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看得袁曦眼花缭乱。看得宋子妍触目惊
“嫂嫂,你还真能吃辣啊!”宋子妍吐吐舌头。厨子专门做给袁曦的菜都红得让宋子妍不敢下筷。
袁曦笑道:“大概孕妇都这样吧,爱吃酸,爱吃辣。”
“我听人家说酸男辣女……”
“那个不一定准的。再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男孩子虎头虎脑地可爱,女儿却也是母亲贴心的小火炉啊!”袁曦微笑问道,“子妍喜欢男孩女孩?”
宋子妍苦恼道:“我不知道……都很喜欢啊……”
“这样啊……”袁曦若有所思道,“你那么喜欢,那我该早点帮你准备嫁妆了,不能让你久等!”
宋子妍的脸红比小辣椒,“嫂嫂,不要乱说啊……”
袁曦挑挑眉,笑而不语。
苏燃和子妍是天作之合,她也答应过子玉会帮忙操持,等过了年,就和公公婆婆商量吧。
回到书房地时候谭默刚好也到了。
“谭叔,坐吧。”袁曦微笑说道。
在袁曦看来,谭默是个很深的人。
店里的人都在背后称谭默为谭老爷子,一方面是对他老资历的敬重,宋氏天下,是他和宋德一手打下的。另一方面,是对他的敬畏。
谭默其实只有四十出头,眼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好像时刻在微笑,可是在他手下走过一遭的人都知道,这个谭总管谭老爷子其实是个笑面虎,在他面前说谎不得、偷懒不得、马虎不得,否则他会笑眯眯地给你一刀。他笑得越深,那刀就刺得越深。
谭默是子玉点名可以信任的人,袁曦相信子玉的眼光。
谭默知道天佑宫,他知道宋子玉和天佑宫地关系,也知道宋德与天佑宫的关系,但是一点讯息都没有透露给宋子玉。十几年来,他瞒得滴水不漏。
袁曦暗中打量谭默,谭默也在暗中观察袁曦。
袁曦的来历,他知道地只比宋子玉少一点点,有更多的事,袁曦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少夫人是要问我文心堂的事吗?”谭默问道。
袁曦点点头,“今天我逛了街才知道,方圆千里最大的书斋竟然不是宋家的产业。”
谭默微笑道:“宋氏虽大。却也不能渗透到每个行业。文心堂已经有百年历史,从手抄书到雕版印刷,文老爷子文隽舒是这一行地翘楚。老爷和少爷都敬重文家,因此一直没有插足这个行业的竞争,再说,这行业的利润也不高,至少没有多到值得得罪文家。”
“利润不高?一本书三两银子,利润还不高吗?”袁曦诧异道。
“少夫人有所不知,一本书三两银子已经是降价了,之前一本书要四两银子,因为单成本就要一两。这样书的价格已经很高,加上利润,就不是平常人家能买得起的了。所以书价既要降,又不能低于成本,能卖出的实在不多,现在贫苦人家多是租书,手抄,这样一来,印刷数量就减少了。能获得的利润一降再降……恕我直言,文心堂目前的经营已经举步维艰了。”
袁曦愕然,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出版业竟然这么艰难。
“当书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人手头窘迫,就会将曾经买过地书以相对低价抵押给书肆一段时间用于出租,这个时间一般是一年或者半个月,到了时间可以以抵押价赎回,超过这个时间要再赎回就必须以更高地价格了。当然也可以不赎回,那书就归书肆所有了。当然书肆也不是什么书都收,这其中还有许多讲究。”谭默一一道来。“少夫人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袁曦微笑道:“只是突然好奇了。谭叔。你刚刚说,他们是用雕版印刷吗?”谭默点头道:“是啊。不过具体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隔行隔重山啊。”
雕版印刷术,那还有发展空间!
袁曦不无兴奋地想。
当年韩国申遗,大卖“直指”的时候她也小愤青了一把,看了不少关于活字印刷术地介绍,对活字印刷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少夫人,还有其他问题吗?”谭默好奇地看着袁曦脸上的变化,却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呃……还有一件事。”袁曦抬头道,“子华最近怎么样?”
谭默微一怔,随即笑道:“子华少爷做得很好,学得很快,做事很卖力。”
袁曦笑道:“那就好,子玉不在了,以后还是要靠子华了。”
谭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两件事正要告诉少夫人。”
袁曦好奇道:“两件?什么事?”
“第一件事,五天后,各分店的主事会聚集到丹佛开会,除了和往年一样总结今年业绩并讨论明年的政策和方向,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决定新一任的掌权人。”谭默接着道,“少爷原是南方商会主席,南方商会一向看宋氏的动作做事,这次他们也会派人参加,少爷不在了,宋氏还在,宋氏的影响力也在,新一任掌权人的决定,事关整个南方商业地发展。”
袁曦被震住了,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下一任掌权人,应该是子华吧。”
谭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第二件事,天佑宫今早来信,要少夫人成为新一任掌权人!”
袁曦再一震。
谭默抽出袖子里的信件,呈给袁曦过目。
袁曦摊开一看,一目十行地解读了信息。
这封信应该是袁悦写的,里面简要地提到三点讯息。第一,袁曦本是天佑宫的人,应该顺理成章接任掌财使一职。继续为天佑宫和朝廷效力。第二,谭默和天佑宫会出力帮助她夺得掌权人一位。第三……
第三点,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所下的指示别忘了你的承诺。
举宋氏之力助陛下攻下戗国王廷!
袁曦面色凝重地收起信纸。
“我凭什么去争这个位子?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寡妇。”袁曦看向谭默,“公公知道这件事吗?他出任这个位子不是更合适吗?”
谭默摇头道:“老爷不会再过问这些事的,你应该看得出来。老爷无心,也无力了。
“而你能够争这个位子,因为你手上有象征身份的宋字白玉牌!”
“宋字白玉牌?”袁曦不解。
谭默叹了口气,“就是少爷曾经交给你地玉牌,少爷将它交给你,也就是默许了你地继任身份。”
那面玉牌?
这是我们宋家独有的令牌,在所有的宋字号店铺,只要亮出这面令牌,掌柜自然知道你的身份。五百两以下的东西可以自行取用。
那时子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了吗?
那时他说“掌柜自然知道你地身份”,自己并没有多想是什么身份,如今看来。竟是宋氏掌权人的身份!
难道那时子玉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子玉说他早知自己是短寿之身,那他肯定会一早做好准备地。让子华跟着谭默,却把玉牌交给自己?为什么?
袁曦低头沉思,想要找到其中地关联。
子玉不可能猜到自己和皇帝的交易,但是他知道宋家和天佑宫地关系,而且他在诀别信中说了,公公心已成灰,诸事不理,所以他有理由猜测他走之后。宋家会有另一人接任掌财使,毕竟再无人能与宋氏的财力匹敌。而接任掌财使一职的,要么是子华,要么是自己。从关系上看,自己比子华更合适。
可是子玉给自己玉牌的时候,尚不知道以上一切前提。
等等,他是真地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是一种幸福,是不是因为他早已知道了一切。或者知道了部分足以让他下决定的事实?而这个决定,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
他交给她玉牌地时候,或许并没有想将宋氏一并托付。没有天佑宫、宋德、谭默的支持,这玉牌随时可以由宋德收回。
可是经历了许多事,他是不是终于下定决心让她继任掌权人?
有了多方支持,再加上玉牌,她才能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子。
可是子华呢?子玉似乎原有打算将宋氏交到他手上,可是为什么又一面教他,一面防他?
到底……
到底他瞒了自己多少事?
袁曦烦恼地叹了口气。
相公。你娘子真的不聪明。你留下这么多谜题,我解不开呐……
谭默看着袁曦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说道:“少夫人不必考虑太多,只须回答,做,还是不做?”
袁曦茫然道:“我怕我做不到……”
“做,还是不做?”谭默再问一遍。
“我不想做。”宋氏、南方商会、陈国半壁江山,自己只怕担不起。
“可是我不能不做……”天佑宫,皇帝,自己都惹不起。
袁曦叹了口气。“我做!”
谭默笑了。“少夫人其实无须担心太多,你不懂的,有谭默告诉你,宋氏遇到困难,还有天佑宫为助力。老爷已经同意了你的身份,你的阻力又少了一层。”
“子华呢?他会怎么想?南方商会,各方主事,他们会同意让一个女人做掌权人?”袁曦不乐观。
“这半年来,子华少爷确实做了很多,南方商会和各方主事或许都会倾向于支持他,但是你有掌权玉牌,有老爷支持,同样可以一争!”
“争?”袁曦一笑,“果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十二章 账本
天色未暗,谭默就亲自送来一叠资料。
“这是各方主事的资料,包括年龄、喜恶和从商经历,了解这些有助于和他们谈判。”
袁曦翻看一下,竟有十三本之多。
谭默看出袁曦的惊讶,“十三个主事,前两三面的个人档案,后面经营情况。”
袁曦苦下脸,“我怎么看得完,只剩下四天了。”
谭默无奈道:“能看多少是多少,至少需要看完个人档案。”
袁曦叹息着点点头。谭默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明日把南方商会的资料送过来给你。”
“啊……”袁曦一声惨叫。
人是潜能的,这种潜能往往在绝境中会被激发出来。
手一松,第五本资料册落到地上。
松了松筋骨,袁曦疲惫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这么拼命是什么时候?
大学地考前突击……
太久没用地知识几乎都忘记了。看了五本资料册和账本。曾经学过地知识又慢慢清晰起来。
虽说大学教材总是在一定程度上脱离实际。但是也算垫了底。让自己在接触到实际操作时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这里地记账方式大略上中国唐朝时候地记账方式相差不多。采用地是单式记账方法。对记账符号地具体运用已能够根据会计事项地具体内容而较灵活地加以掌握。并且在会计记录中采用了一套会计体数码字。相当于中式数码字地繁写体。用以防止他人通过篡改会计记录。贪污盗窃国家财产。
这样看来。这时地单式记帐法已经较为完善。但是从袁曦过于现代地角度来看。这仍然十分落后。过于简单。也过于复杂。那些繁复地字体。竖排记录。看得她两眼发花。四肢发颤。恨不得扔书闭眼。可是想到将来要看地还有千千万。她只能无奈叹气。坚持下去。
不行,一定要改变,不然她就死定了……
听谭默说这里采用的仍然是雕版印刷术,并且之前仍有一个与手抄本并存的时期,翻看那些买来地书,想必这里的雕版印刷术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
雕版印刷术始于公元三世纪的晋代,中国最早发现的雕版印刷本是唐朝的《金刚经》,但是雕版印刷在唐代尚未盛行,事实上。雕版印刷术到了宋代才发展到全盛时期。
比照记账方式和印刷术的发展,袁曦大胆估计陈国地发展程度和中国唐朝差不多,那如果要改进记账方式。显然不能一步登天、揠苗助长。商品经济的发展尚未到使用复式记账法的程度,那么只能在单式记帐法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了。
宋代和唐代的记账方式没有太大区别,明朝的倒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在中国民间会计中,以商业会计为代表所运用的传统记账方法是收付记账法,它的会计记录较为整齐划一,对于同类账目地汇总简便易行,其会计报告的编制也一目了然。日常的会计记录区别于月结、季结、年结和会计报告编报,前者大都以“收、支(付)”作为记账符号,后者则多以则多以“入、出”作为集合账目地标志。这种做法普及于明代。并且一脉传承,相沿不改。
明代记账方式既简明扼要,又能够较为完整地、正确地反映会计的对象,和唐朝时的记账方式有相同之处,在今后的时间里逐步改变,应该能够为其他人所接受。
至于账簿格式,也该统一改改。无格文簿和印格文簿让文心堂印一批过来应该没问题,不过格式还要自己画……
袁曦呼了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趁热打铁。把刚刚想好的东西记下来,否则一觉醒来,就不知道还能记得多少了。
袁曦走过屏风,芸娘已经睡着了,看看时间,已经三更天了,自己真是不容易啊,也辛苦芸娘陪着自己了。
磨墨,袁曦打开笔盒。里面一些羽毛笔是之前吩咐人做的。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用得上了。
待写完那些条条杠杠,又画过几张账簿草图。袁曦再也撑不住睡意,慢慢挪回床上睡了。
谭默果然一早就来报道了,袁曦起得晚了些,便听芸娘说谭总管一早来了一趟,见少夫人还没醒又走了。
袁曦倒不好意思了,让小倩快去请谭总管来一趟。
南方商会的资料少了账目,比十三主事的十三本资料少了许多,却也有五本。
袁曦把昨夜想好写下地几点改进方案拿给谭默过目,又简单解释了一遍。
“这……”谭默有些讶异,甚至可以说是震惊地看向袁曦。对于少夫人,他其实没抱什么期望,在他看来,袁曦大概只是一个武功高强、资质一般的女子,她当掌权人没关系,只要有他看着,宋氏不会出大乱子。可是如今看她提出的《改进做帐方式几点意见》,他却是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这其中固然有些许不合适之处,但是想法之新颖、做法之大胆却让他不得不服。细看那几条意见,再经一番思索,确实利便许多。
“行不通吗?”袁曦看谭默面色凝重,以为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不禁有些失望。
“不是。”谭默微笑着摇摇头,“少夫人提出的这几点都能够切中要害,但是具体操作还需要进一步考量,毕竟大家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记账方式,要改变也不在这一时一刻。容我回去考虑一下,再做稍微修改。”
袁曦松了口气,点头笑道:“那就麻烦谭叔了。说实话,我昨晚看得快崩溃了,真不知道你们平时怎么看得下这么多繁复的账目。”
“习惯就好了。”谭默笑道,“原来少爷一天可以看几十本。”
“几十本……”袁曦讶然,“吾不如也!”
“多看一些时间也就习惯了。这里是南方商会的资料,一共有十七人。”谭默翻开其中一本,“我已按顺序排列好。前面这几号人物需要特别注意。”
谭默一顿,又道:“其实南方商会十七成员和十三主事的心思不同。南方商会想要地,是一个够强够精明的商人当主席,能够保障南方商会的利益。而十三主事想要的,是一个懦弱平庸的掌权人,这样便可方便他们从宋家窃取更多利益。”
“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啊……我该倾向那一边呢?”袁曦问道。
“应该是看他们倾向哪一边。恕我直言。从我探得地消息看来,南方商会倾向于子华少爷,而十三主事应该倾向于您……”
袁曦呆了呆,无奈地耸了耸肩,“想也是如此,我这个妇道人家,孤儿寡母的比较好欺负吧。”
谭默轻咳两声,“少夫人深藏不露,是那些人有眼无珠。”
袁曦呵呵一笑。知道谭默是在安慰她,也不去多在意了。
“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谭默取出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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