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话,讪讪地解释道:“我是说倘若需要的话。”
她正想接着问他,他却支开了话题:“霖儿,你可知道?这便是我爹和我娘初次见面的地方。”他的目光幽幽地延伸向她的身后,她回过头去看,在花田的远处,横卧着几间若隐若现的房屋。
“那里便是我娘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了,他们一直不曾走出这里,直到有一天,我爹在这里遇到了我娘,他们相爱了,我娘便决定和爹回京城,整个部族也从此搬出了这里,不过倘若是我,我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意出去趟世间这淌浑水。”他望着房屋对她解释道。
她一直以为他娘应是大家闺秀,却未想到竟出生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这么美,想必他娘也是风华绝代,不然也不至于令他爹一见钟情了。
倏地,他牵起她的手,穿过花田,径直地向房屋小跑去,她才依稀地看见房屋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浅及膝盖,河中鱼皆若空游无所依,皆为一些不大叫得上名字的鱼,大大小小的,在河里畅游,河并不宽,约二米左右,但却很长,左右都望不见尽头,一直绵延到视线之外。
他抱着她轻轻地跳了过去,落在岸边的石头上,偶尔有木棉花瓣落入水中,染红了一捧清流,打了几个回旋后漂流向远方,消失在视线中,或许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地方了吧!
他摸了摸最后一间房子的门,上面堆积得厚厚的灰尘诉说着十几年的荒寂,这便是他娘所住过的房子吧!他推开了木门,房子里的桌椅床柜一切齐全,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只是已显得十分老旧了。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一些粉尘抖落在空气中,肆意地散漫开来,她不由得低声咳嗽了两声,低头却看见了一块手帕,上边镌着一朵鲜红的木棉花,这朵花绣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嫌大,少一份则又嫌小,和旁边的题诗相映衬。“二月为云为雨天,木棉如火柳如烟。烹茶自爱天中水,不用开门汲涧泉。”她喃喃地念起了手帕上的诗,也不知是何人所作。
他也凑了过来,接过手帕端详起来,缓缓说道:“看这绣迹应是我娘所作,可是我娘并不会题诗呀!莫不是我爹题的?”边说着,边把手帕小心地折好,放入衣襟里。
旋即,他嬉皮笑脸起来,坏笑着对她说:“霖儿呀!你看这里只有一张床,今晚……”他还未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今晚你便委屈些睡地板吧!”随后她哼着小曲,整理了一下床铺,抖落了一地的灰尘。
他见不讨好,只得没趣地哼哼两声,四处环顾一下后,找来抹布沾湿了擦桌子,她看他擦桌的姿势,便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你把灰尘都往自己这边擦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前襟沾了不少灰尘了,她笑了起来,眼下他的模样一点也不似平常那么潇洒自如,仿佛是个客栈新来的小二,不懂得规矩。
却未想到他借题发挥,运起真气来,身上的灰尘被弹得高高的,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他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弹开灰尘罢了……”她能感到她的嘴角在抽筋,皮笑肉不笑地用手擦了擦脸上的一堆灰尘,很勉强地说:“不碍事……”
果然大户人家的公子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干活!一天下来,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干活,因为林濂睿总是想偷懒,运运气便能把灰尘吹开了,但是这灰尘总是刚从桌上吹离,又到了椅子上,归根到底还是需把灰尘弄出去。
咕咕咕——木棉树上的鸟儿啼叫着落入地平线的夕阳,血色的残阳和木棉一样鲜艳,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睛,感叹道:“终于收拾好了!”
闭目养神的林濂睿倏地睁开了眼睛,慵懒地说:“我饿了。”说得多么轻松啊!她干了一天的活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于是她没好气地丢了一句话给他:“饿了便自个儿去寻东西吃。”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她道:“君子远庖厨。”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还有些干粮吗?”“想换口味了。”啧啧,说得多么轻松,明显是吃定她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出去看看有什么野菜之类的总行了吧!”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哎!大少爷可真难伺候啊!她在心里不满地抱怨道。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左右看看有无能吃的东西,倒是在不远处的屋子边发现了一些类似莴苣的植物,她慢慢地挪了过去,摘了一些莴苣与一旁的香菇,算是凑合着吃了。
当她往回走时,瞥见了河中的游鱼,转睛一想:何不来点荤菜?于是她捏起了袖子,将素菜放在一边,弯腰在河里捉起了鱼。却不料鱼虽多,河也不宽,可这鱼却成精了似的到处乱窜,扑腾了她一身的水花也没摸到鱼尾巴。她只得灰溜溜地回到岸边,洗了莴苣和香菇后老老实实地回了屋。
她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由得加紧了步伐,推开门后却发现空无一人。她走了进去,听到里屋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响,探头一看,只见林濂睿满脸的油烟,正在炒着不知名的菜,旁边已经有两碟现成的了。
他看到她回来了,大呼:“啊!你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我还未做好呢……”她有些好笑的地看着他说:“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他尴尬地搔了搔脑袋说:“在你面前,我便从来未君子过。”
她感到鼻子有些发酸,眼眶里有些东西在闪动着,他“啊”地叫了一声,问她怎么了,她擦了擦眼角答道:“没什么,油烟熏着了眼睛。”他只是笑笑,用满身油烟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快帮我拿些酱油来。”她破涕为笑,递了酱油过去。两个身影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好了好了!让你尝尝本少爷初次下厨的成果吧!”林濂睿端着几碟不知名的菜走出了厨房,她捉起衣襟擦了擦他满是油污的脸,这一幕平凡却又多么温馨。
看着那些菜,她有些汗颜,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菜,他也说了是第一次做的,她咽了咽口水,想到反正是一片心意,虽说不知吃了会不会食物中毒之类的,但是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她闭着眼睛小心地夹了一块红色的薄片,战战兢兢地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顿住了,他期待地看着她问道:“怎样怎样?”她一下子没说话,他失望地说道:“果然还是很难吃吗?”她吞了下去,微笑着说道:“不,味道尚可以,只是我从未吃过这种菜,一下子不习惯而已,嚼着嚼着便有一股花香洋溢出来,清甜中还混着一丝甘凉,这是什么菜呢?”
他见她喜欢吃,便高兴地笑出了声,还是那个颠倒众生的招牌微笑,得意地介绍了起来:“这道菜是在这里诞生的,名唤稀云映残阳,小时候娘偶尔会做给我吃,我知道娘不会愿意教我做的,于是我偷学了过来,那些红色的薄片便是木棉花瓣了,佐以清水豆腐、茴香等香料爆炒一小柱香,火候一定要把握好,不然颜色便不那么喜人了。稀云呢其实便是指这豆腐,残阳自是木棉了。你以为这一天我都在偷懒吗?其实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都会去搜索一下食材的。”
“那你去哪找豆腐呢?”她好奇地问道。他走到了厨房里,推开唯一的一扇窗——窗外是一片菜地,有黄豆、白菜、茄子等作物,因为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的缘故,多年来虽无人事理也生长得颇为繁茂,而在那菜地前的,便是一个石磨了,上面还残留有豆汁,一看便是刚用过的模样。
她的眼里有泛起了泪花,说话有些不流畅了:“为何呢?”她没头没尾的问话先是让他怔了一下,随后他了然地微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便是对她好,不是吗?我知你对金钱、名利不感兴趣,那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这些了。”
她嚼着木棉花瓣,心里满载着一船的幸福,泛着温馨的浪花,有些恍惚地说道:“得夫如此,夫复何求?”他在她的身边坐下了,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喃喃地说道:“小傻瓜,这样多好呢!从一开始便这样多好呢!”
那一夜,星光灿烂,他们分房而卧,相敬如宾。
第二十三章 ;世外桃花源(三)
两人世界总是那么美妙,在这世外桃源里便更不肖说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探进小屋里来时,熹微的柔光照在沉霖的脸庞上,她睁开眼迎接这个美妙的早晨,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可能是早起了吧!她心里暗暗想着,坐在床上伸伸懒腰,呼吸清晨润湿的空气,每一寸都如少女甜蜜的心思织成的一般,带着清甜的气息。她拉开被子,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借着窗前的镜子照了照,心情愉快的人总是特别的美,欢乐盛开在眉毛上和眼睛里,点缀着青春韶华,只是为何愉快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梳洗罢后,她走出了小屋,随着门吱——的一声推开,引入眼帘的是深湛的蓝天和潺潺的涧泉,一朵朵木棉花在春季盛放,火红火红的如天边的旭日,而在这片广阔天地下的是一个站在流水中的少年,他在捉鱼。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一把从他的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低沉地问道:“猜猜我是谁?”
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湿嗒嗒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拉了下来,回过头对她说道:“这也太没悬念了吧,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儿还用得着猜么?”
她摆摆手说道:“噫,一点情趣都没有。”然后摇头看着他,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坏笑,脸凑得很近,把声音拖得又长又慢:“霖儿想有点情趣喔——”他的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低声说道:“那我便有点情趣吧!”
她拍了一下他在她腰间的手,他“哎哟”了一声,她点着他的额头说:“真是死不正经的,没点高雅情趣,满脑子……”
他皱着眉头抱怨:“噫,我情趣很是高雅的,谈情说爱便是高雅情趣,哪儿不正经了?”边说,还边揉着被她拍过的手,一副受伤的模样。
她义正言辞地摆出了理论:“高雅情趣是健康、文明、向上的情趣。它体现了一个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乐观的生活态度和健康的心理。高雅情趣能使人追求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能使人修身养性,经常保持一种良好的心境,有益于身心健康。高雅情趣可以拓宽人们学习和生活的领域,发展人的想象力使人充满活力。高雅情趣能催人上进,改变人的精神面貌,提高人的文化修养,使人道德高尚使生活更加充实而富有意义……”穿越前的她为了锻炼语速以便在商场谈判时能有妙语连珠之势,使对方脑袋也与己同时高速运转,来不及顾及过多便应承下来,专门去找政治科的资料来读,她还未说出类似“高雅情趣有利于构建和谐社会”云云呢!
果不其然,他被她的长篇大论唬住了,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奇怪地问:“做甚啊?”他说:“想看看你今日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居然说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觉得是你的烧坏了,我这可是金玉良言、字字珠玑、一字千金啊!果然你的情趣还有待提高,还不能领悟我的圣贤之道啊!”
他挑了挑眉毛说:“那还真有劳您老了哟——”他把“哟”字拖得特别长,满是戏谑和讽刺,她摆了摆手说:“也罢也罢,不谈这个了。对了,你在捉鱼?”
他一听她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登时喜上眉梢,笑着说道:“对啊,儿时娘总与我说,家乡的小溪很清,里面的鱼又肥大又鲜美,无论是当做景观还是做菜皆宜,因此我自小便想着来家乡真正地捉一回这里的鱼,上次是和爹一起回来的,当着他的面捉鱼会被他骂没出息的。”
她定睛打量了一下他,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坏笑地说:“霖儿看归看,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就仿若我未着衣衫似的……”“注意点注意点,即便是无他人也要注意下你的言行,你的情趣真的是亟待提高啊!”她立时打断他,“我只是好奇似你这般的人也会想捉鱼,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样很幼稚呢!”
水流徐徐而过,在他赤裸的小腿边打转,他认真地看着她,然后笑了,说道:“我的童年在过成年,那么当我成年了,是不是该回去找我的童年了?每个人都幼稚过,可我却没有,幼稚是一个贬义词,而没有幼稚的人生却不完整。”
她对他报以一笑:“说得也是,那么我来帮你吧!”她完全把昨日的捉鱼经历抛在脑后,跟着他一起在溪里瞎摸。
鱼儿们机灵得很,哗啦啦地随着清流向远方游去,又或是藏于光滑的卵石之下,避开他们不怀好意的手。
鱼身淡青的纹理与略泛青光的卵石混为一体,加之溪水清澈,更是难以辨认。她挽起衣裙,凝神敛目,低着头细细辨认。
忽然,一条偌大的锦鲤从青石后一跃而出,欲夺路逃离,却逃不出她的眼。她蹑手蹑脚地逼近锦鲤,屏息静待,看准了时机,双手向锦鲤扑去,啪啦——溅起了朵朵浪花,手却扑了个空,鱼儿一溜烟地逃了,只留下她一脸懊恼地跺脚,又漾起了涟漪阵阵,水花层层。
他噗哧地笑出了声,声如鹰击长空,又如一排白鹤直冲九霄,朗润而明净,清晰而浑厚,在空旷的山谷上空回翔盘旋。
她还在张望鱼儿的去向,他步向她身边,拉起她嫩白的小手,踏着水花儿蹲于一颗略大的卵石右侧。她好奇地望着他,他只是笑着指向卵石之下,露出一口皓齿。
不细细观察,还真是难以辨认,在这卵石之下,竟是适才那条锦鲤,他双手覆于她的双手之上,抓住时机便拉着她的手扑向锦鲤,锦鲤翻身挣扎着。
“快,快,抓住它,用力按住它。”他在她的耳际说道,温热的气息柔柔地打在她的颈间。
她按着他的指示死死地压住鱼,一使劲儿便捉起了鱼,锦鲤因脱离了水而奋力挣扎,鱼身上的水花儿溅在了她的脸上,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而他则是接过她手中的鱼扔往岸边的小桶中。
她雀跃地拍手道:“终于捉到你了,这条小鱼精。”水珠顺着她耳际的发梢缓缓而下,打湿了肩头青桃色的纱衣,在阳光的照耀下笼着一层亮白的光晕,让人看得有些目眩。
他欲用指尖拂去她脸庞上的水珠,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是湿的,便索性撒了她一脸的水,恼得她提起衣裙直追着他打,在溪水中盛开了朵朵清漪水莲。
只是她的步伐怎跟得上他?在一阵追打无果之后,气恼地坐在岸边,脚发泄似的踢打着溪水,他只得返回,站在她面前任她把自己淋成一只落汤鸡。
笑声似银铃般不绝于耳,与火红木棉树上的翠禽珍鸟相应和鸣,在春日暖阳的抚慰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温秀可喜,泛着柔和的光辉。
岸边的小桶渐渐满了起来,但除了他与她一起捉的那一条锦鲤外,没有一条是经她的手的,全是他捉的。一条两条三条,直到她觉得再这么捉下去便有些违背科学发展观了,他们才住了手。乐滋滋地提着鱼后屋里,湿嗒嗒的脚在沙地上踩出了一排排脚印,延伸到末尾的小屋里。
面对这一桶鱼,她有些为难了,这里面少说也有十条鱼,显然他们是吃不完的,虽然河里不缺鱼,他们吃一辈子都够,可是本着“慈悲为怀”的思想,她还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