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不说话?”袁真转头看袁益,也为他斟了杯酒。“我们三兄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说说话,喝喝酒呢。”
袁真轻笑,左顾,右盼,只有袁益和袁曦沉默地对视着彼此。
袁真嘴角的笑渐渐隐去,停下手中杯盏。
“上次我给妹妹的毒酒,叫做相思引。”袁真淡淡说道,“其实。那酒不是我想给的,却是你想要地。而你,我亲爱的哥哥……”袁真悲哀地看向袁益,“逼着我不得不给……”
“为什么……”袁益眼底悲伤暗涌,他的亲妹妹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袁真茫然地轻晃杯中的琥珀色,“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爱上她?”
袁真侧头,细细打量着袁曦。细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划过她的脸颊、下颚、咽喉……
“你有什么好?”袁真苦涩地笑着,“你娘,抢走了我娘的丈夫,你,还要抢走我唯一的哥哥吗?”
袁曦冷眼看着她地凄艳,“你以为被爱上就是一种幸福吗?有些人的感情,太廉价了,我不屑!”
袁益闻言一震,袁曦看了他一眼。说:“你的爱。不是爱,是害。你既没有保护她地能力,又没有保护她的勇气,甚至她死了,你也仍是维护着间接害死她的凶手。现在,她还要杀我一次,这次你要怎么选择呢?”袁曦顿了顿,叫了句,“大哥。”
袁真迷茫地看看两人,“死了……你在说什么?”
袁曦眼底闪过错愕。原来,她仍不知道名义上是她妹妹的袁曦已死……
抿唇不语,袁曦看着袁真,“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当日我已走出临沂王府,你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给我相思引?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袁真一怔,随即笑开。
“我本不想的……我以为,只要你嫁到丹佛,大哥就会对你死心、绝望。可是我错了……看着他醉生梦死,我就知道,只要你一天不死,他就一天放不下你!”袁真踉跄着走到袁益身边,双手搭在袁益肩上,袁曦看到袁益一瞬间的僵硬。
“大哥,是你害死袁曦的,不是我……”袁真在袁益耳边轻声说,“是你害死她的,如果你不爱她,我就不会把她推到宋家,我就不会送她相思引。世上最毒的酒,最甜蜜地毒药,相思为引,一醉千年……我对她多好,多好啊……哈哈……”
袁益痛苦地闭上眼,“真儿,你醉了。”
“我没醉!”袁真秀眉蹙起,“醉的是你,你们!”
她当然没醉,她只喝了两杯酒。
她却也已经醉了,世人都醉了,是谁说醉了就不会痛苦?
以情入酒,断的是愁肠,以酒浇情,不愈的是情伤。
袁曦听到自己说:“你只是在嫉妒。”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袁真,“我终于芸娘的话了……”
袁曦说:“你唯一骗过的人,是自己。”
“袁真,你嫉妒袁曦。”
“因为……”那个原因在舌尖绕了三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袁真却愣住了。
“嫉妒?”袁真怔怔地看着袁曦,手下紧紧抓着袁益的肩,长长的指甲陷进了长衫。“没有!不是!”袁真尖声否认,“我不是嫉妒!我不是嫉妒他从来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是!不是嫉妒!”
袁曦双唇微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袁益地眼睑垂下,俊美的容颜上一寸寸染上痛苦与不忍。
这是罪,是最初、最后的。不可挽回,无可救药的罪与孽。
一滴亮光划过袁真的脸颊,落到看不见地心上。
原先紧抓着他双肩的手慢慢松开,自身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左肩,袁真一双水剪的眸子直直望着袁曦,浅笑:“妹妹。这曲子好听吗?”
袁曦一怔,侧耳去听,突然一阵尖啸声穿耳而过,她内息一乱,抬头看向袁真。
袁真十指迅速点过袁益的**道,“哥……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是我宁愿你恨我……”袁真鬼魅地笑着,下一刻,水中、屋顶,潜伏许久地死士撤去伪装。将袁曦团团围住。
“我酒里没有下毒。”袁真说,“我不知道你哪里学来一身武功,可是那一声魔音。早已破了你地护体真气。”
“妹妹,请让我,再杀你一次!”
酒楼一楼传来“踏踏”地脚步声。
“姓华地……”袁真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手上一用力,带着袁益退到角落。
“杨凡,来得正好!”袁曦轻笑,不动声色地调理内息,却发现一时半刻是无法恢复了。
右手一震,月缎铃叮铃铃落下。那些死士看到月缎铃。眼底闪过震惊。
月缎铃本是无门之物,而它原来的主人,正是段小仇。
杨凡一个错步,挡在袁曦身前,从各个角落闪出的九个身影反包围住原先的死士。
袁曦扫了一眼,在场的死士只有十个,那么说府里可能会有八个。
不要紧……袁曦安慰自己,八个而已,子玉对付得了的。
袁真眼底闪过狠色。大喝一声:“杀!”
杨凡长剑在手,剑气所及,圆桌一分为二,足尖一挑,桌面向死士砸去。
数月不见,他的武功精进了许多。
袁曦腰身一折,堪堪避过一击,身子一旋,飞到屋顶上。
底下死士被无门高手缠住。却有三个围攻了上来。袁曦强掩不适。运起内力,月缎铃铃声大作。银光在月色中携雷霆万钧之势飞去。
死士知道月缎铃厉害,不敢硬碰,侧身避过,足尖在月缎上一踏,手中长剑向袁曦当面劈去。
袁曦一个闪身,提气空翻,足尖夹住剑身一翻,左掌化剑袭向死士颈间!左掌尚未碰到那人,另一个死士又从左侧攻来,袁曦只能收掌抵挡,眨眼间已然拆分十几招。
一道剑气逼退两个死士,袁曦退了七八步,终于站稳了身子,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让她硬生生咽回去。
“少夫人,你先走!”杨凡提剑帮她挡住攻击。
“妹妹,你要走吗?”
袁曦闻言一惊,回头一看,袁真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把剑叫做月痕。”袁真修长地手指抚过剑身,“是我娘的佩剑。而你的月缎铃,是小仇阿姨地兵器。”
“真有趣……”袁真轻笑着,长剑一挥,一道凛冽的剑气划破夜色如水。“让我看看你配不配拥有月缎铃!”
袁曦月缎铃挥出,与剑尖一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袁曦心脏一拧,喷出一口鲜血。
杨凡瞥见一抹鲜红,心下一惊,退到袁曦身前,“少夫人,你先走!”
“杨凡。”袁曦摇摇头,“这是我和她的对决,你让开。”
杨凡握剑的手一紧,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退开了。
“月痕剑和月缎铃是同一种材质所做,所以每一次碰撞,都会发出尖啸。我无碍,你,却受不住。”袁真笑着走近,“妹妹,我其实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袁曦苦笑,“我真的同情你。”
袁真面色一寒,“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说罢一剑刺出。
第五十章 示弱X突袭X逆转
宋子玉看着芸娘缓缓倒下的身体。
有些事情她还是少知道的好。
三三眨巴眨巴地扒着爹爹的膝盖。
宋子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抱起她,小家伙长得像她娘,可是性子应该更像他。
七七肉呼呼的小腿乱蹬,他虽然还不会爬,但好歹会滚了啊……
宋子玉含笑捏了捏他的脸蛋,这小家伙长得像他,性子却和他娘比较像。
修长的手指抚过小家伙的眉眼果然是我们的孩子啊……
手上动作一顿。
宋子玉亲了亲三三七七的额头,默默地将三三和七七抱到床铺内侧。
屋外响起了打斗声。
宋子玉闭眼分辨。
己方三人。对方五人。
也就是说酒楼那边可能有十三人?
杨凡带去地人只有九个。她又是个容易心软地人。江湖经验不足。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宋子玉心中不安。脑中几个念头一转。门已被人踢开。冷风灌了进来。
对方显然没想到屋内还有一人。毫无声息地一人。他们潜伏多日。怎么从未见过这个人?
对方只是一愣神。可是这一愣神对便足够了。
足够致命了。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如何出手,心口一痛,人便直直向外飞去,他最后看见的是一轮苍冷的月……
同伴一招落败让其余三人心神一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高手不是没有遇到过,但能够隔空一招取命的,他们从未碰到过!
他们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够办到。
他们是对的,这世界上确实没有人能够做到一招隔空取命。
很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宋子玉。
而宋子玉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他是半神。
巨大的声响吓到了两个孩子。三三七七瞪大了眼睛往外偷望,宋子玉摸摸他们的脑袋,又把他们推进了床铺内侧。
这些场面,儿童不宜。
另外三名死士还没有见到屋内发招之人,但是那一招已足以震慑住他们,他们是聪明人。知道实力悬殊,应该立刻撤退。反正本来接到的也不是死命令。
三个死士对望一眼,点点头,飞身离开。
虽然他们都受了伤,但是庭院中地三个无门高手伤势也不轻,因此没有立即追上,而是转身看向屋内。
他们非常确定,屋子里本该只有芸娘和两个小孩。那一招是芸娘发出的?
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是芸娘,还会是谁?
那三人一离开。宋子玉就暗叫一声不妙自己出手太不留余地,本来想震慑住其余三人,没想到威力太盛。反而吓退了他们,如果他们赶往酒楼帮忙,那袁曦的危险岂不是又多了几分?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向门外走去。
正准备进屋查探的三人和宋子玉打了个照面,全部愣在原地。
“保护好两个孩子!”宋子玉气势夺人,让那三人不由自主地点头。
好深厚的内功!好高明的轻功!
月光在月痕剑上折射出一道银辉,袁曦眯了眯眼,脚下一退。对方又逼了上来。
“一百二十七!”袁真面带笑容,数到第一百二十七招。
袁曦脚下步子已有些凌乱,看上去似乎在勉力支撑着,而袁真则稳稳处在上风。
月缎铃和月痕剑地每一次撞击都让在场之人动作一顿,袁真虽然掩饰得极好,却也暗暗叫苦,气血翻涌,她是强忍着喉中一口鲜血。旁人以为她是故意戏弄袁曦,不下杀招。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每一招都使到了尽处,却仍然无法伤到对方分毫。
这一场已经变成内力的比拼了。
袁曦勉力闪躲,渐露败象,杨凡被死士围住,无力脱身相救,心中一急,受到月缎铃的尖啸声干扰越严重,险些被长剑刺中。
袁曦脚步一乱。袁真一喜。大喝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向袁曦心口飞刺而去。
这本该是避无可避的一招。
因为袁曦真气已乱,袁真全力而出。
可是袁曦偏偏避过了!
一个折腰,长剑贴面而过,而手中月缎铃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袁真胸口。
这也是避无可避的一招。
袁真也确实没有避过,被击中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
当,当当……
月痕剑在屋顶上弹了几下。
“怎么,怎么可能……”鲜血自嘴角流下,染红了素色地衣襟。袁真不敢置信地看着袁曦,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了。她怎么可能躲过那一剑,怎么可能在躲过那一剑的同时出招伤了自己?
袁曦走到一边,捡起月痕剑。
很美的剑。新月剑痕,一泓如水。
本子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对于月痕剑和月缎铃来说,这悲哀是相同地。
同炉所出的她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兵刃相向吧。
袁曦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袁真。
袁真手捂着胸口,那个地方应该已经淤青一片了吧。“你明明……”
“我明明已经受了内伤,是吗?”袁曦笑了笑,“我若不是受了内伤,你现在怎么可能还能活着跟我说话?”
轻轻咳了一声,嘴角滑下鲜红,抬手擦去。“我如果不示弱,你怎么会逞强?我如果不卖破绽,你怎么会冒进?”
“连兵器都不忍而怒鸣,你又怎么能够狠下心来,同室操戈?”袁曦叹息着摇头。“我不想杀你。”
袁真一眨不眨地盯着袁曦,谁也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我不得不废了你。”袁曦一步步靠近,“不会武功,对你来说并不是致命的损失。”
袁真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袁曦。
她的九个死士已经全部被制住了。
袁曦叹了口气,“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袁真笑了。“不。我后悔了……”
“我后悔我看轻了你。”
“你在逼我杀你吗?”袁曦好奇地打量她。
“你既然能够冷静地将计就计,就不会失去冷静杀了我。”袁真看着她,“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死了,你也会很麻烦。”
袁曦无奈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身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侠,那我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了你。”
袁真笑了。“你该知道,人有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自由过……”袁曦轻声一叹,右手食指中指凝力点向袁真周身大穴。
“小心”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手上动作一偏,还来不及回头。腰身就被一股力量向后拉去,同一时间,袁真袖口爆发出地细针被全数挡开。袁真脸上带着笑意,向后退去。
揽在自己腰间的是一双熟悉地手。袁曦错愕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宋子玉甩了甩水袖,上面布满了毒针,幸亏,幸亏自己及时赶到……
“你有没有受伤?”宋子玉摸摸袁曦的脸颊,瞥到她嘴角一抹嫣红,眼色一沉,“你受伤了!”
顺着他的目光。袁曦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笑道:“小事,无碍!你怎么来了?孩子呢?”
“有护卫看着,没事!”宋子玉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有事的是你!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变成刺猬了!明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她?现在还顾念什么亲情吗?”
“她可不是说杀就能杀的人。今天我们三个人一起进了酒楼,要是她今晚死在这里,我该如何向临沂王府。向段小愁解释?”袁曦无奈解释。袁真杀了她,还可以嫁祸给无门。她连用地暗器都是无门独有,现在段小仇已死,无门是她地仇人了,能够一箭双雕,只怕她高兴得很。而自己却还要顾忌许多……
袁真在一旁打量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
他是谁?
那样出神入化的轻功,只怕江湖上在无人能及。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出现了这么号人物?而且还如此……年轻?
他和袁曦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两人看起来这么亲密?
身后三个死士在袁真耳边一阵低语,袁真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那个长衫飘逸的男人。
一招?仅用一招就结果了死士中最强的一人?
他是怎么办到的?怎么可能?
宋子玉看到袁真身后三个死士。四下一扫。眉头一皱。
不对,人数不对!
场中只有十二个死士。除去府里那具尸体,还少了五个!
袁真直视宋子玉,“你是谁?”
宋子玉并不理她,心中的不安再次扩散开来。
袁真还留着后招,最后的五个人,她藏在哪里?
袁曦对袁真笑了笑,虽然笑得很勉强,“你没听说过他地名字,我即便回答了你也仍是不知道。袁真看着宋子玉放在袁曦腰上地手,轻蔑一笑,“你也不过是个普通地女人。”
袁曦一滞,知道袁真是把宋子玉当成她地情人了。这么理解倒也没有错。
宋子玉看了袁真一眼,沉默地从袁曦手中取过月痕剑。
袁曦一惊,抬头看宋子玉。“你要做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