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慕 (全本)作者:草木葱 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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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慕 (全本)作者:草木葱 txt-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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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反常举动,让罗燧反而住了手,有些不解地望着儿子。

见他不抽了,罗擎云不失时机地解释道:“我没跟姐姐说过,只送了一幅画进去。上回跟曹家订亲时。儿子倒是写信求助过。可惜姐姐她并没有应允!”

老将军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

跟曹家的订亲……

他沉吟半晌,眸光中的阴霾,久久消散不了。

这小子是在提醒他,一切都是他的错吗?若不是跟曹家订亲,云儿也不会自请去边关,更不会失踪两年。茗儿现在觉得愧疚了,自作俑者的他,那就更应该让步了?!

罗燧此时心里矛盾之极,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越到后头他越被动,现在茗儿已经倒戈了。若是谢家到时也支持云儿娶钟家的姑娘,他就更没立场反对了。

原想乘着这把老骨头还健在,好好把关罗家未来的宗妇人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才放心离去。若是哪天他不在了,这混小子没了顾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逼得曹家兄妹狗急跳墙。祸及宗庙那就糟糕了。

他知道,儿子心里一直藏着对他继母的恨意!

当初妻子去世一年,他就被迫把曹氏娶进了门来。云儿等他祖母孝期一过,就跑到南边去了。以后每年清明,他必会大张旗鼓回苏州祭祖,还不是故意给他继母看的。

想到这里。罗燧悔不当初。当年发妻病倒后,不该跟曹氏兄妹多做纠缠的。让这小子无意中撞见了,幸亏他还算听话,没有告诉宓娘,只告诉了他舅舅。不然,宓娘……

望着父亲,罗擎云心里也在打鼓,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太子殿下的撮合,也一咕噜地说出来。

随即他转念又是一想,隐隐觉得还是不妥,就忍下来了。

许是打累了,镇国公歇在椅子上。罗擎云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拿眼睛偷偷瞅着父亲的表情。

罗燧突然想起,三弟之前跟他说过,失踪的事云儿在太子那儿有过报备。于是,他抬起眼眸,沉声问道:“听你三叔说,在大殿下那儿,你曾解释过失踪的事?是怎么解释的,说来听听!”

听父亲愿意听他解释了,罗擎云喜不自禁,忙凑上前去,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当初返京路上,半道上接到薛斌转交的任务。他心里一半是诧异,一半是遗憾,隐隐还有一丝期盼。后来在船上,他故意几次拿汪峭旭去试探。就是想知道,对方都及笄了,为何还呆在江南,也没作妇人打扮,更没有住到京里备嫁。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岂知,那只小狐狸当时竟然避而不答,还误导他有婚约在身,让自己信以为真。为了她的闺誉着想,他索性提议认了兄妹。没想到当时的无意之举,如今却派上了用场,成了洗清失踪嫌疑最好的证明。

“从江南一回京后,我就告诉太子殿下,跟钟姑娘结成兄妹的事了!”罗擎云老实地回答道。

这句话来得突然,把罗燧骇得合不拢嘴巴。过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确认道:“你是说,回京之前,并不知晓她也退了亲?”

罗擎云一脸委屈:“儿子本来就不知,连曹家退亲,都是在祠堂罚跪时,三叔告诉我,才知道的。”

得到这一消息,老将军心里像吃了颗定心丸:幸亏这傻小子误打误撞,沈曹二人以后,就是再想拿他失踪的事做文章,怕是都不可能了。

若是这样,娶那女子也不是不可以,端要看她为人如何?对杨氏生的两个弟妹,她又是怎样对待的。

能把继母逼进庵堂,又岂是个简单角色?!

恐怕传闻也不尽可信。要再看看,或许可以派个人去试她一试……

若说妙如最近的异状,让丫鬟莲蕊隐有感触,觉得她跟以往不一样了。接下来的事,让莲蕊更觉得有些不对劲。

多久没见郡主拿起针线了,这日,她竟破天荒地重新拾起女红。

“天气冷了,该给二伯母做件冬衣了。”命人打开了府里的库房,妙如亲自进去找了几匹御赐的料子。

“郡主,以往您和她的冬衣,不是都是找丁三奶奶的绣庄上做的吗?今年您更忙了,怎还会有空做冬衣的?”莲蕊跟在后头追问道。

妙如一怔,脸色微红,嗫嚅地解释道:“相熟的师傅不都在南边吗?咱们自己裁剪出样子,到明年就让京里绣庄的师傅照尺寸做了。”

钟谢氏听到,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别人不清楚,她是了解这侄女的。相比画画、弹琴、下厨,这几年妙如最不喜欢的,就是做女红了。当年她亲眼见过侄女绣嫁妆的,只是后来退亲的事一出,做了一半的嫁衣被扔下了,从此大家都不再提起此事。

自从云隐山下来后,再没见过对方拿过针线。

来到京里后,跟她住在一起,更是如此。有什么好的花样子,总是她画出来,再让几个婢女帮着绣,很少亲自动手的。

如今重新拿起针线,让她不得不心生疑窦:难道是这丫头,有了中意人不成?!

会不会是许家公子?!

看她跟许太太和谢许氏走得较近的,三人在一起,挺有亲人的感觉。

还是暗中观察一段时日,等事情有些端倪了再说,钟谢氏暗中想到。省得她像惊弓之鸟一打探又缩回去了。

还没等她研究出子丑寅卯,接下来的一些变故,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冬月初五的早上,太医院的人来报,荣福大长公主已病入膏肓,生命垂危,就是这两三日的事了。长宁宫的女官特意把妙如,从撷玉书院请进太后娘娘的寝殿。

原来,这位一生跌宕起伏的皇家帝姬,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因是太后的长辈,按照礼节,长宁宫该要派位亲信之人前去探望的。

“怎么说,她也是圣祖爷最宠爱的御妹。你皇兄又是他祖父最看重的孙子,如今他也在外面的行宫里养病。妙丫头,你就代表哀家和陛下,勉为其难去走一趟吧!有些事也该了结啦!”太后娘娘早过了六旬,对生老病死的事,特别容易伤怀,特意叮嘱义女道。

妙如有些纳闷,为何要派她去?有两家间的恩怨在,她不是最该避忌的人吗?到了掇芳园,双方一照面,岂不是会更加尴尬?

正在疑惑中,太后又开口了:“自驸马过世后,大长公主这些年也不容易!临终她有什么请求,你尽管带回来告诉哀家。陛下到温泉行宫疗养去了,能办的都让翌儿酌情给办了吧!”

妙如点了点头,正待行礼离去,一抬头见到太后,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好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忙上前宽慰道:“母后请放心!若是长公主有遗言交待,兰蕙知道分寸的,尽量让她老人家走得安详。”

太后点了点头,朝她微微一笑,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语气中隐隐带着愧疚:“真是贴心的孩子!俗语说,人之将亡,其言也善。长公主不会让你为难的,去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玉殒

作为长宁宫派来的使者,车辇到达掇芳园时,妙如得到了隆重的接待。汪夫人带领家中女眷,侍立在垂花门处迎接。

几年不见,汪夫人外形上的变化不小:脸色苍白憔悴,敷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皱纹,鬓发间隐隐有银丝闪烁其间,凭添了几分老态。

妙如心底暗暗吃惊,不知是杨家的覆灭,还是她儿子媳妇的事,几年时间让人老成这样了。

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向她儿媳。大半年没见,泠泉郡主脸上稚气收敛了许多,眼神木讷无波,不复以前的张扬和恣意了。

看得出来,她在慢慢改变自己。在这规矩森严的京城世家里,按照长辈们的期待,在努力当一名合格的媳妇。妙如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该为对方庆幸,还是该替她感到悲哀。

对面的少妇也把眼光挪了过来,打量起妙如来。

自从乔迁宴那次以后,泠泉就再没见过对方,此番相见,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暗自纳闷,这女子被人退亲,加之生母真相大白,怎么还能是这副光彩照人的模样?!难不成,是真相大白反而让她得到解脱不成?!

想到这里,泠泉郡主心里充满了苦味。

可不就是解脱了?!

当初若没她的急匆匆地横刀夺爱。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有母仇的这两位,到时不知该如何相爱下去。

只可惜苦了自己,因为前头的莽撞,到如今这副田地。不仅要处处做小伏低,还要容忍妾室庶子在跟前晃。谁叫她如今占不到一个“理”字呢!

此时的泠泉郡主,真宁愿折掉几年阳寿。若时光可以倒流,让她从新来过。

早知相公的外祖,跟对方确有杀母之仇。她何必去多此一举,枉作小人呢?!到最后里外不是人的是她,全都把罪责怪在她身上。这大半年里,自己赔尽小心。也挽回不了相公的心。还是太婆婆病倒后,她竭尽全力服侍,才争取来家人一些谅解。加上婆婆的支持,把院子里几个不安份的,总算收拾妥当了。

弄巧成拙、自食其果大抵都跟她这样吧!泠泉心里暗想。

林氏被害真相出来后。紧接着,杨氏离开钟家的消息也传开了。两家人彻底断了联系。当风声传到掇芳园时,长公主心底愈发后悔,当年跟杨景基结成了亲家。暗中交待儿子和孙子,要好生看住汪夫人婆媳俩。在自己过身后。千万别与其他权贵发生冲突。尤其是太子和韩国公那边的人。

此次之所以太后会遣妙如前来,起因是南安王府的太妃,进宫向请安时,向众人提起,说长公主临终前,想再见一见兰蕙郡主。

面对汪家婆媳的打量。妙如已经能做到安之若素了。彼此间客套了几句,她就被迎进了万禧堂。

拐到堂后的暖阁卧室间。她一抬头,骇然地发现。对面的锦榻上躺着一位老妇,瘦骨如柴的身形,满头青丝已全白,脸上的沟壑纵横,看不出半点年轻时候风华绝代的影子。

长公主早已病得不成人形,曾经丰润的脸颊腮帮,全都干瘪下去。跟久卧病榻的民间老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听到在一旁伺候的仆妇提醒,病榻上的人知道妙如进来了,眸子里的目光骤然发亮,挣扎着要抬头瞧过来。

见她都这副形状了,妙如心生怜悯,猛然间想起祖母过世时的样子,只觉鼻子有些发酸。

老人用气弱游丝的气息唤道:“妙……妙丫头,过……过到这边来,让老身看……看看你。”

她声音像蚊蚋一般,一句话要分几段,才能完整地说出来。

妙如依言走了过去,双手紧握住对方枯枝般的手指。长公主一见到她了,眼角的老泪止都止不住,流了出来。

旁边伺候的何嬷嬷见了,忙低声劝慰道:“殿下您看,人不是都来了吗?您可要顾惜身子,千万别再伤心了。看把郡主也勾得止不住眼泪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汪夫人见了,忙领着屋里守着的人,全部都撤了出去。里间只剩下妙如,守在病人的榻前。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重新张开时,目光中总算有了丝生气,握着妙如的手又紧上了几分。

“老身……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当初……不该……几次三番……上门……求娶的,没想到……误了你的……终身……”她的眼泪婆娑,气息都有些喘不过来。

妙如忙伸了手过去,在她背部帮忙抚摸了几下,助对方理顺气息。

嘴里还安慰道:“殿下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老天的安排,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的声音里平静无澜,澄澈动听,让人有种心绪宁静的抚慰。

长公主有些意外,慢慢抬起头来,愣愣地盯了她。想是在研究她这话里,到底有多少言不由衷的委屈。过了半晌,也没瞧出丝毫端倪出来。她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你……旭儿……你们……”

妙如垂下眼睑,轻声答道:“都过去了!殿下不要放在心里,妙儿有……有了喜欢的人……”

长公主的眸子倏地一亮,嘴角浮出几丝笑意,欣喜之情让她本来如素缟般的脸,骤然间有了几分生机。

“有了……中意的……那就好,那就好……当年……驸马和我……湖畔……”她的眼睛微缩,乌青的唇角边,绽开一朵笑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迷离……

望着对面老人脸上的神情,妙如心里似在打鼓,摸了摸对方的脉膊,才松了一口气。

随之想到,她跟驸马爷在湖边,难道有段甜蜜的往事不成?!

长公主眼睛突然睁开,瞳孔仿佛一下亮了起来。紧紧抓住妙如的手,恳求道:“帮我……把碧心……湖画……画下……来吧!让他们头……头七的时候,烧……烧给我……”

妙如心里戚然,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妙儿省得,本来就欠你们家一幅湖景图的。”

房门再次被打开时。她走了出去,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一抬头见众人都围在外间,妙如低哑着嗓子,跟汪家众人说道:“长公主还有话交待给大家,请你们进去!”说完。她收敛心神,快步地奔了出去。因走得太急,没看清楚门边的状况,在出门时撞到人。她抬头一看,脸色微变。匆匆福了一礼。领着宫女们随后就离开了。

当天夜里,也就是昭明十七年的冬月初五,风云大楚半个朝代的荣福长公主薨逝,享年六十三岁。

第二日,太后特意把妙如又召进了宫,特意说起此事:“上掇芳园吊唁的人回来禀报。说长公主走的时候很安详,难为你了。她可有什么遗愿未了?”

“别的没什么!大长公主想让妙儿。替她把掇芳园的碧心湖画下来,头七祭奠烧纸时烧给她。”妙如一脸平静地答道。

“哦?!”太后听闻后。点了点头,像是替她解惑道,“还没建园子那会儿,碧心湖就在那里了,汪驸马跟她是在湖边认识的。”

妙如恍然大悟,敢情她是想把美好的记忆,带到阴间去。

太后似有感触,嘱咐道:“赶在烧七前,你再去一趟掇芳园吧!为她了结了这心愿才好!”

妙如顺从地应承下来。

这件事不知怎地,就传到了俞彰耳朵里。

这天下午,罗擎云和薛斌正在韩国公府,为掇芳园换防的事,找俞彰来详加商讨。

“殿下说,她后人搬离的事,让宗正寺等一年后再作安排。”薛斌传达了太子的意旨。

罗擎云点了点头:“听说园子里以前,就潜进去过宵小。这一年里他们家要居丧,铁卫们容易松懈,我还是按行宫守卫的方式,去给掇芳园布防吧!”

听到这话,俞彰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复杂。

以前掇芳园的布防,都是他带着暗卫的人安排的。还有次为了逮杨景基的护卫头领,俞彰亲自前往追捕。没想到遇上了西南来的奸细,双方还交过手。最后他因武力不敌,还被“宵小”伤过,此事闹得众所周知。

罗擎云这样一说,听在他耳朵里,以为是在揭他伤疤,心里颇为不爽。眉头一皱,想起了那件事来,打算刺对方一刺。

“听说某位仁兄心心念念的姑娘,明天要进园子里作画了。不知遇到之前的那个人,她会不会旧情复燃……”俞彰也不看着他,把头扭到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初听这话,罗擎云先是一惊,随后就恼了:“人家姑娘云英未嫁的,有你这样拿来开玩笑的吗?”

薛斌也用谴责的目光望向俞彰。

后者咂了砸嘴,一脸不屑的表情,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有意提醒他,还不领情!算了!让某些人一辈子打光棍。”

知道这人性情乖张,罗擎云也懒得再理他,跟薛斌接着埋头商量,铁卫防护的问题。

见没人理他了,俞彰一脸悻悻之色。

随即又想起,妻子高氏常在他面前提及,掇芳园的景致如何美,她小时候去过都舍得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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