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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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道-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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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电视台的记者和医院的大夫,就跟他们说说吧,”其中一个人说,“权且当作赌一把,咱们愿赌服输!”他的意见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拥护,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人家从来就没什么大病大痛,一点小小的胃炎呢,吃了费氏的息炎痛,肾功能衰竭,没钱治,眼睁睁看着死掉了……”

“……一家子六七口人,就靠着他一个劳动力……”
药道 第十五章(2)
    “……俺们去费氏,被保安打,去药监局,被门卫拦着……”

……

在纷乱的诉说中,知心听明白了,这些人,目的不过是帮助死去的亲戚一家,讨要一笔象样的赔偿金,结果被费氏的保安殴打,到药监局投诉,连门儿都进不了,递上去的材料,没人理睬。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当街拦了费智信的车,拦车以后,药监局的报告倒是迅速出来了,答案是药品没问题。

“……俺们不是傻子,平白无故的,人咋能说死就死了呢?”

“……听人说,药监局跟他们是勾结一气的,就会欺骗俺们老百姓……”

“……这一趟,挨打受累,路费也花光了,连家都回不了……”

死者的亲属声泪俱下。

我会尽全力帮你们调查。末了,靳大夫承诺道。他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一位正嚼了冷馒头,一口一口喂婴孩的老妇人,说,大婶儿,去给孩子买点儿热乎的吧。那老妇人感动得当即跪下,给靳大夫磕了几个响头。

在下岗工人家,知心和靳大夫吃了闭门羹。知心一经说明来意,对方就粗鲁地把他们撵了出去,任凭怎么敲门,人家都不再开门。

前药监局局长倒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知心顺便解释了上次的采访,电视台的领导临时接到通知,对费氏的报道,需报经有关部门的批准。知心把选题报上去,立刻遭到了否定。

“太不正常了!”老人家愤恨,“我前几天已经去找过主管新闻媒体的领导,当面质问了他们!他们没有权利遮掩事实!”

他与靳大夫一见如故,详详细细地讲了孙子死亡的经过,又把孙子的照片拿给他看,说着孙子生前的趣事,说得老泪纵横。

“可惜,我刚接到通知,药检所的报告,说明镇灵丹没有质量问题,”老人家呜咽,“孩子就这么冤死了,连凶手都找不到,我这爷爷也太不称职了……”

“那支注射液,还有剩余吗?”靳大夫问。

“有的,”老人家说,“一出事,我就把剩下的半支针剂封存了,拿到药检所进行检验,等药检所的检查一结束,我又给带了回来。”

“那太好了,我立刻寄回美国检验,”靳大夫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会尽我的全力,帮您查明原因。”

老人家握住靳大夫的手,久久的,不肯松开。

2

“费总,药检所的报告出来了,一切正常。”咨询部经理向费智信报告。

“好!”费智信称赞一声。

“那老头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就算他一步不离地守着人家做检验,出来的报告,一样不受他的监控。”咨询部经理面有得色。

“从明天起,小扬就到咨询部工作,”费智信交代,“你抽空教教他。”

“没问题。”咨询部经理大言不惭地应允。

费扬站在一旁,缄口不言。

“另外,我得到线报,”咨询部经理瞄了一眼费扬,告诉费智信,“有一位电视台的女记者,跟一个从美国来的大夫,去找过那几个死亡患者的家属。”

“哦?”

“这是他们的资料。”咨询部经理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情报人员的角色。

“省电视台新闻部,许知心……”费智信念了出来。

费扬一怔。

“美籍专家……靳忠烈!”费智信啪地扔了那叠资料,“他妈的,这浑蛋想干嘛?!”

“听说这位姓靳的大夫,还从那老头手中拿走了剩下的半支镇灵丹。”咨询部经理说。

“姓靳的,你他妈的想威胁我?”费智信冷笑了,“当心老子玩儿死你!”

“费经理,对不起了。”咨询部经理朝着费扬,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费扬不明所以。

“那位姓许的女记者,以前到费氏采访过,她的同伴,还被保安打折了胳膊,”没想到咨询部经理对费智信说了出来,“这会儿,她跟费经理好象走得很近……”咨询部经理看了看费扬,口下留情,没有说下去。
药道 第十五章(3)
    这个该死的探子!费扬想揍他。

“走得近?很好啊!”费智信没有听懂,“我记得那个女记者,很聪明的一个人嘛。小扬,你叫她大大方方开个价,给她点钱,叫她从此以后不要再插手费氏的事情。”

“她是我的女朋友。”费扬不得不说。

“女朋友?”费智信张大眼睛,不置信,“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费总,我先出去了。”咨询部经理识相地避开。

“小子,不要轻易用女朋友这三个字,女朋友是要变成未婚妻,再变成妻子的,”费智信走过来,拍拍费扬的肩膀,“儿子,你的意思是,这个许知心,她是你的女人?”

“爹,我是认真的。”费扬说。

“既然是你的女人,你就该管教管教,叫她不要乱做报道,乱惹是非,”费扬的话,费智信充耳不闻,他恐吓地竖起一根手指,“否则,即便是你的女人,我对她也不会客气的!”

“爹,我对她是认真的。”费扬再次重申。

“别犯傻了,”费智信不怒反笑,“人家那是看中了你的钱,这年头,稍微有点姿色的姑娘,谁不是拿条鱼杆儿,到处钓金龟婿?你倒好,别人一伸杆子,你就乖乖儿地上了钩!”

费扬隐忍着。

“那姑娘长得不赖,玩玩是可以的,要是喜欢,爹帮你买幢房子给她,养起来!”费智信慷慨道,“不过呢,咱们这样的人家,结婚,还是要讲求门当户对的。”

“我很爱她,”费扬说,“我会娶她。”

“爱?”费智信笑,“小子,记得一条金科玉律,只是想满足肉欲时,不要假装爱对方,否则会很麻烦的,尤其到了想脱手时。”

“我爱她,尊重她。”费扬强调。

“她家是做什么的?”费扬的坚持,总算引起了费智信的重视,他皱眉问道。

“爹,我和她的感情,跟金钱没有丝毫的粘连。”费扬反感。

“说得好!”费智信冷着脸,喝一声倒彩,讥讽道,“想不到我费智信也能生出个情种!怎么着,你是不是觉得做罗密欧、做梁山伯比当费大少爷更好?是不是特浪漫、特刺激?嘿,我怎么就没看出你还有这种资质?”

“爹,她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孩子,她绝对不是冲着钱来的,”费扬忍耐地说,“她爸爸原先挺疼我的,知道咱家的背景,反对得不得了……”

“不愿意高攀,是不是?”费智信不为所动,“那多简单,把他家姑娘给看住呗!”

“爹,我会用事实向她爸爸证明,我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费扬坚定地说。

“小扬,她家那是演戏!”费智信叹口气,“在这世间,有谁是不贪财不爱钱的啊?她爸爸装什么清高呢?我告诉你,他们肯定巴不得你立马就娶了他家姑娘,一家子穷亲戚都能跟着沾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呢,父女俩煞费心机地哄着你,串通了演一出苦肉计,专蒙你这等傻小子——这就叫做,欲擒故纵!”

“她爸爸不仅对咱家的钱没好感,对咱们的名声也心寸芥蒂。”费扬见没办法在价值观上与费智信达成一致,索性借机试探一下北塘制药厂的事。

“名声?什么名声?”费智信果然追问。

“外面有人说——”费扬迟疑,他不想拿出千伶拍摄的相片,他怕连累到她,给她带来无尽的困扰。

“说什么?”费智信紧盯着他。

“说、说、说是咱家受利益驱使,”费扬字斟句酌,“在搞什么人体实验!”

费智信神色陡变,毫不犹豫地扬手甩了费扬一耳光。费扬没提防费智信会动粗,而且下手这么狠,这么重,他被打得眼前星光纷乱。

“混帐!”费智信咬牙切齿地骂道。

“爹,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费扬豁出去了,捂着脸,一问到底。

“王八蛋!”费智信怒不可遏,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叠报纸,朝他劈头盖脸地打过来,“亏你问得出口!你把你爹当成什么人了?!”
药道 第十五章(4)
    3

费扬领着知心去了郊外的费氏动物实验基地,那群藏獒从四面八方飞扑过来,与费扬亲热。那些无比凶猛的大狗,舔着费扬的手,在他面前撒着欢,变得像是全世界最温驯最轻柔的小宠物。知心站得远远的,注视着被狗群亲昵簇拥的费扬,心里牵动不已。

费扬向驯狗师做了个手势,驯狗师会意,吹了几声呼哨,狗们恋恋不舍地围着费扬转了几个圈,朝驯狗师飞奔而去。

繁茂的草地上,养马人正赶着几匹壮硕的马悠闲而过。费扬叫了一声,对养马人招手示意,养马人于是牵过来一头红棕色的母马。

“它还好吧?”费扬抚摩着马头上的鬃毛,显然与这匹马相熟。

“前些天闹肚子,请兽医诊断过,已经没事了。”养马人说。

“知心,来。”费扬扶助知心上马,他则坐在知心身后,操纵缰绳。

费扬一挥鞭,母马顺着草地慢慢向前走去。知心初次骑马,又是惊喜,又是胆怯。费扬手把手地教她掌控缰绳的要领,在她耳边轻声道:

“别怕,有我在呢。”

知心终于受不住诱惑,从费扬手中接过缰绳,试着驾驭那匹陌生的马。马很听话,规规矩矩地扬蹄前进,并没有因为她是新手,而朝她发脾气、耍大牌。费扬不住赞美她:

“知道吗,这可是全马场最烈的一匹马,居然轻而易举就向你臣服了,你真是个天才……”

“别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知心回过头来,打断他,却是忍不住笑。

费扬深深凝视她动人心魄的笑容,突然俯下头,亲吻她。知心的嘴唇是如此的菲薄轻软,有一种清凉微淡的香气,如同一片战栗着的花瓣,很美很性感。

马带着他们,穿过潺潺溪涧,越过野草横生的缓坡,然后是大片的柑橘林。柑橘林中,果实累累,枝叶间悬垂着一只只熟透的橘子,触手可得。知心孩子气发作,从马背上探手摘下橘子,兜在衣中,剥开来,一行吃,一行喂给费扬。

“真甜哪!”她啧啧赞叹。

“我想不明白,这么大的基地,这么多的动物,我爹有什么必要非用活人来做实验……”费扬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

“我从侧面请教过靳大夫,他说,临床上有一批志愿者,在新药正式投入使用以前,会参与前期的试用阶段,不过基于人道主义原则,在这个阶段,志愿者可能出现的、哪怕是微乎其微的身体伤害,都会被每一家制药企业或是医院,充分考虑到,他们会竭力规避可以预见的一切风险,”知心头头是道地说,“同时,这些志愿者全部都是自愿报名,并且会在实验过程中获得一定的报酬。换言之,没有哪个国家、哪家药厂会在药品研发过程中,残忍地公开使用活人做实验,除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日本鬼子!”说完,知心耸耸肩膀,吃掉了最后一瓣橘子,而后像个小孩子一样,逐个舔舔沾染果汁的手指头。

费扬不作声。知心讲到的内容,其实是制药行业的常识,他再清楚不过。

“靳大夫是个侠肝义胆之人,”知心说着,“医院阻扰他检测姐姐服用过的安孕宝,他就寄回美国,请那边的同事帮忙化验。我顺便告诉了他费氏可能存在的一些药品质量问题,他听了,义不容辞地着手展开调查,帮助那些伸冤无门的人……”

费扬拥了拥她,感激她的直言相告。她没有向他隐瞒她所做的一切不利于费氏的事情,说明她信赖他,说明她相信他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如果每位大夫,都像靳大夫这么正直,这么热心肠,”知心感叹,“我想,国民的药品安全,就不会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了。”

“那位靳大夫,”费扬犹疑道,“似乎与我爹有些过节。”

“是吗?”知心惊讶。

费扬把费智信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知心。他说,在北塘制药厂时期,靳大夫曾经偷窃了费智信的研究成果,一去无踪。
药道 第十五章(5)
    “难道靳大夫是为了跟你爹之间的恩怨,才会热衷于调查这些事?”知心揣测。

“我不确定。”费扬很公允。

“不,依我的直觉,”知心认真想了一想,断然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靳大夫绝对不是那样的龌龊小人!”

4

千伶的生活逐渐变得千篇一律。KEN每日早起,为她准备黄澄澄的煎蛋与香喷喷的牛奶,早餐后用摩托车载她到公司。下班她搭公交车,提前一站下车,到附近的菜市场,与精明的小贩斗智斗勇,为一块或是五毛钱而斤斤计较,然后在狭小闷热的厨房中,煮一顿丰富的晚饭,等着迟归的KEN,一起吃饭聊天。晚上的闲暇时光,他们有时看碟片,有时做爱。

再有,千伶慢慢戒掉了烟,戒掉了安眠药。躺在KEN的怀抱里,她很安心,不需要药物的辅助,也可以沉沉入睡了。

到了周末,他们会一起去建筑工地,仰望那幢尚在毛坯状态的电梯公寓,按图索骥地畅想着他们的新居,在哪个房间安放日式榻榻米,哪面墙壁打穿了,以透明的玻璃来隔断,等等。

就是这样。

而在公司里,千伶尽力保持最为清淡的妆容。唇膏用豆沙色,眉笔是棕色,再也不敢似从前那样任性地把眼皮搽成一半金一半紫。她看过太多的女性杂志,那些作者都向职业妇女谆谆善诱,叫她们努力工作,以智力及能力取胜,千万不要在男上司面前突出容颜的优势,抑或以女人的本钱交换薪酬。

尤其千伶的公司又有那样一个色迷迷的洋人,一双眼睛时时都处在发情状态,水波荡漾,澄蓝的底色透出情欲的红,不知多可怕。

于是千伶倍加小心谨慎,在小处格外留意,惟恐出错。底裙,永远不会露出来。内衣,以肉色为主。袜子从来不勾丝。清洁、整齐、理性,不抛媚眼,不发嗲,办公的态度与男人一模一样。

“丁,不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老姑婆。”洋人连连摇头,露骨地提醒她。

难道应当穿一袭低胸晚礼服、嘴巴里斜斜叼枝玫瑰,踩着伦巴的节奏往他身边靠吗?千伶在心头冷笑。

“我不是老姑婆,”她礼貌地回应,“我有未婚夫。”

“未婚夫?”洋人挑逗道,“美女的未婚夫,头上天生就有一顶绿帽子。”

千伶不予回应,依旧我行我素,在洋人跟前,孤清而淡然,严防出现春光外泄的纰漏,只差没穿上铠甲、戴一副防毒面具。

千伶不是不知道美色的裨益,在男人的疆域,色诱几乎是一件所向披靡的武器。公司里的年轻女郎,大都不遵照淑女的条款,怎么出位就怎么穿,有本事无端端弄双黑色绢花丝袜去配粉红高跟鞋,可是男同事看到她们,全部眼前一亮。

事实上那些女孩子不见得漂亮,苍白的面孔,略黄的头发,但不知怎地,把眼睛描一描、扑上粉,衬着玫瑰红的唇,头发染一染,也就是亮晶晶的艳女了。

千伶每天一抬头便能看到她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全是廉价货,宝蓝的艳黄的,钉着亮片,镶着羽毛,披披搭搭,但别说,穿在她们身上,衬看她们圆润的手臂及背脊,并不难看,反而有一两分原始的诱惑。

是年轻?还是有信心?千伶不知道。

临近下班,她们一个个把颜料厚厚涂上面孔,一层一层的,千伶亲眼看着她们变戏法似的把五官变出来,红是红,白是白,一罐矿泉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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