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展炀就是被这清脆悦耳的笑声给吸引过来的,一踏进园子便看到这样一副场面——秋千上的女孩一身翠绿,衣裙飘飘,在万木凋零的园子里成为最抢眼的风景。今日他是特意奉爹爹之命来凌水山庄送东西,刚办完事准备在这休息片刻便赶回去,没想到随意散步却被笑声吸引到这里。
发出笑声的人儿还真像他那可爱的嫂子,一坐到秋千上便兴致高昂,不过看得出来身边的小绿已经担心地眉头都要打结了。
宁儿一边放任自己将秋千荡得更高,一边嬉笑地摆动着双腿,好刺激啊,冰冷的凉风吹在脸上并不刺骨,她闭上眼睛全心地陶醉在其中。当她慢慢睁开眼眸的时候,突然一个挺拔的身影印入眼帘。
是他?
不是她眼花看错了吧?
宁儿睁大了眼睛,扭过头认真地看向正站在园子拱门边的男人。
“啊……”一声尖叫滑过,宁儿因注意力分散而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在秋千荡向最高处的时刻,她娇小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抛了出去。
“啊……郡主!”这呼喊比宁儿叫得更大声,小绿看到郡主飞到半空的身子,简直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
宁儿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只听见耳边传来了呼呼地风声。完了,死定了!在抛到空中的瞬间,宁儿想到。
封展炀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一个跃身腾到半空,便将那小小的身子稳稳地抱在怀中。几个旋转缓冲之后,终于平安地落到地上。
他挑了挑眉头,原来是这小东西,她果然是女的,呵。
宁儿长睫微颤,小手使劲抓着不知名的东西。
呼!怎么没痛?她咻地睁开眼睛,不其然对上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那眸子正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自己,眨眨眼睛转动了一下——“啊!”比刚刚更大的叫声发自宁儿口中。
抱着他的男人被这叫声震得耳朵发疼,依他的判断,这种高度的声音可以称自为噪音了,他无奈地想道,这小家伙还真是特别啊!
“厄……是你!”宁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朱宁——宁儿!”封展炀很肯定的叫道。
宁儿笑开了花,他真的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好高兴哦,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还在这个男人的怀中。
小绿快步跑了过来,喘着气叫道:“郡主,你可把小绿给吓死了!……展少爷好,展少爷你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封展炀笑笑,将宁儿轻轻地放了下来,这才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谢谢你!”宁儿抬头注视着她的英雄,呵,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英雄救美也。
郡主?封展炀这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小丫头,原来她是郡主?朱宁?应该是宣王爷的妹妹吧!她年纪应该不大,换了女装看起来还不错嘛,就是个子太弱小了。
宁儿感受到了被打量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小脸发烫,恨不得自己能拥有像其他女人一样的玲珑身材,可惜她一直都这样瘦,有什么办法!
“厄……小绿,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宁儿随意找了个话题将小绿打发走。
“是,郡主!”小绿欠了欠身,她瞧了瞧郡主发窘的模样,再看看神态自若的展少爷,似乎明白了什么,“展少爷,小绿先告辞,你和郡主慢慢聊。”
待小绿的身影消失在拱门之外,宁儿这才抬脸看向高大的封展炀,瞧见他英俊尔雅的轮廓,她微笑着问道:“我可以叫你展哥哥吗?”
“封某何其有幸,竟然让郡主如此称呼。”
“哎呀,展哥哥,你就不要这样文邹邹地跟我说话了。不是说了吗?我叫朱宁,你可以叫我宁儿。”说完,宁儿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视线有点不敢看封展炀,如果他天天叫她郡主,那多让人郁闷啊!
“宁儿?”封展炀笑了,这丫头挺开朗的,“这名字很好听。”
“真的吗?”宁儿眼睛发亮,这样的话太让人喜欢啦,呵,展哥哥果然跟某人完全不一样。
封展炀蹙眉看了看宁儿异样陀红的脸蛋,出于医者的本能,他毫不犹豫地将温暖地大手印上她的额头,没错,自她额头果然传来异常的温度,这小丫头看样子是感染了风寒。
宁儿不料他突然伸手摸在自己额头上,先是一愣,随即闪着明亮的眸子询问着他。
“宁儿,你受了风寒,我还是送你回屋子里休息吧!”
“展哥哥医术真的很高明噢!看一看就知道了。”宁儿笑道,虽然她知道自己似乎有点生病了,不过看到展哥哥,精神可是很好哦。
凌斐站在“飘香阁”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画面,一个英俊的男人将手温柔的抚在小家伙的额头上,小家伙换上了颜色漂亮的女装,似乎带着某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微笑仰头注视着男人,然后他们一同朝屋内走去……
凌斐没发觉自己咬紧了牙齿,他答应跟爹爹学习打理生意,今天才开始出去忙碌一天而已,这小家伙竟然就勾搭上了别人。噢,瞧他用了什么词?勾搭?看来,她跟封展炀还真不是一般的熟了!
也许,他该更加严厉地警告她,让她记住,这是谁的底盘,她该听谁的!或许,最好明天开始,他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做个名副其实的小跟班。哼,她还欠他三件事呢!
“展哥哥怎么会来凌水山庄?”宁儿听话躺在床上,希望自己看起来是乖乖的女孩,留给展哥哥一个好印象。
“我来这送点东西。对了,你身子骨弱,现在感染了风寒可要注意休息,像刚刚那样出去吹冷风是万万不可了,否则会引发更严重的病,知道吗?”展炀尽着医者本份,认真地说道。
“知道了!”宁儿甜甜地回答,望着桌前正在写单子的展哥哥,少女的心噗噗地跳动。
“你吃完了前面大夫给你开的药,再让小绿按我的单子去抓药,这个可以调理你的身子骨。知道吗?”
“恩,谢谢展哥哥!”
“呵。”展炀看看床上的小丫头,笑了。
“展哥哥,你会经常来凌水山庄吗?”
“不一定,除非有事才过来。怎么啦?”
“我……我想要是我身体没好,又找不到你开药,怎么办啊?”
“呵呵,傻丫头,原来你也会担心自己的身体啊。不过你放心,你这点风寒过几天就好了,只要好好休息别让它加重就行。”展炀哪能看不出小丫头的心思,不过他还真没时间常来这。
听到展哥哥叫自己“傻丫头”,宁儿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甜蜜,她真的很想经常看到他也!哎呀,她一定是喜欢上展哥哥了,虽然才见没几次面,可是她真欣赏这样的男子。宁儿小脸一红,眼神倾慕地望向挺拔的展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终于,她愣愣地开口:“展哥哥,如果……我想找你了,怎么办?”
“封家堡随时欢迎你啊!”展炀笑道,郡主要来做客,谁能不欢迎啊。
“真的吗?”宁儿双眸一亮,“可是……封家褒离凌水山庄这么远,要去还真不方便呢。”
“你到封家堡也可以小住啊!”展炀又如实说道,“不过,我经常要出去就诊,如果你去了封家堡,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时间陪你。”
“喔……这样啊!展哥哥给人看病都是亲自去病人家吗?”
“不是,除非是对待特别的病人。”展炀不再跟她兜圈子了,小郡主来杭州诚做客,他很乐意尽地主之宜,只要她开心,“我一般在城内的一家叫济安堂的药铺给人看病。”
“真的啊!那我有时间可以去找你么?”
“当然,呵呵。”
“太好了!”宁儿笑开了花,红红的脸蛋让她看起来可爱极了。
第一节 忧悠之日
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仍然感觉寒冷,何况这样一个阴雨之日。毛毛细雨敲打在光秃秃的树枝上,雨水顺着树干流下来,又滴答滴答地落在窗下的台阶上。婉儿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阴沉,她孤独地一个人呆坐在屋里,仿佛就要被这阴沉的天气窒息而死,才这样一想,一股胃酸涌上喉头,让她有种想吐的感觉。
多久了?自回到杭州她就觉得特别地寂寞,在她的意识里,某些东西已经完全改变了。婉儿拿起手中的刺绣,看着绸布上半个月来都未绣成型的图案,又是一声叹息。她动了动身子,将刺绣随手搁在小桌上,然后拿起案台上的笔,轻轻的蘸了蘸墨汁,一手抚住下垂的衣袖,一手起笔落下。
“遥想上堂数枝梅,凌寒玉蕊发南枝。晓风吹,细雨垂,只为清香苦欲归”。
婉儿轻蹙娥眉,望向窗外幽幽地再次叹息,接着写道:“身在江南远帝居,琴心日夜忆京师。绣罗帕,斟美酒,除却忧思总不如。人生贵极是王侯,功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风吟月归去休!”
写完,婉儿默默地注视着未干的墨迹,久久地站立在案旁。
“咚咚咚……”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婉儿赶紧拿起旁边的一张宣纸,将字迹盖住,快步来到门边。
“爹。”
“恩,爹过来看看你。”今天天气阴寒,李夫子早早让学生回家去了。
“谢谢爹,女儿没事。”
“你在屋子里都忙些什么?”
“女儿闲来无事,随便绣一些帕子。”婉儿心虚地看了看桌上的刺绣。
看到桌上的绣品,李夫子踱步上前,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不禁蹙了起了眉,好几天了,婉儿都呆在屋子里,而这副刺绣的图案似乎也没什么进展。
“唉。”李夫子忧心地叹了口气,“婉儿,告诉爹,你去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去京城什么事也没发生啊!爹您多心了。”婉儿有点心慌,她不想让爹爹担心。
“婉儿,有什么事不要瞒爹。你自京城回来后,不仅瘦了一圈,连性子都变得更加安静了。”
“爹爹放心,女儿只是长途跋涉,旅途不适,到现在身体没有复原而已。”
“婉儿……”李夫子看着女儿憔悴的容颜,道,“爹心中有数,你自京城回来之后,便足不出门,连弹琴都带着一丝忧愁,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婉儿知道这自小相依为命的爹爹有多关心自己,但是有些事,还是别让他担心的好。
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起了案上薄薄的宣纸,李夫子走到案前,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诗词。当他抬起眼向女儿投以询问目光的时候,婉儿不好意思地上前,连忙叠起诗稿,解释道:“这只是女儿随意写写……厄……”
李夫子若有所思,刚刚的诗稿他已看得真切,那字句里饱含着相思与幽怨,难道女儿有了意中人?呵,是了,婉儿年纪不小,也是该找婆家的时候了。一想到这,他带着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婉儿,告诉爹,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爹……”婉儿没想到爹会问得如此直接,她小脸一红,不知道如何回答。
“呵呵,看来我家姑娘真的长大了!是爹不懂得关心女儿,这几年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你都没有看得上的!看来,这次爹想留你也留不住了……呵呵。”李夫子边笑边摸摸花白的胡须,好奇地问道,“是哪家公子让我家女儿心动了啊?”
“哎呀,爹,没有那回事,你别乱说了。”婉儿极力掩饰心中的起伏。
“难不成……是封天炀那小子?”婉儿自一趟京城之行,回来就转变成这样,如此说来,封天炀是最有可能的。
“爹,你说哪去了,封大哥已经有妻子了。”婉儿不明白爹爹,怎么会想到封大哥,她要真对封大哥有意思,恐怕早就在一起了。
“是不是跟封天炀一起出了趟门,你们俩就……”李夫子继续探道,其实他早就看好封天炀和婉儿,只是两人似乎一直相处得如同兄妹没有其他发展,或许京城之行,他们俩就此产生了男女情愫也不一定。不过封天炀已经娶妻,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婉儿的琴声中总带有一点哀怨与悲凉了。
李夫子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爹,你要再乱说,女儿就不理你了!”婉儿心中一急,一阵酸味立即涌上嗓子,这几天经常这样想吐,难道感染了风寒?她用帕子捂着嘴巴干恶了起来。
“婉儿,你没事吧?”李夫子关心地看着爱女。
“我没事,爹,以后你别拿封大哥来开玩笑了,杏儿失踪了,封大哥消沉得很,我们大家都担心。”
“恩。婉儿,我看你最近身子越来越弱,听爹的话,去看看大夫。”
“知道了,爹,我想休息会。”婉儿皱起眉头,极力忍住想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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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少爷,好久不见哦。”尽管自那次林中事件以后,宁儿心有芥蒂,不过这会看到一袭白衣的凌斐出现后,仍忍不住打了个招呼。
清脆的嗓音传入耳际,让凌斐顿住脚步,回头一看,那丫头梳着活泼的双鬓,发丝柔柔地随风轻扬,女装打扮的她勉强称得上有一丝可爱。她正坐在栏杆上,晃荡着两条腿,看来轻松惬意得很。前日园子里的那幕景象飘过脑海,他不禁抿起了簿唇,淡淡一笑:“怎么,小丫头,想本少爷了?”
闻言,宁儿立即跳下栏杆,杏眼一蹬:“自大狂,懒得理你!”她后悔自己先跟他打招呼了。
“慢着!”不容质疑地口气传来,凌斐睨着眼道,“本少爷这两天忙,没时间找你,正好这会碰上了……”
“你想干什么?”他眼里分明闪动着算计。
“干什么?嘿,小丫头,别忘记在我面前你是什么身份,也别忘记你还欠我三件事。”
“凌大少爷,有你这样天天提醒我,我想忘记也忘记不了。不过,本郡主可不怕你,反正……嘿。”反正玉佩她已经拿到了。
“怎么,你想反悔?”
“我又不是大丈夫,我想反悔便反悔。”
“可是你堂堂一郡主,说话不算话,说出去岂不让世人笑话!”
“你不说谁知道!”
“我为什么要不说?”凌斐带着自信的笑意,当初把玉佩还她,是因为这丫头好强又死要面子,他有把握即使没有玉佩,一样可以让这丫头听自己的。
“你……”没错,宁儿最要的是面子,好歹也是个郡主。
“我还有一件事可以说呢。”他盯着她娇嫩的红唇,低沉地说道,“比如说林子里我们俩之间所做的事……”
“混蛋!”宁儿面红耳赤地吼道,明明是他的无耻霸道,怎么说得好象她也见不得人一样,可是如果他将亲自己的事说出去,让展哥哥听到了怎么办?
凌斐不以为意地挑挑眉,环着双臂庸懒地说道,“走吧!”
“去哪?”她瞪他。
“跟着我就是。”他一把揽起她的肩头,便朝走廊那头走去,今天爹爹交代得去“凌记”的几个布庄拿帐本,可得抓紧点时间。
“喂……”
反对无效。
当宁儿随着凌斐来到摆满一匹匹精美绸缎的布庄时,忍不住惊叹出声。
“哇,果然是上等的料子哦!喔,摸起来好舒服啊!”摸着光滑润泽的绸缎,宁儿幸福得眯起了双眼,怪不得宫里的娘娘们最喜欢凌水山庄进贡的料子。她不知道,每年向皇宫进贡的绸缎,都是一年里所纺织的全部缎子中挑出来的极品,而她手中摸着的,正是备用的存货。
“小丫头,你身上穿的的料子不亚于你手上摸的。”看宁儿如此表情,凌斐为自己的家业感到骄傲。
“少庄主,这位姑娘是?”布庄的管家从未见过朱宁,好奇地问道。
“哦,她是来我们山庄做客的玉罗郡主,宣王爷的妹妹。”凌斐说完向宁儿挤挤眼,好象在说,丫头,我可没扫你面子。
“噢,原来是郡主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恩……”宁儿连忙缩回摸着料子的手,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有点郡主的高贵,“免礼了!”
“谢郡主。”
凌大少爷则是一脸的好笑。
“少庄主要跟郡主在此用过午膳,才去其他布庄吗?”管家递过帐本,问道。
“不用了,这儿离云天楼不远,我带郡主去那吃。”云天楼为杭州第一大酒楼,达官贵人最喜爱去的地方,凌斐自然也不例外,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