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升,朕派你立刻前去将尚工局的孙公公、内务府的林公公以及太后身边伺候的钱公公抓起来,让张子宜带去刑部好生审问一番。那钱公公记得多招呼招呼。”说到最后,大晏帝一双眸子布满阴鸷,声音格外低沉。
李福升领命,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低声询问道:“那钱公公好歹伺候了太后许多年,奴才怕……太后不肯放人……”
大晏帝表情不变道:“太后是个通情达理的,这次差点被害的可是她的亲皇孙,你把其中的缘由同太后说清楚,朕相信太后自然会放人。”
哪里这般容易?李福升心里苦道,以后少不得要得罪后宫中最大的主儿了。
李福升先是同张子宜说了此事,那张子宜自然是个聪明的,马上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抓那孙公公和林公公不过是顺道,皇上针对的便是那福寿宫的钱公公。那钱公公跟在冯太后身边数年,干的龌龊事没有百一也有十一,皇上早就看他不顺眼,不过是碍着太后的面子才没有动他,如今这么个大好的机会摆着,皇上岂会错过!
张子宜带人去尚工局和内务府抓了那孙公公和林公公,而李福升则带了几个太监往福寿宫而去,毕竟侍卫是不合适去那福寿宫的,也只李福升这样八面玲珑的太监才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福升去了福寿宫见了太后,先是恭敬地行了礼,不急不慢地说了些别的。
“皇上最近虽然口上不说,但奴才能看出,皇上还是担心太后您的身子的。”李福升低头弯腰道。“只是,最近后宫之中出现了二皇子遇刺一事,皇上才收不住那怒火,言辞难免掺了火气,还望太后不要放在心上。”
太后本就为大晏帝对她不敬之事耿耿于怀,如今见皇帝竟派了大总管前来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些,那先前攒着的闷气也消散了不少,朝他淡淡嗯了一声,道:“哀家知道这次明轩遇刺一事让皇帝勃然大怒,只这事要慢慢来,干生气也没用。”
“太后说得极是,皇上近日也稍稍平缓了心情,这不,张侍卫那边刚刚找到了一些线索,奴才就来跟太后说了。”李福升又道。
“哦?竟已经有了线索?这是好事,敢伤害哀家皇孙的东西,皇帝绝不能轻饶!”太后骤然拧眉道。
听闻这话,李福升心里窃喜,面上却有些为难,“皇上是查到几个疑犯,只不过目前不确定,且都是有主子的人,皇上这会儿正为难着呢……”
“既是疑犯自然该早早抓去审问,皇帝何须顾着别人的想法,这宫中他最大,就算误抓一两个疑犯,别人还敢反抗不成?”太后一身威严尽显。
李福升连连点头,这才道:“既然太后都这般认为,那奴才就不需要顾虑了,张侍卫查出那疑犯之一便有福寿宫的钱公公。”说罢,小心抬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明显一怵,片刻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因为站得太急,连椅子上垫着的绣牡丹软垫子都被衣袍子带到了地上。
“胡扯!”太后怒喝一声,“钱公公跟随哀家多年,对皇室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疑犯!”
李福升额头渗出冷汗,忙将先前张子宜在滴玉宫发现白发丝一事细细说与太后听。“皇上已经另外抓了其他疑犯。再说太后深居福寿宫中一心礼佛,奴才们是否怀了二心亦是没有准的事。”李福升忙又补了一句道。这意思不言而喻,皇上绝不是针对太后您,而是这钱公公实在是有嫌疑,还可能是被其他人收买了。
这台阶给的足矣,且大晏帝既然打定主意要抓钱公公,就算太后要拦也没了充足的理由,看清这一点儿后,太后自然不会多说,她还不会为了一个奴才将自己的大晏帝的关系搞得更僵。大晏帝什么手段她也是见过的,能眨眼间便毁了花氏一家、废了皇后,能在短短几年间于朝堂上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内侍卫总统将军蒋少秋和左右翼前锋统领常盛天虽说分别掌管一部分兵权,可这两人还不是大晏帝一句话便可以换掉的事,大晏国的兵权基本上是捏在了他自己手里!
李福升见太后怒气微收,便福了福身道:“太后果然如皇上说的那般深明大义,如此的话,奴才就去办正事了。”
那钱公公确实是个接近五旬的老公公,因为太后的特意恩准,平日里可以在福寿宫周围随意走动,远远看见大内总管李福升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本以为那李福升围绕过他干别的事,岂料一干太监就在他身边站定,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
“钱公公,洒家好久没见你了,近日可好?”见他面部微扬,傲慢至极,李福升也不打算跟他废话,面上已没了先前客套的笑意,冷声道:“皇上查出钱公公你跟二皇子遇刺一事有关,还请钱公公跟洒家走一趟吧。”
那钱公公蓦地傻在原地,见他表情不似开玩笑,心下一慌,忙摇头,“不可能,洒家怎么可能做这事,皇上一定是弄错了!”
李福升对他的否认恍若未闻,只朝身后几人摆了摆手,便有两人出列,一人架着他的胳膊往出走。
“狗奴才,放开洒家,放开!你们知道洒家是谁么?洒家可是伺候太后的钱公公!龟孙子,老子那会儿干大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个旮旯角讨饭呢!”钱公公一边挣扎一边大骂道。
李福升朝那缚住他胳膊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二话不说,一个掌刀劈向钱公公的脖颈,那先前叫骂的人瞬间昏了过去,被一干太监几乎是拖着往外走。
☆、77、浮出水面
77、浮出水面
钱公公几人被张子宜带到了刑部地牢;那里有一处专门拷问犯人的刑具房。
当夜,守着刑房的几个狱卒只闻里面一声声凄惨叫声响起;比那杀猪时听到的猪叫还绵长;且伴着皮鞭清脆的声音和铁烙烙印在皮肤上烤焦的刺啦声;惨不忍睹。
次日,刑部牢房便传出钱公公猝死牢中的消息。
听闻此消息后,太后身子一震,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血;起先是闷闷地喘了好几口气,过了稍许眼中悲痛才渐渐换上了释然。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早知大晏帝对自己心怀不满,若损失一个奴才可以减轻他对自己的恨意;也算值得。
落梅捕捉到太后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意和无情;心尖不由一颤。这次是钱公公;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呢?
苍銮殿。
大晏帝屏退众人后,张子宜走上前,秘密地从袖中取出一沓纸递于大晏帝面前,道:“回皇上,钱公公已经供出以前所有罪行,包括……包括陷害莲妃被打入冷宫一事。”张子宜自然知道皇上最想要的便是关于陷害莲妃的罪证,所以主动提及了一下,但他丝毫不觉得皇上现在跟太后杠上是一件好事,毕竟冯太后在朝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见大晏帝只是快速地将那一沓纸上的东西浏览了一遍便收起来,张子宜不由呼了一口气,看来皇上并不想跟太后正面作对。只是,此时大晏帝一双眼睛明显被冰霜覆盖,寒冷至极。饶是张子宜已经多次见过大晏帝发怒的样子,此刻也不由被那骇人气息所摄,不敢抬头。
大晏帝扫那地上半跪着的张侍卫一眼,先前不自觉散发出的怒气已经悉数收起,嘴角缓缓一勾,“张侍卫,你今日带来的好消息应不止这一个吧。”
张子宜抬头迅速扫了大晏帝一眼,见他面色已变回先前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想起昨个儿得到的消息,面上微喜,回道:“属下不负所望,按照皇上的指示行事,终于抓住了刺客!”
原来,大晏帝想的便是借钱公公几人一事让那潜伏的刺客自动露出狐狸尾巴。先前,专门让李福升和张子宜明目张胆地去抓了那有嫌疑的钱公公几人,那张子宜在滴玉宫发现白发一事的消息自然会不胫而走,若刺客潜伏在后宫内,就一定会在听到这消息后产生恐慌,进而有所行动。果然,张子宜派去盯着德馨宫的侍卫有了发现!
德妃身为四大正妃之一,宫中有八个使唤下人,其中四个太监四个宫女。就在传出张子宜查出线索,大晏帝派人抓了有嫌疑的几个老公公后,德馨宫一个叫安富贵的公公便趁着没人的空档偷偷溜出德馨宫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那暗中监视的侍卫自然是远远跟着,当想到此人若真是刺客定是武艺高强,几人便不敢靠得太近,只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想到那安富贵躲进离东六宫不远处的一个小林子里,四下查探无人后迅速将一头束好的头发披散开来,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一头的头发疯狂地拽起来。
待到那安富贵一番疯狂动作停止后又速速地返了回去。几个侍卫到那小林子里一看,才发现安富贵先前呆的地方,地上零零乱乱地躺着十来根花白的头发!原来那安富贵虽年纪不至三十却早生白发,且是长在了头发里层,是以常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若不是他此时做贼心虚又怎会自露马脚?
“……属下没先想到那安富贵竟有这般武艺,更不知他年纪不大却早生华发,这是属下的疏忽。”张子宜道。
大晏帝双眼危险地眯起,冰冷的表情中缓缓吐出三个字,“德馨宫……”
见皇上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张子宜又上禀道:“属下后来暗中查了那安富贵的来历,那安富贵是三年前入的宫,在司礼院同那些新进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一样学习规矩,只短短一年后便被内务府分配到了德妃的宫中,此人平日里也不多言,是以其他公公对他也不甚了解,不过德妃对他倒是很器重。那安富贵自昨日露出马脚后,属下已经派人紧盯着那安富贵,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了。”
大晏帝忽地勾了勾唇,“只凭几根被他拔下的白发就能治了他的罪?从他刺杀轩儿一事便可看出,此人心思极为缜密,且他尚未露出真功夫,若死咬着冤枉俩字,朕岂不会成了冤枉无辜之人的昏君?”
“那……”张子宜心中不甘,好不容易才让那人露出了狐狸尾巴,岂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大晏帝冷笑一声,“刑部仵作验尸得知,当晚刺客所用的刀乃是练武之人专用的长刀,这安富贵若真是刺客的话,他近日没有出宫的机会,那么那柄杀人的长刀定然还藏在宫中,上回不过是搜查了东西六宫而已,其他地方又何曾查过?”
张子宜心中懊恼,“是属下的失职。”
“你且凑过来,朕有一事让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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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德馨宫的安富贵听闻钱公公以刺客嫌疑人的身份被打入牢中审问,第二日没挨过去就死了,连太后身边的钱公公都是如此,这次大晏帝是真的下了狠心了。思及此,安富贵坐立不安,若是被人不小心发现了自己黑发里隐藏着的那几撮白发,那自己岂不会嫌疑最大!幸好他藏得深,没人发现他懂武之事,是以安富贵趁着无人之际藏到了小林子将那几撮白发悉数拔下,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下。安富贵以为众人当时忙着抓嫌疑犯,无暇顾及其他,更莫说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公,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晏帝等的就是这一刻。
自以为安全的安富贵这日正在德馨宫,同红衣碧荷两个宫女伺候德妃。
德妃遣退了红衣和碧荷,殿中只剩下安富贵一人。
“你跟了本宫许久,哪怕是红衣和碧荷也不及你贴心,这次的事定要守口如瓶,否则本宫同你皆小命不保,可明白?”德妃盯着他道,一双眼睛皆是狠辣之光。
“娘娘放心,大人三年前派奴才进宫保护娘娘,奴才自然全部听娘娘的。”安富贵连忙弯腰恭敬道。
听闻这话,德妃才得意一笑,指了指自己身边小桌上的几根价值不菲的簪子,“那几根簪子就算说够你用下半辈子也不为过,本宫上次赏你的几锭金子着实少了些,这簪子你也都拿去吧。”
“奴才不敢。”安富贵忙道,虽如此说,一双鼠眼却时不时瞟过那几根簪子。
德妃眼中鄙夷一掠而过,嘴角带笑,“虽本宫深信此事怎么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但这些东西你先好生收着,等过段时间再拿出来用。”
“奴才谢过娘娘的赏赐!”安富贵激动道,然后将那簪子尽数收入袖中。
正欲退下之际,忽闻细微的声音从窗户处传来,安富贵双眼猛地扫过去,惊见一黑衣蒙面男子朝这边举刀而来。
“啊——,安富贵快,快抓住他!这刺客居然要杀本宫!”德妃恐慌地尖叫出声,因为那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的方向,一把大刀举得老高,反射出的一道银光更是将德妃吓得花容失色。
见那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向德妃的方向砍去,安富贵终于不疑其他,拳脚并施朝那人打去。
一时之间,两人竟缠斗在了一起,那黑衣人双眼明显一凌,这安富贵果然深藏不漏!眼前两人打得难舍难分,黑衣人猛地横空一掌砍向那安富贵的肩膀,安富贵痛呼一声,后退几步,眼中杀意尽显,于怀中取出一根簪子就向那黑衣人刺去。只还没扑过去,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踹开。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大晏帝冷眼看着与黑衣人缠斗的安富贵,赞道:“真是精彩,朕竟不知一个德馨宫的小公公居然能与朕的贴身侍卫不相上下。”
此人此话一出,安富贵已是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身后躲在桌子底下的德妃见大晏帝出现,连忙从桌下钻了出来,却没想到大晏帝竟道出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呼吸急促,心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那黑衣人拉下面布,正是张子宜。
“回皇上,奴才只是……只是有些浅薄的武艺傍身而已,绝无冒犯张侍卫的意思,且奴才不知这竟是……竟是皇上跟奴才开的玩笑。”安富贵拄在地上的手臂一个劲地颤抖,却还是眼珠子一转,这般道。
“哦?原来如此,你这狗奴才以为朕有闲工夫跟你开玩笑。”大晏帝笑着道。“你还想狡辩到何时?张子宜,拿证据。”
张子宜应声,然后朝门外候着的侍卫打了手势,立刻有侍卫拿了那先前收集的白发来。见张子宜示意,那侍卫便低头道:“属下昨日看见这德馨宫的安公公鬼鬼祟祟地去了小林子里,然后散开发髻将头上的白发都拔了下来。”
安富贵神色一变,又立马道:“奴才只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未老先衰,又听闻皇上近日正在查刺客一事,奴才适逢生了白发,怕皇上冤枉奴才,所以才将那花白了的头发都拔掉了。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怎么可能是刺客……”
大晏帝双眼猛地一沉,“狗奴才,非要朕拿出你害人的证据才承认么!张子宜,将你找到的长刀呈上来!”
此话一出,安富贵唰地抬起头,面色已变得灰白,不可能!他明明将那长刀扔到……还未来得及往深处想,张子宜已经命人拿来那装刀的长盒。
“张侍卫,将那盒子打开。朕本来想从新发落,但这狗奴死性不改,朕便让他心服口服!”
“是!”张子宜高声和道,一只手已经伸向那长盒的开口,动作唰地开启了那盒子。与此同时,安富贵猛地一闭眼,死死趴在地上,磕头求道:“皇上饶命啊,奴才说,奴才劝说,恳请皇上绕过奴才一命!”
一听此话,德妃瘫软地跪坐在地上,双眼空洞。而那长盒中根本就是空无一物,安富贵也瞬间傻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我就不能早更新一点,鄙视我自己!
咳咳,恭喜猜德妃的妹纸们,不过这只是表面
☆、78、德妃被斩
78、德妃被斩
怎会什么都没有?安富贵心中早已惊骇得说不出话来。难道皇上根本就是联合张侍卫诓他的?!若是他死咬着不承认或许有命可活;可方才他居然一个紧张便漏了陷!
“皇上,这狗奴才瞒着妾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妾完全不知情啊……”德妃率先出声辩解道;跪在地上望着大晏帝;一脸无辜。
大晏帝淡淡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