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替他解释道:“说是要护送裴太医的传人回京,赶不及这边的喜宴了。”
钟谢氏颇为吃惊,问道:“裴太医没找着?!”
“找是找着了,只可惜还是晚迟了一步,他老人家没多久就仙逝了。”
钟谢氏摇了摇头,替他们连连惋惜:“你公公的运道怎么这般不好?!希望这弟子能有裴太医的一半本事,救回大皇子,不然……”她目光深邃地望了侄女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出她话中有未尽之言,妙如连忙追问道:“不然怎么样?”
钟谢氏凑近妙如的耳朵,用蚊蚋般的声音说道:“……你们走后没多久,祥嫔娘娘就生了,你猜怎么着,竟然是死婴,还是个男孩……听说,陛下已派人四处秘密捉拿海太医了……”
“是他动的手吗?”妙如一脸意外。
“说不好,不过听说,在韩国公大发雷霆后,他以非常迅捷的速度,递了辞呈,然后就出了京城,不知所踪,连锦衣卫明查暗访,半年过去了,仍没半点音讯。”
妙如蹙起眉头,沉吟道:“难道他……不可能啊,他应该没那么大胆子!”
知道她在怀疑什么,钟谢氏接着道:“幸亏你们早早离了京,现在宫里头人心惶惶,尤其是关睢宫。不知怎地,岳贵妃失宠于陛下。你们罗家现在更打眼了……”
妙如不由担心起丈夫来:“那此番夫君进京,恐怕凶多吉少。”
何必要这么着急呢?”
妙如沉默下来,心想,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接下来的几天,府里宾客盈门。虽不是钟家头次办喜事。可作五房的嫡长子娶媳妇,明俨又有鼎甲的光环在身,钟澄的门生同窗故吏中,来的宾客不在少数。当然女眷纷纷上门道贺,把宋氏和妙如姐妹,给忙坏了。
听说兰蕙郡主回乡了,以前请她作过画的人家,也想借喝喜酒之机,跟妙如套近乎。
女人一多,八卦流言就传得特别快。
几天下来,新娘子的家世背景,怎么搭上线的,还有兰蕙郡主生下的一对双生子,以及钟家五房,要过继儿子给素安居士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钟氏家族的族长,之所以极力主张,将五房幼子过继给三房二爷的名下,其用心可谓良苦。
如今五房如日中天,有鲜花着锦之势。
而全族上下,只有钟谢氏跟妙如兄妹走得近。钟谢氏没留子嗣就量后,正式跟钟澄提出将明伊过继的事。想起之前宋氏的蹦哒,钟澄心有余悸,当下就应他的提议。
这事本来没什么,大部分族人都乐见其成。可钟谢氏的亲妯娌—三房六太太宁氏对此事,心里十分抵触。
第二日,钟家五房的新媳妇,妙如的新嫂子余氏来敬茶认亲。
当走到三房六太太眼前时,只见她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刺道:“侄媳妇真是个有福气的,一进门上面没婆母要伺候,过不了多久,连将来的妯娌都会无缘无故地少一个。五房的家,可是越来越好当了。还少了个分家争……”
余氏新媳妇脸皮薄,初来乍到,听不太懂宁氏话中的意思。她先是一愣,然后打量其他长辈和妯娌脸上的表情,也知里面肯定另有隐情。只见她上前一步施了礼,恭敬地致谢道:“您客气了,侄媳初为钟家妇,今后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请六伯母不吝赐教。”
旁侧其他几房的太太奶奶听了,暗暗点头赞许。
被这样不硬不软地回击过来,宁氏心里早已气岔了,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她曾大费周折,打听到一些情报,结果眼前这位一脸无辜相,倒让她不好接下去了。
妙如见状,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下决心教育一下眼前这位不知好歹的。于是,她说道:“六伯母还是那般风趣和热心,最喜欢操心人家宗子嗣的事了。”
这话一出,宁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当年她跟杨氏合谋,想将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以过继的名义,跟谢氏送作堆。不仅功败垂成,还被杨氏摆了一道,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这件事是宁氏此生之耻,希望永远不会被人提及。现在听到妙如直接点了出来,不由心里一惊。
这丫头果然还是副绵里藏针的性子,难怪杨氏都败在她手里。若是换了另外一人,自己肯定以长辈身份教训一番。只是对方如今的身份,一是郡主。二是镇国公世子夫人,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第三百八十章争产
从华亭街回来,宁氏怒气冲冲地进了静思堂后面的内室。
一路跟随她的陪房孟坤家的,见到主子心绪不佳,忙上前劝慰道:“太太,要不,老爷回来后,再请他想想办法!毕竟这三房的家业,还是咱们老爷给撑着的。”
钟宁氏摇了摇头,颇为烦躁地说道:“没用的,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族长都决定了。若真是做到面子上,去阻止二嫂过继,族里那帮人不会说咱们爷,去欺付他寡嫂的……”
言毕,宁氏顿了顿,一脸悻然说道:“本来,这么久没有回音,我以为她歇了这方面的心思,没想到,兜兜转转跑了一圈,这事还是让她做成了。”
“五房那位姨娘也是奇怪,亏本的买卖都舍得做,现在这局面,明摆着她扶不成正妻。还这么着急上火地把自己儿子送人。”宁氏大为不解,接过丫鬟递过的热巾帕,就开始捂起颈脖。
“早知连庶子她也会接受,不若把伦哥儿过继给二太太。”将宁氏扶到罗汉床上后,孟坤家的献策道,“好歹是亲侄子,虽然是庶出。也好过隔了几房的。”
一听她提到妾室生的庶子,宁氏气就不打一外来,斥责道:“休要再提此事,那只骚狐狸!她倒是想帮儿子抬高身份!只可惜身贱格,就凭他那种血统,二嫂怎么可能答应?!贱种也配跟伟儿俊儿平起平坐
“要不把俊哥儿……”孟坤家的张了张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一听她提起自己次子,宁氏反弹得更激烈了:“想都不要想,十月怀胎我辛辛苦苦生下他,岂能由他现在去喊人家作‘娘亲,,改口叫我作‘婶娘,的?!”
孟坤家的张了张嘴巴,没有跟着往下接下去。宁氏知道自家主子这神情意味着什么,忙说道:“那可怎么办呀!过继仪式若是真办了,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三房的祖产,怕是要被人分作一半。如今只有您亲生的两哥儿,可以跟五房的伊哥儿拼一拼了。”
宁氏垂下头来,开始算计这样做的得与失。
要说过继自己的儿子,是最能保证家财不外流的法子。
只是她听人说,谢氏命硬,命中带煞,载不住子嗣。当年怀了几胎都没留住,注定命中无子。就是听信了这话,她才没着急替二嫂张罗嗣子的事。本来想着等人过世了若是谢家要回嫁妆,再怂恿相公,把俊儿的名字记在他二伯的名下。
没想到中途五房来了兴趣,横插一竿子。这远房小叔子儿子越生越多,都有四个子嗣了。恰好又跟妯娌走得近……
“太太,要不要到静月庵里,把杨氏撺掇出来,跟五房闹一闹。或许会将这事搅黄。”孟婆子在一旁献策。
宁氏一脸不屑地说道:“那女人都被休弃出家了跟钟家半点关系都没了。哪里还有能耐掀起风浪来?!”
“要不,把五房的二姑奶奶找来,怂恿她为弟弟闹上一闹。你看他们母亲再有不是,总归是五房的子嗣,哪像他这样,像被赶出家门似的。”孟坤家的又出馊主意。
想到年节将至,到时出嫁的姑奶奶,总归是要回娘家归宁的,宁氏只觉眼前一亮,心里顿时有了几分主意。
且让他们等着,当年他们的母亲坑自己,这回怎么也要逮到机会讨要利息回来。
参加完明俨的喜宴,妙-如待到曲终人散,也没等到罗擎云赶回来。
她不由有些失落。再一想到快过年了,相公归期未定,一家人天南地北的,也不知到那里团年。总觉得不是一个事儿。况且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不好呆在娘家过年吧?!
这天,把罗擎云派来送她回来的亲兵召来,问起了这方面的安排。隔着花团锦簇的屏风,妙-如问道:“世子临走前,可曾有过交待?!何时能回来,安排老爷子将在何处过年?”
袁德老实地答道:“世子爷倒没明确地说明,只是嘱咐道,会尽快从京城返回。小的在想,应该快到了吧,世子骑的可是千里马。”
“临走前,他是怎么吩咐你的?国公爷那边是谁在跟着?”妙如又问了一次。当初送她们母子三人回来时,她当时就粗略地问过一番。
男子的声音答道:“禀夫人,世子爷说他将贺钦差和施大夫送到京城后,立刻返回。想来路上遇到了滞阻,或是京里有什么事绊住了他也说不定。”他耐心地解释道。
妙如听完后,沉默了半晌,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出声相询道:“你现在能否联系得到国公爷身边的沙管问问他,公爹打算在哪里过年的?”
“爷临时前,给咱们各处留了信鸽。有事可以即刻联系上的,要不,小的帮夫人您问问?!”外面亲卫一副商量的口吻。
妙如见了颇为欣喜:“也好,你还是帮我递封书信去吧,大概多久能送到?”
“三四日即可,吴江离这儿也不算太远!”
妙如点了点头:“你替我送封信给国公爷。明天上午让春渚交给你。”
晚上家宴的饭桌上,钟澄发现女儿神情不属,散席后,把她叫进了书房里。
望着妹妹离开的背影,明俨神情焦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余氏在旁边瞧见,走到新婚丈夫身边,关切地问道:“郡主她这是怎么了?”
明俨眉头紧锁,轻描淡写一句带过:“没事,彤儿她爹没及时赶回来,父亲有些担心妹妹吧!”
回想起她嫁过来的这几天,确实没看过世子爷的身影,余氏也有些纳闷,问道:“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望了她一眼,明俨解释道:“没事,可能中途有事耽误了。”
话虽如此,心里的担忧却是总也挥之不去。
到除夕前一天,妙如终于等来了吴江那边的消息。
沙鸥代为回信说:国公爷病情康复进展顺利,语言开始慢慢恢复了。他有交待,不必带着孩子跟过去和他团年。孩子还小,经不起这样来回折腾。待明天开春,毅儿他们再大一些,道路好走了,再带着孩子去看望他不迟。
收到来信,妙如心里稍稍安定。带着两孩子安心地在娘家过起了年前。
守岁的时候,望着儿子媳妇、女儿外孙都守在身边,钟澄高兴得多喝了几杯。回到院子休息时,想起在外面没回家的二儿子明仪,难免有些伤感。
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望着檐下的大红灯笼,想起那些年跟杨家的恩恩怨怨,钟澄有些悲戚。他不由想起前两天,在房里跟女儿恳谈时的情景。
“女儿知道您不好受,可我还是要说。”妙如顿了顿,接着道,“若不是杨逆当时起了这贪念,也不会将咱们家拖下水。钟家从来不欠他们父女的……爹爹,您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搭上前程、赔尽亲人,要怪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钟澄嘴唇微擅,吃惊地望着女儿:“可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
“对,若没有这层关系,根本不会就此放过他们。如今这种局面,对咱们兄弟姐妹,以及爹爹您,不是最好的吗?”妙如反问道。
钟澄怔愣当场,咀嚼起女儿语中的意思。
确实如此,仪儿隐姓埋名去从商。家中确实安宁了不少。新媳妇迎娶进门,家里这一摊子事也有人管了,只要他还开这个学馆,在夫家,女儿们也能挺起腰杆做人。遂放下了此事。
谁知,正月十五前夜,钟府二姑奶奶归宁,又掀起了另一场风
彭家远在杭州,回娘家妤如得在路上花上一番功夫。直到正月十四才到达淮安府。
见到妹妹时,妙-如很是吃了一惊。当初光彩照人的妤如,而今脸上显出几分疲态。几年未见,双方的心情都很复杂。
望着姐姐雍容华贵的样子,妤如心里既有妒忌,又有几分失意。望向妙如的眼神,难免就有复杂起来。
坦然接着妹妹的打量,妙如心里暗想,明俨的喜宴,他们姐弟都未出现。想必不准备认这边的兄妹了,在明俨准备启程进京的当口赶来,所为何事呢?!
果然,席后茶歇时,妤如提出,帮明仪看中杭州城里一旺铺,她想为二弟盘下来,供他以后安身立命之用。
一旁的婵如突然出声了:“本来,作为出嫁女,婵儿是无立场置喙的。只是,既然二姐都插手上娘家的事了,恕小妹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她针锋相对地提出,杨氏是父亲当年被杨景基设计而娶的。若不是祖父救圣驾有功,她母亲早沦这奴婢了,哪里轮得上她嫁给新科探花。孽种还有脸回来争家产?!
“你……”妤儿眼珠一转,反击道,“再不堪也比你亲娘一个贱婢出身高贵。若没有我母亲,你娘一生都是个奴仆命,哪里能你活在这世上的机会?”
一时间,屋子里沸反盈天,险些把天都吵得翻过来。
妙如重重地咳了一声,场面没过多久,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扬镳
婵如扭头望过去,看见大哥大姐脸色有异,更是像找到靠山似的。
“是不是看到小时候,大伙都尽量让着你,就以为别人都怕了你?”她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上次选秀你惹来的风波,若不是大姐出面调解,险些让韩国公记恨上钟家,你还想怎么样?”
从小到大受妤如欺负,婵如心里早聚积了一肚子的怨气,见妤如主动来挑衅,索性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
妤如闻得此言,忙朝妙如望了过来,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愤恨冲破理智,冲着妹妹喊道:“以为她安过什么好心,她是到京里吃香的喝辣的了,何曾管过家里兄弟姐妹们的死活。”
众人脸上皆变色,对妤如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咋舌。屋里倒是静了下来,没人再说一句话。
钟澄更是痛心疾首,他竭尽所能安置好子女,如今成了这样的局面。谁都可置身事外,唯独他不行。
只见他倏地站起身来,冲着二女儿斥责道:“成何体统?你还当自个出身于书香门第,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自觉没有?”
妤如嘴角一撇,小声嘟囔道:“都把我嫁作商人妇了,还算哪门子大家闺秀?”
妙如略微动容,转头朝余氏望了过去。她果然一脸震惊的表情。妙如只得苦笑着转过脸去。
“当年,你姐姐在云隐山教人作画,刚有一点束修时,就常拿银子回来补贴家用。进京封赏后,更是把先帝赐的庄子,每年的出息拿来购置的商铺,早拿来交到为父手里。这些年来,你在钟家吃的喝的,哪一样没有她的功劳。就连这座宅子,也是她私底悄悄整个盘下,过户到为父手中的。她怎么对不住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说说妤如、婵如,就连后来的明俨都知道,当初这宅子是租来的。没想到有人悄声静气地,早为家里置下这个产业,不由心生感动地朝着妙如望过来。
妤如听完后,吃惊地望着众人,心里万般不肯相信。
杨氏遁入空门,削发为尼后,妤如找到崔妈妈,让她跟着进了彭家,当了她的左右手。由此,也知晓了不少当年,妙如跟她娘亲之间的恩恩怨怨。
“太太当初想把她过继给二太太,本来跟祖宅那边谈得好好的。没想到她一通花言巧语,让老爷知道了,捅到了杨老太爷那儿,此事只好作罢。当时若不是这个变故,哪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儿,老太爷和太太的声誉,也不会损毁成那样子,还让先帝爷申饬了。杨太夫人生前心里十分愧疚,一直对太太说,对不住她,没有早点替女儿清除障碍……”想起往事,崔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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