘朝外拐,看我怎么替你爹教训你!”
叶东海赶忙挡在前面,阻拦道:“伯父心里有气,打我便是,不要迁怒宜姐儿。”将侄女藏在身后,不甘心道:“伯父你消消气,何苦为难宜姐儿呢?生意上的是,我总尽心替长房打理便是了。”
“用不着!”叶大老爷抓不到人,气得胡子发抖,心里倒是想打侄儿,到底在京城地界不敢放肆,因而朝叶宜冷笑道:“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过几天长房的人一起回岐州,你也一样!”
叶宜茫然的站在叔叔后面,无声落泪不已。
叶东海忍了气,却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难道为了侄女,真的要对伯父伯母用上心计手段?可是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仓促之间,又要怎样困住长房的人,还要让伯父他们改变心意?
心中一片纷乱如麻。
叶大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上前扶住丈夫,皱眉道:“你又何苦生气?一大把年纪了,没得为了几个忤逆不孝的子孙,反倒气坏了自己。”
叶大老爷冷笑道:“我知道,断然不会气死了自己,便宜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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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一处幽静的院子里。
“夏美人,夏美人……”邓美人正在不停的喃喃自语,继而轻轻叹气,对于这段“兄妹恋”的内情,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
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次怀孕的人是顾氏。
如此看来,皇帝打定主意不让别人替顾氏“生”孩子,正好公主为了“照顾”怀孕的夏美人,不方便回宫,在公主府躲着养胎十个月,就什么都有了。
到时候夏氏产后不顺利,突然暴毙,加上宫中局面不稳,为了皇室血脉着想,将孩子养在独居的姑姑名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心中无比颓丧,自己好像一点作用都起不上。
别的嫔妃或许还不用着急,将来自有怀孕机会,可是自己却没有啊!原本还以为皇帝留着自己,是为顾氏生孩子打掩护的,现在连这个作用都没有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弃子,又在萧苍大营名节尽毁,还因贪生怕死惹了皇帝厌烦,不用想都是一片凄凉下场。
叔叔虽然是一员驻守地方的大将,但是……,他和自己不过是叔侄关系罢了。
况且邓家的人冷心冷情冷血,邓恭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妻儿老小都可以牺牲,叔叔为了富贵荣华,同样不会把自己这个侄女放在心上。
只怕皇帝一皱眉,他就要第一个跳出来逼死自己。
邓美人想到了堂妹邓峨眉,原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需要自己扶持,没想到却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性子,任凭自己软磨硬泡许多功夫,依旧还是亲近不得。
思来想去,突然心头一亮。
就算皇帝不愿意让别人“生”下孩子,但是总归得有人抚养,总不能一直养在长公主的名下,而自己……,肯定会好好对待那个孩子的啊。
这么想着,最终鼓起勇气找了皇帝。
还特意择了一身烟霞色的衣衫,画了眉目柔和的妆容,不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尽量往气质干净上面靠,做出几分好母亲的样子。
“听说夏美人怀孕了。”邓美人小心翼翼斟酌说词,细细声道:“臣妾又是一个没有孩子缘分的,偏偏十分喜欢孩子,等将来夏美人进宫,若能与臣妾安置在一处,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怕皇帝断然拒绝,赶紧道:“臣妾必当殚尽竭虑、呕心沥血教导,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儿一般呵护……”
“用不着!”徐离不耐烦的打断她,冷冷道:“别在这儿闲吃萝卜淡操心!朕的孩子,用不着别人来指点该怎么安排!夏美人的孩子,自有夏美人抚育,与你何干?!”
邓美人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分忧?”徐离一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为朕分忧?朕又何时需要你分忧了?朕劝你一句,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呆着,还有一口饭吃。”语气越发冷厉,“要是没事找事再来惹朕心烦,自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是……”邓美人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知事情已无转机,而且了解皇帝的性子,不敢再多嘴招惹,慌张道:“臣、臣妾告退了。”
等人走了,徐离脸上还是余怒未消。
这还才刚怀孕,一个个的,就都急着来分一杯羹了!
难道自己连自个儿的孩子都护不住?还要她们这些人来帮忙安排?真是可笑!还一副为君分忧的嘴脸,满心里还不是为自身打算!
忽地有宫人进来回禀,悄声道:“外头的消息,说是下午有个一身素衣的小姐,跪在护国长公主府前面,半晌都不肯离开。后来乐宁长公主到了,带那小姐去马车里面说了会儿话,不知详情,说完以后那小姐便离开了。”补道:“派了人跟过去,亲眼见那小姐回了叶家长房。”
徐离本来就心情不好,沉了脸,“传乐宁长公主过来说话。”
眼下日暮西坠,徐姝在一片霞光之中款款而来。
徐离问道:“是不是见着叶宜了?”
“咦!三哥连人家的闺名都知道。”徐姝讶异一笑,继而道:“是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带着漫不经心,“她想求见姐姐,我说了几句把她打发了。”
“何事?”
徐姝叹了一口气,“三哥你真啰嗦。”但是既然问了,肯定是瞒不住哥哥的,只能老老实实全都说了,然后道:“放心吧,这件事我办得好好儿的。”
徐离神色古怪,半晌才道:“以后不许多事了!”
“三哥也觉得不错吧。”徐姝笑吟吟的,眼里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就解了叶宜的燃眉之急。”又急急剖析,“还有啊……,她受了我的恩惠,并且让我掺和了她的婚事,在她守孝的三年里面,就得好好看着七七那个小丫头了。”
“想得倒挺远的。”
“那是。”徐姝只拿这话当夸奖来听,哼哼道:“回头我把这功劳让给你,只说是你替叶家办的,姐姐知道了,想着你如此这般的体贴,那还不得感激的淌两眶泪啊。”走到哥哥面前,“我也不要别的答谢,只要把公主府布置的跟姐姐一样就行。”
徐离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斥道:“你再胡搅蛮缠,往后就不许你出宫了。”
徐姝“哎哟哎哟”的直叫唤,一脸委屈,“真是好没道理,我是在帮你啊,要是不稀罕就算了!这份功劳还是我自己领,也好让姐姐知道谁才是好人。”气呼呼出门,“我先回去歇着了。”
徐离看着妹妹气恼的背影远去,目光深沉似水。
心里越发挂念起顾莲来,次日早朝结束,便换了家常衣衫赶去了公主府。先找着窦妈妈问了几句,待确定叶宜没有进府,也没有跟顾莲说上话,方才放下心,只是依然交待道:“不论何人何事,一星半点都不许烦扰着她了。”
窦妈妈躬身领命,“是,奴婢省得。”
此时日头升起、和风微煦,一片萧瑟清冷的淡淡初冬景象。
徐离得了确信,独自踱步找到了后面的水榭亭台,还未走近,就听见花篱后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恍若银铃一般声声悦耳。
透过缝隙看过去,是一群小宫女们在摸瞎玩儿。
顾莲正坐在凉亭的朱漆长椅上,侧着身子,穿了一身浅粉色的桃花纹上衣,桃红色的蹙金线撒花曳地长裙。
她斜倚在栏杆上,神色恬静宛如冬日下的一池清水。
徐离上前笑道:“你倒是玩得挺开心的。”
顾莲见了他眼睛一亮,浅笑道:“不过是闲着无趣,看她们玩儿罢了,自己一个人坐着挺没意思的。”伸手拉住他,“你来正好,陪我坐一会儿罢。”
徐离低声,“可是想朕了?”
“想了。”顾莲伸出兰花尖一般的手指,掐住指尖,抿了嘴儿轻笑,“大概……,想了这么一点点罢。”
“一点儿?”徐离好笑道:“你这样调皮,孩子都给你教坏了。”
顾莲啐道:“跟你,更学不出什么好样儿。”
两个人在亭子里面坐下,宫人们早就识趣的悄声退了下去。
“你过来。”徐离拉了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圈住她的腰肢,柔声问道:“最近胃里还觉得难受吗?是不是还腻油?”
“就那样吧。”顾莲不是头一次怀孕了,知道这种现象过了头三个月便会好转,只是不便提起,免得勾得他心里不愉快。
徐离皱眉,“太医们就没个法子么?”
“也没有太难受的。”顾莲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面对面儿一笑,“再说了,我哪有那么的娇气?而且天大地大,小家伙最大,少不得忍一忍了。”
徐离伸手摸向她的小腹,两个来月的身孕,还是不显,他却一本正经低头说道:“不许欺负你娘,听见没有?不然等你出来了,就给你一顿板子。”
顾莲“扑哧”一笑,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徐离笑道:“吓唬吓唬。”手上握着那抹纤细的腰肢,软玉温香,勾起昔日美好的旖旎回忆,忍不住往上游了游,“好像……”轻轻揉着那团丰盈,“好像大了一些。”
顾莲拍了他一下,却拍不掉那双眷恋无比的魔爪,嗔道:“什么大了一些?越说越没个边儿了!”
“是真的。”徐离认真道。
“胡说!”顾莲知道怀孕会有些变化,但还是微微不好意思,“我没觉得,还不是和原来一样。”
徐离乐呵呵道:“是是是,原来就大。”
顾莲的脸上飞起一层红晕,见他一副无赖的样子,又羞又气,心里灵机一动,不由起了玩心,“三哥……”她软语娇嗔,俯首贴在了他的脖子上,轻轻的咬了一口,感觉到他猛地颤了一下,不由越发好笑。
徐离有些迟疑,“莲娘……”
顾莲不言语,细细的、密密的,一点一点,一路蜿蜒咬了上去,然后在他耳根处轻轻舔了一下,呵气如兰轻声引诱,“好哥哥,喜不喜欢?”
徐离享受着那一片酥酥麻麻,身下已经起了变化。
正要回答,怀里那个促狭鬼已经灵巧一闪,坏笑着下了地,步履轻盈的快步走出了凉亭,一个转眼就躲到了花篱后面,越走越远了。
徐离满腔的欲*火和气恼,追上前去,喊道:“你给我等着!”
别说顾莲不敢走快,便是在平时,那速度也断然不能和他相比,几下便被追到,不由一脸陪笑讨饶,“我错了,再不敢了。”
徐离恨得牙根儿痒痒,难得她主动一回,偏偏又赶上这么个时候,心下真是又爱又恨无可奈何,捉住她的胳膊,附耳低声威胁道:“我给你记下了,等你生完这个小家伙再跟你算账!”
两人正在笑闹逗趣,不远处一个宫人脚步匆匆走了过来。
徐离担心有事,只得强压了一腔爱*欲情念,运功调息一番,然后吩咐顾莲,“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瞧瞧。”
打定主意,不让她在孕期里听到任何烦心事。
“启禀皇上。”宫人清楚公主府里的规矩,凑近低声,“才得的消息,胶东侯夫人去故交家串门,路上不幸惊了马,结果跌断脖子咽气死了。”
“嗯。”徐离淡声,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徐三:“某人,你跟我有仇是不?嘤嘤嘤,画个圈圈……%&*&*……”
PS:上一章稍微修改了一下时间轴,跳了一个半月~~
PPS:前几天新买了一双单鞋,把脚磨起泡了~~
现在码字好不方便,好辛苦~~~~~~~~【咦,好像有哪里不对?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