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太医说……”
“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咬咬牙,闭上眼睛答道,“说无药可医。”
哐当一声,桌上的茶杯被扫到地上,碎成千万片,那人浑身冷汗,怀疑下一刻自己将会成为那碎裂的茶杯。
“混账!朕养的是太医不是养一群猪!”皇上怒火冲天,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若是治不好然儿的病,让那群家伙提头来见朕!”
“是……”
“滚!”
仿佛得到一道保命符,那人连滚带爬出了书房,狼狈之中正见三人朝这里走来。
鱼太师点头,漫不经心问了一句,“皇上还在发货么?”
“……是。”看着三人悠闲地模样,那人想不明白,太子殿下重病,为何这三人如此轻松?
鱼太师、水天师、游将军,他们都是朝廷重臣,辅佐过两代君王,莫说是在朝堂,就是皇上也要礼让他们三分。如今太子这样,最着急的不该是他们么?
“走吧,我们去劝劝陛下。”游将军微叹一声,说道。
看着那三人消失在书房的背影,那人蹙眉,依稀记得多年前殿下出生时,水天师曾测过一卦,仙神轮回,帝王之相。照此说来,殿下不仅能坐上皇位,还能统一天下,怎可能重病不治?
也许,真如皇上所说,那群太医不过庸医而已。
还在怒火中的皇上见进来的三人,顿时挑了挑眉,面色稍缓。水天师最后走入,在门上贴一道符咒,布下结界。
“朕这里没外人。”那些眼线只敢暗中打探,还没人能堂而皇之闯入中庭。
“臣知道,以防万一。”
“哼。”皇上点点头,“说吧,又有什么事?然儿这病到底能不能治?”
“能,”水天师顿了顿,又道,“但很难。”
“再难也要治好!”皇上一掌拍在桌上,冷冷道。
“皇上,现在还不是时候。”鱼太师瞥了一眼窗外,隐约可以看到投在绿荫上的黑影,“请皇上莫让殿下的努力白费。”
“他的努力就是以命相要挟?”语出不满,但已有克制。愤怒渐渐平息,乌黑的眸中透着难以读懂的深沉。
鱼太师眯起双眼,脸上布满皱纹。六十多年了,想他还年轻时,外表英俊,风流倜傥,不知迷住了多少美貌少女,时光流逝,一生轮回,一晃而过。回首过去,崇拜他的女子依然有之,但他最爱的那个,已然远逝。
那一年,他为了助皇上登基而不惜得罪权贵,最终是以她的生命换来国家的安平。从那之后,他便开始憎恶这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放手岂是他能够说的算的?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庞大的家族,牵系着数以千万人的命运。
而今,皇上那一句“以性命相要挟”时,他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岁月,回到了那痛彻心扉的昔日。
游将军很敏感的察觉出鱼太师的不对劲,拍拍他肩膀,“陛下,如今殿下已统一江湖,下一步就是肃清朝廷,执掌沉景,进而统一天下。现在以重病为名,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皇上沉沉叹气,这些话他自是知道,可是……
他是一国之主,但首先,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见到皇上眼内的不忍,鱼太师回过神来,不由暗暗摇头,这便是皇上与殿下的差别——皇上虽贵为明君,在位期间政治清明、天下太平,但是,他过于心软,内心的情感总在理智之上,这也是他输于殿下之处。
一念仁慈,便难以发动战争,图谋霸业,囊括天下。
而发暖太子殿下,此人看似温润多情,实则最是无情。他布子步步温和,收子时却步步紧逼,让人措手不及。
这样的人,才是天下的霸主啊!
“朕知道了,”皇上挫败地挥挥手,“只要然儿的病不加重,随你们吧!”
这天下迟早是然儿的,那么,便随他去吧!
“臣告退。”
三人出了书房,合上门时看到皇上疲惫的身影,不由摇头叹息。
“你那个提神的香,下次再送一点来吧!”鱼太师说道。
水天师颔首,“我知道了。”
走在最前边的游将军忽然停住脚步,不等二人开口便冷言道,“你们先走,这边有几只小苍蝇,我去处理处理就来。”
鱼太师笑道,“何必呢,让他们待着也好,暂时还有用处。”
“哼,那不显得我沉景皇宫太没用,连苍蝇都能嗡嗡乱叫。”
“随你吧!别闹得太大就好。”
说罢,三人分道而行。
……………………
这算是番外吧,因为这一章已经结束,不继续下一章啦~俺们来个小小滴番外~(鱼太师的番外,顺手就写了)
“阿烟,你看我带了什么给你!”桂花树下飘着浓郁的香味,锦袍少年得意洋洋,对着树边坐着的小人儿笑道。
“什么?”小人儿头也未抬,双眼盯着膝盖上的书卷问道。
“阿烟,那书有我好看?”久久不见小人儿抬头,少年不由嘟囔嘴边负气道。
“唔,”小人儿终于将视线收回,潋滟的水眸看向少年,“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哼,”显摆的心思褪去,少年几分恼怒,然而看到小人儿粉嫩的面庞,晶莹的眼眸顿时失了神,敌不过心中的想念,他缓缓蹲下,与小人儿平视,双手摊开,却是一串琉璃的珍珠躺在手心。
“好不好看?”他笑问道。
小人儿怔怔看着那串珠子,圆润透亮,每一颗都闪烁着七彩的光泽,用银色的丝线穿在一起,愈发显得琉璃可人。她在看第一眼时就不禁喜欢上了。
“喜不喜欢?”见阿烟不说话,少年追问道。
“你从哪来的?”小人儿按耐住戴在手上的渴望,平静地问道。
少年几分失落,阿烟看起来不喜欢哩!
“你不喜欢算了,我叫小文子扔了!”
“哎,别扔别扔!”小人儿抛下书,一把拽住少年的衣袖,“给我吧,我很喜欢。”
少年听后顿时眉开眼笑,反手紧紧抓住阿烟的右手,将珠子小心戴上。
五光十色的珠子在阿烟的腕上泛着莹润的光芒,衬得皓腕细腻白皙。少年忍不住指尖轻轻摩挲,待到阿烟回过神来时顷刻双颊酡红,右手一抽,退开两步。
“鱼公子,男女有别。”
少年双眉蹙起,每次他想亲近阿烟时,阿烟就会这么彬彬有礼地退开,像是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少年跺跺脚,阿烟怎么可能会是不相干的人!?
她是他的妻啊,是他从十二岁那年起就定下的妻子啊!
鱼家再怎么高高在上,他与阿烟身份差异在怎么悬殊,这都阻挡不了爱恋之心。只要他喜欢,一切的阻隔都不会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只是阿烟呵!
“阿烟,等我,等我成为鱼家宗主,”少年在桂花树下发誓,“我鱼音此生的妻子只有你洛烟一人。”
良久,小人儿的眼眸氤氲,顾不得礼节,转身便跑开了。
后来,鱼音辅佐太子,在太子一党人帮助下成为鱼家宗主,如愿娶洛烟为妻。
后来,在皇位之争中,洛烟落到了敌人手中,成为了威胁鱼音的人质。
后来,洛烟不愿成为鱼音的绊脚石,自行了断,留下一对儿女。
后来的后来,鱼音再没有娶过任何女人,孤身一人行走于世间……
知道有一天,鱼汀的出世,小小的人儿让他想起了年少的时光。
阿烟,你说过,这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国泰民安。
六十多年过去了,如果你还活着,看到这一切,你会觉得幸福么?
我很幸福哦,阿烟……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三五章
初秋,夏日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大雁已经开始南归。
鱼府的西阁小院里,飘散着浓浓的桂香。桂树下,浅绿色身影微微勾勒出女子的风姿,正摇晃着手边的枝杈,纷纷扬扬的桂花如同绵绵细雨,洒落一地。
“小姐,让我来吧!”少女身边的婢女急急说道。
“小蝶,去拿个篓子来!”少女嬉笑一声,要赶她走。
“小姐。”那婢女很是无奈,却又推脱不得,只得悻悻往回,却见一抹墨色由远及近。
“汀儿,你又在调皮!”那墨色身影走到跟前,婢女缓了口气。
“二少爷,你快阻止小姐吧!这样容易伤手!”小姐皮肤细嫩,怎可亲自去摇那树枝摘采桂花。
二少爷一听,立马正色道,“汀儿,不得顽皮!”
少女顿时撅起小嘴,不满道,“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出去闯祸,就连桂花都不能摘么?”
“你要桂花作甚?”
“泡茶沐浴都可以啊!”少女弯下腰掬起一捧桂花,小巧的鼻尖凑上去,“好香!这么香的桂花,不用浪费啦!”
听罢,二少爷无奈的摇摇头,示意小蝶去拿篓子,手中的折扇轻敲少女的脑袋,“桂花是用来观赏的。”
“既能观赏又能使用,岂不是更好?”少女眉眼弯弯,莹莹亮光从那细碎的眸中透出,有如一弯秋水。
二少爷失笑,摇摇头,不再跟她争执,只看着小蝶拿了一个小篓子,三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将那满地的桂花装入篓内。
待到填满半篓子时,少女用袖子拭了拭额角的细汗,瞅了眼二少爷,忽而拍掌甜甜一笑,“小蝶,可以了,你去把桂花糕端上来,再拿一壶桂花酿来。”
小蝶端着篓子小步离去,二人便在树边的石椅上坐下来。
无需多言,那少女正是鱼家大小姐,有着林诗雯灵魂的鱼汀。而她身边的二少爷则是鱼汀的二哥,鱼寻。
“小丫头,出去一趟,回来成熟不少嘛!”鱼寻来回打量林诗雯,点头笑道。
“那是!”林诗雯自负回答,这一路经历的风风雨雨,远远超出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历程。也是这样的磨砺,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许多,学会了在危急中镇定,学会了无论内心多么紧张外表上依然要云淡风轻的气度。
自自己醒来听说攸然病重后,一行人便日夜兼程,赶回京城。路上有白庄主、陈子宁、阮梅等人的陪同,可以说没有遇到阻碍。如今攸然回了东宫,也不知身子好了没有,白庄主他们倒是没有急着离去,住在皇家安排的别苑里。
在自己进鱼府之后,便再没得到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唯一的牵绊只剩下腰间系着的流云剑。当日他们说是流云玉梅簪和凤玉交融而成,可自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交融是如何交融的,怎么一梦醒来,两块玉就变成一柄玉剑了?
当然,奇怪的不止这些,后来子书也不知去哪了,宫主大人和白庄主二人之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每次两人目光相对时,宫主的眼神格外凶狠,而白庄主的眼神格外温柔。听到白庄主要送他们回京城时就忍不住猜想,他们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陈子宁和阮梅,也跟了回来。其实这样也好,自己还有很多疑惑想问他们。不过当前最重要的一点是——鱼老爷又把她给囚禁了!
林诗雯想想就觉得委屈,这次是皇上允许她跟着走的,又不是逃婚,凭什么连清苑都不能出?每天就只能在院子里晃晃悠悠,偶尔鱼寻来了便缠着他讲外边的故事。
郁闷之间,小蝶将桂花糕和热过的桂花酿一道端上,浓郁的香味伴随着糕点上晶莹的糖霜铺散开来。鱼寻接过小蝶手中的酒壶,只倒了半杯递给递给林诗雯。
皱着鼻子嗅了嗅香浓的桂花酿,看着鱼寻大口饮酒,林诗雯嘟囔道,“小气!”
“女孩子,少喝酒!”鱼寻回了一句。
“桂花酿又不是白酒,爽口得很,不会醉人。”
鱼寻放下酒杯,看着满脸抑郁的林诗雯,挥手让小蝶下去。
“汀儿,你真的很想出去?”
“恩!”这不是废话吗,林诗雯白了他一眼。
鱼寻收起顽劣的表情,一脸认真道,“你想不想回学宫?”
学宫?那是什么地方?惊讶于鱼寻的屡次帮她,却又发起愁来,她不是真正的鱼汀,对过往的那些事大多是听小蝶说来的,但小蝶毕竟只是小小的婢女,很多事她也不一定说得清楚。
比如这学宫,她从来没向自己提过。
不能问鱼寻学宫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林诗雯点点头,反正能够出去就好了,管它做什么的呢!
鱼寻总不会害自己!
“我待会便对爹爹说,你准备准备吧!”看到那张小脸上的坚定,鱼寻暗暗叹气,汀儿的确长大了,虽然还不满十五岁,但那样的神情,透露出成人才有的坚毅与自信。
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鱼寻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襟,“你再乖乖待上一两日,我便送你去学宫。”
谁?林诗雯诧异,“爹爹还没同意哩!”
他哪来的自信,肯定能把自己送出去。
“如果是去学宫,爹爹不会反对的。”
“是吗?”林诗雯有些不信。
见那丫头迷糊样,鱼寻不由好笑,“丫头,你不会把在学宫里学到的都忘了吧?”
学到的?学宫是学习的地方?
林诗雯顺水推舟,吐着舌头道,“是啊,都这么久了……”
见此,鱼寻点头,“如此,就更要送你去了。再过不久便是你及笄之日,而后便是太子妃册封。你若都忘了便不好办了!”
林诗雯听后,身上直冒冷汗,敢情那学宫里学的是些女子礼仪之类的东西,想到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用头顶一碗水的方式培养贵族女子诸如此类的训练,林诗雯简直可以看到乌鸦在自己头顶哇哇乱叫。
“那……我要学些什么?”心中默默祈祷,林诗雯小心翼翼问道。
鱼寻笑道,“要学的你都学过了,去了只是复习复习,不会有多难的。”
林诗雯点头,是啊是啊,是不难,可那是对鱼汀而言,对她这种新新人类,估计登天都比这要容易些。
目送鱼寻离去,林诗雯立马把小蝶叫来,细细盘问了她关于学宫的事。
半日下来,粗粗有了眉目。原来那学宫是贵族子弟上学的地方,男子七岁便被送往学宫,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女子则是九岁送往学宫,学习礼仪、乐器、女工、女德等。
林诗雯不禁心中叫苦不已,礼仪、女工、女德都是她陌生的,乐器也是一知半解,这要去了学宫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可是要反悔也晚了,方才鱼寻出了清苑定是去鱼老爷那处,为了鱼汀能顺顺利利做到太子妃,鱼老爷便是不愿也得点头呵!
在院子中转了几圈都想不出办法,直到看见鱼寻满脸笑容走来时,林诗雯直到大势已定,自己毫无选择。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诗雯有苦说不出,强颜欢笑点头承诺自己会乖乖的在学宫学习。
“二哥,”正当鱼寻起身离开时,林诗雯突然叫住他,“你能不能把我去学宫的事情告诉宫主大人啊?”
“为何?”鱼寻奇道。
眼珠溜溜转动,林诗雯心生一计,笑道,“我有个好朋友,一直想见一面,可惜不是错过就是没机会,怕她等急了,想让宫主大人告诉她一声。”
“谁啊?”
“林诗雯?”
鱼寻颔首,并未听出任何端倪,承诺道,“好,我必定转告。”
林诗雯狡黠一笑,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有宫主大人和子书知晓,而“林诗雯”这个名字,也只有一起去荇州的人才知道。鱼寻这么说,宫主自会明白。
眼下也只能靠这个法子求助他人了。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三六章
京城的西郊,有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三秋桂子浓郁扑鼻,十里枫林灼灼耀目。几座宫殿齐整的排列一起,坐北朝南,依山而建。
其中最大的一座宫殿金砖碧瓦,屋顶重檐卷棚,瓦面琉璃滴水,在屋脊两端装饰着双龙戏珠的雕纹。屋檐下由八根朱红色的圆木柱子支撑,上为鼓形,下为束腰石柱,六角彩绘与额枋上垂下的藻色挂落交相辉映,显得古朴、典雅而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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