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一路上,妙如突然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回到府里,跟二伯母问了安,梳洗完倒头就睡了。
钟谢氏忙问随身伺候的芳汀,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郡主从午后一直画到黄昏,晚上还做了修改,想来是累了。”
听到是累的,钟谢氏也没再管侄女了。
此后一个月,罗擎云都没有再在妙如跟前出现。
无论是进宫请安,还是每次从书院回来。钟谢氏也从未提起过他,这人仿佛从她们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在此期间,妙如送薛菁出了阁,也听说了一些的传闻。像沈家大房刚生出的孙子,无故夭折,被怀疑是二房暗中下的手。随后,罗府的曹氏夫人因病,被送往别庄去休养了。
从宫宴上回来,让妙如有种错觉,那一场水过无痕的暧昧,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难道他找二伯母学画的动机,真是为了他那位姓陆的表妹?
不对,年初他就拜师了,那时两人应该还不认识吧!
还好,此次陷得不深。
进行完心理建设,妙如生活又重归平静,过起了心如止水的日子。
第二百三十八章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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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葱
找了个机会,把父亲推辞的信,托人给了主持朝政的太子殿下,请他转交圣上。此后,除了隔天到书院教绘画,定时进宫请安外,在郡主府里,妙如过起了宅女生活。
这日,钟谢氏早早出门,去了撷玉书院。
织云又做了道新菜式,送到餐桌上,请妙如来品尝,给出意见。
“嗯,不错!这道‘三丝鱼卷’色香味俱全,白中带黄,酸甜适口,肥嫩干香。”妙如吃了几口,停下筷著连声夸道,“你的拿手菜还真不少嘛!”
织云脸上尽是羞赧,谦逊道:“郡主过奖了,奴婢口拙舌笨。干不来别的,只能在厨房的事上,下点苦功夫了。”
“哦?!”妙如来了兴致,望了她一眼,认真地说道,“你如今对下厨感兴趣,是件好事。找机会咱们研究研究,以前看过几道菜式,做起来较为复杂。我又没耐心下厨,以后说与你听了,把它们都试出来吧!要知道,京城里正宗的淮扬菜馆子不多,就是有也做不出家常菜的味道来。以后,咱们家里,就靠你这大厨了。”
织云涨红了脸:“哪是什么大厨!在铺子上时,奴婢想,做生意的天赋,我比不过红玉,也不像莲蕊能算会写。更没有烟罗机灵百变,擅长跟人打交道。就找自己的特长吧!正好铺子里有厨房,奴婢借了机会学了几招。”
妙如闻言,点了点头,打趣她:“有一技之长是好事,你家李管事以后都有口福了。”
“郡主以前不是告诫过奴婢,女子要学会自力自强,无论落到何种境地,都吃不了亏。饿不死人的。”得到赞赏的织云,眸子里熠熠发光,忍不住絮叨起来,“以后奴婢就负责郡主的饮食吧?!”
见对方把自己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妙如甚是满意。
她嘴角微微翘起,点了点头,道:“行呀!你跟府里的厨子再学学,把他手艺也学到。在我身边以后若是呆腻了,放你赎身出去开间馆子。有目标追求是件好事!”
织云听了。惊愕地抬起头,睁圆眼睛望着她,表态道:“奴婢今生都不想离开郡主,除非您嫌弃婢子,不要我了!”
这时,莲蕊走了过来,刚才主仆俩的对话,恰好也入了她的耳朵,忙上前附和道:“奴婢此生也不想离开郡主。”
听到她的话语,妙如心里一暖。望着莲蕊,突然记起,她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想到这几年,对方陪着自己东奔西跑。去年还在别人家里,寄居了半年……
得找个机会,让织云试探一下她的想法,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再请府里的老嬷嬷,为她帮忙张罗一下婚事。没得跟着自己。一起被耽误了嫁期。
“你哥哥如今跟在谁的身边?”妙如突然问起莲生来,“上次回淮安见到他没有?”。
听到她提起哥哥,心中颇为纳闷,莲蕊还是老实答道:“他还在钟府驾车。”
还在驾车?
妙如有些意外,接着又问道:“如今他为你娶嫂子没有?”
“年初娶的,是老爷身边的琴韵姐姐。”莲蕊声音里。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哦?!”妙如更加吃惊,心里犹为困惑。
书房里伺候的贴身婢女,一般是粗通文墨的,尤其是琴韵,以前就很得爹爹信任。怎地会配了个车把式?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弥补莲生不识字的缺陷。
莲蕊见她不再做声,以为哥哥有什么不妥。心中七上八下的。
妙如沉吟半晌,嘱咐道:“你跟他写封信,把我的意思给他说说。让你嫂子先教他认字和算账,明年年初到京城来。我准备让他们两口子,到皇庄上去跟穆总管。学学打理农庄。以后就替我管理庄子吧!”
她的话音甫一落下,莲蕊就扑嗵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眼眶里的泪滴,扑簌簌地落下,朝着妙如连连磕头谢恩。
被织云扶起来后,莲蕊默然了片刻,才嗡声地问道,“郡主,您为何不找老爷,要府里头最有经验的老管事过来?”
妙如信口胡诌道:“人家穆总管,祖辈都是替皇家打理庄子的。若咱们派个熟手去,明摆着不信任他们。让人无端心里生了疙瘩,反而不美。莲生是个机灵的,派他过去,就说是我怜惜你孤苦伶仃,把你世上唯一亲人,安排到身边,才帮他谋这个位置的。”
见她如此说了,莲蕊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心里却暗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对郡主更加体贴。
安排完莲蕊兄妹的事,妙如又把目光转向织云。
“还有李管事,”她顿了顿,说道,“我让爹爹另派个掌拒,来接手夹道街的铺子。你们两口子,以后就跟着我吧!让李管事帮着我,在京里另寻两间铺子盘下来。嗯,这事还得找丁三奶奶讨个主意……”
此话一出,眼前两人俱是惊愕,莲蕊问道:“郡主,您这是要做生意吗?现在有陛下的封赐,朝廷还发放的俸银,操心这些干嘛?!”
妙如笑盈盈地点头,解释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明年大少爷就要进京了,那点教画的俸银,咱们现在几个吃穿是没问题。”
见她们还是用茫然的眼神望着自己,她接着道:“若他顺利考上了,要么到外地当个芝麻小官,要么留京里再读三年庶吉士。这都是要花银子补贴的。再者,以后他还要娶妻生子。庄子上的出产毕竟是死的,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景,出息有限。得弄几间铺子把银子盘活了。”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忙点头赞同。
“郡主!”织云献计道,“把那个殷红玉弄到京里来吧!她挺会做生意的。”
妙如猛地抬起头来,奇怪地望着她,脑子里尽是疑惑。
若没记错,这是她们重逢以来,她第五次提起那人了。
对那个叫殷红玉的女子。妙如的感觉很奇怪。觉得她自述的身世,处处透着蹊跷。让人实在没法子把她收罗在跟前。
那年就觉得,她的说辞有些牵强,一直感觉此人不简单。
当初莫名其妙爬上她们的船,后来又要主动卖身,想进钟府为奴。好不容易给她安排了个去处……
“在江南她呆得好好的,干嘛弄到京里来?”妙如当即就给否决了,“没有挖丁三奶奶墙脚的道理。”
织云争辩道:“不算挖人墙脚,童趣坊您不是还有份子吗?”
妙如摇了摇头:“如今咱们日子好过了,哪能还要那铺子的股份。当时是她想着法儿。来救济咱们呢!再说,我久没替铺子设计了,早没要她给的分红了。”
织云见她不肯,又替对方争取道:“红玉本就是您推荐过去的,又没签下死契,算不上挖墙脚。”
越发的古怪了,妙如抬起头盯着她,对方的眸子里清亮如水,没有半分作伪的迹象。
她转身对着窗外的天际,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若她本人没离开的想法,这种做法就是挖墙脚。”
“不是,奴婢离开时,她就想跟着咱们来的。只是当时走得急,奴婢没来得及跟您说起而已。”织云一急,把前缘和盘托出。
妙如心里一紧,转过头来,问道:“她为何要跟着咱们来?”
“红玉说她要报恩。”织云马上答道。
果然来了。这就是古怪所在!
妙如的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
这人又主动贴上来了。
若说以前,是不愿自甘堕落,没地方容身要跟着她们。那么现在,她又是为何呢?主动追求进步?
“从没施恩在她身上,何来报恩之说?”妙如哂笑地摇了摇头。
“郡主在船上收留她。又介绍她去童趣坊打工,红玉说,您对她有如形……形同再造之恩。”织云把她的原话倒了出来。
妙如心下了然,那姑娘果然还有几分文采,哪里是她所讲的,只跟家里人认得几个字的。
她当即敛起笑容,正色告诫容易被人哄住的织云。
“以后若有机会再碰到,你就跟她说。我只是给机会让她自立了,算不得恩情,不需要报恩的。若还觉得过意不去,就呆在淮安的铺子上,报答收留她的东家。本本分分做事。找户好人家赶紧嫁了,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见主子的脸色变得肃穆起来,织云总算明白自己逾矩了,低首垂眸地应道:“奴婢知道了。”
不知为何一年不见,织云缘何变成了这样子。莲蕊也觉得那个叫什么红玉的,每次出现总是奇奇怪怪的,不赞成郡主招来。
忙岔开话题,感叹道:“作这些安排,郡主您这是打算……”
“生活不能没有目标!咱们乘着有利时机,把基础打下来了,以后遇到什么变故,也好有实力应对。”
莲蕊讪笑道:“还能有什么变故,郡主不是在教那帮千金学画吗?再过几年,她们出师了,您这流派后继就有人了。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嗯,那也是事业,没其它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又不能随便出去以画会友,把酒言欢的。”
莲蕊笑了笑,说道:“郡主以前还吹吹笛,弹弹琴。自从那次大病初愈后,您也不再动那些玩意了,连奴婢们都少了饱耳福的机会。”
妙如神情一凛,随即也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那时刚刚退亲,她怕触音伤情,就戒了这些爱好。如今心境已是完全不同了,是可以考虑拿出来重新练练了。
前世那些名曲得整理出来,省得日子久了,慢慢都遗忘了。
自从发现了织云厨艺上的天赋后,妙如整日在家里研究各式菜色,将两世吃过的美味,一一都列了出来,让她到厨房里尝试做出来。
除了研究美食,当个饕餮客外,其余时间用于整理曲谱上。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在。暂时忘却了七夕宫宴回来后的失落。
这种生活,随着换季时席卷而来的寒潮,一切发生了改变。
第二百三十九章耳闻
本章节
钟谢氏久居江南,此次是头回在北方呆这么久,还没适应京城骤冷的天气,无可避免地病倒了。
为了不传染给书院的贵族女弟子们,她只得回府休息。
这下可忙怀了妙如。白日里守在书院,替二伯母去盯着。隔天开的绘画课,改成每日都开设。除了替钟谢氏处理书院中的日常杂事,晚上回来还得伺候汤药。五六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上郡主府来探病的,也是络绎不绝。让这座府邸,自乔迁宴以后,重新热闹起来。
钟谢氏身卧病榻的第六天,这日晌午过后,妙如还呆在书院没有回来,又有访客上门来探病了。
这天钟谢氏上午抽空,把病愈后该补回来的课程,花大气力准备了一下。午膳后感到疲乏之极,午歇的时间比平常,就显得稍微长了些。
许太太等三位官眷,虽不是同时到的,到最后却碰到了一起。
听说病人还没醒来,她们也好意思不去催促,都说要在前面等着。被留守在府中的管事袁嬷嬷,安排在第二进的朝晖堂里歇息,好茶好点丫鬟婢女伺候着。
“听说谢先生是南方人,难怪不适应北边的气候了。”一位圆脸白肤,目露精光的中年妇人说起。
许太太艾氏放下茶盅,接口道:“可不是!我那年刚来京城住下时,也连着病了几场。兰蕙郡主当年进京没多久,也病了好几场。”
她是在亲家那里听说后,她赶紧上门探望的。
“您也是南方人?”旁边一位妇人朝她问道,艾氏一扭头,认出对方是太仆寺少卿余大人的妻子邵氏。
许太太抬眸朝她微微一笑:“嗯,我娘家也是淮安府的,跟钟家离得不远。夫家跟他们还是世交呢!”
一听到对方跟钟家较熟。先前那位胖脸妇人,如获至宝一般,眼里泛出光彩,追问道:“听闻郡主在老家,还有个双生兄弟,是后来才寻回来的?此事可是当真?”
聊起世家间的八卦,在座的另一位妇人邵氏,也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在一旁听着。
“没错!咱家老爷那年回乡时,路途中就遇到过他。打小就是神童。只是当时没想到。他竟是钟探花的亲生骨肉……”艾氏说完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一副唏嘘的样子。
邵氏朝屋内环顾一周,见伺候的婢女离得有些远,压低声音朝她问道:“听说杨氏被休了!被安置到了庵堂里。许家弟妹可听说过此事?”
听到这劲爆的消息,那富态妇人眸子里精光大炽了,也轻声问道:“钟家那现在是谁人在当家?”
邵氏瞥了她一眼,答道:“听说暂时是由皇上赐下的那位妾室。”
“没扶正吗?”那妇人有些诧异。
“哪能这么容易扶正的。书香世家……不过,那女子是陛下御赐的,就另当别论了。照说儿子都生了。还是当年的秀女……”邵主沉吟道,百思不得其解。
艾氏装作无意地咳了一声。那两妇人立马收了声,脸上露出讪讪的神色,也觉得在别家地界上,聊主人家的八卦似有不妥。
胖脸妇人随即转换话题,朝许太太问道:“艾妹妹可知,钟家的大少爷,可曾跟人订过亲?”
“未曾听人提过。好像说是要考取功名了,再谈这事吧?!”许太太暗中松了一口气,敛容答道。
得知那神童还没说媳妇,邵氏也来了劲头,眼眉一场,跟着问道:“那不就是明年的事了?”
许太太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眯起眼睛答道:“差不多吧!明年进江南考场。”
这时,妙如特意留在府中,照顾二伯母的春渚,来到了前院的朝晖堂。
“谢先生醒了,有请各位太太到后院去。”她福了一礼,恭声邀请道。
闻言,艾氏和另外两位跟着丫鬟进去了。
半道上遇上的仆妇丫鬟。见到她们皆伫足行礼,一副训练有数,落落大方的样子。这让几位太太,交换了一下眼色,各自暗中点了点头。
一路行来。青砖黛瓦,高树绕墙,虽已到了晚秋,庭院被整饬得拾掇无遗,地方不见半片败枝落叶。
她们原先歇在第二进的大厅里,往里过了穿堂,直到第三进才停下来。
经过穿堂,迎面而来的,是一棵苍老的梧桐树和一株掉光了叶子的柳树。院子里青砖铺地,靠近厢房有一丈多高的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整个庭院更显得古朴、静谧。清风吹来,树上未落的枯叶在沙沙作响,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静。
邵氏久居京城,看到这座温馨宽敞的宅子,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陛下给一位未出阁的女子赏四进宅院,这是为何?!难不成,想让她以郡主身份招赘不成。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朝走在前头,目不斜视的许太太,睃了一眼。
对方的长子至今没订亲,听她刚才的意思,莫不是打定主意,跟钟家结亲不成?!
要说这民间来的郡主,身上少了皇家贵胄的骄奢之气,多了几分宽厚的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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