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咯噔一声，林诗雯知道他在说谁。
不止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那个女孩的化名，和她很像，甚至那个女孩，也与她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见过一面，看不出她们之间有何相似之处！
“你找我有事吗？”不想纠结于那个问题，林诗雯转口问道。
谢可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身材除了高之外根本没多大的看头，有一头很黑很亮的青丝，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可以称道的优点了，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陛下提到她时颤抖的语调，还是希夷提到她时飞扬的神采？
“唔，我刚刚碰到希夷哥哥了，他要我好好照顾你，所以顺便来看看，”谢可支支吾吾说道，“还有，陛下想见你。”
卷六 独留青冢向黄昏 第二百四二章
这不是林诗雯第一次去见攸然，却与以往的每一次心情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点绝望与失落的复杂。
林然，不，应该是攸然，站在含章殿台阶下，脱下华丽的黄袍，精美的锦袍将他衬得那般好看，英挺的侧脸在落日余晖中散出淡淡的光辉。
林诗雯亦步亦趋跟在谢可身后，直到谢可停下对攸然行礼，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那个人最真实的身份。
他是王，而她，是民。
这便是区别，高高在上的帝王和平淡无奇的少女，别说是在千年之前的古代，即便是身在现代，人与人之间，永远会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差别。
那样的差别不会随着时间变迁而消退，只会随着年龄而越发感到深刻。
“谢可，你先退下吧！”攸然摆手说道。
寂静的宫殿前，只剩下他与林诗雯二人。
“林姑娘。”攸然背对着林诗雯，说道。
咬着嘴唇的贝齿骤然松开，想要问的问题，曾经无法启齿，也不知该对谁启齿，终于，她得到了那个答案，模模糊糊，却又十分肯定。
“你是他，对不对……”
无法说出那个名字，林诗雯问道，双手不安地扯了扯衣角。
一丝风将她额角的发梢吹落，拂过脸庞，痒痒的，带着说不清的温柔。
就如他的声音，那般让人眷恋。
“他？”攸然顿了顿，顷刻间猜出她想问的话语，“你说的是，攸然么？”
嘴唇吐出这个名字，平淡无波。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只是个符号，对父皇母后而言，只是个昵称，对天下人而言只是个禁忌。
很久很久没有人那么叫自己的名字了，这个世上唯有诗诗会毫无顾忌地叫着自己，清脆的声音，像三月的溪流。
“果然……”林诗雯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被卸去大半，攸然……攸然……他真的是那个攸然！
所有的事情摊开在自己面前时，反而不知该问什么，不知该说什么。莫名的，她想起柳永的那首词。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攸然，曾经是她最爱的人呵……
为什么会爱上他，是怎样爱上他的，没有人告诉自己，只有一个答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答案。
“诗诗，你……快乐么？”迟疑了许久，攸然才问道。在从希夷那里得知真相后，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同一个人，不再是相同的面容，但她始终是她呵！
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没有了曾经的爱恋，可那还是他的诗诗呵！
“我，”林诗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快乐？他怎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她回答道，“很少有事情让我不快乐。”
“是吗？”指尖颤抖着，扶住身边的树干。
包括嫁给希夷，你也丝毫感觉不到不快？
还是说，你本就爱着希夷，赐婚于你而言，终于让你们如愿以偿？
“那朕祝你们幸福！”说罢狠狠甩开袖子，攸然大步离开，不给林诗雯任何开口的机会，留下她一人莫名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刚刚，他说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愤怒，让他甩袖而去？
林诗雯低头，一张纸片落在地上，她俯身拾起，上面是她的字迹，“攸然”二字。
下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像是新写上去的，看上去每一笔都那么认真，力透纸背。
——林诗雯。
已经无法说出心中的滋味，林诗雯傻傻地站在那，拽着纸的手越来越紧，纸面皱起，似乎是被水打湿。
是汗水么？
还是……泪水？
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四周没有人，她只能凭着依稀的印象往回走。
半途中隐约听到风中传来的呻 吟声。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令人不舒服，糜烂，带着丝丝**。
“子思，轻、轻点……”
卷六 独留青冢向黄昏 第二百四三章
那是什么声音！
感觉到整个神经都绷起来，林诗雯放轻脚步，朝着声音的发源地缓缓走去。暗沉沉的天气，她什么都无法看清，只依稀的看到树影下两个纠缠一起的身影。
便是傻子这时候都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林诗雯顿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前进的步伐戛然而止，惊慌地往后倒退几步，却一不小心踩到路边的小石子，发出咯嘣一声。
“谁？谁在那！”男人嘶哑的低吼，那声音不仅是吓到林诗雯，树下二人也惊觉起来。
没有回答，林诗雯转身拔腿就跑，这里是皇宫，就算不读宫闱秘史也知道男女之事在皇宫中除了皇帝能够随心所欲之外，其余人是如此便是淫乱后宫，即便此处不是后宫，宫中的妃嫔宫女也都是为皇帝准备的。
那人的举动要是被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条，而他们敢如此胆大的做这样的事，一定不是简单之人。
她林诗雯可不想卷入这莫名其妙的争斗之中去！
慌乱的脚步声后迎来的是一片死寂，女子惶恐的声音说道，“子思，怎么办……”
“嘘，香，别怕，不会有事的……”男子的声音渐渐低下，模糊不清。
随后又是女子的声音充斥耳膜，“思，别……
黑衣遮掩了他们的动作，遮挡了女子的身体，纠缠的手足，却掩盖不了那淫靡的气息。充满欲望的声音……
很快，雾香便不能再思考，不能自拔地陷入了陈子思温柔而粗暴的动作之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背脊，指尖扣入肉中，仰着头不住喘息，腰肢在陈子思的把玩下不住扭动起来，“快、快点……啊——”
结束之后，陈子思一手撑住脑袋，把玩着雾香的头发，一络发丝放在唇边，温柔的轻吻着，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自己明明在这附近设下结界，一般人是绝无可能发现，刚刚那人不但踏入结界，还能看见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之人……
会是谁呢？
除了水天师和容希夷之外，他想不出第三人。
但不可能事他们二人，那身形，还有那脚步，都不似男子。
带着女子的轻柔，难道会是……鱼汀？
不可能，她的体内已经没有灵魄了，现在的她完全等于一个空壳，这一点他完全清楚。
除了鱼汀，还会是谁呢？
白日里遇到的那个女子浮现在眼前。
是她？！
她又是谁？！
嘴边不觉扬起一个有趣的神情，手一用力，听到雾香的轻呼，“思，疼……”
“恩，”陈子思心不在焉的答道。
“思，不要紧么？”雾香身上盖着陈子思的大衣，隔着衣裳，她微微隆起肚子，“这个孩子是我和……”
“嘘——香，，没事的，我下了咒，没有人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包括水天师和容希夷，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施下的咒术，不但改变了皇上的感情，甚至影响他的记忆。
陈子思微笑着说道，半边面庞被长发遮掩住，雾香只能看到他另一边面庞之上的眸子，温和中掺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一直都看不懂他……
从第一次被他所威胁起，她曾害怕过、愤怒过、挣扎过，甚至想要向陛下坦白自首，却每每被他拦下，而后她不知不觉陷入他的温柔他的多情之中。那半边被毁去的面庞如今看来并不在觉得可憎，而另半边面庞则是带着说不清的俊美和清秀。
若是没有被毁去该多好……
指尖抚上陈子思完好的半边脸，雾香喃喃道，“思，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背叛最初的主人——夏家，她已经彻彻底底属于他了，从身到心。
什么都可以么？
陈子思微微眯起眼，调笑问道：“下地狱呢？”
“为了你，我愿意。”雾香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声叹息，陈子思觉得自己坚硬的心似乎在被什么打动，软化，他摇摇头，排除心底可笑的声音，再度戴上冷漠的面具，“监视好夏语，别让她有机会碰到皇上。”
“是。”雾香说道。想了想，又问道，“思，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结束这一切，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她已经厌倦了，厌倦这样无休无止的背叛和利用，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带着孩子和自己所爱的人，过着普通的生活。
“快了……”盯着夜幕的星空，乍看之下，灿烂的繁星一如往常，而于天命师来说，星辰位置稍有变动，便是异常。
已经，有一颗星辰的轨迹在开始改变……
武林大会一拖再拖，如今陛下回来，是召开的时候了。
只欠一个契机……
群英荟萃的武林大会，失踪已久的武林盟主，江湖已经平静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快要忘记曾经一度的腥风血雨。
“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陈子思微微一笑，眼底是一抹怎么样都无法掩饰的残酷。
……
慌乱之中，林诗雯彻底迷失了方向，不看前路地不停奔跑，知道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
浓浓的夜色让她无法分辨方向，四周悄悄一片，恐惧渐渐弥漫上了心头。
“你来了。”
风中传来一声轻语，林诗雯被惊得重重摔倒在地，双手支撑这颤抖的身子，仰起头。
星光之下，半空中漂浮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卷六 独留青冢向黄昏 第二百四四章
“你……是、是……”林诗雯惊讶地看着半空中漂浮的身影，不仅结巴起来。
她是什么人？
长的好美啊……
不、不对！为什么，她能在半空中飞？
“不记得我了么？”那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也是，你的记忆已被我夺去。”
“什么！”林诗雯瞪大眼睛，她刚刚说了什么！？
自己的记忆，是被她夺去的么？
“不说那些了，”半空中的女子甩了甩脑后的长发，漂浮在半空中的发丝像水一般静静流淌，“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什么？”林诗雯越发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女子对于她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抬起头看了看夜空，布满星辰的夜空，繁星璀璨，美丽至极，“快有千年了吧！？能不能改变那个结局呢？还是……”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林诗雯身上，“还是说，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忧伤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期待，林诗雯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更不明白她话语中那个“结局”指的是什么。
“只剩下最后两世了呢！”女子不等林诗雯回答，喃喃道，“无论如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诶？”
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女子忽的直起身子，青丝散落得到处都是，伴随着实浅浅的荷香，“如果是你，一定没问题的……一定……”说罢消失不见了。
留下林诗雯一个傻傻地站在湖边。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么？
飘在半空中的女子，还有那一席似懂非懂的话语。
“大概是最近几天发生太多事了，自己精神有点恍惚吧！？”林诗雯摸了摸额头，擦去细细的汗水，转身间抛开心中的困惑，继续寻找回去的方向。
想得越多，便越觉得困惑自己的问题太多，不如不想，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吧……
嫁给希夷也好，喜欢的人是当今皇上也好，这些事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所以只能听天由命了……
叹息间，林诗雯看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以及风中传来的呼喊声，“林小姐——林小姐——”
林诗雯一时激动，冲着灯光跑过去，一面应声道，“我在这里——”
宫女们看到来人是林诗雯时，一个个显得很是激动，“林小姐，总算找到您了！”
“怎么了？”林诗雯问道。
“陛下为了找您，差点连御林军都派出了！”服侍林诗雯的小宫女急急答道。
“哈？”林诗雯瞪大眼睛，没这么夸张吧！竟然要出动御林军。
“既然找到林小姐了，快去向陛下通报一声平安吧！”说完便拉着林诗雯往一处走去。
“啊——哦，”林诗雯被拉着踉踉跄跄走了两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回去么？还是……
“当然是去见陛下！”小宫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为什么要去见陛下？今天下午不是踩见到么？林诗雯抗拒地抽出手，“我累了，想回去休息……能不能明天？”
睡一觉，然后再来考虑以后的事情，天大的烦恼也留到明天再说吧！
“不行，怎么能让陛下等呢？”小宫女一口回绝，紧紧拽住林诗雯的袖子，不肯放开。
听到“陛下”二字，林诗雯不由撅起嘴巴，也是，那人是皇帝耶！都说伴君如伴虎，要是真的惹皇上生气了，最后吃不了兜着走还不是自己！
放下抵抗的情绪，林诗雯乖乖跟在后头，走到一半突然发现她们正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前面……不就是自己所住的宫殿么？
旁边的那座宫殿，是含章殿啊！
“我们不是去见陛下么……”
“殿下正在含章殿里等您！”听出林诗雯的质疑，小宫女流利地回答，最后一丝奢望也被斩断。
不得不去见那个人呢！
林诗雯沉沉叹了口气，越是不想见到，偏偏越要遇上，那段失去的记忆，一定也有许多不开心的回忆吧！？
含章殿内，灯火通明，四周摆放的瓷器泛着幽幽冷光，偌大的宫殿，却没有多少装饰，简单得让人怀疑这真的是皇帝平日所用的行宫么？
“林小姐，陛下在内殿。”小宫女停在殿外，说道。
“你不进去么？”刚踏入殿门的脚缩回来，林诗雯侧头问道。
“奴婢没有资格进去。”
林诗雯点点头，看了看门口的守备，似乎没有人打算同自己一道进去，只能一个人去见他么？
深深呼吸一口气，虽然不愿意，却无可奈何。这里的一切，都是皇帝说的算，其余的人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一步步迈向内殿，光线透过身子在地上打下深深浅浅的剪影。林诗雯拉起裙摆，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
空荡荡的宫殿中，半个人影都没有，皇上真的在里面么？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里面一处房间。
一张矮桌上，烛光晃晃悠悠，暗淡的光芒将房间里照得晦暗不清。
“陛下找民女有何事？”看到阴影处得欣长的背影，林诗雯硬着语调问道。
就算是身份地位有着天壤之别，那些都是与生俱来的，是无法选择的。灵魂深处，她、与他，都是平等的。
攸然转身，收敛起眼中的苦涩，站在阴影处，静静地看着烛光照耀下的林诗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
相貌改变了许多，但那双眸子，却始终没有改变过……
依然是那么的清澈洁净……没有染上丝毫尘埃。
“对不起。”声音微苦，他涩涩说道。
“诶？”林诗雯大惊，他对她说什么……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去？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根本无法消化。
一国之君，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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