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在一旁听有趣,不禁腹诽,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立即,她就被自己这想法雷倒了。
“还说呢!梁员外长得脑满肠肥的,梁妻也生得一副膀粗腰圆的样子,不知为何,他们的儿子却生得这样清秀俊美。真是歹竹出好笋呀!恐怕这小子的来历不凡,没准是天上的星君到人间历练来了。”
妙如听得目瞪口呆,这也能掰活?!广大劳动人民的想象力,还真不能小觑呀!
她这边听得津津有味,林大舅在一旁郁闷了,小外甥女到底随了谁啊?小小年纪,怎么都喜欢听些家长里短呢!
他哪知道,来自于信息爆炸时代的妙如,一天不了解外面的动态,就觉得与世隔绝一样。在进书房启蒙之前的那段日子,她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此次好不容易离开家门,到外面走走看看,她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了解各地风土人情,长长见识,加强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出门在外,林大舅也不敢太过大意,早早地把妙如拉进了客房里。说是要考考她的学问,免得在外听些闲言碎语,把心都玩野了。还告诉她,当年她娘可是当地有名的才女,一手好丹青闻名乡里,作品被羽绣坊的绣娘们爱不释手,常被她们竞价抢购,描成绣品的花样子。
听到那些往事,妙如有些意外,之前谁也没跟她聊起过,那个红颜薄命女子生前的事迹。不过,看到父亲近来对她态度的转变,想来他对林氏还是有感情的。那会是怎样一位玲珑剔透的女子呢?六年来,让钟家母子俩对她念念不忘!每年都在忌日那天,上庙里专门为她做法事。
妙如突然对那位来不及认识的母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母亲要是男儿身,去参加应试,没准早就中了举人。当年她背起论语来,可比我顺溜。可惜了!”林恒育不禁感叹道。
“舅舅,母亲长得漂亮吗?”妙如显然更关注外貌上的遗传基因。
“漂亮!你外祖母的相貌,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你母亲随她老人家,舅舅反而随你外祖父多些。”林恒育娓娓道来。
妙如望了望他一眼,林大舅本来长得就不差,只是满脸的憔悴之色,让他显得有些沧桑罢了。
“舅舅每夜是否睡不安稳?”妙如忍不住询问出声。
“你如何知道的?”林恒育一惊,狐疑地望着她。
第二十章移冢
“舅舅发际间色泽暗沉,想是心中思虑过重。双眉间有竖纹,且此处发红,可是有常年夜不能寐、多梦心悸的毛病?”妙如试着说说,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不太自信的样子。
林恒育呆了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懂得这些,竟也能让蒙对一二。”
“才不是蒙对的,我可是被师叔逼着背熟了好些症状,又被他强行拉着观诊了一个多月。”听出他不以为然的意思,妙如抗议道。
“师叔?是云隐山的慧明大师吗?”林大舅不禁问道,他刚到钟家时,就听姐夫说过,这小丫头在不久前,拜在慧觉大师座下。现如今正在山上小住。初以为是继母容不下她,要借拜师之名躲上山的。原来是去学医了,他不由得面有愧色。
妙如可不知他心中的沟壑,又道:“师叔说我年纪太小,还不太懂医理,没敢教开方子。只教了些基本养生的法子。像舅舅这种情状,可用野菊花做成枕头试试。再就是,每夜睡前,用热水泡小半个时辰的脚。平时多吃点莲子、核桃、龙眼、红枣。还有,睡前可按揉此处的神门穴,有安定心神的作用,还能泻心火,有助入眠。”说着,她就抬起左腕,在位于腕横纹小指侧端凹陷处点了点,又揉了揉。
林大舅半信半疑地跟着她,找到那个穴位,也捏了捏。
“这样就成了?这么简单,药铺都要关门了!”林恒育哂笑道。
“当然不是这般简单!”妙如想起前世,每次路过精神病院门前时,总看见挂着失眠专科门诊的条幅,还都取的是类似康宁、安定之类的名字。跟师叔学失眠病理时,才恍然大悟。这失眠症主要还是心里藏事引起的,身体上的症状只是外在表现罢了。
“这些不过治标!想要治本,睡得安稳,还是得从心因方面找源头。”妙语道出他的症结所在。
听到这里,林恒育的神色凝重起来,其实他内心已经认同了。虽然她说的在理,但作为长辈,他也不好在外甥女面前,透露自己的心事。林恒育不置可否,把话题岔开了。
“在家中,继母对你可还好?”看着妙如气定神闲的小模样,他不禁生出一丝好奇来:比起姐姐来,她少了几分腼腆,多了几分豁达开朗。原以为按她在家中的处境,该比姐姐那时更加拘谨一些才是,没想到……他想到这里,终于问出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虑。
“现在好多了,其实爹爹还是蛮维护我的,舅舅不用为妙儿担忧了。”妙如明白他的意思,安慰他道。
“对你好,舅舅就放心了!姐姐就剩下这点血脉了。听你爹说,出生时是难产。你身子骨本来就弱,昨听师叔的话,平时多加调养,切不可思虑过度。家里的关系复杂,你有什么委屈,要及时告诉你爹爹,切不可自己郁结于胸、忍气吞声的。小时候底子没打好,长大后会影响一生的康健。”林恒育谆谆告诫她。
“谢舅舅关心,您就放心吧!师傅说了,佛由心起,魔由心生。自己的心里强大了,旁人影响不到我。”她顿了顿,语气有些郑重地接着说:“反过头来,还能影响对方。事已至此,我只能往好的方向想,才有出路。”
说到这里,妙如不禁舒展开了一抹笑容,好似看到希望那副表情:“用最大的善意,来争取母亲不再讨厌我,水滴石穿,总有一天她会真心接受我的。”
林恒育望着那与姐姐十分相似的小脸庞,心中不由地一动。有些了悟,又生出些欣慰,还夹杂着些许惭愧!
自己竟然还不如六龄小童想得开!
救助姐姐不及,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曾让他的心一度困囿于追悔之中,不能自拔。再加上两年前的科场失利,更是让他倍受打击!到后来抑郁成疾,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此次前往淮安接回外甥女,就是有补偿的心愿在里面。
遗憾伤痛已经造成,没办法挽回。何不向前看,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以后少些遗憾!想通这些,林恒育觉得豁然开朗,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把妙如安置上床后,就返回他那间客房内。叫来店中小二送上热水,依照妙如的方法,泡了完脚,按了按手腕上的穴位,就上床歇下了。
第二天,妙如跟着林恒育回到了泗州。
到了舅舅家,见到了舅母杜氏,和五岁的表妹婉致。
主客双方见过礼,吃完晚饭,舅母就把妙如安排在婉致那间房后,就离开了。
婉致极热情招待了她,最后拉着她,两人一起上了床。
林家表妹跟妤如差不多大的年纪,伶牙利齿的,长得冰雪可爱。哄小丫头,妙如这两年练得得心应手。没过一会儿,这小表妹就被她收复了。
从表妹口中得知,原来前些年,他们一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六年前林家的院子被冲毁后,靠着亲戚朋友的接济,一家人才勉强维持了生计。婉致表妹出世后,日近艰难。还是舅舅重操祖业,开馆授学后,家里境况才稍稍好了一点。表妹平时就跟在学馆里旁听,顺便帮着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妙如不由地心中感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钟家中差不多大的孩子,包括自己,在这般年龄时,身边都围着好几个人伺候的。就是心里再苦,也不会比表妹一家子还苦。刚穿越过来那年的抑郁,现在想起来,有些矫情了。
不过家中的苦日子,并没给婉致带来负面的影响。反而让她小小年纪练得身手利落,性情爽朗,又善解人意。真是个不可多得的贴心小丫头!妙如发自内心地喜欢上这表妹了。不为别的,光为她此份乐观心性和体贴爽直,常为他人着想的性格,就够惹人怜爱了。
第二天一大早,妙如起床穿戴整齐后,就跟着舅父去了母亲的坟地。
看得出来,舅舅一家人常来,坟前一根杂草都没有。不远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坟头。一一磕头上香后,妙如就跟林大舅返回了。
几天后,林恒育挑了个黄道吉日,在附近庙里,请了几个和尚。在他们唱经声中,一帮人起了棺,带着妙如,启程就赶往了码头。
跟着林恒育后面来帮忙的,都是他平日来往较多的几个至交好友。他们在船上闲聊时,妙如才了解到林家这几年的近况。
原来,林恒育在新帝登基那年,中过举人。两年前的春闱时,发挥失常,最后名落孙山,从此一蹶不振。加上身体的原因,就歇了再去参加科举的念头。子承父业,执起教尺,把有恒学馆重新开了起来,家中的生计才了慢慢上了正轨。
这几个人的孩子,都送在他学馆里启蒙。大家难免就聊起了书香世家钟氏一门,提起他们家族出来的人才,都心生向往。说到妙如的父亲钟澄时,更是敬佩之至。有人还回忆起,当年钟澄金榜题名后,当地的县老爷敲锣打鼓前来码头迎接时的盛况。包括后来动员衙门的力量,帮他张榜寻母找妻。都曾在当地哄动过一时!
“林兄弟,你不再考了吗?多可惜啊!你还有姐夫在前面引路,以兄弟的才华,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虽然为了孩子,咱们也挺舍不得你走,但为了兄弟前程着想,哥哥我还是要劝一句,不要错失了这般好的机会。”一个年约三十的敦厚汉子,拍拍林恒育的肩头,劝他道。
林恒育面带愧色,对那人起身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哥哥的好意,林某在这里谢过了。虽然我也有志于朝此路走下去,家里的情况大家是清楚的,我根本走不开。这两年身体也不大好,怕是熬不过那七到十天。”
妙如在一旁听着,也挺替舅舅惋惜的。
就在这时,有位林家请来护灵的僧人,从她旁边经过。
妙如突然灵光一闪:“对了!这次回去,可以把慧明师叔介绍给舅舅啊!让师叔帮他把把脉,再开些方子调养调养,惹再能请自己的师傅慧觉大师,开导开导他。过几年,再差的身体,怕是也会有些好转。到时身体好了,舅舅就可以再考了。惹能中了进士,家里的条件也会有所改善。说不定婉致表妹一生的命运,也会从此改变。对了,就这么干!”
妙如突然高兴起来,惹林大舅也能出仕,自己也多了个靠山。真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船行至淮安码头,已是五天后的事情。
待船停稳后,星魁第一个上了岸到码头上寻找主子去了。也没费他多少功夫,钟澄早带着一帮人,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当妙如捧着林氏的灵位走出船舱时,钟澄激动得迎了上来。待看到后面抬着的棺椁时,眼神黯谈了下来,脸上出现了一种久违的哀伤之色。
把林氏的棺椁,寄放在离钟氏祖坟不远的庙宇中后,钟澄就把小舅子那帮人,安置进了镇上的悦来客栈。居丧之人不便在外久呆,钟澄托付林恒育好好替他招待那帮朋友后,就领着妙如回去了。
第三天,钟澄请了慧觉大师,挑了个吉时给林氏做了场大型的法事。在灵慈寺众僧的超度下,林氏终于入土为安了。
林氏下葬时,族中的管理庶务的长老,和几个跟钟澄同辈的族中兄弟,也来到了仪式现场观礼见证。妙如和婵如在林氏墓前磕了头,上过香后,就被各自的乳母抱回了马车。
唯独缺席的,是五房的当家主母,钟澄现任的妻子杨氏。
第二十一章妾礼
杨氏在丈夫元配迁冢仪式上的缺席,比她亲自去参加,还要引人关注。
像钟氏此类诗礼传家的江南世家,安生立命之本就是谨守礼法,尤其是尊卑、嫡庶、长幼的规矩。
杨氏公然藐视礼法的行为,加上之前有她要赶走元配所生嫡长女的传闻,使她在族中维护正统的长老们眼中形象极差。回到家中后,钟氏老族长钟鼎铭特意找来钟澄,跟他说起了此事。钟澄不好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妻子的不是。赶忙打圆场说,自年初她生了一场病后,一直没好利索。坟场那种阴气较重的地方,怕是不好多去云云。
五房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跟本家来往并不多,老族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钟澄,想要在仕途上有所进益,礼法上千万别让人揪住了错处。杨阁老把持朝政十多年,也没个后继之人。今上看来也并非是个平庸无能之辈。动不了老的,顺手收拾小的,还是很容易的。你们五房一向离权力之争太近,千万别让御史们抓住了错处,到时遭受池鱼之灾就悔之晚矣。钟澄连声道谢,并表示会注意,然后告辞退了出来。
回到槐香院,杨氏刚巧躺在正屋卧室的软榻上。
见丈夫回来了,她呻吟了两声,正要起身。钟澄忙按住她,示意继续躺着,不用起来。
“你好好养病吧!争取在除夕那天祭祖时,能好起来。之前林氏的墓,还没迁进祖坟,就没安排你去庙见。年底时把这步完成了吧!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什么?!”杨氏刚才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之前一直不让我庙见,就是在这儿等着我啊?是要我给她的牌位敬香,行妾礼吗?”她气急败坏地对钟澄吼道。
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钟澄慢条斯理地说:“理应如此!庙见是要确认你钟家妇的身份。虽然迟了点,但也是承认你名份的大事,礼数不可废!不然,吃亏的人最后还是你。”
“那她呢?她行过庙见礼没?若经过庙见一步,就不算钟家妇,那我为何还要向她行妾礼?为何我还要尊她为长?充其量,她只相当于你的外室!跟私奔的差不多!”杨氏怒火攻心,咄咄逼人地浑说起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屋里响起,惊得两个人都懵了。
杨氏左脸上,立即出现了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她目光呆滞,过了半晌才放声大哭起来!
手指着钟澄骂道:“好你个钟澄,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打我!长这么大,爹爹都没对我动过手!我要跟你义绝!”说着,大声把崔妈妈和自己贴身婢女叫了进来。吩咐她们收拾起东西,叫嚷着要回京。
打完这巴掌,钟澄也呆了。他生平向来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教条。这是他第一次出手打人!打完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动手的人是他?!他低着头,垂着肩膀,显然有些后悔此番冲动的行为。
眼下这局面更加难解!能劝住杨氏的,都不在身边。大家都还在孝期,如果她一时冲动,收拾行李,自行回京了,最后的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不发一言,钟澄转身离开正屋,走出院门,来了到前院的书房内,把自己关了进去。
而正屋这边,崔妈妈把杨氏扶上了床,遣退了下人,也关起门来,开始劝导自家的主子。
“小姐,千万别冲动啊!好不容易在彭泽吃完三年苦,眼看着快把孝期熬完了。明年年底就能回京,跟老爷夫人团圆了。小姐这一走,前面的那些苦,不是都白吃了吗?而且小姐在夫家丧期里,就离家出走,那你让老爷和姑爷的名声还要不要?”崔妈妈急了,从正反两面加以劝阻。
“我还管他的名声干甚?都要跟他义绝了!”停下抹泪的动作,她声音颤抖地喊道。
“还在耍小孩子脾气!都有妤姐儿了,义绝了,小姐打算把她怎么安置?”崔妈妈提醒她还有个女儿。
“当然是我带走了,难不成留给后娘去折磨。”想也没想,她脱口而出。
“小姐义绝以后呢?打算嫁给谁去?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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