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想像得到他已经连续好几天练球超过六个小时吗?在正规训练时间外,他还在社区里的篮球场自动练习到很晚,所以进步神速可是他个人的努力得来的。」
叶柳帆觉得宋旭杰准备参加设计比赛的作品应该都完成了,才会将所有的时间都拿来练球。不过在艺术绘画一项,她记得只见过他画了一些草稿,并没有看到他实际动手;而且他晚上练球回来,梳洗完毕後便熄灯休息,未再作画,不知道他是不是放弃了该项竞赛?
大概是十天前,社团时间结束後,他向她借个篮球,说是要到屋子附近的小球场继续练习。她建议他或可留在体育馆内请雷枫几个人同他搭配,但他不愿麻烦别人。後来她想,雷枫那几人练球时间以外的聚会根本只是玩闹,恐怕也帮不上忙,便赞成他独自练习。
只有她亲眼见到他坚决的毅力、见到他一日比一日进步。但愿他愈来愈熟练的球技,可以使其他队员摒除成见真心接受他。
「他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最好的那种人,而且他有天分。我听秀青说他在国中的时候,桌球、篮球、网球、排球……多种球类他都打得不错,人专科後才决定以排球为主。」
「叔叔常常和『她』见面?」叶柳帆微眯眼笑,探询铁木真和连秀青的进展。
「叔叔哪有时间?这些是前两次见面时聊的。」
吃完最後一口面包,叶柳帆喝口鲜奶後,说:「是你自己要那么忙的!」瞳眸慧黠,似乎闪烁著某样预谋。「不如辞掉台北的工作,专心当学校里的教练。如此一来——」她相信他懂她的意思,所以刻意不把话说完。
铁木真当然明白,如此一来,球队可以更有系统的演练战法、因应将至的大专联赛;而他也较有时间接近连秀青,但是——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相对於大专篮赛,在台北的球队也准备著同时间开打的甲组联赛。而且企业附属球队的教练一职是他的工作重心,他不可能为了某些缘故便辞去工作,留在中部。
吃完早餐,他看看时间,「怎么还没见旭杰下楼?」
叶柳帆也觉得奇怪。她下来准备早餐时,见他进入洗手间内盥洗,现在她已经吃完吐司、喝杯鲜奶了,却还不见他换好衣服下楼。
「我去看看好了。」
她离开座位,走出厨房时,宋旭杰侧背书包,单手同时拿著装画板的黑色提袋,及一幅外面以报纸包裹的画作,正步下楼梯。
「他下来了!」她回头同铁木真道。
「啊!小心!」
一个转眼,她见著宋旭杰不知是有些恍惚或怎地,脚步一时不稳,滑下了一道阶梯,险些跌倒。
「没事吧?」铁木真来到叶柳帆身边,宋旭杰已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沙发旁。早晨六点不到,室内光线不明亮,且未开灯,以致两人没有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过来吃早餐吧!」待他坐在餐桌前,铁木真说:「宿舍方面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床位,不过我看你画图的东西那么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这……」宋旭杰手上拿著吐司,胃口并不是很好。他看向叶柳帆,徵询她的意见。
「柳帆,你觉得呢?」铁木真也问。
叶柳帆扮出俏皮的表情。「我觉得,如果为球队著想的话,他应该住在宿舍,比较容易和其他球员建立默契;不过如果为叔叔著想的话——他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说这些话主要是想调侃调侃都四十多岁了还孤家寡人的叔叔。不过她的心底还有另番心思——她当然希望他住这里,两人除了社团活动外,才会有更多见面的时间,只是,她也希望他早日和其他队员相处融洽……
铁木真无奈地睇了侄女一眼,未料她竟在宋旭杰面前明白暗示他对他母亲有意思,这丫头实在是……
不过即使宋旭杰现在不觉得身子有些虚软,他也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微觉奇怪——自己留在这里对教练有什么好处?他食不知味地吞下口中的面包,不解地望著眼前两人各含著某些含意的目光。
铁木真清了下嗓子,言归正传。「旭杰,你可以考虑几天再做决定。」
宋旭杰应声好。只喝了两口鲜奶便停止进食的动作。
「好了?」铁木真站起身,「那么走吧,到学校时,晨训也差不多开始了。」
叶柳帆将杯盘冲洗了一下,觉得宋旭杰有些异样;他似觉不适,又坐回原位。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心地问。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是极不自然的苍白。
宋旭杰抚著头,感到头晕不已。昨晚他便觉得有点不舒服,以为睡个觉就好了,没想到早上起来四肢发软,连起个身都不容易。
铁木真以掌抚他的额。「大概是著凉了。柳帆,家里还有感冒药吧?」
他问话的同时,叶柳帆已从柜里拿出感冒药,同时倒了杯水给宋旭杰。宋旭杰很快的喝水吞下药。
「吃了以後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就必须看医生。」铁木真说。
「那他今天别去参加晨训了。」叶柳帆提议:「我留下来照顾他好了。」
「也好,给他煮点热粥。旭杰,难过的话今天就请假一天,别勉强。」
宋旭杰点点头。「我再看看。」
「那我先走了。」
「叔叔再见。」
叶柳帆煮玉米浓粥时,宋旭杰趴在餐桌上稍作休息。也许是药效发挥,他出了些汗,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脑筋也清醒了些,觉得有了胃口。
在他吃粥的时候,叶柳帆与他聊天。
「那幅画,是要参加比赛的?」她指的是他放在沙发旁、外面以报纸包著的画。「这些天没见你画画呀!你什么时候画的?」
宋旭杰相信她不知道那是幅未表框的油画。「画得顺手,不用三天就画完了。」他说。也才有多余的时间练球。
离月底的截稿日还有几天,但他将画作拿下来,似乎是今天就要交出去了。「我可不可以看你画了什么?」
「抱歉。」提早在今天交出去,就是怕她进房间发现了那幅画。「不过如果得奖,我可以把画送给你。」
叶柳帆惊喜,「真的?」
宋旭杰觉得她两眼睁得圆圆的模样,非常可爱。他低头吃进最後一口的稀饭,「已经在这里打扰你一个月了,算是谢谢你的照顾吧!」
毋需他看著她,只要听到他言谢的话,她便不自主地开始脸红。「不要这么见外……」
此时很难将她和在众多男球员面前,那股不让须眉的魄力联想在一起。
「真的是很营养的稀饭,我觉得好多了。」
叶柳帆收拾碗盘。「你再多休息一下。」
「你不用管我,先去学校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现在他需要的是安静休息,而学校社团也有点事该处理……
她在手巾上抹乾手,「好吧!我先去学校了。」
叶柳帆走後,宋旭杰来到沙发旁,拿起将参加竞赛的画作。
完成这幅画的时间非常短。本来不论得奖与否他都想将画送给她的,但是刚才一时逞强,竟说得奖的话才肯送她……
看来,还是留下来多作些修饰再交出去比较好……
第五章
叶柳帆拿著宋旭杰留在房里的画作来到设计大楼。
因为不太放心他的身体,中午她便回家一趟。
但他不在屋里,应该是到学校上课了。而他早上说过要交出去的画却留在他的房内……他也许临时决定过几天再交出去、也或许是忘了拿……所以她帮他送来,藉机会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走近他的班级,发现廊上那一对谈笑的身影後,原本轻快的脚步迟疑了。
宋旭杰和那位总是吸引住他目光的女孩——叶柳帆记得她好像是叫做尤筱媛——站在栏杆前,手上拿著一张图稿,两人熟络地谈话著。
看起来像是谈论著课题——这应该没啥好意外的。但叶柳帆清楚的看见,他的神采比任何时候都焕发,说话的态度也比面对自己时主动得多……
叶柳帆愣在距离他们数步远的地方,犹豫著该不该掉头走时,尤筱媛却无意间转头望向她这方,使得宋旭杰也发现了她。
她不得不走向他们。
尤筱媛一边看著她走近,一边拿回宋旭杰手上的图稿,然後颇夸张地朝他弯腰敬礼,笑道:「非常谢谢你的指导,你女朋友来了,我就不妨碍你们两人了。」
经她这么一说,叶柳帆猜想他可能又要生气了。
果然,抬睫望他,他正青著一张脸,与方才面对尤筱媛的笑颜相差万里。
她双手握著特意拿来的画,低著头,嗫嚅道:「她……找你?」
「问我一些作品方面的问题。」宋旭杰深吸口气,极力克制突涌上来的怒意。「你有事?」
「你不是说今天要把这画交出去?我想你可能忘了带,所以帮你送来……」
他不耐烦地:「截稿日不是今天,即使忘了带也没关系。」
「那……不是忘了的话,我再拿回去好了……」
「不用了。」他拿过画作,看看外表报纸,觉得和他之前的包装有异,猛然瞪著她!「你看过了?」
叶柳帆慌忙地摇著两手。「没有呀!你说过不想在结果发表之前让我看,我才不会自作主张……」
「你不是常在自作主张吗?」宋旭杰轻哼一声,撇开头。
「我……」眼底含著委屈的泪……但她能说些什么?对於他的画她一直表现得很想先睹为快,也难怪他不相信她不会乘机偷看……「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惹你生气……」
宋旭杰心烦不已!
为尤筱媛误解他已有女友心烦,为自己莫名的怒意心烦,为叶柳帆的多事心烦……
「快上课了,你走吧!」
叶柳帆转身要走开时,忍不住说:「其实……你气的不是我擅自送来你的画吧……而是……」感觉身侧投来的目光锐利无比,她合上眼,「算了,我很抱歉……」
宋旭杰没有看她走开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旦她在身旁,他的情绪便变得烦躁易怒;但若她黯然离开,他又会觉得怅然而若有所失……
自己真的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吧!而这会,她必是被他吓走了……
傍晚,篮队体育馆,球员依教练指令进行分组竞赛。
虽只是球队内部的练习赛,但其中几个球员在独秀或互相搭配方面的表现都不错,使得站在二楼倚著栏杆的简易安,不自觉跟著球赛的气氛变化表情。
见著刘立平再一次俐落的带球上篮,她立即击掌并喊了声:「帅!」
聚精会神时,身後却传来扫地的声音。她回过头,对低头卖力动著扫帚的叶柳帆道:「小叶,你为什么在这时候跑上来扫地而不作记录?」
她扫地的动作停了一下,小声说:「心情有点糟,怕会心不在焉。」
她的模样颇为沮丧,简易安不得不挪回注意力,到她身旁,「怎么了?」
学姊关心的口吻令她掩面。「没什么。我太笨了……」
「是关於……宋旭杰的事?」
一下子便被猜中心事,叶柳帆不禁愣了一下。待学姊关怀的搂她微颤的肩,她忍不住进一步透露:「我太常烦他,害得他被他喜欢的女孩误会……」
「咦?他有喜欢的人了?」简易安讶异不已,她以为宋旭杰是那种非常不容易动情的人。
「是他隔壁班的同学,听说叫尤筱媛。」本不该说出女孩的名字的。但是简易安识人甚广,或许知道对方些许事情。
「尤筱媛!」简易安更惊诧了。还好她们在二楼,且楼下众人的视线全在场上的球员身上,否则以她这等夸张的音量铁定教人侧目。
「学姊认识?」
「尤大老的女儿!只从外表来看的话,『坏竹出好笋』这句话就很适合用在这对父女身上。」简易安望向楼下宋旭杰奔驰场上的身影。「她的个性我不了解,所以不能妄下评论。」
尤筱媛是排球队教练的女儿……怪不得学姊会这么吃惊。因为叔叔说过,尤大老的妻子正是段廷宜母亲的表妹,算起来尤筱媛也是段氏的近亲……而宋旭杰竟还会喜欢上她……
叶柳帆有些发愣的同时,简易安又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的是……啊——撞成一团了!」
场内宋旭杰自对方手中抄截下球,转身便想进行快攻。不料对手情急之下,前腿一伸,将他拐倒,连带地自己也重心不稳;而後头街上来的球员煞车不及,跟著压倒在宋旭杰的身上,三、四个人跌倒在地。
倒在上方的几个人一一爬了起来,刘立平上前拉起宋旭杰,问他可好?
他弯身看著自己的脚,轻轻踏了几下脚步然後点了点头,球赛便继续。
「被那么多个人压在最下面居然没事,真厉害。」她想起自己的手腕就是被一个重量级的队友给踩坏掉的。
「他的脚——」
「他的脚?看不出来怎么了呀?你……」
简易安转身一看,叶柳帆已飞速地跑下楼,冲向球场中大喊:「比赛暂停!」
所有的球员都立住脚步,不解的看著她。
雷枫和高亦玄走到她面前,相继问同一个问题:「怎么了?」
在旁观赛的教练亦走入场中,看她有什么事。
而她不理众人,直走向宋旭杰,同他说:「你的脚受伤了!」
宋旭杰好生诧异!她居然看得出来?
「有吗?」旁边的球员怀疑,他们都不觉得他有何异样。
叶柳帆二话不说,蹲下身直接往他左脚外侧足踝一按。宋旭杰因疼痛而瑟缩了一下。
「扭到了,已经开始肿了,要立刻护理,不然会恶化。你不要继续比赛了。」她说。
不少个球员发出「啧啧」的声音,赞赏她好眼力。
「柳帆带他到一旁,帮他处理一下。」铁木真开口:「其他人继续!」
两人相偕走出场外。另一名球员进场递补,发边线球,继续赛球。
「你怎么看得出来我脚扭著了?」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一眼就感觉出来了。」她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後,蹲身帮他卸下鞋袜。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早习惯了,常拉著球员要他们脱下球衣、袜子换洗。
审视著扭著的地方,她说:「你不该逞强的。虽然只是小伤,但若让它跟著你一辈子,就会变成不仅走路会痛、天气剧烈变化时会痛、连吹冷气时也不例外……」
「下午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又想道歉了……
但她侧开身,显然不想再提那事。只小声说了句:「我知道,我会帮你的。」便背对他,「你等一下,我到医护室借冰袋。」然後快步走开。
宋旭杰不了解——她所谓的「帮他」是什么意思?
从她略带郁然的语气听来,似乎不是指帮他护理扭著的足踝……
但他想不出她还想帮他何事?
段廷宜自医护室回到排球队体育馆时,社团活动已结束有好一会儿。队员几乎都已离开,只有几名新进人员收拾著场地。
他拿起放在墙边的书包走出馆外,不经意瞥见见过几次面的篮球队助理员,和他的亲戚兼同班同学尤筱媛挥手道声再见後转身走开。
他走向体育馆廊外的角落。尤筱媛刚好也转过身,便看著他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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