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叹了口气:“你知道些什么?我哪里生娘的气了?”就算是生了欧二夫人的气,她也不会对他承认的。两三天的新婚妻子,赶得上人家几十年的亲骨肉情吗?
欧青谨悄声道:“你告诉我娘骂你什么了?为什么骂你?”
夏瑞熙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啊,人家还没有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想当然地认为他娘是为了他们好,多亏她没有说什么。想想也是,要是换了是她,自然也是认为自家父母是为了自己好的。便道:“娘骂我不爱惜你的身体,让你今早都起不来床,让你荒淫无度。还,还骂我从娘家带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来给你看。”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欧青谨莫名其妙。
夏瑞熙啐了一口:“还不是你昨日看的那什么!”
欧青谨这才明白过来,红了脸,跑去一翻,果然东西不见了,不由一脚踢飞了凳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敢翻爷的东西,去乱嚼舌头!”
夏瑞熙见他气势汹汹地要往外走,忙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欧青谨道:“你等着,我定然要替你出这口气。好好的一个家,就是叫这些贱人给搅混的,断然不能留,等我查出是谁,一定把他打一顿板子,再赶出去。”
夏瑞熙忙道:“你做给谁看呢?刚才不是还挺明事理的,知道娘是为了咱们好,现在又这样闹腾。娘要是知道了,会误会的。”要真依着他闹,欧二夫人肯定会以为是她撺掇的。
欧青谨懂啊:“那你就白白受气了?我去找娘,跟她说清楚,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
夏瑞熙笑道:“娘是为了咱们好,我不是白白受气,她要不疼我,还不说我呢。我已经和娘说清楚了,那东西不是我带来的,娘是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谁好谁歹。”说着又红了眼,“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指责,先前是挺难过的,现在看见你对我这样好,我不难过啦。”
欧青谨怜惜地拥住她:“你真的是个不错的,今后你要是受了气,就拿我出气吧?熙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
夏瑞熙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头道:“你不怎么了?咱们小心些,节制些就是了。说真的,偶尔为之不怎么,可要是经常这样,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再说,我也受不住……”
欧青谨乐得笑成一朵花,吧唧在她脸上一亲:“知道了。你睡会儿午觉?明日要回门,岳母若是看见你无精打采,肯定会骂我的。”
夏瑞熙顺从地应了:“你不睡么?”
“我不睡了,有点事情要处理。我看着你睡着,再去,快闭上眼睛。”他给她压紧被子,就在一旁守着她,拉着她的手指玩。等她发出了轻微平缓的呼吸声,才起身穿了外衣轻轻打开门出去。
等欧青谨走了,夏瑞熙立刻坐起身来唤良儿进来:“你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的话吗?多条消息,就多条路子。”
良儿这两日都不曾和夏瑞熙出门,而是被她留在屋里看座,结交院子里的仆佣,早就觉得不耐烦了,一听这话不由摩拳擦掌:“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定然不负您的期望,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
夏瑞熙微微一笑:“不要你做什么,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去结交几个朋友。”
良儿心领神会,领了银子,小心地藏好,又说:“小姐,奴婢瞧着碧痕不是个好人,鬼鬼祟祟的。您最好寻个机会把她给打发了。”
夏瑞熙道:“她跟着四少这么长时间了,深得信任,我一来就把人给打发了,人家会说我容不得人的,这事儿以后再说。”
“你和纯儿平时也要对她多多客气一些,特别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不要有任何的行差就错。知道吗?姑爷是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良儿道:“奴婢瞧着,是往上房去了。”说着换了个炭盆退了出去:“小姐,时辰还早,您睡会儿。”
夏瑞熙醒来,伸了个懒腰,只听书桌哪里发出一声轻笑:“你醒了?”欧青谨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拥住她:“下大雪了,多穿点。咱们早些过去陪陪母亲。”
夏瑞熙吊着他的脖子,觉得他丰神如玉,怎么看怎么好看:“你不是出门办事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欧青谨摸摸她的脸:“事情办好了,我回来陪你。”
今天的晚饭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欧二夫人又对她亲热无比了,亲热到让吴氏和薛氏侧目,白氏酸溜溜。
欧二老爷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青谨,明日你陪你媳妇儿回门,该注意的地方都知道了吧?后天还要去祭祖扫墓,要做的事儿还很多,今晚早点儿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明天才有精神。知道了吧?”
夏瑞熙听见那句“今晚早点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险些被呛死,这话听上去暗示意味挺浓的,这老狐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又是啥都知道。
欧青谨红了脸,起身道:“儿子记住了。”
欧二老爷捋捋胡子,对夏瑞熙和颜悦色地道:“你回家去,替我们向亲家问好,请他们有时间过来作客。再和你爹说,我很喜欢这只五彩猫,这只猫真不错啊。”
夏瑞熙知道他其实是在夸她不错,微微有些高兴:“是,儿媳记住了。”
欧二老爷点点头,问欧二夫人:“回门的礼品都准备好了?”
欧二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熙熙呀,明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多睡会儿,吃了早饭,早些出门。”
夏瑞熙是个心软的,见两个老人都在变着法子的表示对她的关心,心里也猜得到大概是早上的事情查清了,这是变相地向她示好呢,也就真心地笑起来:“儿媳谢谢爹和娘的关心。”
白氏探头往外一瞧:“呀,好大的风雪。明日你们坐轿还是坐马车?我让人早些安排。”瞧着公婆高看夏瑞熙一眼,她也看出来表现表示,顺便讨讨公婆的欢心。
夏瑞熙还没回答,欧二夫人已道:“轿子太冷了些,就坐马车吧,让他们多铺些褥子,把炭盆烧旺些,小两个穿厚点,暖暖和和地。”
欧青谨得意地瞧瞧夏瑞熙,仿佛是在说,看吧,我就说我爹娘挺不错的吧?
二人出了上房,夏瑞熙边伸出手去接大团大团的雪花,边问欧青谨:“爹和娘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欧青谨抿起嘴角,微笑道:“因为我疼你呀。”
“你去找娘承认错误了?”夏瑞熙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你肯定被骂惨了吧?”下午就听见良儿说他去了上房,没想到是去承认错误的,真是有前途。
欧青谨道:“没什么,他们就是随便骂了几句。反正那东西是二哥给我的,转而去骂二哥去了。”
夏瑞熙道:“你出卖二哥,他不生你气呀?”
“他老嘴老脸的,从来就不怕被骂,既然敢给我拿东西,就不会在乎被骂,谁叫他是哥哥呢。”欧青谨握紧了她的手:“你不知道,先前我以为你脾气不好,倔强,受不得气,最怕你像三嫂一样,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又哭又闹,弄得家宅不安。现在知道你这样识大体,宽厚温柔,我真高兴。其实嘛,一家人哪里会没有误会,没有磕磕碰碰的?就算是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你说对不对?”
得了这样的评价,夏瑞熙觉得自己忍忍气也是值得的,笑着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很小气的。你最好不要惹我。”就比如说纳妾,有通房丫头,那就是她的底线,坚决不能容忍的。
欧青谨道:“什么事情呀?你说说看?给我提个醒,省得以后我捋了虎须还不自知。”
夏瑞熙捶了他一拳:“你才是母老虎。”
欧青谨狂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母老虎了?”夏瑞熙弯腰团了一团雪,使劲朝他砸去:“你想吃雪团是吧?”
欧青谨侧身避开雪团,亲热地给她拉起兜帽:“雪大着呢。你不肯打伞也就算了,还帽子都不戴?”
“四少爷好,四少奶奶好。”只见一个陌生的仆妇穿着件蓑衣,打着灯笼站在一棵树下对着二人行礼。“我家小姐让奴婢给四少爷和四少奶奶送书来。”
2010…06…30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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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仆妇递过一本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书来,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先生先前手写的那本,她供在桌上的,这本是她闲暇时手抄的,还请四少奶奶不要嫌弃她的字写得不好。”
原来是林轻梅派人送书来了,夏瑞熙知道手抄本地珍贵,更何况那是人家父亲的遗物,自然是宝物。哪里还会挑肥拣瘦,忙谢过了,因想着林轻梅寄人篱下,手边断然不宽裕的,身边的仆人日子也不好过,年节将近,特意让纯儿给了那仆妇五十个大钱的赏钱。又道:“你和林小姐说,请她闲暇时尽管过来和我作伴。”那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四弟妹,你稍等,我有话要同你说。”身后传来白氏的呼唤声。只见一个婆子打着一盏灯笼照明,身后一个丫头给白氏打着伞,另一个健壮的丫头扶着她,正向着二人迅速而来。
夏瑞熙停住脚,福了福:“三嫂,有什么事?”
白氏忙忙地赶过来,拉了夏瑞熙的手,瞧瞧欧青谨:“青谨,我有话同您媳妇儿说,你稍等会儿。”
待欧青谨走开,白氏凑近夏瑞熙:“刚才那仆妇是林轻梅的人吧?”
见夏瑞熙点头,她神秘地笑了:“你小心些。这位林小姐,你还是不要与她结交的好。”
“为什么?”
不想撇撇嘴:“为什么?我不好在背后说人家,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夏瑞熙笑笑:“谢三嫂好意,我心领了。”跺了跺脚:“这天可真冷,昨儿还是大晴天呢,现在瞧这雪,下得这么大。”
白氏还没八卦完,有瞅瞅欧青谨,轻声道:“还有,我提醒你啊,你小心你房里那个碧痕。整一个小妖精,尽想着做姨娘上位呢,一天抽空就往夫人房里跑。虽然说,她是自小贴身服侍四少的,但始终……嗨!你脾气也是真好,啧啧,要是我,今日早上受了那样的闲气,怎么也得把那死丫头的脸给打烂了,嘴撕烂了才能出这口恶气。”
夏瑞熙不敢和白氏多说,只怕她在这里追着自己说了什么话,转眼就添油加醋地去和欧二夫人说,却也不能得罪她,笑着反握住白氏的手:“三嫂,你真好。改日我请几位嫂嫂过去耍子。”
白氏还要再说,那边欧青谨微带些不耐烦地笑道:“三嫂,雪大路滑,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让熙熙过来陪你说话。”
白氏撇嘴:“不就是和你媳妇儿说几句话么?这么舍不得。”又对夏瑞熙笑:“那我先走了啊。”
“三嫂刚才和你说什么呢?”欧青谨拉住夏瑞熙,“慢些,现在地面上刚上了薄冰,又铺了层雪,正式最滑的时候。”
夏瑞熙笑得没心没肺:“没什么,她说让我小心林小姐和碧痕,又说他今早看见碧痕鬼鬼祟祟地去了上房见娘,娘当时就生了气,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挨骂。”
欧青谨皱起眉头:“你怎么和她说的?”
夏瑞熙道:“为什么也没说,就说谢谢她的关心。”
“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林小姐这个人,你处长了就知道了。至于碧痕,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碰巧去了上房,被她刚好看见,就来挑拨你。你小心她些,三嫂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讲假话的。”
林轻梅倒也罢了,但夏瑞熙已经认定就是碧痕捣的鬼,见欧青谨维护她,心里不快,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嗯,我都听你的。说起来,碧痕有多大了?”
欧青谨道:“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有十六七岁了吧?我算算,她伺候我有好些年头了,好像是有这么大了。”
夏瑞熙装作无意地道:“年龄有些大了呢。”这个年龄,再过些日子,就该配小子了吧?
欧青谨沉默片刻,扯开话题:“等过了年关,我们去你的温泉庄子住几日可好?”
夏瑞熙乐了:“好啊。”怎么不好?能离开这里,去过几天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如何不好?可是欧青谨对碧痕的态度有暧昧呀,她都提起这个头了,他却不跟着接下去,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总得表表态才是。但目前的情况确是不容许她继续逼他,不过结婚三两天而已,日子还长着呢。便打趣道“咱们今晚回去早点睡,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欧青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捏她的嘴,低声说:“胆敢拿公公的话来调笑,你胆子大啊!”还没捏住夏瑞熙,自己就忍不住轻笑起来:“爹可真是……”
回门时,夏瑞蓓不过是略微出来晃了一圈,尽尽义务就告退了,夏老爷夫妇对欧青谨很是满意,夏瑞昸也很喜欢这个二姐夫。夏老夫人更是喜欢欧青谨,觉得有这么个孙女婿很骄傲,不过要是能想武子安那样再当个一官半职的,那就更好了。
夏老夫人到底是老了,居然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建议欧青谨去谋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欧青谨虽然面上恭谨,但夏瑞熙还是很明显地看出他心里不高兴。
夏瑞楠也独自回了娘家,只为了关心自己的妹妹新婚生活愉快不愉快,顺便是告诉夏瑞熙,武子安的事儿办成了,等过了年,她就要和武子安带着宝宝一起去东京任职了。夏瑞熙羡慕地说:“你从此以后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真好。”
夏瑞楠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安抚她:“你且忍耐些,其实,欧家的长辈,年龄都很大了。”
晚饭时,夏老爷担忧地说起京城那一带自入了冬以后就没有下过一片雪,日日大晴天,天天吹南风,水干泽涸,小麦等冬季作物铁定绝收,人畜饮水都成了困难,竟然是六十年不遇的大旱。
朝廷到处派人找水源,寻所谓的半仙高人做法求雪,不但是命令宫中贵人和朝中大臣沐浴焚香吃斋,又命百姓家家供奉香案,吃素,花了许多人力物力,却仍不见天公赏脸。
欧青谨忧虑地说:“如此说来,明年又不知有多少灾民要流入西京,又有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夏瑞熙瞧着他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暗想:“他肯定也是很想有所建树的吧?只是被家族拖累,不能入仕,心里肯定很难过。欧家因为地位特殊,为了避祸,并不敢让儿子儿孙去做多大的官,多数情况下,都是取了个功名之后,便闲散在家,要做官,也是做点无足轻重的小官而已。”
二人回去时,天色已晚,街边的积雪推起老厚,街上结了厚厚一层硬冰。夏瑞熙瞧着,不只是街上结了冰,就连某人的脸上心上也仿佛是结了冰。谁能说他的人生是完美的呢,生在这样的家庭,,空有一身才华,却要注定被埋没,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剧吧。
想起在回西京路上,他落寞地对她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遂意?自己再不喜欢做的事情,别人喜欢,你不也得熬着吗?”
夏瑞熙怜惜地握住他的手:“我们家的人日日教导瑞昸,让他好好念书,希望他日后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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