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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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清穿)-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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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子衿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额娘,悠悠困了。”边说边自动自觉地爬上坐榻,往我怀里钻来。
当初,康熙只赐了弘阳的名字,女儿的名字让我们自己作主。胤禩说,女儿会是最贴心的宝贝,走到哪里都会粘着,如他之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轻声念叨。
我顺而接口:“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光华流转在彼此凝视的眼里,多少记忆如白云苍狗,瞬间滑过。相执而笑,女儿的名字便就此定下:子衿,小名悠悠。如我之思,化为他心。
铜铃的音色一阵轻颤,马车停住。到了吗?搂着子衿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一直坐着的弘阳已经一掠而起:“额娘,到了。”
莲儿扶着我,踩上脚凳,一脚踩下,重重地踏在雪里。这里的雪比家里的厚,我拔起右脚,换左脚往前踏了一步。蓦然间,有手入眼,锭蓝的衣角带起熟悉的袖香。我自然地顺势握住,掌心的温度漫开,忍不住,带起一阵颤抖。
“车上的炭炉没烧热?”胤禩皱着眉,埋怨道。
“不是,我一直是这样的啊。”轻言吐来,语气里,不自禁地带上了一抹撒娇。我自己都一呆,胤禩为着我那一呆,而忽然笑了。于是,我只感到面颊燥热,回眸间,南宫翼青色的衣衫,如印象里枝头的新叶,静立而默。
胤禩拉着我,步向马厩。我任由他拉着,心内突然没有了任何忐忑。有他的手,足矣。
弘阳和子衿奔在前面,马厩外,马夫已牵出了云卷和云舒。通体雪白的两匹马儿,我只能辨清马上那绯色的马鞍,我的马鞍。
立在马边上,我眷恋地伸出手,顺着马鞍,滑向云舒。缓缓摩娑着它的颈项。弘阳和子衿好奇地伸出手,云舒低下头,舔了下他们小小的手掌。
“额娘,这就是云舒吗?可不可以让我们骑?”弘阳问。
我还没回答,胤禩已经弯腰将弘阳和子衿抱上马鞍,将缰绳交给一边的南宫翼:“麻烦先生了。”
我侧目看他:“那我呢?”
他直接抱我上了云卷,自己也翻身上马,展开雪氅将我整个圈在了怀里,策马前行。
我觉得自己是飘着的,人往后缩去。然而瞬间,我就震住了,不敢置信地回身看胤禩。

细水长流

入目所见是一片猎猎飞扬的红色。象是大块大块的红色绸布被挂在了沿涂的树枝上,隔开一段便是一块,蔚为壮观。原本凄盲彷徨的视野里,一下子便有了指引。抓着马鞍的手猛地握紧,鞍的边缘紧勒住手,虎口处的疼痛如在心底刷过的鞭痕。
回身看御马前行的胤禩,淡定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角,原本拉着缰绳的一只手腾出来,覆盖在我拳曲的手上,那样有力。
云卷一路飞奔,红影在眼角唰唰地掠过,我慢慢垂下眼睑,不想让眼里瞬间聚满的泪水滑落。可是,还是有滴滴落下,顺着面颊,滴在他覆着的手上。我呆呆凝视着,然而他的手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汇集……心弦无法抑止地震动着,我翻转掌心,和他十指交叉,抬起头,深深注视前方。不管我到底能看到多少,我知道,那都是他想让我看得。而我,也一定能看见。
曾经并辔齐驱过,曾经独自等待过,南苑的每一段路,我都了熟于胸。马蹄入雪,静默无声。胤禩的声音在耳边低回:看前面,看到了吗?
匹练似的蓝色丝缎横贯,云卷停了下来,在丝绸的顶端。
一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蓝色,好像整片天空都复印在了这里。胤禩将我从马上抱了下来。我放开他的手,向前走去。记忆中,这里该是一片湖泊吧?应该是有一个颇为拗口的名字,我懒得记,一直就叫它“未名湖”。是这里吗?这样的天,该还是结着冰的。
脚无意识地向前踏,蹲下身子去触摸脚下的那漫漫蓝绸。胤禩却从背后一把拉过我:“小心,那下面是冰。绸子没固定,滑手。”语调中的紧张让我的心猛然纠结。
回头看着他,我甜甜笑道:“我知道,只是忍不住。”他将我拉起,我回身攀住他:“不是说打猎吗?这是干嘛,你不会想冰上钓鱼吧?”
他笑了笑,轻揽住我,指着面前这一片蓝色的冰河说:“你仔细看。”
我瞪大眼睛,可除了这一片蓝色能够入眼,和远处飘拂的红色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看到什么?心下忐忑不安,南宫翼他们还没跟上,身边连个替我帮衬,提醒的人都没。胤禩,我不管他今天这样的安排是存心还是无意,还是他早就发觉,我都不想是在一片狼狈的情况下,从我的嘴里,让他得知所有。
头顶着艳阳,方圆无任何遮盖。虽说是冬寒乍暖的时节,可我已经觉得浑身象是被火在烧,也分不清到底是这莫名其妙的日头毒到了我,还是我本身的心虚。
良久,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站在那里,却不敢动,只怕有什么他看见了,而我却没有发现。这种忐忑和煎熬让我整个人紧张着。
“难道错了?”胤禩在身后低喃。
“你到底还猎不猎啊?不猎的话我想回去了,这太阳晒得我头晕。”
胤禩垂目看我,“头疼了?”
“不是,只是有点晕。”我捂着头,掩饰着,真是不敢再呆下去了。
他点头,两个人准备上马的瞬间,湖面突然是一阵闷闷地震裂的声响。他扶我上马的手一顿,笑容浮面:“来了!”
我被他拉着重又走向湖边,原本冻结的湖面在四分五裂,裂痕一点点的展现,如同电视里看到过的地震一般。可我们站立的地方却丝毫没有影响。我无法解释清楚那样的场面,只看见蓝色的丝绸触到了冰下的水纹,慢慢濡湿……心里莫名就有了一种柔柔的情愫荡漾,杂着惊喜和无以名状的对自然神奇的感动。冰融,应该不是这样突兀的,可我已经不想去细究这样的异象,惊叹早已脱口而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想要瓦裂,竟是如此地迅速。”胤禩在身边慨叹道。
“因为冰冻的下面始终有溪流,生生不息,绵延流长。”我下意识地回道。
他环着我的手臂只是轻轻搭着,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嘴里热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字字吐出,却让我寒栗:“压了太久,一旦窜出,会势如破竹还是奔腾狂啸……谋定而后动,蓄势而待发,或将势不可挡。”
冰山之下的冰河是最庞然而沉郁的。如他和胤禛。压抑着自己,低调做人。只是他的身边,有不肯低调的胤禟、老十、十四。11月,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十四听说后,便远走西宁,没有人拦得下。他脸上闪现的是义无反顾。而我们所有的人,便再没了说“不”的立场。我是赞成他去的,这么多年,他终于肯去找了,不知道十三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十三,那是胤禛的身边那些愿意和他一起深潜的人之一。是胤禛的幸,还是胤禩的不幸?
丝绸在湖面上浮着,渐渐起了水纹的褶子,不再如初般平坦。
即使胤禩的眼里波澜不惊,他的心,也终究做不到平静如水。这,是要开始什么动作了吗?今天这些他显然早就安排好了,包括冰融。
“你难道早就知道这景象?”我忍不住问。
“是有人预言,我也只是赌上一把。”
“预言?”我惊问。传说中的那个张道士我并没遇见,难道历史只是拐了个弯?
“然儿”他的手臂环紧,轻叫道。
“嗯”我回着,心骤然紧缩:“如果你不想钓冰鱼的话,我们回去吧。我担心两个孩子。”我在躲,潜意识中并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了孩子的牵挂,我的心变得软了,所祈求的只是保住他的平安,而不想他再去为了那个目标而争斗。内心想要的变成了冰破后的细水长流。可我明白,他要的不只这些。
转身,回到云卷边上。认鞳上马,脚差点踏空。他从下面及时托了我一把,我才稳稳地落座于鞍上。看向前方,蓝色,已完全被濡湿,仅仅成了地平线上的一缕。我的视线里,再次空无。只他坐上马背后的温暖将我包围,在这个异时空里,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倚靠。
我看不见了,现在是白色,以后呢,会不会全部陷入漆黑?
半夜,梦里惊醒。呆看着他,只怕记不住。他的未来,如果我看不到,那这个时空对我来说还有意义吗?
时间,但愿我来得及。
南苑,第二天,来了对让我意想不到的贵客。我才知道,见他们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十四和慧兰。
当看到他们并肩看着窗外,手互牵着的时候,时间仿似在刹那倒转。
交握的双手,濯濯的目光,挺直的背影,岁月并不曾落下痕迹。
胤禩轻咳了声,站着的两人转过身来。
“八哥、欣然”
“欣……然”慧兰欣喜地叫我。
我微张着嘴,喉头颤抖着,竟发不出声音。
慧兰,变了吗?我看到的依然是她绝美的容颜,几年的别离,想象中可能该有的风霜丝毫未出现在她的眉宇之间。一袭绿色的裙装,缥缈轻灵,一如当年。
那抹绿,是生的希望吗?对我来说是那样的亮眼,鲜艳。
慧兰朝我走来,胤禩的手在我背上按了下,我在他的推动下迈步向前迎去。
“欣然”
“慧兰”
边上的两个男人自动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她。
怔怔地立在原地,除了那声招呼,我居然一下子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只是看着她傻笑。
慧兰双手搭上我的肩:“怎么了?傻了啊你?看到我不高兴吗?”
我撇撇唇,将手捂上心口:“高兴,太高兴了,所以傻了。”
她噗哧笑了出来:“过得好吗?我连你的喜酒都没喝到。两个小宝宝呢,听胤祯说象极了你的古灵精怪。我这个干娘可是当定了,见面礼我都准备好了。”她一叠声地说着,根本容不得我的插嘴。
这个,还是慧兰吗?一样的容貌,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性子。
“十四怎么找到你的?你看来一点都没变。”我开口问,拉着她坐下。
慧兰的眉梢轻扬,显而易见地幸福晕染在脸上,楚楚动人。
“他一直都在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啊?”
“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身边有人保护着。很多事情没有理由这么顺利的。当初离开京城,我是漫无目的地瞎走,只觉得心灰意冷,想着能走多远就是多远。在客栈打尖的时候,跟了一个经商的车队,就那样到了西宁。”她顿了顿,我则全神贯注地被她的故事吸引。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讪然笑道:“靠着以前的手艺,在那里刺绣为生。初时并不是很顺利,那里,并不是富庶之地,哪象京城这许多公子小姐的,变着花样要绣品。我也只图一个温饱,没在意那些。”
虽然慧兰身在青楼,可却一直是老鸨手里捧着的摇钱树,哪曾真正吃过什么苦,为生计犯过愁。如果换成我,我心里自嘲道,写得字象狗爬,刺得绣象虫扭,还真不知道自己能靠什么活下去,原来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寄生虫。
“可是渐渐地,一直专收我绣品的那户商铺价钱开得越来越高,有时甚至不看货就付钱,或是付了钱随便我什么时候交货。”她摇着头,“欢场中滚爬,这点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不是有人事先打过招呼的话,天上哪会掉下这么好的活计。”
“是十四?”我问,迟疑了下又接道:“也有可能是十三啊”
慧兰看了我一眼,轻叹道:“是谁都不重要,那时,我只是想就那样生活下去,平平淡淡,忘记所有。”
“那时?现在不是了,你还是回来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刚才和十四并肩的窗边站定。阳光将她勾勒出叠影映在墙上。我不自禁地眯起眼睛,看着那个无限美好的侧影。
“欣然,十三,他过得好吗?”看着窗外,她幽幽问起。
“还有意义吗?问他?”
“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亮的一抹,还能再见到,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我只想他能够平平安安的。”
“慧兰,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开四爷府进第一楼?”我站在她身后,终于问出了这个我早就想问的问题,
慧兰扶着窗棱的手一抖,手指慢慢抠紧,简直想把指甲陷入。背脊泛起一阵轻抖。
我静静等着,等她转过身子,看着我道:“身不由己的过去都已经是往事了。无论我曾经是棋子还是傀儡,为了什么离开,当十四在西宁出现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的心还会为他狂跳和无措时,我都不想再去在意了。余生,我会为自己活,为十四活。”
“他会同意吗?你跟了十四,他知道的。你离开京城,不只因为十四误会你和十三,更因为他不想你告诉十三当年进青楼的原因。”我一连串地逼道:“现在你回来了,他会不知道吗?他能放过你吗?”
“十三不是暂时不会回来吗?如今的我,既已出青楼,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再说,那到底是他亲弟弟啊。”
此言一出,她自己都愣在了那里,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倏然冷笑,真的是他。
“欣然”慧兰拉住我,眼里满是征询:“不会有事的,对吗?”
“我不知道。如果他能在那么早就开始部署,那还会有什么可能是他没想到的?”怕是只有我这个空降的,是在他的预料之外,是他把持不定的变数。
慧兰拉开门,字落铿锵地说道“我不会再离开的,无论再遇到什么事,不离不弃,是我和十四说好了的。”
看着她走入雪地的那抹绿色身影,我淡淡笑了。
不离不弃,细水长流。
离开南苑的时候,十四和慧兰已经走了。胤禩并没有说为什么十四会在这里出现,我也没有去问慧兰会落脚何处。十四这回一定会把慧兰妥善安排,能有这样的匆匆一面,已经足够了。
康熙五十六年7月,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清军出兵,年羹尧在这次战役中,调度得方,保障了清军的后勤供给,再次进入康熙的视线。于康熙五十七年,被提拔为四川总督,统领军政和民事。
年中,年羹尧入京面圣谢恩。

风露中宵

软轿在烈日下飞走,抬轿的轿夫满脸淌汗,走在轿边的丫鬟娇喘连连,脚下开始有点打飘,眼见着就快跟不上了。坐在轿子里的人一晃晃地,想来也是极不舒服。可是,轿内却没有发出任何停下或是慢一点的指令。于是,树荫底下或是酒茶馆里的人都在侧目,这热毒的太阳底下,轿中究竟是何人,非要这么急赶不成。
无独有偶。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
来路上,一匹骏马奔来。抬轿的四个轿夫堪堪避过,小丫鬟躲闪不急,被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满身。
骏马在擦过轿身的刹那缓了一下,一声轻微的“咦”发自马上之人,随后又四蹄扬起,绝尘而去。
小丫鬟狠命地跺脚,用帕子没头没脑地一阵猛掸:“杀千刀的,赶着投胎啊。”
轿子里传出一声闷笑:“都嫁人了,还这般嘴不饶人。”
小丫鬟回道:“新衣服啊,全完了。”
“回头再给你新的,快赶路吧。”
正说着,又是一骑飞马奔过。这下子轿夫和小丫鬟都学乖了,听声先避让。
轿侧的小帘掀起一角,女子的声音透出:“莲儿,刚过去的两骑是四海信局的?”
“格格,看着象。最近听闻四海信局的信使出入频繁,难道这京城地面要出啥事儿?”
出事,那是早晚的事吧。
天是真的热,知了在树上喳喳得叫得人心烦。坐在轿里,又加上一路的颠晃,闷得人都快想吐了。
没办法,莽古泰那日上山摔了腿,不能赶车。而要去的这个地方又是绝对的隐蔽,不想给爷惹麻烦。只得叫莲儿去外面雇了轿子,扮做小户人家的小姐去上香的样子,往西山赶。
只是越想隐秘,这条道上却不见得能让你安稳。
来路上,飞驰来一辆马车。四个轮子的速度终是胜过8只脚的,一会儿,便已赶超了上来。
轿子往边上让出了道,马车却在前行数米后停住了。车上,一个儒生打扮的人走了下来,在轿前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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