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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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道-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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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经常这么做?”千伶试着问。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女同事淡淡答。

“我应该怎么做?”千伶病急乱投医。

“小姐,看你自己的了!”女同事努努嘴。千伶看过去,洋人的办公室,又是一名汇报公事的风骚女,骚首弄姿,不住地掠一掠头发,扭一扭腰,洋人一脸都是笑。

“这样就能有回报?”千伶怔怔地问。

“他当然准备付出代价,但倒也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公司里的女孩子,只是开开玩笑,沾点小便宜,报酬不过是一两句赞美的话,洋人是很精刮的,吝啬得很,”女同事一五一十地说,“他的猎物是他的女秘书,每一任都精挑细选,若他喜欢你,又讨到了实在的好处,你可以迟到早退,琐碎的事是不用操心的,大事你可以领功,每年拿个绝好的年终评估,一下子升级有望。”

“若是讨不到他的欢心呢?”千伶含蓄道。

“哦,他不会叫你拿到把柄的,不过天天早上八点正出发,派遣你去十八乡作商业视察,每天下午四点半命令你写一份五页纸的报告,等你做到凌晨一点两点,第二天交给他,他转手交给废纸篓,你去总公司告他,他说你素质不够,报告太差劲。”

“好像没有天理。”

“太有天理了,天注定你要受劫难,”女同事撇嘴道,“谁叫你生得好皮囊?!”

“早知如此,我真该在上班第一天,就用锅底灰抹黑我的脸。”千伶气馁。

“不要发牢骚,”女同事尖刻道,“如果你爹是开银行的,你大可以与上司开战,灭灭他的威风,否则,忍一日是一日,钱的声音最大,谁敢与它较劲?”

“现在我还能怎么办?”千伶无奈,“即使送上门去给他吃,大概也来不及了,吃了之后,他会满嘴鲜血,用牙签剔着齿缝说:我不要吃,不好吃,是她硬要我吃,没法不吃。”

女同事狂笑不止。

“你怎么如此了解他的底细?”千伶问。

“公司里谁不知道?!”女同事很坦白,“大家一见你姿色过人,就等着看一场好戏。”

“太残忍了,”千伶哀叹,“我不准备接受这种挑战了,等薪水发下来,我就交辞职报告。”

“难道你从前是住在外星球?”女同事讥笑她,“每间公司都有这样的色狼,除非你不出来做事!”

千伶承认她是对的。

洋人站在门口,召唤那女同事,该女颠着一身的肥肉,以火箭发射的速度猛冲过去。不一会儿,女同事出来,洋人叫千伶进去。

“听说,”洋人阴恻恻看着她,笑了一笑,“你不打算干下去了?”

千伶心头一紧。想不到那女同事竟然出卖她!

“是。”千伶硬起头皮。

“你请自便吧,我没意见,”洋鬼子耸耸肩膀,“不过根据我们签定的合约,你没有干满一个月,薪水是不会支付给你的。”

3

费奶奶在她的私家佛堂里,闭关不出,每天为死去的长孙念颂经文,祈祷他能早升天界,不再经受此生的苦痛。费扬在佛堂外默默倾听一阵,心头异常悲凉。

“既然小扬都知道了,头七的纸钱,就让小扬也去烧一烧,送他哥哥上路吧。”晚餐时,出差归来的费智信淡然说道。

“好的,爹。”费扬应允。

“这么多年来,我们千辛万苦地瞒着你,不过是不想让你难过,不想让你心里留有阴影,”费智信徐徐道,“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不希望有人在背后看我费智信的笑话——所以,你的姐姐,在她有生之年,除了那儿的几名员工和家庭医生,我永远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她,你明白不明白?”
药道 第十六章(4)
    “我明白。”费扬随口漫应。

“你是费家唯一健全的孩子,”费智信望着他,“你要为爹争口气。”

“爹,我倒是认为,应该仔细查一查费家人的遗传基因,”费扬无心于费智信的重望,径直建议道,“妈生了两个畸形儿,绝对不是偶然的……”

“你不是说,把原因都告诉小扬了吗?”费智信截断他,厉声质问费太。

“我是说了的,”费太争辩,“费家受到了诅咒……”

“爹,这种理由,你也信?”费扬失笑。

“神佛面前无小事,”费智信竟是一本正经,“你奶奶日日在佛堂,潜心恳请神灵的庇佑,我的生意,不是一直都很顺吗?遇到波折,不是总能逢凶化吉吗?”

费扬张口结舌。

“小扬,有空的时候,你跟医院约一约,”费太突然当着费智信的面说,“我打算去做手术,这样子老拖下去,我这病,隔三岔五就发作,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实在不是个办法。”

“你要做手术?”费扬还没来得及答应,费智信就死死盯住了费太,“谁给你做?靳忠烈吗?”

“你、你见到过他了?”费太结巴起来。

“妈,其实那天靳大夫来过的……”费扬忙道。费太并不知那日病痛发作时,靳大夫到过费宅,被费智信拦截至书房,最后给轰出了家门。

“小扬,我不是叫你别让他来的吗?”费太急了,慌不择言。

“怕我看到他,是不是?”费智信喝问。

“我、我是担心你生气……”费太面孔发白。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对不对?”费智信冷笑一声,“好啊,我的老婆,吃我的,穿我的,竟然跟一个贼窜通一气,想要跟我作对!”

“忠烈这次回来,是进行一项跨国科研,”费太慌忙解释,“我也是在偶然中见到他的,据说他在治疗幻肢痛这方面,很有建树……”

“所以,你决定让他给你实施手术?”费智信瞪着她。

“也许,”费太嗫嚅,“也许他能帮我治愈。”

“贱货!”费智信冷不丁将面前的碗盏噼里啪啦地一掀,指着费太的鼻子,狂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明明晓得那是老子的仇人,你偏偏要暗地跟他来往!狗还知道护着主人呢,你他妈的,连条狗都不如!老子真是白养了你几十年!要做手术是不是?好啊!老子就送你去美国,找正宗的洋鬼子给你做去!”

费太颤抖得像是深秋的一片落叶,连累了她坐的椅子都跟着一阵乱抖,她几乎坐都坐不稳了,费扬赶紧搀扶住她,委婉地向费智信说道,爹,您别不分青红皂白地发火了,当心气坏了身子骨。

“他靳忠烈是什么东西?你妈居然这么信任他!”费智信不理睬费扬的劝慰,跳脚道,“二十几年前,他偷走了老子的配方,这一次呢,他又胆敢把老子生产的药,寄回美国去检验!他这么做,是何居心?不是明摆着要跟老子作对吗!”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费太哆嗦不已。

“他要做检验,老子就由他去!”费智信恶狠狠地跺脚,“不过他靳忠烈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告诉你,老子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费太掩住脸,如同罹患了寒热病,浑身簌簌发抖。

“当年的帐,老子还没来得及跟他一笔一笔地清算!这下可好,他狗日的活腻了,自个儿送上门来找死——瞧着吧,他靳忠烈有胆子竖着回来,老子就有本事叫他横着滚蛋!”费智信狞笑一声,扬长径去。

4

接替费扬的市场研发部负责人,上任不久,就在董事会上提交了百余种新药配方。费智信对他的工作成效大加赞赏,当即许诺,等这批新药获准上市,参与研发的人员,年终奖集体上浮一档。

“报批的事,仍然交由公关部来做,”费智信下达硬性指令,“必须在年内完成。”

“费总,您放心,报批的渠道很畅通,年内拿到批文,应该没什么问题。”公关部经理表态道。
药道 第十六章(5)
    “好!”费智信点头,转而说道,“在这里,我想再次强调——效益,是企业发展的生命线,没有了效益,就没有了一切!所以,在座诸位,谁要是违背了企业运作的基本规律,拿着公司的效益开刀,我会拿他的饭碗开刀!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客气!”

会场一片静寂,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没有。费智信如入无人之境,声若洪钟地传扬着他的“效益论”。

“还有其它的事吗?”费智信说完,环顾会场。

“我有一个小小的担忧。”费扬壮起胆子说道。尽管他已经让费智信很是失望,还遭受到了费智信的流贬,被暂时调到咨询部,但董事会仍然被费智信法外开恩,获准旁听。

“你说!”费智信望着他。

“这么短的时间里,研发出了这么多的新药,每一种新药,都经过了四期临床试验和生物等效性试验吗?是跟哪家单位签定的临床研究合同?临床研究的病例数符合统计学要求吗?不知道药品的质量是不是肯定能够得到保证?”费扬提出了一连串的质疑。

费智信脸色一沉。

“您放心,这批新药中间,真正全新开发的,只占到了百分之五,”新任的市场研发部负责人主动回应他,“这百分之五,我们的技术人员是经过了周密的实验和论证,另外的百分之八十,是在市场原有药品的基础上,进行了细致的调整和改进,修订了药名与包装,还有百分之十五,是参考国外的一些药物,模拟改造而成的,所以质量都是有保证的。”

“这样的新药,能够批准吗?”费扬惊异。

“散会!”闻听此言,费智信拧紧双眉,不留情面地站起身来。

话音刚落,费智信的秘书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费智信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费智信神色大变,叫了费扬一声,小扬,跟我来!

费扬不明就里,跟了过去。费智信未做只言片语的解释,领头一路疾奔,出了会议室,搭乘高层管理人员专用的电梯下楼。费扬莫名其妙地紧随其后。

费智信的车子已经泊在楼前,司机打开车门,他们父子一上车,司机就加大油门,飞速驶出费氏大厦。一路上,费智信表情严峻,一语不发。见状,费扬有了些不祥的预感,胡乱猜想着,会不会是费奶奶和费太出了什么事,抑或是北塘制药厂那个畸形的姐姐又犯了病?看看费智信神色冷肃,他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车子径直驶到一间五星级酒店,有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候在大堂,礼貌地叫了一声费总。费智信向他们点点头,跟他们朝电梯间走,并无赘语。费扬一一辨认,但这些人他全都不认识。

“什么时候到的?”在电梯里,费智信终于问了一句。

“大概半个钟头以前。”一个男人回答道。

“您看看录象吧。”另一个男人递过一只巴掌大小的电子监控仪,费智信只瞟了一眼袖珍的屏幕,就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肯再睹。

电梯停在酒店的第十七层,电梯门徐徐开启,缺席董事会的咨询部经理居然等在电梯口,毕恭毕敬地弯腰招呼道,费总。

费扬刹那间明白了,那些陌生男人,必定是咨询部经理的外围喽罗们。他潜意识地感觉不妙,以他的经验,但凡是有咨询部经理这位仁兄出现的场合,无一例外会发生一些阴暗的、龌龊的、卑劣的事情。

“是哪一间?”费智信沉声问。

“请朝这边走。”咨询部经理引领他们穿过酒店长长的走廊,转个弯,在走道尽头的一间客房门前站住。那个手拿电子监控仪的男人抢先一步,用门卡打开了房门。

费智信大步跨了进去,费扬疑虑重重地跟着。房间里,有一对男女站在桌边,背对着门。男人紧搂着女人,女人则伏在他的肩头,低声啜泣。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我念念不忘那个中秋的月夜,那时侯的你,剪着前刘海,穿着宽身旗袍,脖子上还带着痱子粉渍,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美好,却又是那么的寥落,那么的哀伤……”男人深情地呢喃着,轻微的开门声显然没有惊动到他们。直到费智信走到跟前,他们才如梦初醒地分开来,惊疑地回望过来。
药道 第十六章(6)
    费扬倒吸一口冷气。那个高大的银发男子,是靳大夫,而被他揽在怀里,瘦弱纤小的黑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费太!

靳大夫和费太的讶异,不啻于他们父子俩。费太本能地拽着靳大夫的胳膊,依偎着他,发着抖,像是要把他藏起来,又像是要与他夺门而逃。

“儿子……”费智信忽然崩溃了,他呜咽一声,虚弱地抓住费扬的手,像是要从他的身上吸取力量。费扬感到费智信的身体颤栗不止。

“靳忠烈,你这个流氓!你竟敢欺负我的母亲!”愤怒的火焰轰地一下子,随风骤起,弥漫在费扬体内。他失去理智,冲过去,挥拳击向靳大夫。

靳大夫没有躲避,费扬的一拳,直冲他的鼻梁,鲜血从他的鼻腔里喷涌而出,他用手捂住鼻子,看向费扬,眼光里有无限的悲哀。

费扬未加多想,再一拳,挥打向他的脸,靳大夫的眼镜摔落下来,人站不住,摇晃着,倒了下去,带翻了桌椅,唏里哗啦地乱成一团。费太不由得尖叫一声,扑过去,哭着抱住靳大夫,挡住了费扬源源不绝落下的拳头。

然而靳大夫已经被费扬揍得口鼻流血,费太拼命从衣角扯下一块布,徒劳地想要为他包扎伤口。费太的那只残臂笨拙地抽动着,怎么都使不上劲,急得她直哭,直跺脚。靳大夫将她的残臂握在自己的手中,安慰地对她微笑着,告诉她不必担心,自己的伤口没有大碍。费太猛地扑进他的怀抱,失声痛哭。

费扬看着眼前这温情的一幕,整个人恍惚得要命,如在梦境中。

“费总,我们——”咨询部经理探询地望着费智信,请示他是否需要对那对偷情的男女动粗。

奇异的是,费智信竟然疲惫地摇了摇头。

“小扬,我们走吧。”他面色如土地唤过费扬,失魂落魄地率先离开了这间给他带来屈辱的屋子。见状,咨询部经理和他的手下也只得鱼贯而出。

5

费太一回宅中,就被费智信幽禁起来。费智信把她反锁在房中,并且安排两名仆佣二十四小时轮流守着她,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她寻死。

“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费智信羞辱她,“靳忠烈怎么没带你私奔呢?是他没那贼胆儿,还是你丢不下费家的金山银山?”

“啊,我明白了,是靳忠烈嫌弃你了,不要你了,对不对?”费智信阴阴地嘲笑道,“人家美国遍地都是大屁股大奶子的洋妞儿,靳忠烈能瞧上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要不是顾念着费家的名声,像你这等无耻的淫妇,就应该被扒光了,跟你的情夫一道捆了,游街示众!”费智信怨毒地说。

费太自始至终默默承受着费智信的惩罚和咒骂,不申辩,不反抗。她一身黑色衣裙,眼光空洞无神,一声不吭,活像是一截枯木,或是一堆灰烬。

费扬无法帮费太求情,他只是到厨房里去,嘱托厨师为费太熬了一碗燕窝羹,亲手端上楼,想了想,终究没有勇气跨进费太的房间,吩咐仆佣代他送了进去。一向枯槁死板的母亲,冷不丁出现了这样的香艳情事,身为儿子,费扬着实不知道应当如何去面对。

他坐立不安,索性到后院的私人佛堂去找费奶奶。佛堂里有几位费奶奶从寺庙里专程请来的高僧,盘腿坐在蒲垫上,闭目合掌,念念有词,大约是在为费扬那死去的畸形兄长超度。

而费奶奶亦是一动不动地跪在神像前,顶礼膜拜。整间佛堂散发着缕缕线香的气息,有一种出奇的宁静,入髓彻骨,就像是有清澈幽凉的水流,在空气间,无声无形地淌过。费扬站在费奶奶身后,舍不得即刻离去。

“乖孙子,过来吧。”费奶奶察觉到费扬的等待,直起身子,将费扬领到了佛堂隔壁的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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