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中可不能随意走神的,此破绽立刻被对方抓住了机会。猛然喂了他好几记老拳。劲风激荡,震得他跌出几步之外。
妙如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随即又用手掌捂住了嘴巴,生怕再发出了响声。引来众人的目光,注意到她。
那人不是罗擎云吗?
只见他稳住身形后,重新又站直了,凝神定气地开始全力以赴。
罗擎云马上就找到了机会,朝对方礼尚往来地还击了回去,招式变得格外凌厉凶狠。
一瞬间场上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双方斗得不分上下。
绯衣勇士拳头舞得虎虎生风。青袍武者胸膛上连吃了几拳,不由得闷哼出声。随着罗擎云闪移的身形。他头上的发带随风飞扬。加上绯红的袍子,远远望去,像一团在火焰,在风中灼灼地燃烧跳跃。
南安王也不是个软弱平庸的对手,适应他突然加快的攻势后,全力招架反击。一时间。台上的两位高手,斗得是难舍难分,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一般。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南安王渐渐体力不支。虽然身体条件跟罗擎云相差无几,毕竟对方比他年轻好几岁,又是以逸待劳。最后,南安王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不过,令妙如纳闷的是。那家伙为何要穿一身红色来参战?
是来斗牛的?还是刚从婚礼拉过来,凑数充场子的?
要耍帅也莫要着红色耍帅嘛!这样的目标太显眼了,还容易激发对方噬血的斗志。
真是个傻哥哥!
她正在腹诽,场上突然响起雷动般的掌声。只见罗擎云朝对方一抱拳。南安王从台上爬了起来,站直身子回礼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怏怏地下去了。
待他离开后,罗擎云朝正前方行礼示意。然后,满场环视了一周,颇有点“问天下谁是英雄”的踌躇满志,等着有人来向他挑战。
想不到在武场,他会是这般模样,难怪会有“武有凌霄婉若游龙”的说法,原来指的是他的身手。
对小胖子未来的处境,妙如顿时担忧起来。看他刚才跟对手那番凶悍勇猛的打法,六殿下当了他的弟子,肯定没舒服日子过。谁让对方是他亲娘舅,还有个对儿子要求甚严的母亲呢!
他怎么老朝这边张望?
妙如也转过身来,朝她所在的观景台,四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外。当然,除了她这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以外。
偷窥也是项技术活,她脖子一缩,藏身下去,从栏杆缝里朝外继续观战。
后面依次又上来了两个壮汉,罗擎云把对方一一打退了下去。终于,他站在了那个最高的台上。
有个黄色袍子的老者,最后为他颁了奖赏。不用猜想也知道,那是皇帝陛下本人了。
看那奖品形状,应该是一柄良弓了。
随后,有人递上两支羽箭。只见那勇士朝着含元殿檐宇下方,分开同时射出箭矢。两边红绸花球,顿时被散开了,出现一副巨形对联。广场上瞬息间,就响起一片欢呼和山呼万岁声。
比试结束,罗擎云跳下了高台,四周的人群自动散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他朝紫宸殿的方向匆匆走去。
第二百一十章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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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位于含元殿的正北方,皇帝日常议事,接见各国使节皆在此处。故又有天子便殿之说。朝贺结束的宴会,就安排在这里举行。
鼓乐齐鸣,传席开宴。百官举杯恭祝皇帝福寿安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玄德帝回赠群臣吉言和勉励之语。
君臣回座后,乐班奏起欢庆之曲,宫宴正式开始。
番王使臣在皇帝下首依次坐开,由太子殿下亲自作陪。朝臣们的座次则是按品级,文武分两列排下去的。
作为开国八大功勋之臣的后嗣,又是当朝国丈,罗燧当仁不让地排在武将首位。而文臣那边,自去年岁末内阁首辅赵崇致仕后,沈次辅接替了他的位置,上个月还被加封了太师衔。
是以,文臣之首的沈潜,与武将领头的镇国公,均列在了首席,此时并排坐在那儿对饮。
“国公爷好福气啊!刚才在殿前比试时,罗世子出尽了风头,真所谓是将门出虎子啊!有此等少年英雄在,实乃国之大幸矣!沈某还没恭贺,镇国公您的佳儿,安然无恙,得胜归来呢!”沈潜主动上来打招呼。
罗燧一怔,心里只觉得有些异样。
他为一已私利,曾出手在背后落井下石过。此时跑来讨好卖乖,着实让人瞧不起。不过,想到如今对方在朝中势大,罗府后宅中也不算安稳,沈潜以后指不定还要支持曹家,整出妖蛾子,此时还是宜静不宜动。
按下心中的不耐,镇国公脸上堆起笑脸,客气抱起拳头:“承蒙夸奖!犬子就这点末技。哪像沈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故意提及罗擎云归来的事,沈潜是想试探对方的反应。看是否知晓之前事情的内幕,他好做相应防范措施。
如今东宫看着势大,潜在挑战也多。
无论是忠义伯丁家,还是承平侯聂家,他们女儿都没能生出皇孙来。眼前这位看着无意争储,罗家的隐形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鬼才知道,姓谢的那家伙,是不是言行一致。没暗中为他的外甥女,谋划更长远的利益?!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掉以轻心。万一以后六殿下继承大统,他不得跟杨景基一样的下场。
听到对方这样回答,沈首辅把眼中的余光,扫向他旁座的谢安良。后者好像根本没关注他们这边,顾自跟他另外一边的同僚,正谈在兴头上。
沈潜把心放归原处,又开始打量对面的几位勋贵武将。
开国八大公卿,定远侯府被夺爵后,如今只剩七家。加上韩国公先前比试受伤,未能列席。
锦乡侯是自己的亲家。不必多费劲了。东昌伯府是德妃的娘家,勇毅伯的母亲是皇族郡主,向来不跟人结盟,只支持正统。不过,有消息说,他有位嫡出女儿,许给了韩国公。先前俞彰的真面露出来了,不知这场婚事。会不会再起变化。
太子妃一日不诞下皇孙,自己将来的前途还是无法预料。上回跟陛下一番诉苦,换来了太师的加衔。不知殿下有无容人之量,会体谅他这番苦衷和无奈。
宴席上一派笑语喧阗的场景。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大殿的右前方的角落里,一抹纤弱的身影。正拿着画笔,在暗中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然后,埋首在画布上不停地涂抹。
听到对方提起儿子,镇国公猛然抬起头,四下寻找起来。看那臭小子,第一日履新当御前侍卫副统领,有无尽忠职守。找了一圈,发现罗擎云原来在二楼。时刻关注着下面的动静。只见他扫完一圈下面的内廷,又把目光投向殿中,右前方的那个角落,不再挪动了。
随着儿子的视线,罗燧望了过去。这让他有些吃惊。
他连忙转过身,指着妙如所在地方,朝旁边的勇毅公问道:“殿中怎会有女子,着官服在这里作画的?”
勇毅公也是一位发须半白的老者,闻言后,直起身子,朝对方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也是小愣了一下。
他沉吟不语,又思索半晌,才答道:“难道是那位姑娘?!陛下终是舍不下她的才华,只用在后宫为内命妇作像,公然出来画大场景了?”
坐在他对面的谢尚书,听闻后也转过身去,向那边投注了关切的目光。
“高老,您是说钟家那丫头吗?”谢安良朝勇毅公问道。
“正是!家慈有幅画像是她作的,真是惟妙惟肖。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位能画的了。可惜是位女子,不然我等都能请她来画了。”提起她来,勇毅公无不满腹遗憾。
“不是有人传,之前她在江南招徒了。画法传开了,往后总会有人能替咱们画的。”谢尚书安慰他。
“你们后生倒还有机会,咱们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还有多少时日可等?”老将军语气颇不以为然。
镇国公这边一头雾水,忙问道:“恕老夫蒙昧,你们所讲的,是哪一位?”
勇毅公捋了捋颌下的胡子,微笑着答道:“就是当年钟御史忠肃公的孙女,钟探花的女儿。前几年还独自向陛下上书,为父辩解的那位孝女。”
“她不随父回乡了吗?”对面的沈潜也插了进来,奇声道,“二甲进士有位叫钟明信的,还是她父亲回乡后的学生。”
谢安良在旁解释道:“澈之在淮安开办的学馆,谢某早有耳闻,听说蛮不错的。正想把小儿送到那边,再学上两年。钟家侄女被接来,据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专司在宫中作画。想不到此等场合,陛下竟然恩准,她来一展身手,看来皇上很是欣赏她。”
沈阁老接话:“想是陛下感念她祖上的功德吧!”
勇毅公含笑摇头,证实道,“等画作出来,尔等就知道了!绝不是故意虚夸。要抬高她。陛下作此决定,老夫并不意外。”言毕,他举起筷著,夹了一块案上的鹿肉,送入嘴中。
家中尚有未娶的子侄,对着这样一位姑娘,镇国公立刻来了兴趣。
以前他好似隐约也听说过钟家的传闻。侄女还在他跟前提过,有那么一位姑娘,由她带进宫为六殿下画过像的。
想到这里,他又朝儿子那头看去。
当镇国公第四次瞧见。罗擎云总往那个方向张望时,老将军心里不由得一沉。
难不成……不会的,太医都查过了,他确实曾摔断过腿……
不对,回来的这半年,他有些不对劲!
每次一有合适的人家,他婶子让这家伙到女方家里,给对方长辈瞧上一瞧,他总是推三阻四的。再就是找一些可笑理由,挑对方的刺。拖的日子一长。人家也慢慢打听出来,妻子曹氏以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行径,不想把女儿嫁进罗家受苦了。有好几家都是这样退缩回去的。
只是,这位姑娘若是他中意的,为何不见跟家人提起呢?
得再找人打听打听才行……
因是要画大场景的,为了长久保存,妙如选择了油画。现代油画的许多材料,这个时空是寻不到的。以前在书院里。她花了几年时间,试验成功一些替代品。此次接到任务,她托人找内务府领了一些,提前做好了准备。
对那边大臣们的议论,她自然是听不到的。时间有限,宴会结束前她得画一个大概出来。
除了抬头观察宴席上各人的动作和表情。她并未发现楼上还有个偷窥者。直到宴会散场,恭送走皇上太子、各王公大臣后,殿中总算安静了下来。紫宸殿的太监送来膳食,她匆匆吃了几口后,又开始继续战斗了。
夜幕开始降临,冬日的大殿中,冷风穿堂而过,寒冷刺骨。顶上的灯影晃动。那个瘦弱的身影却没有挪动,还是一丝不苟地画着。
突然一声巨响,殿中梁上一盏宫灯砸了下来。离妙如的画布所在位置,只差半丈远的距离。把殿中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一个敏捷的身影。飞速闪进殿内,来到人群中间。
“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响起。
妙如先是一惊,抬起头来,脸上还戴着面蒙。见来人是他,行礼答道:“没事!”
旁边的宫人纷纷矮身行礼:“给罗副统领请安!”
芳汀、春渚称呼的是“国舅爷”,在一众人里显得尤为突兀,她们不解地望了其他人,不知对方何时又成副统领了。
“这里太冷了,也有些昏暗。”罗擎云皱起眉头,朝紫宸殿伺候的主管太监问道,“吕公公,不知能否把暖阁开了,让钟画师进屋里继续画。这么冷的大厅里,就我这样壮实的男人,都经不住熬一晚上的。”
吕公公忙弓身弯腰,应道:“奴才该死,忘记这碴儿了!这就去安排。”
接着,他就带了几个太监,提着灯笼,去别处安排了。
“你怎么又成副统领了?”妙如抬起眸子,好奇地问道。
“没听说吗?今年我要进宫教六殿下习武,陛下为了我方便进宫,特意在御前侍卫中,帮着挂了个虚职。”罗擎云又补充道,“今日是第一天上任。”
“这么晚了,怎地还不回去休息,这一天下来,你该够累的了吧?!”她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想起他白天那几场恶斗,妙如不觉有些忍俊不禁。
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漏跳了几拍。
罗擎云强忍着胸臆间的激动,尽量用平缓的声音,答道:“刚来到任,想四下巡逻一番。看哪里的守卫还有漏洞,顺便熟悉这里晚上的环境。”
第二百一十一章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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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挪到暖阁后,妙如快冻僵手指的知觉,好似又回来了。进度因此加快了许多。
安排妥当后,殿下的太监宫女,亲眼见到罗擎云,随即转身就离开了。可直到第二天早晨,镇国公才见了打着呵欠的归来儿子。
“站住!昨晚上哪里呆了一宿?”罗燧绷着个脸儿,斜睨着儿子,面上好似有山雨欲来的隐隐怒气。
“在前殿守着,熟悉那里的防务。”罗擎云行完礼,垂首侍立,站在父亲面前。
“一个挂名的虚职,要熟悉什么防务?!”并不满意儿子的答案,镇国公沉声提醒道,“若你对宫中布局太过经心,说不定人家心里还有所忌惮。”
被父亲当即揭穿他的谎言,罗擎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头不语。
见对方是这种神态,老将军心里更是窝了满肚子的怒火。
实在搞不弄,为何这儿子一时精明,一时糊涂。
明明上次听他自己提起,太子对罗家不放心,不是试探就是防范。干嘛尽做出一些出风头的事。本来那个御前侍卫副统领,就够打人眼睛了,还跑上去挑战三路大将。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都立了太子,把政务也都交由东宫打理了。还把云儿宣进宫,教六殿下习武。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多心嘛!瓜田李下的!
朝堂上本来一片平静的。随着庆王妃再次有孕,陛下任命儿子为御前侍卫副统领,亲自教六殿下习武。这朝局又让人看不懂了。
此时万不可掉以轻心,更加失衡不得,错一步就会引发几方势力的拼杀。
镇国公还记得,当年先帝晚年最后几年,若不是勇毅公府在关键时刻。倒向皇上这边,引得石家觉得押宝的时机到了,也把女儿送进太子府。让当时为储君的皇帝,在人、财、兵上都稍稍胜出一筹。不然,最后登上那位置的,未必还能是他。
杨景基那时表面中立,背地里何尝不是押上了身家性命。若是他二女没退亲,恐怕锦乡侯府也会倒向靖王那边了。
没到最后一刻,胜负谁也不能料到。
现在,两家勋贵都送女进了东宫。其他人本是没想头的。加上韩国公府跟高家结亲,更是无其他人问鼎的可能。偏偏太子年近而立,至今仍无一位子嗣。难免东宫不会对其他兄弟,心生忌惮,严加防范。
想到这里,老将军死死盯着儿子,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罗擎云脸上微微发红,嗫嚅道:“昨天比试耗力太过,撑不住了,在前殿找个房间。歇了一宿。”
“你这模样,是休息了一晚上的结果?”罗燧面上满是怀疑之色,下巴紧绷,摆明了不相信他的鬼话。
被父亲逼视的目光,盯得有些招架不住,罗家小将把手臂甩了甩,应付道:“反正没干坏事,宫里公公可以作证。太累了!父亲请容许儿子先行告退。”
说着。生怕爹爹追上来似的,他一溜烟地逃得没了踪影。
只剩下老人在他身后咆哮:“臭小子,翅膀硬了!还问不得了?对你老子的话都敢应付……”
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远远地传来:“儿子要先回院子梳洗一番,过一会儿,还要去舅舅家拜年。”
泡在浴桶里。罗擎云小憩一个时辰,才重新抖擞起精神,骑上高头大马出门去了。
大年初二,街上行人不多,一路疾驰,他就直奔向南薰坊甜水井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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