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再锦道:“怎么?你前一世的夫人不许你喝酒么?”
“酸溜溜地!”姬无意白他一眼:“我死的时候还年轻,没来得及娶老婆!只是我妈就不许我爸喝酒。”
“谁酸溜溜了!”花再锦皱眉,作势在他屁股上虚踢了一脚,姬无意假装中脚跳开,叫道:“陛下饶命,是我酸溜溜,行了吧?”
两人一边调笑,一边往家里走去。
是夜躺在床上,花再锦窝在姬无意胸口,忽道:“咦,你今天怎么这么烧?是喝了酒的缘故么?”
姬无意也觉得心头烦闷,没来由老想呕吐,但思忖着酒喝多了,便没有多想,一时间昏昏沉沉地,含糊道:“喝多了,睡一觉就好。”
花再锦嗯了一声,闭上眼不一会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忽被气海中的灼热烦闷惊醒了,开始时还能勉力忍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热度竟节节攀升,炽热的真气沿着任督二脉在全身迅速扩散,燎原般席卷了周身经络。
在炼狱般的灼痛中,他想要痛苦呼喊,却惊讶地发现四肢百骸都失却了精力,非但无法出声,连动一下小指头也是不能!
花再锦本伏在他胸口熟睡,不久却被他骇人的体温烫醒了,立时发现了他的异样,在耳边焦急地呼喊:“意哥,意哥……你怎么了?”
姬无意无法出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用尽全力也抬不起来。
花再锦轻轻晃着他的身体,冰凉的手搭在他额头探了探,立时失色道:“意哥,意哥,你醒醒,怎的烧的如此厉害,你怎样了?”
姬无意只觉得强大的热力正沿着奇经八脉火速蔓延,浑身的经络都如同被炽热的铁流熨过一般剧痛难忍,偏又浑身瘫软,想要发声都是千难万难。
花再锦握住他的手腕诊了片刻,惊恐地发现之前本已与小天灯相融的强大内力忽然失去了控制,正在他体内奔涌冲撞。
虽然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然无法与姬无意体内的真气抗衡,花再锦还是将手掌贴上他胸前的大椎穴,勉强输入一丝内力,却立时被他体内强大的真气弹了出来,试了数次都不能见效。
纵然花再锦平日冷静自持,此刻也急的满头大汗,连外袍也没顾得上披,跳起来跑去前院叫醒了南总管,吩咐他快去请苗神医来。
随着体温升高,姬无意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冷汗汹涌而出,没多久将自己和花再锦的衣服都湿透了,又挨了一个时辰,渐渐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连瞳孔都开始扩散。
如身陷地狱般受着剧痛的折磨,姬无意感觉自己的大脑连身体的一个细胞也无法驱使,但神志却还清明,不一刻感觉花再锦回来了,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良久,忽觉脸上一凉,一滴滴细小的水珠接连掉在他唇角和下颌,片刻后,花再锦将湿漉漉的面颊贴在他炽热的颊边,低声道:“哥,你怎么了……快醒转来!”
姬无意听得他在自己耳边低沉地啜泣,心里如同刀割般难受,但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抵制那烈焰焚身般的剧痛了,无力再做说话的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扛过了几波热浪的冲击,他终于感觉经络中的灼热略消弭了半分,积蓄了许久的力量,才低声道:“锦……”
花再锦几近绝望之时忽然感觉怀里的身体轻轻一颤,接着喉结蠕动了数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登时又惊又喜,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渍,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
隔了良久姬无意才“嗯”了一声,花再锦用下巴抵着他的额角,道:“天!你醒了,我几乎被你骇死!”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姬无意的高烧终于略退了些,虽然全身脱力难过的要命,还是勉强给了花再锦一个安慰的微笑,低声道:“别……怕……”
花再锦拼命点头,吻了吻他的嘴角,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不会丢下我一个。”
姬无意再说不出话来,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此后姬无意一直迷迷糊糊,时醒时睡,不知何时忽然清醒过来,睁眼看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卧室里的拔步床上,外面天色已近黄昏,苗神医正坐在床前的锦墩上给他诊脉。
第44章 强抢 别院欢迎您
见姬无意醒来,苗神医微微颔首,道:“姬老板,你感觉如何?”
姬无意沙哑着嗓子道:“烧的厉害,浑身无力。”四下看看,又问:“我睡了几天了?”
苗神医道:“两天了,昨日上午我来时,你已经昏迷了半宿。”
姬无意蹙了蹙眉,想起自己前两次内伤发作,因为有花再锦以内力疏导,都在一两个时辰内被压制了,打通任督二脉那次,也不过在四五个时辰之内便即平复,但这次发作却似乎格外严重,竟连着两天两夜高烧不退。
苗神医给他喝了一碗极苦的汤药,又取来针匣,将他衣襟尽数散开了,用银针在他胸前几处穴道扎下,轻捻着道:“你最近可是炼出了什么至阳至刚的丹药,用于提高内力?”
姬无意虚弱地摇头,苗神医费解地道:“你原本内力虽然浑厚,但无非也就十几年的修为,现今体内却平白多出了近一个甲子的内力,而且霸道刚猛至极,甚是怪异。”
姬无意也无法解释,只得苦笑了一下。
苗神医又道:“我虽然能施针为你稍减痛苦,但想要完全压制这股真气,非得修炼一个甲子的阴寒内力,方能与之相辅相成,相互消弭。”
姬无意无奈道:“那这五十年我岂不是要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那倒不用。”苗神医摇了摇头:“听花公子说,短则一月,长则两月,你这内伤就会发作一次,而且每次内力都会增强,这么算下来,过不了半年恐怕就会一命呜呼,不用等五十年那么久。”
姬无意无语,苗神医大约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又安慰他道:“每发作一次,你的内力就会增强一分,现今你内力之雄厚,当世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敌得过,倒也值得恭喜。”
姬无意更加无语。
不一时苗神医施完了针,道:“你休息吧,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为你略减些灼痛,剩下的都要你自己生扛了。”
姬无意只得道:“多谢。”
苗神医告辞出去,姬无意隐约听见他在外间与花再锦对答了几句,不一刻花再锦推门走了进来。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他憔悴了许多,眼圈都泛着岱青的颜色,向来莹润的嘴唇也干裂起皮,眼中全是红血丝。
“你怎么样?”花再锦走至床前,掌心覆上他的额头,姬无意拉着他的手撤开了,道:“没事儿,扛一扛就过去了,已经好了很多。”
花再锦点了点头,道:“苗神医都给我说了。”
姬无意嗯了一声,花再锦又道:“苗神医不过在长安有名些罢了,他的话也做不得准,明儿一早我就出门一趟,另找名医为你诊治。”
姬无意听得他要出门,蹙眉道:“你上哪儿找名医去?”
花再锦道:“月见谷,医圣叶云归。”见姬无意面有忧色,又道:“来回不过两天的路程,我明儿一早就走,最晚三天一准回来。”
次日清晨花再锦吩咐梨花集结了卅杀手守卫在寝楼左近,又让花未迟寸步不离守在姬无意床前,方才单人匹马向月见谷奔去。
过了晌午,姬无意感觉烧有些退了,身体也略有了些力气,花未迟见他好了些,便叫厨子熬了些软糯的药粥,坐在床边给他喂食。
吃了才几口,忽听得外面喧哗声起,似乎有人在前楼闹事,姬无意皱眉道:“大白天的,前楼有客人么?”
花未迟道:“我出去看看。”放下碗,给姬无意理了理被褥床帐,走了出去。
姬无意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只听得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带着兵器相撞的金戈之声,不由心下大振。
正猜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梨花快步走了进来,道:“师父,太子不知怎的得知您病了,非要让太医给您瞧瞧,我们不让进,他们便闹了起来,这会京兆尹陈大人居然派了一队人马来,将咱们这团团围住了,要我们把您交给太子府的暗探。”
姬无意一听见李承乾的名字就头大,没料到他阴魂不散又来闹事,气恼地道:“老子又没犯法,京兆尹凭什么要抓我?”
“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姬无意刚想发飙,就听一人推门进来,万分抱歉地道:“姬老板,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你要体谅些啊!”
梨花掀开了姬无意的床帐,道:“师父,陈大人来了。”说着将姬无意扶了起来,对京兆尹道:“大人,我师父病体沉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那陈大人一身便服,闻言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姬老板,咱们本来交情不错,上次你和刑部尚书夫人闹那么大的绯闻,我还不是帮你摆平了么,这次不是我为难你,实在是上面有人,不敢不从啊。”
原来“姬无意”跟京兆尹也有交情,姬无意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门 “砰”一声被踢开了,四五个太子府的暗探冲了进来,当先一人大声道:“姬老板,我家主子一番好意,特意请了御医在别院等候,请你这就跟咱们去吧。”
姬无意大怒,道:“老子没病,不用看,帮我谢谢他一番好意!”
那人阴测测一笑,道:“姬老板,你明里开着堂子,暗里却豢养着数十名江湖高手,时常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看了一眼京兆尹:“京畿重地,陈大人可曾过问过?”
陈大人满头冷汗涔涔落下,嚅嗫道:“下官未曾听过此事。”
那人看了看姬无意,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叫你知晓,你手下的那些带着兵器的凶手均皆被困住了,若是你一意孤行,只得请陈大人将他们羁押审讯一番了。”
姬无意又惊又怒,半晌才咬着牙道:“梨花,取我的外袍来。”
“师父!”梨花担忧地看着他,姬无意对那暗探道:“麻烦你下楼等侯,我要更衣。”
那人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姬无意气的直打颤,无奈起身将外袍披上了,因为病了数日,饭也没怎么吃,手抖的厉害,连衣结都打不了。
梨花帮他整理好了衣服,姬无意坐在床沿喘了会气,道:“扶我下楼。”
梨花要扶他胳膊,姬无意却握住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到楼下,道:“梨花,跟沙隐泉说一声,我得空时再回去看他。”
梨花听他说的没头没脑,迟疑着点了点头,姬无意松了手,被一个暗探塞进了软轿,梨花这才发现手中多了个小小的硬物,打开手一看,赫然是一笑楼的指环印信,当下明白他是要自己回云淼峰,请代教护法沙隐泉出马相救。
姬无意一上轿,暗探们便指挥轿夫抬起了轿子向外走去。
颠簸了半个钟头,软轿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小僮儿掀开轿帘,道:“请下轿吧。”
姬无意下了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那僮儿挥手打发走了轿夫,道:“公子,请随我来,御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姬无意无奈跟着他走进了上房,一进门便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半年前李承乾关押过他的奢华卧房。
房中窗下的条案边坐着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年太监,身边站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那僮儿示意姬无意坐到条案边,道:“钱公公,上官太医,这位就是太子爷请您二位诊治的公子。”
那太医嗯了一声,将药箱搁在桌上,看了看钱公公,钱公公微微颔首,上官太医取出一个小小腕枕,道:“这位公子,请伸出手腕。”
姬无意伸手,上官太医请了半晌的脉,皱眉对钱公公道:“公公,他这不是病,只是体内的真气太过阳刚,没有阴气压制,经络无法承受,方才高烧不退,在下不懂内力修行,无法妄下针砭,还请公公出手吧。”
钱公公点了点头,伸手搭上姬无意腕脉,诊了片刻,细声细气道:“苗神医所言果然属实,上官大人,您说的不错,他确然是内力修炼出了问题。现下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用‘金针锁气’之法了。”
姬无意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钱公公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果然生的俊俏,怪不得太子爷非要请咱家来给你瞧病。”
姬无意黑线,那钱公公又道:“僮儿,请这位公子上床,将他衣裤都脱了,咱家这就要施针了。”又对上官太医道:“上官大人,这‘金针锁气’之法极是伤身,拜托您开个滋补的方子,让下人即刻煎好了送来。”
姬无意本来估摸着这次发作即将过去,等身体略恢复些便能使出“迅雷指法”将一干人等点倒了逃出生天,听得钱公公竟要脱自己衣服,还要将“极是伤身”的治疗方法用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汗毛倒树,站起身来道:“不必劳烦了,我现在很好,不需要治疗。”
钱公公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打开药箱开始准备工具,那僮儿对姬无意道:“公子,您是自己脱呢?还是小的帮您脱呢?”
姬无意一头冷汗,怒道:“脱什么脱,老子都说了没病。”那僮儿闻言也不着急,对门外喊道:“刘护院,叫几个人进来,给这位公子宽衣。”
姬无意听他喊人,顾不得身体还没恢复,一把扯过他卡住脖子,伸指点在他肩井穴,道:“谁敢过来,我立刻毙了他!”
那僮儿软倒在姬无意怀中,姬无意厉声道:“谁敢动我,老子叫他不得好死。”
“好指法,好内力!”钱公公阴测测一笑:“可惜这‘金针锁气’之法一使,却要内力尽失了。”
话音刚落,姬无意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人质已然飞了出去,紧接着腰眼一麻,便倒在了钱公公怀中。
这时姬无意忽然感觉钱公公的气场十分熟悉,细细一想,脑中灵光一闪——他就是那晚在通易坊街头偷袭自己的黑衣人首领,怪不得当时感觉他内力阴柔不像男人,原来是个太监!
钱公公将姬无意放在了大床上,动手来解他的衣服。
姬无意冷汗哗哗流下额头,心中又惊又怒,却浑身僵硬发不出声音,不一会儿便被钱公公扒了个精光横在床上。
将衣服丢在一边,钱公公坐到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这位公子生的一身好皮肉,竟比称心还要细白些,怪不得太子爷如此喜欢。”
姬无意在这张床上被扒光了两次,一时间遍体发寒悲痛欲绝,只能怒目而视。
钱公公浑不在意他那小李飞刀一般的眼神,径自取出了一个漆黑黑的小罐子,又从针盒里拈了十数枚细如牛毛的钢针,尽数淬在了罐中的药水里。
僮儿端来了一盆清水,钱公公仔细净了手,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用竹镊子将钢针从药水中夹了出来,放在棉布上晾干了,那细细的钢针渐渐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钱公公拈起钢针,道:“可有些疼痛,你要忍住了。”
第45章 剧变 太子要阳痿
第一针刺下的时候,虽然剧痛,姬无意还能分清他下针的穴道,待三针一过,立刻痛的几欲晕去。
恍惚中听得那钱公公道:“唉,这十八枚钢针全都下在了气海当中,今后他的内力算是全废了,可惜,可惜啊……”
姬无意只觉得下腹部又冷又痛,还带着些麻痒,强咬着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不一时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见他流血,那僮儿忙用帕子给他擦去了,上官太医托着药碗走了进来,僮儿扶起他的脖颈,将一碗极苦的汤药尽数灌进了他的喉咙。
喝了药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姬无意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恍惚间还以为是花再锦,鼻端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登时清醒过来——是李承乾!
感觉到怀里的人气息起了变化,李承乾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醒了?怎么样?还痛么?”
十八根淬了寒毒的钢针扎在气海,怎能不痛?姬无意冷哼了一声,沙哑着嗓子道:“他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