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红颜醉- 第57部分

攸然点头，他本来就不愿与那些人有太多接触，他们不属于一个时代，自然不应有过多交集。

“林公子，这边请。”慕容曦仪做出手势，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陆府的夜色之中。

广袤的星空中，闪烁着温和柔亮的光芒，悄悄地注视着地面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历时有过的纠葛与盘错，也没有人能猜到，这错位的时空中，究竟哪些是真正发生过的，哪些不过后人杜撰的……

然而，历史永远是历史，无论它的过程如何复杂，结局永远只会有一个……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五五章

“喂，书生，什么人？在哪儿啊？”后花园里，一片浓荫华盖，将烈日党在外头，余下阵阵清风，伴着嫩芽青草的香甜。

粉衣少女嘟着可爱的脸颊，红润的小嘴似那甜甜的樱桃，鲜红欲滴。

“林公子就在这儿呀，你看不到他么？”慕容曦仪一身青衫，负手站在晨光之下，暮光垂照，他仿若自水墨画中走出，优美而素雅。

顺着慕容曦仪指向，少女视线掠过攸然所在之处，脸上却一片茫然，看了半日，又转向慕容曦仪，伸出右手贴上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呀！”

慕容曦仪顿时失笑，正色道，“别开玩笑了，诗诗，这位是林公子。”

“我可没开玩笑，”陆诗云撇撇嘴，扭头问身后的蝶衣，“蝶衣，你可看到什么林公子么？”

“回小姐，除了慕容公子，奴婢再没看到别人。”蝶衣老老实实说道。

这回轮到慕容曦仪和攸然大吃一惊。

看不到？怎么可能！

难道自己成了一抹幽魂？可为何慕容曦仪能看到自己？

攸然上前几步，走到陆诗云面前，陆诗云面色平静，不似在假装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慕容曦仪喃喃自语，一副想不明白的神情。

陆诗云眉眼弯弯，笑道，“说不定像戏里面唱的那样，幽幽魂魄，辗转几世，落入今生，缘分天定。”

“你是说，林公子是一缕幽魂？”慕容曦仪顿时了悟，抬头正见攸然自陆诗云体内穿过，真如魂魄，无形无体，飘渺无依。“怎么会……”

见慕容曦仪呆呆的模样，陆诗云抿嘴笑道，“别担心啦，我以前也是……见过魂魄，没什么可怕的。魂魄没有形体，伤害不了你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走，书生，我们溜出去玩！”陆诗云不由分说拉起慕容曦仪袖子，朝着墙边跑去。

攸然不由跟上，看着陆诗云轻巧的跃上墙头，然后纵身跳下，轻巧落地。而慕容曦仪看起来笨拙许多，好不容易爬上墙头了，却又跌下去，险些摔得四脚朝天。可就在他落地的瞬间，悠然似乎瞥见他身下露出什么东西，好像是右手撑地，缓冲了所有的力道。

慕容曦仪真的不会武功么？

陆诗云叫他书生，分明是将他当作不懂武功的人对待，可攸然隐约觉得，刺人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眼眸之中分明藏着睿智，弯起的嘴角挂着从容不迫的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难以模仿的高贵优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介普普通通的书生？

陆诗云拉着慕容曦仪东游西逛了一日，攸然一直跟随着。自发现自己又成了一缕魂魄后，他也不避开任何人，直接从他人体内穿过。只觉得身轻如燕，行走毫不费力，也不觉得疲惫饥饿。

看来做魂魄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无一日三餐之忧。

傍晚时分，陆诗云和慕容曦仪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虽处乱世之中，但容州地势优越，易守难攻，加上容氏的精兵把守，百姓依然生活在安乐之中，看不到战争带来的阴影。

一路走来，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皆是喧嚣吵闹，其乐融融。

丝毫不比数百年之后的沉景都城差。

“燕雀楼。”陆诗云念了一遍门口的牌子，右手扇子往左手手心一搭，豪爽的说道，“走，听说进了新的女儿红，去尝尝！”

“女儿红？”慕容曦仪蹙眉，“诗诗，你忘了上次教训？难道又想被容公子嘲笑一通？”

“嘲笑？”陆诗云哼了一声，鼻子扬起，“他笑他的，我喝我的，有什么干系？”

慕容曦仪听后，头疼的叹了口气，“你怎么不能向雨姑娘学学，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陆诗云回头看了慕容曦仪一眼，神情冷了下去，面无表情说道，“怎么，连书生也看上了雨姑娘？‘千里江山醉雨愁’，雨姑娘魅力无边，书生要是喜欢了，可得早早提亲去！不过据说雨姑娘与容公子自小青梅竹马，书生胜算很小呢！”

慕容曦仪哭笑不得，“谁说我喜欢雨姑娘了！只是希望你能收敛一点！”

“那就不要拿她和我做比较，她是她，我是我，你若不愿去喝那女儿红就回去！”陆诗云咬了咬嘴唇，气呼呼地甩开袖子一人走进燕雀楼。

“诗诗她是怎么了……”慕容曦仪疑惑地说道。

“每一个女子都有着自己骄傲的一面，拿她们和别的女子去比，的确不对。”攸然站在他身后，方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近缓缓说道。

慕容曦仪吓了一跳，回身见身后男子白衣而立，黄昏斜阳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剥落了高高在上的姿容，染上几分人间烟火。嘴角不禁翘起，诚如陆诗云所言，即便是魂魄又如何？

他上不了自己，也没有必要伤害自己。

或许，他们的相遇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是么？”慕容曦仪回味着攸然的话，点点头，“也许是罢！”

“快点进去吧！”攸然淡笑，若想要挽回，便进去陪着她喝女儿红，去肆意潇洒一回，而不是要她做什么大家闺秀，拘束且谨慎地活着。

慕容曦仪走进燕雀楼一楼一张圆桌旁，见陆诗云扁着嘴，神情沮丧。

“诗诗。”慕容曦仪迎面走去。

在看到慕容曦仪的瞬间，陆诗云眼中闪过一道欣喜，顷刻又恢复如初，面色冷淡的看着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陪你喝女儿红！”小二端上一壶酒，一个杯子，慕容曦仪迅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对小二说道，“再拿一个酒杯来！”

说话间，目光扫过攸然所站的位置，攸然颔首，慕容曦仪眨眨眼，杯子晃了晃略表谢意。

“陆小姐，慕容公子。”一边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陆诗云身体一僵，抬起头，细细长长的柳眉不自觉的蹙起。

“怎么又是他们！”她小声说道，不悦的饮下杯中酒。

“陆小姐，好久不见！”随之而来的男音爽朗清越，带着珠玉落盘的鸣脆，男子身着华服锦衣腰间玉带流光溢彩，随身佩戴的玉佩更是精致非凡。

陆诗云放下酒杯，深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假笑道，“是‘好久不见’啊，容公子！”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五六章

“有区别么？”锦衣男子踱步而来，攸然定睛细看，果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气质……

若将容攸然比作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水中莲花，清丽淡雅；那么容琉书就是那一笑惟拈富贵花的牡丹，雍容华贵。

慕容曦仪视线在攸然和容琉书二人之间打转，一时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什么像不像！”陆诗云故意不搭理容琉书，转而问道。

慕容曦仪刚要回答，想起他人无法看见之事，只得干笑笑，“前些日子遇到一个人，几分像容公子。”

“是么？”容琉书礼貌地笑笑，对于慕容曦仪，他还颇儒雅之气，言行举止有几分欣赏。此人青衣长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言行举止却暗藏着几分豪迈，令人好奇之余禁不住想要更多的了解他。

慕容曦仪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陆姑娘，好久不见。”见场面冷了下去，容琉书旁边的女子温婉笑道。

“雨姑娘啊，要喝酒么？”陆诗云端起一杯酒，朝女子方向挥了挥，那晶莹的酒露从碗口溅出，女子不由退后一步，脸上露出拒绝的表情。

陆诗云摇摇头，自顾自送入嘴中，“原来不要啊，可惜了，喝酒可是人生一大乐事！”

“人生的乐事可不只有喝酒！”就被容琉书讥讽道。

砰的一声，酒杯狠狠的撞击桌面，四周一片安静，只见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陆诗云和容琉书身上，像是在等着看下面发生的事情。

“不去阻止么？”攸然在慕容曦仪身边问道。

慕容曦仪微微侧脸，极小的声音答道，“用不着，每次都是这样。”

攸然点点头，原来圣帝与陆皇后的感情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啊！还真有几分……

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味道！

“哦，容公子的人生乐事又是什么？”陆诗云斜睨他一眼，一手倒酒。

琉璃剔透的酒水顺着坛子口哗哗直下，大部分酒水都流入杯中，少许溅在杯壁上、桌子上，还有衣袖上。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目光扫向四面八方，容琉书淡笑道。

“燕雀？这里可是燕雀楼！”陆诗云啜了一口酒，舒服的叹了口气，视线也随着他四面一瞥，手一挥，大声嚷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吃你们的饭去！”

噗嗤一声，这回不只是容琉书了，慕容曦仪、攸然一干人都笑起来，旁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而后纷纷各自喝酒谈天去。

“做吧！”慕容曦仪做了个请的手势，容琉书和女子便坐下。

“谁叫你们坐的！”陆诗云一口接着一口饮酒，中途停下时口齿不清的说道。

“别再喝了！”容琉书一手按住她放在坛子上的手，不耐烦道，“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般！”

陆诗云反手一转，拍掉他的手，冷然笑道，“你现在不就见了？不愿见？不愿见就抱着你的雨美人去别处，不要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不觉得惹人嫌吗？”

“诗诗！”慕容曦仪轻声呵斥。无乱怎么不喜欢对方，话不能说过，说过了，便显得此人很没素养，平白让人笑话。

陆诗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继续饮下女儿红，双颊染上了一层傍晚的暮色，晚霞般的绚烂，配上星空一样的眼眸，只一眼就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正对着陆诗云坐着，容琉书暮然觉得自己心跳一阵狂乱，陆诗云的眼神带着说不清楚的明亮与澄澈，甚至连雨儿偌大的水眸也不及其万分之一。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悸动？

容琉书合上眼，欲甩去脑海中陆诗云的眼眸，却不料那灿若星辰的眸子不仅挥之不去，反而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他一定是病了，病的不轻，才会对陆诗云那样要才气没才气要修养没修养的女子心动。雨儿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婉约那么的可人，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当是非她莫属！

“书，怎么了？”容琉书霍然站起，雨儿仰头诧异问道。

“雨儿，我们走！”容琉书转身故意不去看陆诗云，不停地想要将她驱逐出自己心中。

只是，一旦深深刻下的记忆，真的能够轻易忘却么？

早不知在何时，与她相遇的每分每秒，他都无法忘却，这亦如水中一尾鱼，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便无法呼吸……

如果有一日，她不再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么他便会对她……

思之成狂。

四个字跃出的那一刻，容琉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抚了抚胸口。心脏的跳动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臆想。

可为何……会是她？

为何他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

他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的！

容琉书踉跄走了两步，便飞快的拔腿朝门口走去，连雨儿急切的呼唤似乎都没有听到。

“天下，是么？”陆诗云眯着眼，看着容琉书锦衣背影，喃喃说道。

脚步停住，似落地生根般，容琉书再迈不动一步，天下，他在心中重复着……她的话显然是冲着他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来的。

她怎知道，他的志向是在天下？

旁人皆以为他欲出人头地，所做种种不外乎是为了高管地位金钱权势，唯有她，“天下”二字，撞入他的心坎。

“燕雀楼中，最正宗的酒并非女儿红，而是竹叶青，芳香醇厚，甜绵微苦，余味无穷，你可以试试。”

说完，身影消失在门口处。

眼中划过一道难以言喻的情绪，陆诗云垂头片刻，忽而大呼道，“小二，来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诗诗！”

慕容曦仪见她已醉，刚要出声阻止，攸然在一边低语道，“竹叶青性温和，让她喝一些也无妨。”

已经醉了，索性一醉到底，忘却所有，明日醒来时便不复记得这一切，岂不更好？

——我是梦里梦外的分界线——

初秋已过，日子一日凉过一日，枝头的绿叶开始枯萎凋零，叶间的繁花也逐渐枯黄，结出了小小的果实，挂于树梢之上，在微微凉风中战栗。

一袭薄薄的柳绿色长裙，林诗雯站在殿外，双眼空洞的望着天幕。

进出的人群，似将她视作无物，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看她一眼。

真的被唾弃了呢！

林诗雯苦笑，以前，在学宫里，也有不少女子敌视她。但只在暗中，表面上大家还是客客气气相安无事，现在呢？

好像是正大光明地鄙视她，憎恨她，根本不需任何修饰。

三天过去了，攸然依旧没有醒来，所有人都担心不已，唯有那三位老者说殿下不会有事，在皇上面前为她担保。

还记得那日皇上看她的目光充满敌意，他冷冷回答，“放过你不是不可以，但然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罢！”

“是，民女会以死谢罪。”当时她是这么回答的，如果攸然不在了，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好一个以死谢罪！”皇上冷笑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生死相随！”

“的确可以这么认为。”她直言道。

皇上顿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生死相随？别在朕面前摆出一幅情深意重的模样，你若真的心中有然儿，会逃婚五次么？会一直拒绝然儿么？你莫以为朕不知，这次你仍旧不知悔改，妄图逃走！”

那时候林诗雯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低头不答。满心只觉得皇上能痛骂自己一顿，能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伤心驱赶。

却没想到，愧疚愈来愈深……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傻，那么傻……

会狠得下心来屡次拒绝攸然？

攸然，若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会一直一直守着你，会在你的身旁默默注视着你……

哪怕你身上的责任再重，你肩上的枷锁再沉，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到永远……

“鱼太师，水天师，游将军那边我已经答应不再关你，但容希夷、白言秋二人难辞其咎，不得不重罚！”皇上哼了一声，叫道，“来人，将容希夷、白言秋二人压入天牢。”

“天牢”二字震醒林诗雯，她猛然抬头，眼中蓄满泪水，“不要！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他们是无辜的！请不要……”

“不要？”皇上打断林诗雯的话语，眼中尽是嘲讽，“若然儿有什么意外，被牵扯的绝非你一人！”

冰冷的话语让林诗雯生生打了个寒碜，绝非你一人呵！

林诗雯，你究竟欠了谁的债负了谁的情，要这么多人陪着你一道偿还？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五七章

贞元十年，攸然看着皇榜上的时间，眼中划过一丝恍惚。

“就快……开始了吧！？”

“什么开始了？”站在他身旁的慕容曦仪没有听清，追问道。

“不，没什么。”攸然摇头，有些事即便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譬如……战争。

史书记载，贞元十一年，北方蛮夷南下进军中原，一时国家大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皇上等一干权贵躲入江南，北方十六州落入蛮夷之手。

当时，朝廷忠臣力主出兵，然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