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叫三位姑娘收拾整齐了,到掇芳园汪家去探望病人。”步摇一脸急切的表情。
“谁病了?”妤如冲进正院杨氏的内室,看见母亲正在张罗出行的事。
“你大姨生病了,妙儿和妤儿跟为娘去汪家探病,婵如在家继续学规矩。崔妈妈,替两位姑娘准备的秋裳拿来。”杨氏一边安排管事妈妈准备,一边招呼女儿们。
“大姨生病了,映表姐岂不是要在旁侍候汤药?娘,我们去不是给人家增添麻烦吧?!”自从上回长公主邀请姐姐去做客,单单撇下她没邀请。妤如有些不想再去他家。
妙如附和道:“虽是大姨患病了,作为小辈的,咱们是该前去探望。可是那个要抓馨妹妹的贼人,到现在还没被抓到,若是……”
不想去他们家的动机,跟妹妹有些不一样,但目的却都是一样的。
“平日里,大姨是如何疼惜你们姐妹的,她患病你们难道不该去探望一番?而且咱们家里人也不可失了礼数!”见两个女儿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杨氏急了,用礼数和感恩来教导起她们来。
妙如语塞,没法应答。
以前刚来京城那会儿,母亲出门探亲访友,参加宴会,很少带上她。自从汪家二房的喜宴过后,母亲一改以前的做法。恨不得天天带着她们去别人家里做客,好随时秀一秀母女情深,姐妹友爱,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明知对方的目的,也得积极主动地配合着她来。
毕竟跟她目的是一致的,若是二妹因以前的事受到连累。影响名声,她是有些过意不去。妤如只是个小孩子,她们之间的恩怨,伤及无辜。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况且她们一家人将来面临的挑战会更大,岂能窝里斗?!在外面互相拆台!
母亲带妹妹来她的浮闲居,然后主动示好后,每次有贵客来访,妙如也偷偷遣人把妹妹叫来,姐妹俩一起招待宾客。这点上,让杨氏很是满意。让盯着浮闲居的眼线,也渐渐地撤了回来。
如今有点是杨氏可以肯定的:这位继女,虽跟她之间的恩怨难以扯清。但对自己妹妹还是真心实意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挺维护她的妤儿的。
这次可以光明正大进出掇芳园的机会,她岂能错过!
此时是上午巳正时分,爹爹早已上翰林院了,妙如没其他人可求助,也没其他理由来搪塞,只得跟着杨氏的马车进了掇芳园。
时值深秋。掇芳园的景色,并未因这落叶季节而有所衰败。反而处处都有一种苍郁明净的美……
行至快到中门时,众人正要换软轿,进西路内宅,迎面来了一支人马。众位兵士拥着一青年男子,朝山下走去。众人侧身回避。
杨氏问起汪夫人派出来迎接的陪房杨路家的,为首的那人是谁?
“他可是个贵人,每次来府里。身边的戍卫都不少。听说上两个月,得知咱们府里,跑过逃犯。特意派人进来,说可帮公主寻回此人……这些天还让人来府里,替咱们训练铁卫。听那人喊长公主为曾姑祖奶奶,可能是某个亲王世子……”
那人青年好似感应到有人议论他。坐在座驾上回过头来……
就那无意间的一瞥,妙如蓦地发现,那人却是翌公子。
一行人坐在轿子里,被抬进了内宅春曦堂的院子前面。
杨氏两姐妹久别重逢,自是一番契阔后的问候。杨氏进内室跟姐姐聊私房话,妤如跟峦映姐妹俩,牵着手到一边去叙闲话去了。
“怎么回事?姐姐一直身体康健,如何病倒的?”杨氏一脸关切和疑惑。
“二妹。姐姐说句掏心窝的话,如今咱们杨家,怕是被人盯梢上了。”说着,汪夫人把父亲设套,收买龙泉寺的小沙弥。设个局用全筒假签文,哄骗梅家人的事,然后又暗示对方,自己中意的另有其人一事,说了出来。
“本来计划算是天衣无缝的。却没料到,上回挟持妙儿的贼子没抓到,这还俗的小沙弥,因犯了事被人捉住了。追问还俗的原因,拷打不过被人问了出来。说是父亲安排的,被人透露给婆母知晓了……”
说得杨氏后背直冒寒气,这种巧合她也遇到过。那次让她悔不当初,翻不了身的药粉事情,处处透着蹊跷和诡异,让她至今都不太明白其中懊密。
“那后来旭儿的婚事,到底如何了?”杨氏有些明白过来,有人想阻止父亲又跟实权人物搭上关系。
“还能如何?!婆母为顾惜府里的名声,没对外透露。但对你姐姐失去了信任,连带着你姐夫……”汪夫人神色暗了下来,忍不住咳嗽出声,神色甚为憔悴。
杨氏神色戚戚焉,她也曾遇到此等情形,但还是不想在姐姐伤口上撒盐,轻声安慰了对方几句,就转移话题道:“刚才进门时,为何看见有兵士在你们府里窜行?这又是为何?”
“那是大皇子受圣上之命,专门来重新换岗的。妙儿被挟持一事,不知怎的被上面的知晓了。上面派人来表示了对掇芳园安危的关注,特意派大皇子专门负责此事,还帮咱们府里训练护卫。相公虽然为将军头衔,却是一介儒士。旭儿也是习文弃武的。”
两姐妹难免咄嗟一阵。
妙如留在外室,在众丫鬃的陪同下,聊着闲话。
“夫人,二少爷前来探病……”有人禀报道。
听到旭表哥来了,妙如忙从座位站起身,待对方走了进来,向他敛衽为礼。汪峭旭恭敬地还了礼。
“二姨来探母亲的病了?”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眼里全是温柔之色。
妙如垂头应是。
汪峭旭撩起袍摆;进了内室问候了母亲和姨母。没过一会儿,又退了出来。
“姨父最近在家可有闲工夫?上回收到他为我收罗的佳作,收获颇丰。得找机会,再向姨父讨教讨教……”他坐在表妹身边,跟她聊起了闲话。
“父亲这些天归家都较早,若是旭表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他……表哥还到大悲寺,去拜祭那两株银杏树吗?”妙如没话找话,以掩饰他们之间的尴尬。
听她提起往事,汪峭旭眼中发亮,答道:“还没去,明年临考前再去去。”眸子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
“祝表哥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妙如忙拱了拱手,朝他恭祝道。
“得偿所愿……”他咀嚼着妙如说的后一个祝语。
“长公主得知钟家表姑娘来了,想请表姑娘到万禧堂一叙。”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
里面的杨氏耳朵尖,听到此言,忙向姐姐告辞。带着两女儿,前往长公主所居的院子去了。
汪家两兄妹陪着客人,往万禧堂走去。
钟家母女向长公主依次行完礼,就退在了一旁。
望着妙如的脸色逐渐红润健康起来,长公主心里甚感欣慰,又问起她平时的生活起居来。
妙如一一答了。
杨氏不甘心被忽视。在一旁补充道:“托您的福,我家妙姐儿得了贵府的珍贵药材滋补,半年来,气色慢慢养回来了……多谢您的操心……”
长公主忍住皱眉头的冲动,示意何嬷嬷把三个小辈带了出去,留杨氏下来叙话。让她心中暗喜。
“钟太太,不知妙姐儿可有说过人家?”
杨氏心中暗暗吃惊,那小东西才十一岁。难不成对方要替她介绍婆家不成?
虽然自己是她的母亲,可在亲事上,相公或许并不放心把张罗亲事的权柄交给自己。
她是何意思?怕我亏待那小东西,特意来暗示和敲打的?
但对方的身份,让她不得不重视,应对道:“若是她亲娘生前没指腹为婚的话。应该是没有说婆家的。”
听得此话,长公主点了点头,就再也没作声了。谁也不知她问及此事背后的动机。
双方聊了一些闲话,杨氏就告辞了。
钟家女眷离开后,掇芳园众人各怀心思地琢磨开了。
自从上回在凌柱手里救过表妹,汪峭旭就有半年没见过她了。
这段时间家中发生了不少事。听祖母的屋里的紫印透露,他与那梅家小姐的亲事,被外公派人设计搅黄了。对方主动退却了。
祖母极力反对母亲提议的沈家小姐,他的亲事,最后又搁浅了下来。
这一年来,看到任世兄跟白氏三娘子夫妻恩爱,夫唱妇随。让他这当媒人的,难免心生一些想法。
再看看自己的父母,虽是相敬如宾,双方都是一副意难平的模样,让他感触良多。
若是他也能自主地决定另一半,就好了。
长公主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如今最合适的人选梅家二小姐,怕是不成了,若是重提此事,势必要把杨家和儿媳的事抖出来。她丢不起这个脸……
沈家小姐,是万万不行的!
不说圣上的忌惮,决不会让杨家再在吏部重新安插势力。就是沈家的小姐本身,经受不住诱惑,行事不知分寸,有失沉稳。也不是嫡孙媳的上上人选。
旭儿明年就十八了,若是能在秋闱之前定下亲事,到时出了榜就成亲,最早能在后年听到喜讯了。
接下来就是遥儿的亲事了。
掇芳园又要热闹起来了……
自从被婆婆叫进万禧堂内室训斥一顿后,汪夫人就知道爹爹的盘算要落空了。
她惊觉杨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这让她的危机感更加深重了。到底是谁把那个小沙弥逮出来,套出其中布局的?
这些,怕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第一百零二章重逢
转眼间,日子就来到了昭明十一年的年尾。
因着是接近年底,作为钟府产业账务监督的责任人,妙如年底自然很忙。家中产业一年的收成,在钟澄前面那番布局下,果然有所回升。
尤其是杨氏管的部分,甚至还超出了预期。
清算完家里外账,妙如累得已是头晕眼花。
其实家中本来的账务并不多。最要命的是,账册都是用繁体字竖排抄写的,再加上没有相应的表格规范,许多地方字迹潦草;让初次接触的人难免有些吃力。整整花了她半个月的时间;才把那些账面摸清理顺。
她只得将数字转化成阿拉伯数字,再进行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加以统计。
这让妙如对那些主母们,有了新的认识。真是不易,难怪选择主持中馈的媳妇,那些家族不仅要挑嫡长女,考察心性度量,个人能力和管家经验也列入重点。
把监察结果整理成文字,汇报给父亲后,妙如才长吁了一口气。回到浮闲居,打算好好歇上一两天。
可有位访客即时地打断了她的计划。
妙如午憩刚起来;丫鬟莲蕊前来报告,神威将军府的二姑娘来访。
薛菁这个小家伙终于回来了,妙如心中一喜,忙安排织云和青黛替她梳洗打扮。
已有大半年没见过此位小友了,不知今日来访,又有何新鲜事来找自己。
“妙姐姐,总算重新见到你了从沧州回来的路上可冷了,阿婆平日里就是不让我出门。快过年了,祖母特意派人去接,阿婆才舍得放手让菁儿回来。姐姐有没有想菁儿?”薛家二小姐一贯大大咧咧的风格。
妙如听到不禁莞尔一笑。迎了上去,跟她又是一番寒暄,互诉别来之情。两人叽叽咕咕地聊了半天。
话题从她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聊到京中贵女哪些订了亲,哪家被关进屋里开始学规矩了,八卦范围极广,滔滔不绝。
妙如把她走后,汪家邀请众女上掇芳园抄经的事,也告诉了她。
这让小姑娘捶首顿足,后悔不迭:“要是我没去沧州就好了,那该多好玩啊上回就随便逛了一下,还不过瘾。要是能住进去,都才是神仙过的日子。”
“什么啊咱们每日里不停地抄,哪有功夫去游览玩耍?不过,那个霞蔚阁,确实是个鸟瞰全园的好去处……站在上面的感觉,用句诗来形容,就是——一览众山小让人心情顿时开阔不少”妙如由衷地感叹道。
她此番话,说得薛菁心里痒痒的,不过她并没忘记最遗憾的事:“你们见到嵘曦公子了吗?都住到那里了。”
“哪能啊长公主是最讲规矩的,岂能让表哥出现,坏了规矩?”妙如掩口偷笑道。
想起那天夜里的箫声,她不禁腹诽道,若眼前这位玩性大的小丫头在,没准那夜会被她拉去湖边一探究竟的。她暗暗庆幸……
“你们那几天就老老实实抄了几天佛经?没发生特别的故事?”薛菁满脸的失落。
是了,偶像在追捧者心目中,永远是神秘的。这种想听秩闻趣事的渴望,她如何不懂?
为了满足对方的猎奇心理,妙如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贡献了出来:“你想发生什么故事?倒是我临走时,发生了件意外。”
接着她把被挟持一事,简略地说与了她听。
小姑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烁着钦佩的光彩:“嵘曦公子名不虚传,果然是谦谦君子,舍命勇救弱女……”
她眼里只差没闪过红心了。
不过,望向妙如时,她又蹙起了眉头,好似能感同身受似替对方难过,眼里满是怜悯同情之色。
妙如见了,感觉心里头觉得暖暖的。
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她也不忌讳什么,拉开围脖,让薛菁瞧瞧她已复原的旧伤。
“只有浅浅一抹红痕了,妙姐姐涂的是哪里的灵药?”
“长公主派人送来的,听说是宫中赏赐的珍品……”
“对了,说到送东西,妙姐姐,菁儿今天来,是来送这个的……”薛菁拿出一叠银票,“这是天香居一年来,你应分得的红利。”
妙如愕然,天香居?
见她不解,薛菁解释道:“哥哥早料到你不记得了说这是去年年底,你把画资还给翌公子时,他从中说和,把那些银两当作份子,充入到天香居中……你早成股东之一了……”
妙如哑然失笑,一年前,为了推脱他们给的画资,她胡乱应的,没想到了对方还记得。
她不禁感叹万分:这薛家兄妹还真体贴周到得紧,不仅雪中送炭,还怕人接受起来时会觉得尴尬,转了个弯儿为她谋好处。
她也没推辞,拾起笔来,又写了几道前世吃过的名菜,和特色风味的做法。让天香居的菜谱上再添几个新的品种,让薛家兄妹一饱口福。
此时,沉香拿着一只布猫的玩偶进来了,向妙如禀报:“姑娘,丁家三奶奶派人送样品过来,说做成此样可不可以,若还有要改进的地方,写下来她让赵五娘去改……”
薛菁一把抓住那只黄澄澄的加菲猫,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妙姐姐,这东西是哪来的?好可爱,又肥硕又憨态可掬……”薛菁夸张地大叫起来。
含着笑望着她,妙如心里的担忧放了下来。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此玩偶一出,在京中女眷中必掀起一股抢购风潮。
最后薛小妹满载而归。
过了几日,就到了新春,大楚朝子民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柳明胡同的钟府,如今也不如从前那般冷清了。两位小少爷,一个蹒跚学步,一个在依呀学语。
三位年长的姐姐们不停地逗着他们玩耍。
对妙如的心结解开一些后,杨氏如今也不再特意排斥,继女跟她的仪儿接触了。
妙如设计的布艺玩偶,理所当然地,拿出来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弟妹们。两个小的玩得不亦乐乎,两个大的也甚为欢喜。钟家的院子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欢快和谐的氛围。
其实京中世家间,送给亲朋好友孩子们的新年礼物,除了压岁钱外,都开始悄悄流行新的物品——妙如她们铺子里制作的布偶。尤其是她特意设计的,十二生肖卡通形象的布偶,成了孩子们的最爱。
仿佛一夜之间,“童趣坊”的名声,在京城的女眷间传开了。
这得亏了妙如前世带来的品牌意识,在每个布偶尾部都绣上专门设计的标识。
加上她灌输的一些经营思路,让傅红绡连赞妙招,不仅在布艺坊的经营中用上了。推及到她名下其他产业上,也获利颇丰。让她来钟府跑得更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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