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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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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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食客见状不妙,早已脚底抹油,四散逃开去了,偌大的酒楼里,除了他们四人,便只剩下擦桌抹墙的小儿,和低头轻敲算盘的掌柜了。

    水滴落下的滴答声与算珠被上下拨动的声音相鸣,在略有些空荡的酒楼里回响,她的心也随着这些声响的震动而跳动。

    溟墨见她未答,便走上前来,欲将其强行带走,林濂睿在一旁默不作声,渊的神色有些凝重,隐在广袖之中的手似有些悸动。

    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她却猛然喊道:“等等!我不跟你们走!他早已中了我下的毒,你们若是为难我,我便不与他解药。”手整指着一旁的林濂睿。

    如此情形出乎每个人的意料,本已连擦桌的小儿目光皆开始暗藏杀机,却被她的一句话震住了,溟墨周围的温度也有所回升。

    林濂睿不悦地跳着眉,带着因饮酒过多而沙哑的嗓音问道:“你说什么?你对我下过毒?”那语气多半是不信的。

    她却十分坚定地答道:“对!早在渊带我走时,我便已对你下了渊给我的毒药,你还记得我手上的那串银铃吗?我将有毒的粉末置于铃中,让渊教我用内力控制住粉末,使其不至坠下,待渊来接我之时,随意拨弄了一下你的头发,毒药便随着腕间银铃的摆动喷洒而出,早已深入你的肌理了!”

    林濂睿当时已中渊的迷药,并不知她是否有此举动,而溟墨却是十分清楚的,他一直于暗中观察,她当日确是拨弄过林濂睿的发丝,腕间的银铃也确是随之摆动过,只是不知是否真有毒药于内。

    溟墨欲上前一步,测探她是否有内力,哪怕只是一点,若是没有,这样的设想便不成功了。渊却一个箭步抢在前头,将她揽于身后,他深知自己从未如此授意于她。

    她却落落大方道:“渊,他若是想探知我是否真有内力,便随他去好了,我们又何需惧怕?”那语气着实令渊震惊,摸不清她为何如此自信。

    溟墨将手搭于她的腕间,蹙眉道:“她确有些内力,只是如此还不可知是否有下毒。”话虽如此,气却已泄了一半。

    她乘势说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一试,只是莫等毒发不治再来找我,那可是晚了。这毒也不难解,只是三日之后便会发作。”掐指一算,今日已是第三日,不多时他便会毒发。

    日头已渐上三竿,当日之毒正是正午时分下的,溟墨的掌心不由得沁出了汗,将询问的目光投于林濂睿。

    林濂睿叹声道:“放他们走吧。”什么都未做,他便已先输了。

    听到放行令,她不禁大悦,笑道:“待我们回去之后,便会差人送解药来,绝不会令他毒发的。”语毕,一个眼神示意渊,疾步走出酒楼,向着雪桦园步去。

    林濂睿立于酒楼门旁,目送着她远行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叹,自己终究还是放她走了,她那点小把戏自己又怎会不知,当日教与她轻功之时,顺便提升了些她的内力,只是溟墨不知罢了。

    不多时,溟墨见无人送解药来,知是上了对方的当,阴沉着脸看向林濂睿,似乎已经知道是他故意放人走的,低声道:“还望您能以大局为重。”语毕,拂袖而去。

    林濂睿望着溟墨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今日的局面又岂是他当初能预料的,或许注定他与她之间只能是敌人。




第三十一章 ;天暗静风雨

未走远时,沉霖只觉有人在盯着她看,犹如芒刺在背,她知道那是林濂睿的目光,只是此时已无暇理会这目光的含义。

    她急于离开,却又不能显得太过慌乱,以免露出马脚,让人识破。渊也不语,显然明了方才那阵势不过是她临时编出的谎,如今只是险险逃过,不知对方是否会跟上。

    待到能远远望见雪桦园破旧的砖墙时,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气氛稍稍缓和,她却意识到一个问题:“渊,既然溟墨以前是暗月的人,那么他应是可以进入密道的吧?”

    渊知道她在忌惮些什么,轻笑着安慰道;“话虽如此,可当年教主用计逼走前任教主时,将他所有旧部的暗月之匙偷去,其中也包括溟墨的。倒是你,怎会有内力呢?”

    她四下顾盼,见无人跟来,才舒了一口气,应道:“当日在雪桦园时,我曾让林濂睿教与我轻功,顺带传了我内力,我也无把握他是否还记得此事,只是放手一搏罢了,未曾想到老天爷还是颇为眷顾我的。”

    渊幽幽一叹,说道:“只怕这并非走运,而是他刻意放走我们的。”

    她却不接话了,两人在沉默中回到了地下山庄,天不知为何倏地暗下,地下山庄里充斥着下雨前夕闷热的气息,令她有些缺氧的大脑变得迟钝了,一时间没能细细思考渊那番话的含义。

    只是这一次出游如此不顺,以后若是想出去便愈加难了,一想至此,她便不由得叹息,令渊有些不解,只得在心中暗自揣测。

    气氛有些沉闷,一如下雨前夕。她便莞尔一笑道:“我见你与那掌柜眉来眼去的,莫不是是看上人家了吧?”

    听她这般调侃,渊也不禁笑了:“我不过是那酒楼的常客,见了掌柜的自是打一番招呼,既是不语,总需几个眼神示好吧?怎地到了你嘴里竟成眉来眼去了?”渊一转明眸,又笑道:“且算我对那掌柜有些情意,又怎会带上你去让人凭生误会?试问有如此愚钝之人吗?”

    她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何需如此较真,莫不是真看上人家了,因为我说破而气恼吧?”

    渊不再言语,任她胡言乱语兀自猜测,说着说着,她见自讨无趣,便住了声,气闷地轻哼两声。

    渊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可真是奇怪,明明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可却时常闹孩子脾气,令人哭笑不得。”

    她收了收嬉皮笑脸,转而邪魅一笑,眼泛厉光,缓缓说道:“我若不如此,又怎能骗过他人?世人皆不过是戴着一张面具示人罢了,只是比何人的面具更为肖像罢了。既是演戏,必要入木三分,甚至是骗过自己,让自己也以为本性如此,并非假装,至此才算是最高境界。不过,我可粒米未进呢!不如你做给我吃吧!”原先还是亦正亦邪的表情,顷刻间又成了喜笑颜开。

    渊本是细心倾听的,心中有些佩服,只是听到这最后一句,又哭笑不得了,她这是演得入木三分,还是本性如此?连他也无法分辨了。

    她见渊不应,不依不饶地扯着渊的衣角说道:“做给我吃嘛,反正你闲来无事,顺便再教我些菜式好了。”

    见她这般模样,渊也推却不得,只得轻叹一声,向厨房步去。她一阵恶作剧得逞的欣喜,蹦蹦跳跳地随渊去了厨房。

    两人的进入,惊动了门上挂着的小珠帘,惹来一阵不满的叮咚声响。渊负手立于厨台旁,淡淡地问道:“今日想吃些什么?”

    她思索片刻,旋即答道:“烤鸡、野菜汤、炖蘑菇。”

    这般回答,令原本淡然的渊不禁挑眉,有些惊异地问道:“你爱吃这些?”却也略知她的意图。

    她笑吟吟地说道:“这你便无需多加理会了,只消教与我便是了。”如此这般,自是有她的打算。

    渊步于一檀木橱柜前,轻手拉开,里边皆是些锡纸包裹的物件,撕开来看,竟是些处理干净的鸡,略皱的皮肤呈青白色。渊捧着锡纸还未拨开几许的鸡,将其置于厨台之上,寻了块较为宽敞之地,架了些柴火。将其中一根粗细适中的木柴洗净,从鸡嘴中直穿而下,说道:“这里没有活鸡,只得用死鸡示范。若是以后遇着活的了,只消剪净颈间之毛,用刀割断脖子,将血放尽,泡于热水之中,待软化之后除之,将其臀切去,取尽内脏,清水冲洗即可。”

    她从旁观察,渊向着柴火一挥手,便燃着了柴,一如林濂睿当时在树林中的举动,令她不由生疑,却也不发问。

    渊将厨台上的小瓷瓶轮个拿来,将调料悠然洒向在火上煎烤的鸡,油、盐、酱、葱一样不少,她却没有很认真地观察,毕竟这并不重点,无非是个人喜好,清淡一些也可入口。

    小刀在鸡身轻轻割着,露出鲜嫩的鸡肉,渊将调料洒入间隙之中,再不停翻烤。不多时,袅袅青烟直旋而上,不时迸发出的“啪啦”声参杂着烤鸡的肉香,略泛金黄的鸡身还流着点点香油,诱人的色彩直逼人眼。

    渊从银色小蓝中取出两个青瓷盘,一个己用,一个递与她,再细细割下一块鸡肉,送入嘴中咀嚼,待咽下后,微微一笑道:“可以吃了。”便取来清水,浇灭柴火。

    她曲膝而坐,也学着渊的样子,轻轻割开鸡肉,却怎么也割不下,鸡身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是翻转,最后还溅了几滴热油在她的手上,令她不由得叫出了声,连刀也掉落在地。

    见她这笨手笨脚的模样,渊笑着捡起小刀,递与她一方丝帕。

    擦前她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上面应是无毒的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先例,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听了这话,渊更是笑出了声,说道:“即便是有毒,也不会让你知晓吧?”

    她边擦着手,边嘟囔道:“我也就是问问嘛……”红润的脸庞和因赌气而微撅的小嘴更为她添了几分讨人喜欢的颜色。

    在擦净手之后,她细细叠好丝帕,递与渊,说道:“你可好好洗净了,免得你那老情人找我麻烦,说我污了这丝帕。”

    渊收好了丝帕,轻笑道:“莫要乱说,这是我娘绣与我的,可不是什么老情人。”语毕,许是他自觉不妥,便面无表情地起身收拾东西去,不去解她心中的疑惑。

    渊曾说过,暗月的人若是孤儿,便随师而姓,若师也无姓,便随师无姓,可他既是有母之人,自是有姓,又何以若今这般有名无姓?她隐约觉着这里面有些故事,不过既是与她无关,又何需多加理会。

    只是那么一小会儿,渊便又恢复了原先的神态,笑着执起她的手,轻轻地在鸡身上割着,教她如何割下鸡肉而不溅着自己一身油水。

    那神态和动作,令她想起了些什么,曾几何时也有过这般情境?稍有些失神,她轻声说道:“不必如此,我自己来既可。”

    见她如此,渊笑道:“莫要误会,我不过是言传身教罢了,对你并无它意。你若是不喜,我不这般便是了。”语毕,松开了手。

    这气氛有些尴尬,她只得转移话题,将渊方才割下的那块鸡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一番后,展颜笑道:“你这手艺可是愈来愈佳了,哪个女子嫁了你,可是有口福了。”

    渊接过她的调侃,说道:“既是如此,那怎地你不嫁呢?”说得这般诚恳,可嘴边戏谑的微笑已出卖了他。

    她咬着香嫩的鸡肉,口齿不清地回道:“哪有人为了几顿好饭便把自己嫁了的,又不是猪。况且,我不喜欢美食。”说这最后一句时,她抬头对渊一笑,嘴唇上些微香油泛着光,笑比蜜甜。

    看得渊一怔,不解道:“若是如此,你为何要学厨艺?”

    她发下手中的青瓷盘,微微低下头去,让人看不见她的神色。倏地,又抬起头大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皓齿:“不告诉你!”

    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令渊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清楚地明了她的意思后,渊故弄玄虚道:“噫……那让我猜猜。做与他人品尝,应是不可能的了;为了开一家酒楼,也不似;那么,你已预期逃离之日,备不时之需,是吧?”

    她气恼地嘟囔道:“莫要揭穿我嘛,一点悬念都没有了。”

    瞧见她这般模样,渊只得摆手投降,说道:“好啦,好啦。你若是再不吃,这可凉了。我方才已在酒楼吃过一些,便不与你一同吃了。”

    听渊一番话,她也老实起来,一刀刀割下鸡肉,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香油啪嗒啪嗒地低落在已灭的柴火之上,木香混着肉香,更添几番风味。只是不多时,她又罢了手,鸡才吃了一半。

    渊无奈地问道:“这可又是怎地了?”

    她无辜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我吃不下了。”

    渊轻叹一声,说道:“那便不吃了吧,你还说要野菜汤和炖蘑菇,光是这鸡你都吃不下了。”

    她却又动起了刀,嘴里振振有词:“那多浪费。我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那两样便留着他日再学吧。”转颜,严肃道:“你们教主何时离开地下山庄?”

    渊低声说道:“快了,两日之后他便离去,不知所为何事,只是你若要走,还需小心些。事迹迟早会败露,我也会与你一起走,暗月的势力范围很广,无论是做什么的人都有,能走多远便走多远。”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个人也和我们一起走。”

    “谁?”她放下了手中的刀,低声问道。

    渊的目光飘向厨房之外,喃喃道:“甘兰。”

    地上已是电闪雷鸣,风雨如晦,偶有雨丝顺着空洞的天顶撒入地下山庄,阴暗的地下山庄却感不到一丝声响,静得能听见雨滴打在房顶上,抑郁的气息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两个应是不会白白帮我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可从未说过要你给予我们什么回报,你只需走得远远的便是了。”渊似笑非笑地说道,阴暗的色彩染黑了他的似雪白衣。

    “是啊,我又何需理会呢?”她呢喃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应着渊的话,每个人背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不伤及她的利益,便无需理会,知道得愈多愈是危险,这点她还是清楚的。

    鸡肉有些凉了,渊点上火,欲温一下鸡肉。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厨房,映着两张各怀心事的脸。柴火不时发出啪嗒的声响,两人却不再言语。

    风雨渐盛,雪桦园更是一派冷冽肃杀的景象,预示不详。




第三十二章 ;伏流隐潜动(一)

两日之后,天放晴了,那场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整个地下山庄阴沉得连声息都没有,着实令人害怕。

    这日,沉霖正梳妆绾发,并不惊奇门外轻缓的敲门声,她已与渊约定今日出逃,教主已走昨夜子时离开地下山庄,不知何时归来,还是尽早逃离为妙。

    此次并非渊一人前来,他身旁还站了一粉衫女子,面若桃花,笑靥双生,腰间覆着粉紫缎带兼环一块残月玉佩,这女子正是甘兰。

    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全然不似当日争吵时那般,她轻声笑道:“当日那一幕果真是演与我看的。”

    甘兰走上前来,扶着她的肩说道:“姐姐可莫怪,我们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如此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渊是真心对你的,我才不得不佯装恼怒欲向你下手,而后渊识破将我责怪。”

    她拉过甘兰的手,说道:“我又怎会怪你呢?其实大家都只是演戏罢了,半斤八两也不好说谁。不过,我当时肯真是怕你手不稳,把那毒药倒在我脸上了。”

    甘兰见她未责怪,噗哧一声笑道:“那不过是一瓶盐罢了,怎能拿真的毒药去试呢?万一真不小心撒了,我可是担待不起呢。”

    屋内欢声笑语一片,屋外传来了声音:“哟!今个儿这么热闹呀!都说些什么呢?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只见老爹和娘立于门旁,这声音正是出自老爹之口。

    见是老爹来了,她便调侃道:“是呀,我们正说着您当日为了掩饰,不得不跟着甘兰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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