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汪家不是再次提亲,心愿未了,爹爹可能也不会马上辞官回乡。
父亲留在翰林院,她也逃不过参加选秀的命运。
望着那枝柳条,妙如不觉发起怔来。
第一次考虑起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或许跟着汪家两位有艺术才华的生活在一起,她的日子也不会那般难捱。
旭表哥还真是个浪漫的人,竟学了古人折柳枝送别这招。若不是这个时空礼教森严,他是不是还会踏歌送行呢?!
或者狂草一首送别诗递过来,才不堕了才子的风流雅名?!
不过,她随之又想到,艺术家通常比一般人,要来得多愁善感。据说,这是他们艺术创作灵感的源泉……
狷狂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或许会引来众人围观。
甭管作品如何,起码这举动,一定被当成行为艺术,错愕过后就坦然接受了。
妙如猛地一惊,自己的这种怪诞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她都记不起来了。
以前一直觉得是生存的压力,让自己磨掉了艺术灵感,看来确实如此。
心的宁静,才会让思维更加广阔。精神的放松,才会让思如泉涌。
妙如下定决心,回到江南后,她一定不要像现在这般,做一位画匠,忙成绘画的机器。
第一百五十四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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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葱
大楚朝的宫廷选秀,大抵分为两种。
一种是朝廷派出多路人马,到全国各地物色十三至十六岁的民间美女。这种一般是用来填充后宫,或赏给功臣良将、宗室贵族的。宋氏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被内务府选进宫,在皇宫里加以调教的。
还有一种,由皇上下旨,在官僚世家未出阁的妙龄贵女中选。这些人出身一般不低。要么进宫封妃封嫔,作为皇帝笼络群臣的手段,用后宫的恩宠达到朝堂上的制衡;要么就是被指给到了婚龄的皇子、王公贵族子弟。
扳倒盘踞大楚朝近二十多年的权臣后,玄德帝开始着手肃清朝野,重振朝纲的大事。培养接班人的事,也让他彻夜难眠。
他首先面临的难题,就是太子的子嗣问题。姬翌已年届廿五,膝下仅有一女,至今仍没子嗣。
东宫无子,储位不稳。这对刚稳定下来的大楚朝堂来说,是个隐患。
于是,玄德帝下了道谕旨:凡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员和公卿贵族家中,年满十三,没过十六,未有订亲的闺阁女子,均要进宫参选,不得自行婚配。若在下旨之日后,匆忙订亲逃避选秀的,将以欺君之罪论处。
这次选秀,之所以特别言明处罚,也是有原因的。跟以往的几次选秀相比,此次甄选对豪门贵女来讲,少了许多吸引力。
东宫之位已定,皇子中只剩四皇子有个正室名额。
而四皇子的母妃虽是出身高贵,他自己却从小体弱多病。虽已年满十七,看上去只有十四岁左右的样子。这个正妃的位置,坐着也不是那般舒服。
玄德帝早年受到迫害,常年心情压抑,终究久郁伤身。导致他登位后。子嗣不丰。故此,宸妃娘娘在他年过不惑之时,诞下六皇子。让他喜出望外,随即就册封罗氏为后了。
东宫虽然亟需子嗣,可是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跟太子妃聂氏夫妻情深,成亲近十年,都没纳过正经的侧室。
至于三皇子的侧妃位置,更是众家贵女们唯恐避之不及的。
就在此时,大内的毓庆宫里。恢复身份的前韩国公世子俞彰。正跟前不久前新册封的太子殿下,在书房里讨论着,肃清杨党的后续事宜。
“干得不错!”太子殿下从案桌后站起身,走了出来,盯着俞彰的眼睛,吩咐道,“这事了结后,暗部要开始着手,忙着新科进士们的背景侦查了。此事至关重要,不可掉以轻心。这些人将来会成为大楚的梁栋之才。切不可像十三年前那样。被奸邪之徒篡改了身世背景。或是鱼目混珠,或是抹黑栽赃。”
俞彰上前一步,抱起双拳:“殿下请放心!有从杨家抄出的羽扬卫那套东西在,咱们暗部兄弟们的工作,轻松了许多。保证在一个月内完成。”
太子殿下神情严肃,指了指旁边两个位子,道:“世显,咱们都坐下来说吧!你那个称呼。是不是得改改了?!以后暗部的侍卫们,不要称他们为兄弟了。毕竟你现在马上要承爵了,又任东宫的侍卫统领。可不能再用那种江湖组织的称呼了。”
原来的刖公子,现在的俞彰俯首应承道:“俞彰知晓了!殿下,送女参加选秀的人家,要不要属下们再查查?”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等选出来了再查吧!现在人手也不够。对了。这回你得替自己也选一个,有十九岁了吧?!”太子殿下关切地望着表弟。
俞彰朝自己脸上一比:“我这个样子,哪会有名门闺秀,心甘情愿嫁给我,不怕作恶梦?!”他被黑布遮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
“总会有特别大胆的姑娘,关键是要看对眼。你自己要多加留意,有了心仪的姑娘。跟表哥说说。其实可以到将门女中找找看!”言毕,太子殿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鼓励。
屋子里沉寂下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子殿下重新开口:“钟家那小丫头。当初拉她入股天香居,本打算让她的画技,为咱们暗部所用的。没想遛得还挺快!转眼间,就让她跑到江南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向父皇请旨,安排进我府里。”
“当时,殿下不是嫌她太小,不够年纪吗?”俞彰接过话头。
“是啊!那时她才那么丁点儿,转眼就长大了。这次选秀,她原本是该参选的,没想到汪家人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太子殿下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又觉得有些好笑的表情。
钟家此次返乡租用的,是商户贩运布料从杭州到京返程的船只。
听闻钟澄是昭明元年的探花郎,辞官回乡,本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那商户的当家也是个颇有远见的,不仅答应顺带搭他们一程,在路上还对妙如一家甚是照顾。
如今杨氏带着妤如和明仪,整日躲在船舱中。妙如也不太爱出来走动。宋氏到是经常出来活动,到甲板上跟船东家的女眷,没事了就闲着磕牙。
离京的时候,从宫中出来的姜嬷嬷,被她娘家的侄子接去养老了。
如今钟澄已不是官身,宋氏自没有强留她的理由,最后只得送走了事。妙如听说后,还特意自己掏腰包,送了二十两银子,给姜嬷嬷当程仪。感谢她这几年来,为钟府的付出。
这日,宋氏又带着偲哥儿,到甲板上来玩耍。
钟明偲长着雪团可爱,性子活泼,出来后自是得到众人的宠爱。尤其是船东家的女眷们。
那家商户姓彭,此次带女眷进京探亲,顺便贩布。
彭掌柜有个堂妹嫁给大兴县令的三儿子,当了个镇房。彭太太是个圆脸富态的中年妇人,娘家姓方,是户余杭的殷实人家。
彭方氏这次随丈夫的商船,到北边来走亲戚。在京郊小姑那里住了月余。
自是听过最近两月,被传到街头巷尾,关于钟杨两家的过往。
离京后半个月里,嫌船上无聊,经常跑来跟宋氏说说话。
“你家大小姐都帮老爷洗掉罪名了,做麽事还要辞官回乡呢?彭方氏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睃着宋氏,替她惋惜,“进翰林院为官,多不容易啊!我娘家乡下有个富户,他侄子才考中了个同进士,都到三百多名了。街坊四邻听闻后,都巴结得不得了,说是他家祖坟上冒青烟了,终于出了个官老爷。”
听她提起这个,宋氏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本以为,皇上把她赐给的钟澄,不仅是才貌双全的探花,还是个忠良之后。本来前程看好的。不说做大房太太,当个二房侧室。将来相公升官了,她也有个指望。自己的家人,也能在乡亲面前扬眉吐气。
家中亲人到时,能有个投靠的门路。就拿过继出去在京郊的兄长来说,春闱之前,杨景基下狱,相公也跟着被连累,遭人弹劾关了起来。她兄弟也因此丧失,向相公请教的机会。
以前相公认的白家那个便宜义妹。她家男人进场前,相公都是掏心掏肺地指导过一番。还有杨氏那个外甥,经相公细心指点后,乡试时竟考中了头名。
可相公辞官的话题,让她怎么回答呢?!
说他跟杨氏鹣鲽情深,不愿休妻?
且莫说这不是真的,就算是事实,最尴尬的也是她这个宫里赐下的人。她可不想自讨没趣,落了脸面呢!
宋氏拿左手理了理颊边的鬓角,讪讪然地答道:“相公的志向不在此处,自老夫人过世后,他就无心为官了。当年老太爷差不多算是死在任上,相公他心里有疙瘩。只想回乡教好几个孩子。开个学馆,培养几个同乡后生。”
“那你们乡里乡亲可有福了,探花郎当先生,还在翰林院呆过几年。到时怕是门槛都要踏破了……可惜离杭州太远,不然……”彭方氏恭维道。
跟着丈夫走南闯北这些年头,彭方氏自是练得精明能干起来。听到相公介绍的这家船客,早有心结交。怎奈这家人情况颇为特殊,正房太太整日里闭门不出,姨娘到是时常上船到甲板上溜达。
钟家的情形,她早打探清楚了。毕竟钟杨两府的事,在京城周边都传开了。
哪有不知道她话意中为难之处的?!
不过,她听当家的说过,淮安钟氏确实出过不少显贵高官。就说这宋氏的公公,当年官拜三品的副督御史,还跟当今皇上有些瓜葛。说不定哪天,他们家族又有人出仕了。这种关系,对商户来讲,极为有用。
故此,她乘机想找宋氏拉拉关系,想借此打开跟钟家女眷互通往来的局面。
“我说大妹子,上船这些天,怎么没见着你家那位孝名在外,勇敢救父的大小姐?”彭方氏转了个话题。
“她啊!刚订了亲,不好出来常走动。再说她还要帮着带弟弟妹妹,想来没太多功夫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冲撞
宋氏眸光一暗,抿着嘴唇,暗自咬紧了后槽牙。
那一战她败得实在有些冤,明明跟谢家亲事快成了。却没曾料想到汪家会再次上门提亲,被钟谢氏那般一掺和,竟然真跟杨氏的外甥成了。导致最终功败垂成,让她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以后再想借大小姐的事,让相公休妻,怕是不可能了。想起这些她就一脸郁卒。
宋氏也没从杨氏那边的关系来介绍,而是简单地说了说,对方是去年顺天府的解元,荣福长公主的嫡亲孙子。
京中的高门贵户之间的关系,彭方氏自是不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宋氏暗中输了一口气,跟彭方氏又聊了几句,随后就告辞回船舱了。
妙如自是不知姨娘心中所想,此时她正对着,爹爹送还回来的宫灯发呆。
那是一盏联三聚五芙蓉形的彩穗灯,上面写的是当年的那个谜语,天长日久,上面的字迹和仕女图早已不复清晰。糊灯的绢纱,有些色泽灰暗发黄。
不过还是隐约能看出,那画作者的功力不凡,风格好似还有几分眼熟。
妙如不知爹爹把灯还给她,到底是何意?!收到后,只把它挂在床头当夜灯用。
半个多月后,船过了山东临清,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船停到码头补充给养时,妙如嘱咐莲生兄妹俩。买一些艾枝、菖蒲,雄黄回来,还要准备苍术、白芷。今年的端午,要在船上过了。
在水上呆了多日,莫说天热人乏。就是晕船不适的感觉,也让大人小孩都不太好受。
莲蕊见她在船上闷得发慌,建议道:“姑娘。反正这船要在这里过夜的,明日早晨才会起锚。不如,奴婢陪姑娘到岸上走走吧?”
妙如却不赞同,摇了摇头:“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出了什么意外,岂不给自家增添麻烦?!”
“没事的啦!让庚叔跟着呗!听哥哥讲,他年经的时候走南闯北的。什么风浪没见过?!”莲蕊继续怂恿。
“那待我跟爹爹请示一声去!”妙如转身就去找父亲。
钟澄见女儿在船上,足不出舱,在水上憋足了半个多月,也担心她身体虚弱。吃不消。想着让她出去透透气也好!
就让身边的长随星魁,和长庚一起跟在她后面负责保护。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登岸上街去了。
很快,妙如就找到了当地比较大的药铺,采购了些中药材。又进当地的书局淘了几本杂书,打算留在船上解闷的。
虽然妙如戴着帏帽,外面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莲蕊能感觉得出,她的脚步有些沉滞。
她忙体贴地劝道:“姑娘,累了吧?!那里有个茶馆,咱们到里面歇歇脚。您看行吗?”
妙如轻轻“嗯”了一声,理了理身上的裙摆,带着众人就进了茶馆。
在堂里的角落刚坐下来,就听得旁边一桌,两位身装体面的文士在聊闲话。
“听说了吗?鞑靼的首领纠集了十五万人马,还有瓦剌的一部分兵将,卷土重来了,说是要报三年前大同关之仇。”
“上次薛将军带着罗家小将。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败军之将何以言勇,那帮胡人也太嚣张了!”
“兄台你不懂,听说上月问斩的符将军,有个侄子叛国通敌了。带着边关的布防图去找到了鞑靼首领……”
“啊?!有这事?!大同那边岂不是危若累卵?”
“难讲,听说此次太子殿下。推举忠义伯出征,罗家小将军为副将。应该能扛上一阵子吧!还听说,宫里连选秀都停下来了。太子殿下整日整夜调兵遣将,筹备军需粮草。你看,这运河码头几夜都没歇息了,通宵达旦地在运粮草。”
“幸亏之前肃清了杨党,不然朝堂上再一乱起来,肯定挡不住鞑靼的铁蹄。”
“也不尽然!若是杨家没倒。威德将军府也不会满门抄斩,符家那个子弟也不会叛逃。鞑靼那些贼子们岂敢轻举妄动?!”
“要通敌的,终究会通敌的。他们欺君罔上,没灭九族,算是陛下仁慈。网开一面了……”
“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又要开始不好过了,没半年,肯定会重新征粮征兵的……”
听到这里,妙如暗地里吃了一惊。
若是这消息是真的。那朝中刚稳下来的局势,又要起变化了。不过,那帮参选的闺秀们,会不会因此而逃过一劫,自行婚配呢?
还有罗擎云,对于他来说,这次是劫难还是机遇?
作为朋友,妙如心里不禁为他捏把冷汗。
真怀疑,鞑靼那边,是不是在大楚的朝堂中,埋有内线?!
杨家一倒台,朝堂还没缓过劲来,他们就兵临城下了。
要知道,发动一场战争,准备前奏肯定不是一两天就可完成的。杨景基去年十月初被下了狱,到如今已有半年光景。
看着大家歇息够了,妙如叫上随行的几个,打算赶紧回到船上去。得把今日听到的情况,早点告诉爹爹。
刚出茶馆,迎面就飞过来一个人影。星魁的反应甚是机敏,马上挡在了妙如前面,推开了那个人影。
这个变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跟着又是一顿咆哮传来。
“昨日你爹爹下葬时,已经签了卖身契,今天怎么能不认账了?”那粗壮的男子怒吼道。
“小女子当时卖给了陆家,答应三少爷到府里为奴为婢,不是卖到倚红楼的……”一个柔弱女子的哭泣声。
“昨天晚上,陆家三少爷在赌场里,已经把你的卖身契,输给本大爷了。倚红楼怎么了?混成头牌,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比当丫鬟强多了……你以后还会感激本大爷的……”
妙如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看到那男人越说越不像话,围观的人群有人带头起哄了。
突然,跟在钟澄身边的琴韵赶了过来:“姑娘,老爷让奴婢过来寻您,说是找您有急事。”
旁边的长庚,早想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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