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启动汽车,开离了夏家。
当汽车开离这片区,应星才停车抽烟,他心情烦乱,甚至称得上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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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浚先前还认为应星是忙碌,因此没来看他也没给他打电话,但在路上遇到应星後,季浚觉得不是。应星叫他“独立”,可这“独立”和季浚自己所理解的不同。季浚所想的“独立”不是疏离应星,不是两人再不亲昵,而是他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用花应星的钱,不用成为应星的累赘。
应星这样冷漠,季浚很难过,非常难过。
日子还得过下去,好些天又过去了,应星依旧没过来看季浚,当然也没电话。季浚也没打,一开始他有些赌气,应星不找他,他也不找应星。
但这不是办法,因为季浚想见应星,思念以前和应星在一起的时光。这种渴望一再加深,有时候甚至会有些埋怨应星,埋怨他不遵从誓言,他说过会过来看他,还买手机给他,好以後保持联系,可应星都没做到。
在这些心虑的日子里,季浚的琴技却还是有不小的进步,夏老先生很高兴,还让季浚去参与一次演出,虽然只是伴奏。
演出很成功,最重要的是还有演出费拿,即使少得可怜。但季浚很高兴,他第一次凭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时代挣到钱。
“季浚,我还有些事,你要不要先回去?”
眼见天也快黑,夏老先生还在与朋友交谈,一时也走不开。
“那我先回去了。”季浚说,他已经学会了自己坐公交车、地铁。
“小心些。”夏老先生知道自己这徒弟有些奇怪,对现代化的东西有些陌生,大概因为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关系吧?
“师父,放心吧。”
季浚辞行,独自一人出了音乐厅。
他本该在外头候车亭等车,但出了街道,见外头如此热闹,他便去逛街、买点东西。
季浚从不曾自己逛过街,一向都是有人带他,而且他一直都很少买东西,能省则省,即使应星打了不少钱在他卡里。
季浚进了一间男装店,很普通的一间店。他不敢进名牌店,因为太贵了,只是一般的男装店。他想用自己挣到的那点钱买件衣服给应星,虽然应星的衣服大多是名牌。
他其实不知道应星穿什麽码数,他看中一件衬衣,让店里一位跟应星体形相似的店员帮忙试下,还挺合身,便买下了。
提著衣袋走出店面,心想要是吕锺过来,就托他拿给应星,虽然应星未必会喜欢,因为这衣服不是名牌。可走至候车亭时,季浚望著街上往来的车辆,心里改变了主意,他想见应星,也想应星那熟悉的家,即使那不是他的家。
季浚掏出蹦币登上了公交车,找了个空位坐下。季浚坐下便打了个电话给夏老先生,跟他说他去应星家,让他别挂心。
公交车最後三站,就在应星家附近,而後的路程,便得走路。此是天已漆黑,只有街上几盏路灯在前方引路。季浚慢慢地走,他心里不确定应星在不在家,不确定应星高不高兴看到他。但他没有折回,直至他走至应星家大门口,他才有过几分锺迟疑,但最终还是按了门铃。一楼的大妈出来开了门,见是季浚,还问了几句话。
季浚上了楼,在外头他就留意到二楼没有灯光,应星不在。进了二楼大厅,季浚将灯打开,见到熟悉的大厅,心里很是感慨。这里在他心里是“家”的所在,这里是他的“家”。
将衣袋放在了桌上,季浚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推开了房间,看到了从他离开至现在没有一丝变动的房间。他去夏家时,应星曾说过他日後什麽时候想回来住都可以,这永远是他的房间。反正季浚如此理解,他也不管应星当时说的几句话,基本上没兑现。
此时已快七点,正是晚饭时间,季浚肚子饿了,走至冰箱翻找食物。却惊讶发现冰箱下层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只有几瓶啤酒。翻了上层,找到了一包冰冻饺子,季浚将它下水煮了。
水开,他正下饺子时,大厅突然传来很大的声响,能听到房门被撞开的声音。季浚急忙走出厨房,也就在这时与应星撞面。
“你在干什麽?”应星问,他的神情很奇怪,但显然带著惊讶。
“煮饺子。”季浚老实回答,他肚子饿了,还没吃晚饭。
应星进厨房将煤气给关了,拽了季浚出厨房。
“那饺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买的。”
“肚子饿了,那些先去吃,我再叫外卖。”
桌上多了一份中式外卖,应该是应星给自己带的晚餐。
“那先一人一半。”季浚饿了,也不管那麽多,从厨房里拿了碗筷,分了一半饭给应星。
应星也不说什麽,真跟季浚一人吃一半。
“谁送你过来?夏沭吗?”应星问。
“我自己搭车。”季浚回答,他进冰箱拿了两听啤酒,与应星一人一听。
“你先吃点东西,再喝。”应星嘱咐,空腹喝冰啤酒对肠胃很不好。
“嗯。”季浚点头。
“应星,冰箱里怎麽没有其他吃的。”季浚问,以前应星总是买上一大堆食物,将冰箱塞满。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应星是怎麽过的,冰箱里竟只有啤酒和一包过期的冷冻饺子。
“你想吃什麽?”应星问。
“橙子。”季浚随口说。
应星没再说什麽,一份晚餐两人很快分吃完了。
“要不要吃粥?以前吃过的虾粥?”应星问,他显然打算下楼去买。
“好。”季浚应道,他没吃饱,应星肯定也没吃饱。
应星人很快出去,过了十多分锺才回来,他身後跟了个提沙锅的夥计,而他自己手里还提了堆东西,有水果有零嘴。
季浚进厨房拿了干净碗筷,又将应星袋子里的东西放进冰箱,那袋水果里,三分之二是金黄色的橙子。
一锅虾粥,两人吃了大半,很美味,让人很怀念。
季浚收拾了桌子,进厨房洗了碗筷,还切了盘橙子端进大厅。坐在长椅上,看季浚忙出忙内的应星,目光一直跟随著季浚的身影。
季浚觉得应星应该并不讨厌他回来,因此心里很高兴。
“应星,我今天参与了演出,还拿到了演出费。”季浚坐应星身边,边吃橙子边与应星交谈。
“是吗。”应星应道,他伸手去拿了片橙子。
“嗯。所以我买了件衣服给你。”季浚擦干手,从椅子上放的衣袋里取出一件衬衣,递给应星。
“放一旁。”应星说。
“等下记得试下。”季浚有些担心应星不喜欢,而且还买不合身了。
应星没说什麽,他按了按遥控,播放电视剧。
“应星,上次的‘魔戒’还没看完。”季浚想起了这碟,他上次看太晚,睡著了。
应星便起身去找了《魔戒》的碟,放进DVD机。
於是两人又像那一夜一样,靠在一起看碟,季浚窝应星怀里,身上还盖了件应星的外大衣。
“应星,你不冷吗?”季浚问,秋夜里,大厅总是感到寒冷。
“不冷。”应星回答,双臂将季浚搂紧。
“应星,我们真的好久没见面了,中秋都快到了。”
季浚呢喃,要是他不回来找应星,应星恐怕中秋也不会去看他。
“琴学得怎样?”应星问,他不想谈他一直没去找季浚,甚至也不打电话的事。
季浚不说话,应星答非所问。
“中秋,我带你去赏月。”应星说,他点了烟。
“真的?”季浚确认。
“真的。”应星回答。
两人看至深夜,季浚想回房睡,才发现床铺上有灰尘,他确实有段时间没回来住了。
“到我房里睡。”应星说时,还丢了件自己的睡袍给季浚。
季浚困了,换了睡袍就靠著应星睡去。他倒是睡得习惯,应星抽了支烟才关了台灯入睡。这小子当他亲人般依赖,也不曾想,没有血缘关系,谁当他亲人。
身边有季浚的气息,这小子就睡在一旁,睡得真安然。
对於季浚来找他,应星今晚其实非常高兴,这小子还给他买了件衬衣,眼光不错,挑中了应星最喜欢的色调。
季浚还分不清他对应星到底是亲情还是其它情感,应星原本认为两人分开了,也省去些烦恼,他总不能对个情感还模糊不清,在古代已成年在现代还未成年的小鬼下手吧。
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头疼,可也只能如此罢了,总不能赶他回去夏家,不准他回来一趟。
君问归期未有期 第十四章
应星睡得不好,一早醒来左手臂又麻又酸──被季浚压到了。
季浚还在睡,窝应星怀里,让应星无法动弹。应星将季浚的头抬起,将手臂抽出,季浚就在这时候醒了。
“应星,什麽时辰?”季浚问,应星手臂抽出,他缩了缩身子,依旧贴著应星。
“七点半。”应星回道,他甩了下手,减轻酸麻感。
季浚急忙从床上坐起,他早上八点总是要练琴,昨晚高兴过头,今早睡迟了。
“我跟夏沭说一下,你晚点过去。”应星掏手机打电话,应星打了夏家的固定电话,夏老先生接的电话。
“再睡会。”应星通完电话,手指插入季浚有些蓬乱的头发,梳理而过。
秋日早晨,室外能感受到真切的寒意,温暖的被窝,总是让人迷恋。应星躺下,准备继续睡,他极少能在早上九点起床。季浚也仍旧贴应星躺下,应星身体很暖和,贴著他很舒服。
两人都没再睡,安静贴靠在一起,应星单手搂季浚的肩头,季浚头靠应星胸膛,手指轻抠应星手腕上的手表带。
“夏家的饮食还习惯吗?”应星问,他摸季浚的头发,季浚的头发逐渐又长了,刘海都快遮住眼睛。
“习惯,夏沭说你将我不喜欢吃的都写明了。”季浚笑道,应星不来看他,不给他打电话,但他知道应星不是真的不理睬他了。
应星摸烟,他都差点忘了他还干了这麽一件事。
“应星,我想跟你说件事。”季浚声音很低,应星忽冷忽热,他摸不著头绪,往往又总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惹他不高兴了。
“说吧。”应星点烟,两人这样靠在一起,总觉得有些荒诞,身边这小子大他三百多岁,小他近十岁,无论是纵向横向都不对劲。
“你很像克弘。”季浚说,他突然说这句话,让人摸不著头脑。
应星不解抬头看向季浚,他没听明白。
“克弘也总是不爱搭理我,但其实他很关心我。”季浚微微一笑。
“你和那钱克弘,该不是有点什麽特殊的关系吧?”应星问,他那倒霉祖上与季浚显然关系不一般,一早应星就在怀疑了。
季浚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不知道应星指什麽,但随即一想,又意识到自己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应星身上,脸立即红了。
“没有。”季浚低声说。
“真没有?”应星不大相信,那位钱克弘可是差点为了救季浚而死,一般交情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应星,为什麽你问这种事?”季浚不能理解应星随口便问出,似乎这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在想我那倒霉祖上是不是留给了我所谓的原始记忆。”
应星说时竟低头亲了下季浚的唇,季浚完全惊呆了,没有了任何举动。於是应星又低头去亲,这次不是一个轻掠而过的吻,而是一个炙热的深吻。
应星将季浚压在身下吻,吻完挺起身,翻身坐床上又点了一支烟。
季浚都没反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许久,身子才微微颤动,抓了被子将自己的头脸蒙上,他脸烧红,像发高烧一样。
克弘确实未曾吻过季浚,他们之间也不曾有过什麽太过暧昧的举止,但两情相悦时,根本就不需要相互碰触,只需眼神就能相互诉说。
这种难以启齿、忌讳的情感,季浚隐隐约约能意识到,但他总是将它忽略不视。而很奇怪的是,这种情感,又延伸到了应星身上,真的很奇怪,他原本遇到应星时,压根没将他与克弘有过一丝联想。
“白痴。”应星拉开了季浚蒙头的被子,这白痴想将自己闷死吗?
“十六岁在你们那时代算是成年了是吗?”应星问,他贴著季浚的耳边说话,声音不大。
季浚点了点头,十六岁便无法再获得刑法上的任何豁免,也算是成年了。
“但你看起来还是个黄毛小子。”应星摸了摸季浚的脸庞,他可不想当恋童癖。
“我快十七岁了。”季浚抗议,他不是黄毛小子。
“起来,我带你去吃饭。”应星拉起季浚,季浚顺势抱住应星,他搂紧应星,将头埋应星怀里。
“不要再不理我。”季浚低喃,他前段时间心里很难受──事实上到昨夜见到应星之前仍是。即使他当时还不知道为什麽他如此难受,就因为应星不来看他,不给他打电话。
“不会,相信我。”应星迟疑了下,才回道,他还真不习惯跟别人承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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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为了做稀饭,季浚在厨房里折腾了很久,应星进去解决季浚的一些困惑。
“想吃稀饭,到外头吃还不是一样。”应星说。
“不一样。”
季浚摇头,他觉得很不同,吃自己煮的东西,感觉很不同。
“菜我来炒。”应星挽袖子,季浚已经将青菜清洗干净。
“好。”季浚退了一步,他还没炒过菜,虽然菜谱上有教怎麽做。
应星自己以前是没做过饭,但也看过自家老妈炒过菜,这麽点事难不倒他,他往锅里倒了油,等油热拍蒜头丢入,再将蔬菜放进去翻炒、加味料。
见应星似乎很轻松的弄了一个菜,季浚颇有些吃惊。
“看傻了?端桌上去。”
应星将装青菜的盘子递给季浚,季浚很快端上桌子,又回到应星身边。
“应星,还有一个菜我来做,书上有教怎麽煮。”
季浚将锅拿去清洗,搁煤气炉上,再翻书研究了一下。
应星对做菜实在没多大热情,查看了稀饭,将火关小了,便出了厨房。
季浚照书上写的步骤做菜,其实也没花费多少时间,一盘热气腾腾的虾仁煎蛋便端出厨房。
此时稀饭也煮好了,两人便凑在一起吃早餐,这麽一份早餐很简单,但确实跟在外头吃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居然觉得很可口。
“应星,我该走了。”季浚将碗筷洗好,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
此时已是十点左右,季浚确实该去夏家了。
“哦。”应星从椅上站起,他刚悠然在读报纸,似乎也忘了还要送季浚去夏家。
“走吧。”应星拿了车钥匙。
两人下楼,将车从车库开出。
“应星,我想回来住可以吗?”在车上,季浚问。
“也不是不可以,学琴的事呢?”应星问,他不认为季浚会放弃学琴。
“我只要早些起床就解决了早上练琴的事情,早上我可以搭地铁去夏家,并不远。”
季浚说,他已经学会了搭班车与地铁,他甚至可以每天早上都作饭吃饱後,再上路。
“应星?”见应星没有答话,季浚看向应星。
“早上我载你过去。”应星说,这显然意味著他要改变作息,他无特殊原因,一向很晚起床。
“嗯。”季浚很高兴,他又可以搬回来住了,然後每天早上可以为自己和应星做饭。
“我跟夏师父说一声,他应该会同意。”
季浚笑道,夏老先生教学生的习惯,那就是早上需要刻苦的练琴,晚上是休息时间,时间完全自己安排。所以季浚只要在该练琴的时候练琴,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就行。
“那我下午过去载你,你将东西收拾一下。”
应星回道,季浚想回来,他也希望季浚回来住。他习惯有季浚在他身边,家也不会感到空荡,心里也不会若有所失。
在路上,两人不时交谈,应星仍旧是淡漠的样子,虽然他的话语里其实充满著感情。季浚觉得心里很暖和,跟应星在一起,他觉得很快乐很满足,甚至觉得很幸福。
车似乎很快就抵达了夏家,车刚停稳,季浚就伸手想去开车门,应星按住了季浚的手,他搂抱了下季浚。
“下午五点我来接你。”应星说。
季浚脸红的点点头,开车门离开。刚应星贴近季浚时,季浚还以为应星要吻他,这个念头让季浚自己赧红了脸。应星的吻带有熟悉的烟味,炙热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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