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到全班学生的名单,瞥见最上面的两个名字季希言和周诗曼,周诗曼不用说,一班出来的,成绩自然不差,这个季希言他可是早有耳闻,高一时成绩稳居第二,如果没有李攸,他可是上高第一呵!
现在他选了文科,李攸那些光彩自然盖不住他了,好好培养,或许两年后文科状元便是出自他12班了!
谈胖胖踌躇满志,很久没有遇上资质这么好的学生,当然要好好提拔,于是没有悬念,季希言做了班长,而周诗曼则是学习委员。
安排座位时,周诗曼坐在第三排,季希言个子高,原本要坐在后面,谈胖胖因他视力不佳,将他分到第四排,周诗曼后面。
季希言暗自欢喜,这样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周诗曼的背影,长长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淡蓝色的毛衣——她似乎很喜欢淡蓝色,书皮文具几乎都是这种颜色。
新的班级,女生居多,男生只有十个不到,且成绩都不怎样,唯有季希言,成绩好不说,长得一表人才,被当做12班的国宝,万花丛中一点绿。
他开始真正融入班级,班长的工作让他渐渐开朗起来,学会自信面对所有人所有事,不再只是埋头看书,更多时候会加入到班级活动之中,即便因身体不好不能亲自上场参加比赛,他也能在场下出谍划策,指导本班在赛场上取得骄人成绩。
半个学期过去,季希言的名声直逼李攸,二人可以说在上高齐名。
所有事情中,最让他感到高兴的便是自己和周诗曼的关系——两个人不再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是同班同学,是前后桌,经常一起讨论数学题,一起背诵历史年代表,一起默写古文,高二的生活好比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每一笔都描摹着周诗曼回眸的笑靥。
高三,向来被称为“魔鬼时代”,辛苦程度堪比初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高考是和全国学生竞争,而中考只是在全省范围之内的竞争。
高二结束前夕,学校放出话,说班级要重组,不少学生很是担忧,季希言对此倒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的成绩一直稳居文科班第一,而周诗曼也紧跟其后,从未掉出前三名过。
整整一年,季希言再没有看到周诗曼和李攸走在一起,偶尔放学时碰到她,也看到她一人推着自行车朝校外走去。
有时,看到周诗曼的笑脸,季希言不禁猜想,也许她和李攸之间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正值最美好的年华,偶尔会传出捕风捉影的流言也很正常。
但他没有想到,不知从何时开始,文科班开始流传他与周诗曼的谣言,说他们正在恋爱,甚至还有学生亲自跑到季希言面前求证。
遇到这种情况时,如果周诗曼在场,她一定会尴尬地否认,毫不犹豫。季希言则心底微微一颤,他多么希望周诗曼能够承认,哪怕片刻犹豫也好。
当然,他也知道周诗曼别无选择,只有那么做。
如果是周诗曼不在,问题直接冲他而来,季希言一脸严肃,问,“同学,你很闲吗?”
那些人便讪笑离开,这个季希言气场太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凛然的正气,叫他们那些花花肠子歪心思无处可藏。
直到有一次,体育课上,一班因为老师临时有事,和12班一起上体育课。
从中学开始,体育课就是男女生分开上,所以这一节体育课也是如此,两个班的男生和男生在一起上课,女生和女生在一起上课。
季希言就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与李攸正面相遇。
卷八 一生一代一双人 爱到酴醾(5)
这一节体育课男生是一千米跑步测试,按照惯例,季希言可以不参加,体育老师也对他说,你就在旁边看秒表好了。他却不知为何,无端的,觉得李攸看自己的眼神带着藐视。
“老师,我想参加,”季希言笑着说道,“我在一边慢慢跑好了!”
见学生如此热爱体育,老师也不好阻拦,点点头,说,“也行!”
塑胶跑道上总共有八个跑道,因此1班男生四个,12班男生四个,季希言正巧被分到与李攸一起跑。
这时候女生已经做完准备操,开始自由活动,不少女生站在跑道两侧观看男生跑一千米。
季希言透过人群,看到周诗曼站在不远处大树下打羽毛球,他转过头,发现李攸也正望着那棵树。
“下一组!”体育老师的喊声打断了李攸、季希言的视线,二人无意间对视一眼,同时走到自己的跑道上。
“预备——开始!”
一声哨响,八个男生像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李攸毫无悬念的冲在第一位,再看排在第二的……
竟然是季希言!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和李攸之间的差距是由于跑道内外圈的差值造成,也就是说,在下一个转弯口,季希言很可能就会追上李攸。
怎么可能?
那个身体柔柔弱弱看起来吹不得一点风的男生,竟然会跑得这么快!
学生们完全都被这两个人吸引住了,1班开始为李攸高呼加油,12班当仁不让为季希言打气。
周诗曼也拿着羽毛球拍,站在跑道边,看几个男生的长跑。
“加油,季希言!加油,季希言!”她身边的好友都在为季希言加油,一面捅了捅周诗曼的胳膊,说,“你怎么不为季希言加油啊!”
周诗曼笑,也跟着喊起“加油”,只是她并没有说为谁加油!
又或者,在她心目中,根本分不清这两个男生谁高谁低。
跑到第二圈,六个男生都渐渐慢下来,由跑变为走,唯独季希言和李攸,两个人像是卯上了,即便速度减慢依旧在奔跑。
李攸是校篮球队队员,身体素质向来很好,但见季希言体力开始不支,脚下步伐时常会踉跄几步。
大家还在兴奋地为他们加油,只有周诗曼眉头皱起,目光紧盯在季希言身上。
她记得,季希言曾对自己说过,他小时候曾经也是学校的体育队队员,后来一次比赛中心脏病突发,才查出他家原有遗传病史,自那之后,他便不再参加任何体育活动。
哐当一声,羽毛球拍落到地上,周诗曼跑到体育老师身边,指着跑道上最前面的两个男生,说,“老师,快让季希言停下来!”
体育老师看了眼周诗曼,巴掌大小的脸蛋上写满急迫与担心,摇头笑笑,说,“你看他们俩。”
周诗曼回头,李攸已经和季希言拉开一大段距离。
“那孩子对自己的身体要比我们清楚多了,但你知道他为何要坚持吗?”
周诗曼没有回答,体育老师则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东西?
这世上有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存在么?
最后一圈,李攸和季希言之间相差差不多五十米,却在离终点一百米处,季希言猛然加速,最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跑到终点,分不清先后。
两个班的学生都不由欢呼起来,一部分是冲着李攸去的,但更多的是给季希言的,哪怕是1班的学生们,也毫不吝惜地为季希言欢呼。
季希言勉强站直身子,他面色惨白,一手紧紧拽着胸前的衣襟,体育老师走过去说,“再慢慢跑几步!如果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谢……谢……”他剧烈喘气,快说不出话来。
李攸很快就恢复过来,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一边,再看季希言的时眼睛里充满复杂的神情。
周诗曼走到季希言身边,轻声问道,“好一点没有?”
季希言双手撑着膝盖,许久才抬起头,看到周诗曼一脸关心的神色,勉强笑笑,“没事!”
周诗曼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说,“来,再走一走,刚跑完不要停下来不动!”
男生们跑步的跑步,休息的休息,周诗曼扶着季希言绕着跑道慢慢走着。午后的阳光灿烂至极,照在少年少女身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李攸,好样的!”一个男生拍了拍李攸的肩膀,翘着大拇指赞叹,他刚刚看了下成绩,比季希言快一秒钟,依旧是排在第一。
李攸良久才回过头,“啊”了一声。
男生朝着他先前看过去的方向望了望,见到一对男女生站在树下聊天。
“诶,那不是12班的季希言和周诗曼吗?”男生也是从高一(1)班升上来的,自然认识周诗曼,半开玩笑道,“我听说他们在谈恋爱啊!”
李攸蹙眉,很不愉快地回答道,“这种没有的话不要乱说!”
“什么没有?”男生叫起来,瞥了一眼李攸,坏笑道,“你怎知道他们不喜欢对方?难不成咱们李帅哥看上周小妹妹?”
李攸直起身子,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上谁?就周诗曼那脾气,谁受得了!”
他自小和周诗曼住在一个小区内,外人不知道那些糗事他可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周诗曼表面上像极了乖乖女,其实那脾气犟得很,一旦做了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像文理分科的事,他好不容易说动了她选理科,岂料她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后硬是要改成文科,差点没把自己气的半死,只好赌气不跟她说话,一个暑假都没有去找过她一次。
开学后,他故意冷落她,想要她来向自己道歉,哪怕是讨好自己也成!结果呢?不但两个人关系没有和好如初,似乎越走越远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男生不断走入周诗曼的内心。
很早以前听人说过,青梅竹马往往难以在一起,因为太熟悉太了解彼此,两人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
真的是这样的么?
李攸迷惑了,阳光之下,周诗曼与季希言站在一块,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可爱,很是般配。
他不由举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那光芒似一枚箭,深深刺入自己的心底,砍不断,拔不出。
直到许多年之后,他依旧记得这一幕,记得这一个下午。
卷八 一生一代一双人 爱到酴醾(6)
高三的生活远不如高一高二那么丰富多彩,一张接一张的试卷填满了生活的全部。
周诗曼和季希言连同李攸,一个个都像是关在马戏团里的动物,经历各式各样的训练,哪怕再困难都必须咬着牙上。
一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只是换了位置,周诗曼和季希言海天一方,再没有更多的联系。
毕竟是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的时候,季希言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他在等,在等最后的一搏,如果赢了,便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以比翼齐飞可以执子之手。
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再等一会,就好了。
他却不知,这一等,便是一生。
高考前第二次模拟考试是全市所有高校联考,季希言数学满分总分702,名列全市第一,所有人都说,今年高考理科状元非他莫属。
而季希言则以语文140的高分总分670位列全市第七名,周诗曼642排在第二十三名。
以他们这样的成绩进一流大学不成问题,主要是去什么样的大学。
遇到周诗曼之前,季希言原本打算申请美国常春藤大学,他的英语很好,托福成绩也不错,再加上会考全A,中学期间还获得不少奖状参加过不少竞赛,要申请一所好的大学并不难,更何况他的母亲也在美国。
可是……
“呐,周诗曼,你想考什么大学?”课间时,季希言听到几个女生围住周诗曼,问她。
周诗曼双手托着下巴,撅嘴想了想,犹豫着回答,“复、复旦吧……”
女生们笑呵呵,拍着她肩膀说,“你成绩这么好,考复旦肯定没问题的!”
季希言一手按着自动铅笔,无声的在笔记本上写下“复旦”二字,复旦中文系,好像很不错!
或许留在国内也未尝不好。
然而母亲的一通电话,彻底打碎了他的梦境。
“希言,你父亲已经把你的资料邮寄过来了,我帮你投了几所学校。”
季希言良久都没有回答,他无法忤逆父母的决定,他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
电话另一端传来嘟嘟的声音,他站在窗口,夕阳斜照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衬衣镀上一层暗金色,几分萧瑟几分落寞。
“季希言,你怎么了?最近上课总打瞌睡!”办公室里,谈胖胖将季希言唤过来,苦口婆心道,“你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经不得半点松懈,明白没有!”
季希言点头,心底却溢满苦涩,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参加高考啊……
美国的OFFER如期寄来,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马上他就要离开,去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度。(亲们,絮对出国读大学不太了解,时间可能不对,乃们随意看看哈!)
接到OFFER的第二天,他没有上课,打了个电话给老师,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假。
傍晚时,门铃响起。
他无精打采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Hi~”门外,少女穿着淡蓝色毛衣,下身是红黑相间的格子裙,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瓣,显得十分精神,“季希言,你还好吗?”
“周诗曼……”季希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过来。
周诗曼将怀中抱着的试卷递到他面前,说,“谈老师说你不舒服,我顺便把这几天的卷子带过来,你看看就好了,不必认真做!”
季希言接过她手中的卷子,淡淡说道,“谢谢。”
周诗曼歪着头,笑,“怎么,你好像心情不好诶!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吗?吃了药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关怀的话语,多少年他都没有听到过,自从父母离异,母亲再婚,父亲也另娶他人,他便选择一个人住,偶尔,父亲会带着阿姨来看他过得好不好。
但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关心自己,哪怕远在他国的母亲,也早已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更值得她惦记的人。
他季希言,只是一个多余的孩子,没有人疼爱没有人关心的孩子。
季希言摇了摇头,见周诗曼额头冒出的细汗,身子一侧,说,“进来坐坐喝口水吧!”
周诗曼点头没有拒绝,她实在是口渴了。
坐在沙发上,季希言打开冰箱门问,“要果汁、汽水还是矿泉水?”
周诗曼腼腆一笑,“矿泉水就好。”
季希言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周诗曼喝了一口,眼珠四处乱转,好奇地打量他的家。
好像……是一个人居住的地方诶!
虽然不小,但没有多余的物品,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么?
周诗曼忍不住要开口,目光却落在茶几上。
茶几是透明的玻璃,下面还有一层放着杂志报纸什么的,最上面,赫然摆着一份OFFER。“你要出国吗?”周诗曼指着那份OFFER,问道。
季希言扫了一眼,是自己随手丢在那的,他默然,点点头,很久才“恩”了一声。
“那很好啊!”周诗曼一脸羡慕,说道,“难怪我说你最近怎么不用心听课,试卷也不做了,原来已经定好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样他们可以好好准备准备,开个庆祝会什么的,借机玩闹一场,放松放松过度紧张的精神。
季希言面色一沉,艰难开口,“你希望……我去?”
周诗曼一怔,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双手拽着矿泉水瓶,点了点头。
季希言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连她都希望自己走,那么他便没有留下的理由……
“好,我走!”季希言狠狠说道,带着几分赌气,不去看周诗曼。
卷八 一生一代一双人 爱到酴醾(7)
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季希言依旧在后悔在犹豫,但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周诗曼站在机场,双手贴在玻璃上,隔着那厚厚的玻璃看着消失在天幕的飞机时,心中不知是悲是喜,良久叹息一声,站直身子。
“你逃课了!”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周诗曼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转头。
少年穿着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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