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地瞪了谢可一眼，为遮掩刚才的失态，我问道，“这是去哪？”
告别京城时，连去哪都没会知我一声，就把我往马车上一塞，二哥在车外嚷了一声“再见”，便匆匆离去。一路轻装，我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裳，一些银票，发饰玉佩一件都没拿，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易岚在外边驾车，不得不感叹一声，皇上他老人家还真放心我们出游，就四个人，连随行的保镖都省了！
也好，少了几盏电灯泡，要是没有谢可横眉冷对就更完美了！
想想都郁闷，初次相遇时他还一幅乖宝宝的模样，之后每每见到我时都跟吃了炸药包一样，把我当做豺狼虎豹防着，以为我会随时扑上去把攸然吃掉！
“荇州，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了。”攸然浅笑，衣摆不露痕迹地脱开谢可的手。
谢可看出我面色得意，冷“哼”了一声，随手拾起一卷书，头垂下。
这孩子，真是开不得一点玩笑！我有些汗颜，讨好地凑近脑袋，“谢可，在看什么书？”
“帝王本纪。”他头也不抬说道。
帝王本纪？我一听精神大振，“是正史还是野史？”
说道史书，我比较喜欢读野史，尤其喜欢八卦历朝历代的后宫嫔妃女官，看那些恩怨情仇爱恨纠葛。
“废话，”他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自然是正史。稗官野史，不过尔尔！”
我讪讪一笑，真不是一个等级啊！
“你看的是哪个皇帝？”
“当然是开国圣帝，容氏第一任皇帝！”他骄傲地回答，两眼清亮，似无比敬慕，“这世上只有攸然哥哥能和圣帝比肩！”
“小可！”攸然咳了一声，“不得乱说话！”
“本来就是嘛！”谢可瞟了一眼攸然，小声回答。
提到开国圣帝，我猛然记起一件事，从怀中掏出一柄扇子，“攸然，二哥说这是你的！”
他略微一顿，而后笑笑，点头道，“不错。”
见我要递还给他，他伸手阻止。
“这先留在你那。”
我点头，正要收起时余光瞥见谢可一脸呆若木鸡，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扇子。
“怎么了？”扇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问道。
他慌忙敛神，眼睛直对攸然，“殿下，怎可——”
“谢可！”攸然猝然打断他的话，肃然的语调直呼他的姓名。
谢可怔住，低头不再多说。
他们二人这一来一去，把我搞糊涂了，不就一把破扇子，哦，不，是一把比较贵重的扇子，有必要弄成剑拔弩张的局面吗？
我歪着脑袋，视线在二人间游移片刻，问道：“你们怎么啦？这把扇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谢可不语，攸然笑吟吟说道：“没什么，诗诗好生收起那扇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拿出。”
万不得已？默默玩弄着玉扇，心中一暗，攸然他还只把我当做稚龄少女，什么都不肯告诉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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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红颜醉 卷二 笙歌散后酒初醒 第七十四章
到达荇州时，已近正午，从马车上下来，骨头都要散架了。
有点郁闷，穿越这么久，要么就是躲避追杀，要么就是马车逃命，都没过几天清净日子！
捶着腰，眼睛四处乱晃，“稻香居？名字还慢雅致的嘛！”正见眼前酒家高悬着牌子，几个大字金光闪闪，古体隶书，风雅别致。
“诗诗认得这几个字？”攸然站在我身后。
我愣住，怎么就忘了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呵呵，以前在家无事时习得几个字，光会看而已！”我干笑两声。
听到谢可嘟囔饿死了，攸然便不追问，道，“走罢！”
大步走入酒家，见正中央几位女子弹琴浅唱，周围坐着的大多是年轻公子，酌着小酒，眼睛时不时在琴技白皙的颈脖锁骨流连。
切，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装给谁看！
平生最不耻这种男人了，自命不凡，其实骨子里都是无耻得很！
无怪乎宝哥哥会说：“女儿是水作的骨头，男人是泥做的骨头。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随意找了座位坐下，谢可和易岚也都跟着被那几个弹琴的姑娘吸引去了，唯有攸然，细细喝茶，目光清明，不染尘埃。
恩，也许宝哥哥的话说得不完全对，因为攸然，我实在看不出他哪点是用泥捏出来的！
一曲终，人们纷纷议论叹息，希求女子再弹一曲。恰逢小二上菜，我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开吃。
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啊！
“你……”才咽下几口，就见谢可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对着我。
“怎么啦？”我朝他眨眼，看他嘴巴张得那么大，瞅了一眼身前的糖醋里脊，好心问道，“想吃这个菜？”
他咂咂嘴，收敛了方才的神色，“哪有你这样吃饭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呃……敢情他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
瞄了一眼攸然，他一副习以为常，见我看他，淡然一笑，嘴角弯弯的弧度似乎在预示他对此毫不惊讶。
貌似很久以前，在醉香楼里我也这么大吃一通，记得那时他正坐在我对面，见我桌上杯盘狼藉，还朝我灿烂一笑哩！
“没办法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我大大咧咧回答。
“噗嗤”一声，面前那盘酱色的糖醋里脊被华丽丽地撒上一层不明物体，碎屑一般，好似某人嚼过的残渣！？
抬头，易岚嘴边那抹笑来不及撤掉，一脸惶惶，嘴角留有和那菜上相类似的残渣。
没想到易岚他有这么好的幽默感。
可惜啊，那盘菜不是攸然喷的，要不然肯定有人过来抢着吃。我遗憾地把盘子推向易岚，他的杰作，他自己解决吧！顺便对四面一些偶尔向这边探头的少女回以亲切和善的微笑，以慰藉那些悸动的芳心。
淡定啊淡定……
进酒家时我就探查了一下情况，在座的有不少公子英俊潇洒年轻多金，不过……
玉常见，但要见一块上等的美玉，则要等多少年才能遇到一次！
攸然，无疑是美玉中的美玉。
自然觊觎者众多，得到者，却寥寥无几。
所以在攸然白衣飘飘走入时，我听到抽气声。
可会是谁，能与攸然共度一生，不离不弃？想到这，心不由黯淡下来。
细微的争执声钻入耳中，慢慢把最后一口饭扒掉，忽而听到“噌”的一声，一女子拍桌站起，满脸怒色。
“陈子宁，你卑鄙！”
原本就不怎么吵闹的酒家，被女子这么一吼，死一般的寂静。
“哦？你说说，我如何卑鄙？”一声嗤笑，一个男子悠悠答道，语调轻佻。
“你——”女子柳色袍袖一挥，一桌菜肴尽数洒落地上，男子明明一动未动，却不见有汤汁溅身。
“那位公子武艺不低！”谢可蹙眉说道。
我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只见柳衣女子怒气冲冲，指尖直指男子，浑身颤抖，想必气得不轻。
“你既不爱我，为何要骗我？既骗我，为何又要告诉我真相？为何要舍弃我？为何不瞒着我一生一世？我为你抛弃了所有，你以为如今一声‘对不起’就能撇清？！”
面色凄厉，声泪俱下，我简直要拍手叫好，这样直爽的女子，敢爱敢恨，真有个性，但她的做法有待商榷，不值得表扬。
面对那个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是花花公子的男人，你真要掏心掏肺，落得被人遗弃地步也怪不得别人，没看到他嘴角噙着的自得微笑么？好像对此见怪不怪，引以为乐。
可怜可叹呵！
“你叹气做什么？”谢可问道。
我努嘴，“那个女子真傻！在所有人面前大吵大闹能挽回什么？不过是惹得人更加厌恶罢了！”
他瞪大眼眸，不可思议的样子，“你不觉得那位女子很可怜么？”
“可怜？”我放下碗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若是她，定要做出一番大事，而后在那个弃我而去的陈子宁面前趾高气昂，让他后悔一生！
“扑哧”，这回不再是易岚，而是攸然轻笑，我转头，见他双目似一泓清泉潺潺流淌，薄唇若一抹桃花淡淡芳华。心中微动，忘却了方才所有的疑虑与不悦，问道，“怎么，我说错了么？”
他摇头，笑答，“看来我是不能弃你而去了……否则定会后悔。”
“你想弃我不顾？”我挑眉，装作生气。
“不会，不敢，也不能。”只七个字，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脸微热，我埋头，不敢看他。
“是不是她？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女子尖锐的话音再度响起，“那个叫什么汀的来历不明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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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红颜醉 卷二 笙歌散后酒初醒 第七十五章
我正拿过一杯茶，才喝一口就被呛住，“难道大家喜欢用‘汀’字用作女孩名字？”就像以前的人取名喜欢用“春”啊“兰”啊什么的。
还没等到回答只听身后一声无比煽情男音，那一声“汀儿”激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刚刚不会是有人在叫我吧！？
喝茶喝茶，一定是我幻听。
可当人走到你面前，用手一下一下抚摸你头发时，这还会是幻觉吗？
显然答案只有一个——
我立马蹦起来，拂掉那只手，“什么汀儿，我不认识你！”
“汀儿，我是子宁哥哥啊！”那声音变得无比委屈，我抬眼，竟是方才女子责骂的男子，清俊的容颜上狭长的凤目似乎占去了所有的光彩，顾盼生辉之间带有似水柔情，完全不似刚才针对女子的冷淡与嘲讽。
面对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我咬牙，这是什么状况啊！？
“那个、我想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叫林诗雯，不是什么汀儿……”干笑两声，抵死不认，你奈我何？
那人久久没有回答，四处静得可怕。
咳，猜得出他大概是认识鱼汀的，只不过我不是鱼汀，前尘往事皆与我无干，鱼汀逃婚五次中发生的事情、结交的朋友，我自不会去搅合。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令人生厌的花花大少。
“汀儿？你就是那个汀儿！？”掀桌子的女子大步上前，怒问道。
“你们认错了人，都说了我叫林诗雯，不是什么汀儿！”我不耐烦回答，本人生平第一憎恶花心男，第二就是小三。这种怨妇炮灰级角色，怎么可能去充当？
“诗诗，”攸然终于起身道，“我们走罢！”
“恩！”我点头，转身欲开脱，却被那个陈子宁一把抓住，半搂在怀中。
“汀儿，子宁哥哥好想你哟！”
他的眼眸中藏在狡黠的笑意，似要将女子的愤怒嫁祸于我。
“放开我！”挣扎着想要脱开，却不得，求助的看向攸然，见他墨色的双眸微微眯起，一股冷冽从中流出，我生生打了个冷战。
这是生气的前兆。
还不待攸然有动作，易岚便出手袭来，陈子宁一手将我推倒身后，回掌接招，二人一来一往，速度快极，令人眼花缭乱。
正看得聚精会神之际，身边袭来一道寒光，来不及转头见白衣扫过，熏香四溢，刹那间落入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脸不由酡红，不过几次，已将攸然身上的一丝一毫铭记于心。
不行了，长久以往，我真的要成色女了！
“姑娘，我们与你素昧平生，为何要痛下杀手？”攸然一手夹着刀片，粼粼白光从他的指缝间射出。
女子脸色由青转白，梳好的发髻松散开，长发凌乱四面飞扬，活像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她大吼道，“我不管她是谁，只要挡在我面前就得死！”
抓着攸然衣袖的手抖了抖，这般偏执猖狂的女人，浓烈到变态的感情，任人都无法承受吧！？
攸然似察觉出我的恐惧，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脊，声音低柔许多，“诗诗，莫怕。”
怕？
我有何可怕？
又没做愧对她的事情，为何要怕这样一个疯女人？
况且有攸然的保护，我知道他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我受半分伤害的人。
“你爱陈子宁么？”头微微昂起，透过攸然的袍袖问道。
女子一怔，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很快坚决回答，“爱。”
周边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全部的目光都汇聚到这一处，所有人都在侧耳倾听，连陈子宁和易岚也停下来。
我微微一笑，很好，她还有理智，也许能劝服她也未可知。
“你认为，爱是什么？爱一个人又是怎样？是完完全全占有一个人么？”
“难道不是么？”她反驳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哦，你爱的人不是陈子宁，而是另一个男子，而陈子宁爱得是你，他对你做出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你会怎样看他？”我眨眨眼，攸然的怀抱像是世间最温馨的地方，没有一丝霸道或是狂傲，永远那般清新隽永，舍不得离去。
女子陷入沉思，很久都未置一词，柳叶眉拧在一起，纠缠不清。
其实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置身其中往往会忽视周围人的感受，甚至会一味以自己的眼光对看待万物，去强求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事物。
说实话，我很佩服这个女子，能把自己的爱大声说出来，无论对方是否接受，至少无愧于心。
但是，太过了……
爱情，不是耕种，播下了就能有收获，若是不爱，穷极一生，也不注定不会爱上……
又有些悲哀，若是攸然也这般对我，我虽不会胡搅蛮缠，但心中伤痛一时也怕难以抹去。
“我想，若是反过来，你处在陈子宁的位置上，你定会厌恶他，对不对？”见她不语，我点破道。
“你说什么！”女子抬眼，一脸怒火似要将我吃了。赶紧埋在攸然怀中，攸然身子微转，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像在安慰我。
“说到这地步了你怎么还不开窍啊，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老纠缠他，否则更惹人嫌！”有攸然护着，我又加了一句，不是故意添乱，是真的为她感到不值，将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如斯年岁呢？
“爱情，本来是很美好的，酸甜苦辣自在其中，令人欲罢不能。而在你手中完全变了味，你把它看做人生的全部，试想有多少人能受得住？”见她眼神渐渐迷离，我知道已说动了她几分，赶紧趁热打铁，“你若真的爱了一个人，便知道只要他能获得幸福，即便最后不能相守也无所谓。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只说明你根本不是爱他，是因得不到而将怒气出在别人身上。所以啊，别在执拗下去，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吧！”
呼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干舌燥，抬头见攸然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窃笑，那么多言情小说不是白看滴，这可是我日思夜想得出的结论啊，不要在不爱你的人身上纠缠不清，趁早去寻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吧！
那攸然他，他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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