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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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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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霖不由得汗颜,她刚穿越过来时对老爹的第一印象便是猥琐,当时的老爹也不过是年近三十,与现在的差距不过是青丝夹雪,朱颜生皱,气质上是丝毫未变的,和渊可谓大相径庭。

    渊顿住了笑声,严肃地问道:“此去你们可有打算?暗月定是不会如此轻易便放你们而去的。”

    老爹也收住了笑,有些面带愁色地说道:“我们也知应是凶多吉少,只是不忍放着霖儿不顾不管,也不知教主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若不会伤及霖儿,我们也不至如此。只是教主生性狡诈残忍,怕是没那么简单。”

    渊稍稍沉思,在房内缓缓踱着方步。倏地,眸光一闪,说道:“不如在庄内多呆几日,过些天,教主会出庄办些事,便好趁他不在之时逃离,如此这般,即便他追来发现我与你们同行,也可佯装是皇帝派人将你们劫走,我追至于此,教主便不易生疑了。”

    老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也多些时日让我们有所准备。眼下我们不便在此久留,毕竟是已‘死’之人,不应出现于此,令人生疑。你们且先从长计议,我们也是时候走了。”语毕,一个眼神示意娘,娘也默契地紧随其后,速速步出沉霖的房间,消失在深暗的回廊尽头。

    待到爹娘消失于视线之外,沉霖眉头微蹙,问道:“你当真不知教主带我来此的目的?”

    渊望着她三分疑惑七分笃定的面容,轻笑道:“教主向来谨慎,又岂会让我等下属获悉?此事我也颇为奇怪,教主对我下达的命令竟是迷惑你,并让你爱上我,爱到甘愿为我付出一切。只是他不知你竟是如此聪慧之人,又岂会中计?”

    至此,沉霖才算是明了这两伙人诡异的行踪,渊如此,林濂睿亦然,虽说不知为何定要她爱上他们,而非直接打晕她带回去,但是其中定有些不得不让她自愿完成的事。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渊,渊任由她望着,两人都不言语,原本静谧的山庄此刻更是悄无声息,沉闷的气息在黑暗中潜行,气氛有些压抑。

    倏地,她才意识到渊一直站在这,便问道:“都这些时分了,你不去就寝,杵在这儿做甚?”

    渊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一怔,旋即大笑道:“我见你一直望着我,便以为有些个什么话要说,你倒好,怪到我头上来了。”语毕,灵眸一转,似是计上心头,狡笑道:“不如今夜我在此留宿好了,你当是不会介意吧?”

    对于渊突如其来的调笑话,她有些意外,有些抱怨地说道:“怎地你也和那人一般轻浮了?我之所以舍他选你,正是因为你较之更为正经些,却不料你们皆是一路人。”

    渊摆摆手道:“不过是心血来潮,想探探你的反应罢了,何必如此较真,天色不早了,我且先离去了,你好生休息吧。”语毕,转身便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沉霖一人在房中。

    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已是上灯时分了,屋中却未点灯,她随手拿起柜上的一支红烛,去火点燃。寂夜无风,烛光平稳地燃着,燃着,照在她异常平静的面容之上,她只是如此坐着,一语不发,甚至连动也不曾动过,宛如一尊雕像,伫倚在原地,直到红烛燃尽。

    长夜漫漫,静夜如斯,几家欢喜,几家愁。

    飔风城中的某间客栈里,林濂睿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点了支红烛,默默地看着红烛摇曳的火光,直到眼干目涩,才缓缓移开了目光,缓步向窗,倚窗自叹,对月怅然。

    红烛短,寂夜长,他只是如此倚着窗棂,望向悄无人烟的大街,偶有几声犬吠,也渐渐息声。

    多少年来,多少个夜晚,皆是如此度过,他生性本不多言语,常是月下独酌,邀月同饮,却因遇上了她而不得不语。

    一想到她,他便不由得蹙眉。乱了,他低吟一声。星眸紧闭,剑眉轻挑。

    月色甚好,只是他无意赏月,一任如练月华在他的身上徜徉漫步,深思着些什么。

    倏地,一阵阴风拂过,他紧闭的双眼随之迅速睁开,低沉的嗓音为浓夜平添了几分神秘:“溟墨,夜深了,为何事而来?”

    溟墨鱼贯而入,立于月影之下,已是夏日,寒冷之气却不断从他身上迸发而出,他侧身向林濂睿,面无表情地说道:“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

    林濂睿不觉蹙眉,有些不悦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溟墨甚是平静,还是那般冷冽地说道:“我的意思,您是清楚的,又何必挑破来说呢?”

    林濂睿转身向月,背对溟墨,仰头望月道:“不必你多言,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也该管管氿泉了,当日若不是他对日影手下留情,又岂会为红莲所伤?”

    又是一阵阴风拂过,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语:“我自会管教好氿泉,您且先顾及自身,心乱了,可是大忌。”只是这么一刹那,夜又恢复了宁静,仿佛方才的谈话只是一场梦境。

    林濂睿长叹一声,挥手灭了红烛,却仍是一夜无眠。

    “林晨……”惊扰了安寝的沉霖。

    “林晨……”她很想知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声音并非晚晚都有,定有深意。

    “林晨……”她睁开了双眼,已无意再睡。

    桌上还留有昨夜燃尽的红烛,残有的蜡痕凝在桌上仍不散去。

    门外传来一阵平缓的敲门声,她嘴含金钗,双手绾发,含糊不清道:“进来。”

    光鉴的镜上出现了渊雪白的身影,缓步向她走来,她欲莞尔一笑,却忘了口中的金钗,哐当一声,金钗落地,渊信步走来,拾起金钗,抚着她的云鬓,望着镜子的人儿,将金钗轻轻簪在她的青丝间。

    她悠然起身,嗔怨道:“又是没个正经相了,眼下你我都已心知肚明,何需再逢场作戏。”

    渊朗声浅笑,说道:“我好心帮你拾了金钗,见你无暇簪上,便顺手为之,你倒好,怪起我来了。”

    她扁嘴抱怨:“这倒还是我的不是了?得了便宜卖乖。”

    渊正了正色,辩道:“你可知,昨日那般不过是演与教主看的,当是时,他正有意试探,你虽不察,我却知晓,只得佯装那般,为的便是让他定心。索性你未说漏嘴,才令他又离去了。”

    她心中不由得一惊,昨日竟是如此险境,若非渊急中生智,事情定会败露。略含歉意道:“那倒真真是我错怪你了,只是今日这般不是为的他吧?”

    渊慵懒地伸了伸臂,敛下扬起的睫,说道:“还真是经不住玩笑话呢,莫急,我不过是随意为之,并无他意。”

    撇下这个话题,她严肃地问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渊却懒懒散散,慢悠悠地回道:“不为何事,只是怕你在这宅子里呆得闷,来给你解解闷。”

    她不由得咂舌,暗自生疑,这可不似渊的作风。却又倏地灵眸一转,狡笑道:“那你便说说,如何解闷?”

    渊这才露出了常日的笑颜,柔声道:“自是带你出去,领略这大漠风情一番。”

    她嬉笑着问:“怎么?当日你不是曾道非暗月之人,绝无进了雪桦园还能活着出去吗?今日便如此任我大大方方地出去了?”

    渊戏谑地长叹一声:“奈何你非寻常之人,只得行非常之道了。本非寻常事,又何需拘泥常道。”

    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欢欢喜喜地跟着渊离开了房间,她在期待着待会儿将要发生之事,只是她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今日阳光饶是明媚,透过镂空的天顶铺洒在山庄之上,暖洋洋的气息在楼宇间肆意蔓延,铁色的树林也染了金光,熠熠生辉。她不由得欢欣雀跃,呼吸着温暖的空气。

    在经过那繁琐的密道之时,两人沉吟不语。倏地,她却开了口:“你们的计划失败了吧?”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聪明如渊,又岂会不解其中真意,自嘲道:“是呀。倒是我们过于轻敌了,毕竟是皇帝身边之人,又岂会如此轻易便受人掌控。即便是出动了红莲,也未能将人带回,怕是氿泉、溟墨也在场,只愿我方并无损失。”

    她也并非完全依赖渊所给的药,既是要带活人回来,那药恐怕只是普通的迷药,不过这些皆与她无关,她也无需操这份闲心。

    待来到井底之时,渊轻轻抱起她,飞身点壁直行而上,刚出了井,一阵慑人的寒意便向他们袭来,白茫茫的一片,雪桦已是愈长愈盛。

    她蓦地生出了个疑问,问渊:“为何不可直接从山庄之顶飞身向往雪桦园,而要行如此繁琐之道?”

    渊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若是这般简单,又何需密道?饶是绝顶的轻功高手,也不可能在无任何落地之处的情况下,连跳数尺,况乎这顶上的房间也是无底的,即便能及此高度,也无落脚之处。”

    她这才恍然,轻功毕竟是轻功,并非长了翅膀,能随意飞翔,始终是受限制的。就如过大漠之时,无论是渊还是林濂睿,皆飞得不高,不时还需点地。

    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欢笑声,声声不绝于耳,两人穿梭于繁华大街之间,不时驻足流连,不时疾步行远。

    “算卦了,算卦了,不准不收钱,不准不收钱呀!”一名长须老道立于白帆布边,向着过往的路人吆喝,布上写着“神算在人间”,令她忍俊不禁。

    渊见状,问道:“不如你也去卜上一卦?”

    她本不信卜卦之说,今日却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向那老道人走去请上一卦。

    走近时方才瞧见,老道人双目已毁,形容枯槁,有些破旧的青衣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根浅棕色木拐生得怪异,曲如盘蛇,令人担心这拐杖能否驻地。

    老道人有些残缺的右耳一震,沙哑之声便出:“姑娘可是要算上一卦?”

    她毕恭毕敬地鞠上一躬,轻声道:“还烦请老先生为我卜一卦。”

    老道人并未取出类似铜钱或木签之物,只是问了一句:“姑娘眼下可是十五,将至十六?”

    她微微一怔,应声称是。

    老道人拄着拐杖的手微微一震,叹声道:“姑娘,你本是凤鸾之命,不出他日,定会成为一名奇女子。只是这命途多舛,还需多加小心。”说着说着,便拄着扭曲的拐杖蹒跚而去。

    她下意识地追了过去,老道人只是边走边道:“算卦了,算卦了,不准不收钱,不准不收钱呀!”

    渊对她说道:“既是他不收钱,便是不准的,无需放在心上。”

    她低应和,只是这话的前半句,竟与林濂睿当日所言如出一辙,后半句却不是什么好兆头。抬头极目望天,艳阳刺得她睁不开眼,心中却布下了阴霾,为何前世今生,她始终逃不过这多舛的命运,而胸中的热血又为何在此沸腾了?

    只是那么一会儿,她便又恢复了平静,笑比阳艳,浑身透着欢喜的味儿,欢笑地跟着渊继续游逛,仿佛那老道人,那一卦,不曾存在一般。




第二十九章 ;游兴浓于酒(二)

沉霖与渊在街上游逛着。一个转角,她不禁怔忡了一下,那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小摊,摊主是一名中年男子,衣冠简朴,形容平凡,卖些小首饰。

    她的目光定格在小推车木柜上的那串银铃铛,起风时,会一摆一摆,发出清脆的铃声,正是林濂睿当日为她买银铃的那个小摊。

    渊随着她渐顿的脚步而停了下来,望着那小摊,不由得一笑:“我还当是什么能如此吸引你的目光呢,不过是一串小铃铛罢了。”

    待他走近些时,才恍然大悟:“是当日林公子为你买下一串银铃的那家小店吧。”

    她无声点头,渊步于小摊前,一手捧起那串银铃,摊主连忙上前招呼:“公子,您瞧瞧这小铃铛,做得多精致,买串给姑娘戴上吧。”黝黑的额头上因笑而夹着些皱纹,似是蜿蜒的小蚯蚓。

    她眉头微蹙,一语不发掉头便走,渊未登时追上,而是买下了银铃后才箭步向她走去。

    渊看着她有些不高兴,几分疑惑几分戏谑地问道:“不过是一串铃铛罢了,何必如此扫兴,莫不是睹物思人了?”

    听渊这么一说,她反倒雀跃起来,不屑道:“睹物确确能引思,只是这思的不是人,是计。倒是你,买这些个小东西做甚,麻烦得紧。”

    铃铃铃——渊摆了摆小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声响,响得她有些心烦,渊边拨弄着铃铛,边启声道:“女孩子该有些小首饰才是,这铃铛也轻巧可爱,何不买来戴上?何况,他买的那串你不也一直戴着吗?”

    她隐在水袖中的手似是触电了一般,倏地狠狠一晃,果真有铃声隐隐传来,摆手道:“我自有计较,你无需多心,正因是他所送,才日后能为我所用。”嘴角不觉扬起了一弯新月,那么甜,又那么邪。

    看得渊有些心悸,将铃铛收在怀中,继续前行。

    因了这件事,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似是有些摇晃,笑还是那般灿烂,却多了些诡异的意味。

    眼见着逛了近半个时辰了,两人便找了处落脚之地歇歇,小店不大,只是摆了些桌凳,撑几把旧布伞,也未挂招牌,只是七歪八扭地写着“糖水”二字。

    望着这小店,她有些好奇地问渊:“如此破旧的小店,你也愿光顾?”

    渊笑答:“店是破的,可又与我何干?只是来歇脚,喝两碗糖水罢了。何需顾虑甚多?”语毕,弯身扬袖驱赶灰尘,便悠然自得地坐下了,雪白的衣衫与如炭般黑的桌凳格格不入。

    渊如此随意,她也便无推托之由了,坐于渊临着的那条长凳上,与渊相临而坐,既不对视,也不紧挨。

    小二热切地上前招呼,一条油渍斑斑的破抹布在桌上来回游动,脸上笑比花红,连眼都快隐没在脸中,渊是极好甜点的,便来了碗百合红枣双皮奶,一碟芋丝蔷薇泥,一碟云酥芙蓉饼。她却对食物兴趣缺缺,尤其是甜点,能不吃就不吃,只是点了碗凉茶解解渴。

    待小二去忙乎后,她顽皮地笑起来,对渊挤眉弄眼道:“你看那小二,与你当日的扮相可谓如出一辙呀”

    面对她的调侃,渊也不急不恼,悠哉道:“真是谬赞了,我何以演得如此入木三分,若真能同他如出一辙,便不会为你所识破了。”渊将她的调侃巧妙地化为了赞赏,还自觉谦虚了一番。

    恶作剧没有得逞,这倒令她有些懊恼了,小手恶意地拍着桌面,直嘟囔“不好玩”。

    渊见她不停地拍着桌,便好心提醒道:“桌子脏,莫再拍了,脏了手可不好了。”

    她一看,嫩白的手上果是染了黑,还略带些油污,望着脏兮兮的手,她蹙眉对渊抱怨道:“都是你害的,你得负责。”

    渊好笑地问道:“这倒是怪到我头上来了,你且说说该如何负责呢?”

    她灵眸一转,只盯着渊雪白的衣袖坏笑,渊立时明了了她的意图,无奈地摆摆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丝帕递与她。

    丝帕光滑柔软,水蓝底双丝浅紫边,乍看下并无图案。在她细细一看之下,发现边角上用白丝线绣了个极小的“云”,看得她隐隐有些不忍污了这帕子。

    渊见她瞧了半会也未动手,笑道:“虽不是白的,却也是极好的料,你若是再不擦,我可便后悔了。”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捏起丝帕,还与了渊,悠然道:“我只是怕这是你心上人送的,被我污了之后她来找我算账,那可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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