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儿原本已经收住了声,眼里还有泪花,把小手放在嘴里吮吸着,一看见欧青谨,委屈的瘪嘴又要开哭,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欧青谨激动地冲了过来,搂住夏瑞熙的肩头,一迭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他的眼里全是害怕,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粗心大意,才害得她们受了惊吓。
夏瑞熙靠在他身上,轻拍着达儿的背:“没什么,被他小姨掐了两把小屁股。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他只是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废话。”
欧青谨眼里闪过一道杀意:“狗贼!”难怪得衙门里突然派人来找他,木斐会被人缠住。
赵明韬出了夏家,骑上马,在李铖等几个近身侍卫的簇拥下,在洒满初夏阳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王爷。”李铖轻轻喊了他一声。
赵明韬抬头,只见几个戎装女子簇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旁边一座府邸中走出来——正是容氏。她神采飞扬,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他停住马,抬起头来看向那座府邸的匾额,“将军府。”他冷笑了一声,“我们回王府去。”
2010…06…30 16:58
第77章 萦梦
容氏欢快地哼着西疆小曲进了成王府的大门,王府里诸人看见她,仍然是噤若寒蝉,能够躲多远就躲多远。
看着下人们惊慌的样子,容氏略略感到心安。她虽然没有了娘子军撑腰,可是赵明韬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找她的麻烦,听之任之,所以依仗着从前的余威,她在这王府里过得还是滋润的。
“你去歇着吧,这里不要你伺侯了。”
容氏打发走蓝黛,走进屋里,把马鞭扔给迎上来的侍女,把头发解散:“备水给我沐浴。”几个侍女的表情有点古怪,但心情很愉快的容氏没有注意。
朱漆大澡盆里,热腾腾的水飘满新鲜的玫瑰花瓣,容氏半闭着眼躺着。四个侍女默不作声,有务不紊地分工合作,洗头发的洗头发,按摩的按摩,修指甲的修指甲。
容氏的心情很好,茶庄的生意不错,她做的是独家经营,基本上可以说是财源滚滚,刘力子对她也很客气,多有照顾。家里听说她这段时间很安静,她的嫡母同意她的生母给她带了她最爱的牛肉干,最主要的一点是,她的父兄又立了大功。如果日子能这样过下去,混到赵明韬挂掉的那一天也不错。
“可以了,娘娘。”为首的侍女轻声说。
容氏扶着盆壁站了起来,露出青春紧致修长美好的胴体,一个侍女忙将一大块粉蓝色的绵缎包在她身上,扶她出澡盆坐到窗前的锦榻上,众侍女擦头发的擦头发,倒水的倒水。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红色丝绸里衣,头发梳得顺滑乌亮的容氏疲倦地打了个呵欠:“这是什么香,挺好闻的。”屋里溢满一种甜甜的香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全身舒泰,很是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为首的侍女忙笑道:“是茶铺里的文掌柜让人送过来的新香,叫做萦梦。说是具有安神作用,奴婢还担心娘娘不喜欢呢。”
案上的粉彩鱼戏莲叶香炉里,袅袅绕绕的青烟盘旋着升腾而起,容氏瞥了一眼,又掩着口打了个呵欠,笑道:“难为他想得周到。”
为首的侍女善于察言观色:“娘娘要歇息一会吗?”在得到容氏的肯定后,侍女铺好床,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容氏慢慢起身,进了屏风后。
屏风后面光线昏暗,大红的锦帐低垂着,鸳鸯戏水的红缎被面隐隐闪着华美冷漠的光。容氏躺下,舒服地低吟了一声:“什么鸳鸯戏水的破被面!换来换去还是这个!”要不是她生母亲自绣的,她早就把他铰成了碎片。
“鸳鸯戏水不好吗?我们也该圆房了,你说是不是,王妃?”一道黑影遮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容氏雪白了脸嘴,揪着被子要坐起来,却发现头晕腿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挣扎着把手伸到枕头下,一摸之下,呆若木鸡,枕头下空空如也。
赵明韬玩味地拿着手里的匕首对着她晃:“你是在找这个?这是凶器!记好了,不能随便出现在卧房里,不符合规矩!”他的手一扬,匕首带着一道寒光,“铮”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容氏揪紧了被子,哑着声音:“你要做什么?不要脸,有本事就和姑奶奶斗,点什么迷香?”
“你错了,我正是要脸,所以给王妃用用这香,这香不是迷香,是催情香,叫做萦梦,魂牵梦萦,一夜纠缠。以后,你就没脸去见刘力子了,真是不守妇道!”赵明韬冷笑着,衣服一件一件地从他身上飘落。
容氏惊觉了什么,哑着嗓子道:“我没有,我没有。”
赵明韬笑得狰狞:“你是不是想和刘力子弄死我,你好嫁给他?虽然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可我不会白白便宜他。他要捡拾,也只有捡个我扔掉不要的破烂货。”
最近他和刘力子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刘力子派人秘密探查他,把他的情况一道又一道以密奏的方式送到新帝手里,他统统都知道。可恶的女人,嚣张跋扈,不知进退,还妄想给他戴绿帽子?
他恶狠狠地撕去容氏的里衣:“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知进退!你若是关起门来过你的日子,数你的银子,我未必会动你!”大红绵帐一层一层地垂下,盖住了紫檀木大床里的一切,也掩去了容氏眼角的泪光,赵明韬疯狂绝望的眼神。
夏瑞蓓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只觉得味同嚼蜡,半点胃口也没有。布菜的丫头有些惊慌:“夫人,您多少再吃一点吧,这些都是爷命令厨房为您精心准备的,您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公子也要多吃一点才是。”
芳儿走进来,凑在夏瑞蓓的耳边悄悄道:“去了那边,听说今晚不回来了。那个,那个,上手了。”
夏瑞蓓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真是天助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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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街的小院子里,达儿握紧小拳头在一旁睡得香甜,夏瑞熙披散了头发,伏在欧青谨的膝盖上,絮絮叨叨地讲着她今日的经历。
欧青谨手里拿来了牛角梳,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着头发,不时低声问一句,插一句话。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大费周章的,却只是为了和我说那几句话。”夏瑞熙玩弄着欧青谨腰间挂着的五彩翡翠鹦鹉,“我听见他说什么以后慢慢就熟了,真是气死我了。”
“莫要理他,当他疯了就好。”欧青谨轻轻地道。赵明韬是一直放不下夏瑞熙吧?可是夏瑞熙呢,因为不爱,所以对方越是纠缠越是厌烦。
夏瑞熙抬起头看向他:“青谨,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从前的事?”
“别动。”欧青谨熟练地将她的头发拢起,绾了一个髻,用金簪固定好:“问你做什么?你从前爱骑马,又调皮。他又不安好心,认识你很正常。再说,你不是摔跤后全都忘了吗?”
“也是啊。”夏瑞熙最喜欢的就是欧青谨这种态度,多宽容啊!都没有穷追猛打那些有的没的破事。他要真问她,她也是没有答案给他的。
欧青谨垂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只要你别哪天突然想起从前的事来,嫌我不好就行了。”
她想起从前的事来,嫌他不好?夏瑞熙歪了头瞅着他,他表面波澜不惊,宽怀大度,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很是忧虑吧?也是,有人总惦记着自己的妻子,哪个男人会好受?他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
夏瑞熙微笑着搂住他的头,语调坚决:“不会,永远都不会。除非你让我失望了,否则,我就是想起一万年前的事来,也不会嫌你不好。”
欧青谨紧紧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前一拱一拱的,贪婪地享受着她的芬芳和柔美,含糊不清地问:“怎样才是让你失望了?”
夏瑞熙固定住他不安分的头:“你知道的啊,何必再来问我?如果你要变了心,我就失望了。”
欧青谨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不会,我也不会。”
夏瑞熙霸道地说:“就算我会,也不许你会。”
良儿在外间轻轻敲门:“四爷,夫人,不然奴婢把饭菜送进来,就在房里用了吧?”
欧青谨清了清嗓子,拿眼觑着夏瑞熙:“夫人说了算,是哪里就是哪里。”
“就在屋里吃吧。”夏瑞熙嘻嘻地笑着,自去开了门,一夜无语。
第二日因欧青谨不需要去衙门,二人难得的偷了个闲,赖在床上说闲话,直到良儿来催,说是达儿要寻娘,二人才起了身。
良儿摆午饭时,有人来寻欧青谨,说了一个最新消息。
说是容氏一大早就杀了两个贴身侍女,又去了夏瑞蓓的院子闹事,和赵明韬派在那里守护的人打起来了。
容氏带去的人手太少,打不过,只得离去,才走了没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她身边的人吓得大哭,蓝黛跑去跪在夏瑞蓓的门前求助。
夏瑞熙命人将容氏抬进去,又去请赵明韬,请大夫。赵明韬根本没有回去,只派了马车,把容氏送回成王府。
将近中午,赵明韬才去了王府,拿了容氏身边的蓝黛等几人的晦气,说是她们撺掇王妃拈酸吃醋,闹事耍泼,大大失了王府的体统。打板子的打板子,撵的撵,竟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容氏活生生又被气晕了过去。
欧青谨才扒了两口饭,将军府便来人请他过去。欧青谨这一去,又是掌灯时分才回来。
又过了些天,是夏老夫人出殡的日子,夏瑞熙不得不再次出门,临出门时,索性把达儿交给玉姑看着。
这一次,夏瑞熙提高了警惕,揪紧了神经,却没有看见赵明韬出现,也没看见夏瑞蓓,直到送葬的队伍要开拔了,才看见夏瑞蓓的马车缓缓驶来,芳儿过来请夏瑞熙过去:“我们夫人说,她就是一个人,请四夫人过去和她做做伴,说说话。”
夏瑞熙抬眼看向欧青谨,欧青谨点头:“他今天出城去了,不在这里,你去吧。”
夏瑞蓓半躺半靠在车厢里,看见夏瑞熙过来,撑起身子对她微笑:“我还以为你不敢过来了呢。”
“怎么会?”夏瑞熙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怎么样?腿脚没有水肿吧?为何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
夏瑞蓓苦笑道:“能好看得起来吗?”
夏瑞熙沉默片刻:“他喜欢这个孩子吧?”
“好像是很喜欢的,好鱼好肉的供着,三天两天都在请脉,务必就是要保证他这个崽子安稳落地。”夏瑞蓓有些心不在焉,“那日达儿没有哭太久吧?”
“没有。以后我又抱他来陪你玩。”
“不知是哪一天呢?”夏瑞蓓自嘲地笑了笑,疲倦地闭了闭眼:“你回去吧。真对不住,请你过来,却说不上几句话,我就是,想看看你。”
夏瑞熙见她心情似乎极差,原本想安慰她几句,但见她疲倦不堪的样子,也只得告辞离去。
行不多远,就听见身后马儿发出一声嘶吼,有人惊呼起来:“马惊了!快!拉住马,稳住马车!”
芳儿带着哭腔绝望地大声喊:“夫人!夫人!”
夏瑞熙从头凉到脚,缓缓回过头去。
2010…06…30 16:58
第78章 浑水
刘力子很火大,对着欧青谨不停地骂容氏:“这个婆娘,真是又蠢又疯,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她就算是要做,也得等风头过去,孩子生下来再说。如果是个女孩子,不必浪费精神,若是男孩子,还不会生个病怎么的?真是气死我了。”
欧青谨没有答话,副将周定安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刘力子恍然明白过来,那夏氏到底是欧青谨的妻妹呢,不由尴尬一笑,拍着欧青谨的肩膀:“我是气糊涂了,忘了那是你的妻妹。你别介意。”
欧青谨正色说:“万一这事不是容妃做的呢?”
刘力子眼睛一亮,小心地问:“你是说,这件事,不一定是容王妃做的?是啊,完全有可能是他自己设计,又推到容妃身上去的啊?”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赵明韬自己导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要搅浑水,找借口。
欧青谨但笑不语,这件事情的始末,他心里明白的很。却只打算说一半,掩一半,让刘力子自己去猜,毕竟自己推测出来的所谓“真相”,远比别人直接告诉你“真相”说服力更强。
其实后期赵明韬为了防止容氏报复,对夏瑞蓓的安全措施做得不错。毕竟容氏虽然没了娘子军撑腰,她还是有一定实力的,那个文氏茶庄,并不单纯的只是一个茶庄。它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兼做容六公子的情报中转站,这与刘力子那股势力完全不同。
他们希望容氏与赵明韬和平共处,不赞成容氏在西京城里横冲直闯,惹是生非,因而不会答应容氏一般的无理要求。但到了关键时刻,比如容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比如有人直接威胁到了容氏的地位,赶在她之前生了儿子,这种问题,他们却是可以想法子婉转地解决一二。
假如夏瑞蓓一直躲在她的府邸里不出来,容氏想通过下药,或是打上门去的方式来报复,难度有点大,总不能赤裸裸的和赵明韬直接叫板下手吧?那样出了事,容家也不好把面子圆过去。
同样的道理,夏瑞蓓要自己动手之后再栽赃,难度也很大,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也是她一直迟迟没有用自己备着的花的原因。
所以夏瑞蓓选择了这个机会,在容氏和赵明韬刚刚发生过激烈冲突,容氏又打上门去未遂的情况下,她来给夏老夫人送葬。
第一,送葬的理由很充分,毕竟是自己的亲祖母,不服丧是受身份地位限制,但连葬都不送就说不过去了。夏瑞蓓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在情理之中。
第二,送葬队伍庞大,人多事杂,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各种各样的情况都可能发生,假如容氏不动手,她就自己动手,就算赵明韬查起来,也查不到什么。
而越是查不到蛛丝马迹,所有的矛头越是会指向容氏和她身后的容氏家族。是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场斗争中,没有谁无辜,有的只是输家和赢家的区别。
欧青谨知道真相,却不代表他要全都告诉刘力子,他要做的,还是要先把夏瑞蓓择出来,再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件事做文章,加大赵明韬和容氏的不合——
新帝也许会多容忍这个侄子几日,容大帅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和不敬。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下面人给的小鞋,更难穿。
欧青谨静静的看着皱眉沉思的刘力子,等了片刻,对他施了一礼:“内子还在岳家,天色已晚,我要去接她回家。”
刘力子嘿嘿直笑:“去吧。按理这几日你家里事多,该让你休息几日,但事情实在是多,又复杂,所以,你看?”
欧表谨轻轻一笑:“明日我一早就过来。”
“还是你爽性,从来不推三阻四的。”刘力子拍着他的肩头,带了几分亲昵:“我上次给你的建议如何?过几日徐将军要从这里经过,他是奉旨去皇上身边伺候。他上次就盛情邀请你去他那里做事,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想不想跟他去皇上身边伺候,立更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