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怎么不离开韩府?”毕竟管家如果愿意卷走家产逃脱的话,在老家也能一生无忧了,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长冽突然问道,眼睛里露出一丝警惕。
“长冽,不许对陈伯无礼!”墨夏哪里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急切地说道。
“我随便问问,你何必这么紧张?”
“公子疑惑也属正常,老奴本是区区马奴,当年被丞相所救,一直跟随丞相,看着大人从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官走到丞相的位置,这期间多少辛酸旁人怎能体会!如今大人过世,老奴定要帮大人守住这个宅子,才不枉费大人之恩。”
没想到韩大人不仅在民间德高望重,待下人也是如此用心,难怪朝中树敌甚少,又深觉惋惜,不禁望向墨夏,想来她也是伤心的,重生归来,却是物是人非。
没想到墨夏竟没有潸然泪下,反而是异常镇定,面色也看不出任何悲痛,青药见墨夏如此,心中一颤,这个女子是太过坚强,还是无情无义呢?
回想起师傅给自己的资料,身世坎坷,命运多舛,而仔细想来,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祸事,竟每一桩每一件都和韩墨夏有关系,似乎发觉了什么似的,心中一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
“天色已晚,我这就收拾地方,三小姐与诸位稍等片刻。”,管家说完便要离去。
“陈伯别忙了,我们自己可以收拾的,你年纪也大了,不要这么辛苦!陈伯自小看着我长大,早已是我的亲人了!”墨夏忙拉住管家急切地说道,诚挚的话语让管家心中一暖,三小姐虽然变了不少,心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善良,会心一笑,转身又是老泪纵横。
第27章 医馆生事
釜山别院虽然占据了墨夏童年的很大部分,但是记忆深处最美好的记忆却都是来自这个地方。这个房间里满是自己的少女情怀,窗外当年亲手植的花藤早已干枯在窗框上,被微风轻轻拍打着,苟延残喘。
落云?
墨夏被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墨姐姐,又在想以前的事情?”青药打理好床铺,打乱了窗前人的思绪。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害怕。”
“不管怎么样,青药会陪着墨姐姐的,嘻嘻!”青药俏皮地回道,“还记得那时候,我被人施毒,浑身生出毒脓,内力全封,被人丢在闹市,没有人理会我。偶尔有人看到我的样子还会破口大骂,他们都觉得我是瘟病,纷纷避而远之,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墨姐姐救了我,还拿我当做妹妹一样,那时候我就暗想,我定要护得姐姐一世周全。”
本来是假装的情谊,却说的连自己都有些感动,青药心里不由得冷笑,却情不自禁的希望自己就是真正的青药,可惜,她只是阿瑶。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墨夏急忙放下窗户,视线变得模糊,房间里也有些许黑暗,自己的心仿佛也沉入了一个无底洞。
“哎,你去哪?下雨了!”外面雨声渐大,青药突然拿着伞要出去的样子,墨夏不解道。
“我有事去找一下长悭大哥。”
“嗯!小心点。”
出了房间,穿过一个月牙门,花篱里面开着当季的鲜花,在雨水的冲淋下鲜艳欲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小门,左边的通过便是长冽他们所在的客房,青药见周围静悄悄的,疾步走向右侧的出口,不一会便离开了韩府,长街里除了路上水花溅出的涟漪,空无一人,青药不禁打了个冷战,急忙走向右边的巷子里。
“你怎么突然来了?”
“师傅让你快点行动,别忘了你的任务!”
“我尽快。”
鬼魅般的男子逐渐消失在漫天雨幕中,青药手中的伞慢慢滑落,身体接触到冰冷的雨水,神志也似乎清醒了许多,内心长久以来的纠结,慢慢被强制理顺,内心有两个人在说话。
你是谁?
我是阿瑶。
你是谁?
我是阿瑶。
青药是谁?
我不是青药。
转眼几天过去了,墨夏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鸟语花香的院子里,空气格外清新。
“陈伯?你怎么过来了?”墨夏看到门外犹豫不前的身影,忙问道。
“有句话,老奴思来想去还是想跟三小姐说。”老管家苍凉的声音像是有穿透力般,有力地拍打着空气中的安逸,“小姐罢手吧!”
墨夏听着最后那句有力的话,心跳漏了一拍,“陈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不不,老奴并不知道什么!”急切的申辩更让墨夏起疑,见他不愿提及的样子,便不再问。
管家倒退了几步,突然跪在地上,“小姐可知,一年前,孟府宣布小姐突然病重,遵照遗愿已火化的时候,老爷和公子是多么痛心麽。
虽然老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小姐如今的模样,想来也是经历了万分辛苦才活了下来,如果小姐再出什么事,老奴日后泉下,如何有脸见老爷啊!”
管家声泪俱下,完全没注意到墨夏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陈伯是说,他们只说我病重身亡?”冰冷的声音从管家的头顶传下来,寒气刺骨,绝望的笑声不由得让他毛骨悚然。
远处白衣男子的眉头逐渐拧在一块,眉锋下的黑眸越发深邃。
“三小姐?”管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主子,眼角的细纹皱的更加深,满脸不安。
“陈伯,你先下去吧。”墨夏慢慢恢复了情绪,淡淡地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是。”管家迟疑地离开,转角出门的时候,却被人拉了过去,来不及呼喊,就已被人捂住了嘴巴,放大的瞳孔满是惊恐。
“是我,陈管家。”
饭后,墨夏走至一处静谧的所在,唇畔一响,不一会一只彩雀停在了她的肩头,低着头自顾自地啄了起来,“雀儿,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这一切都落入一个白色的身影的眼中,慢慢晕开,像一个秘密沉入心底,疑团丛生。
墨夏没有回到房,却径直来到青药屋子里,只见她居然仍躺在床上,心中一乐,故意笑道,“懒虫,还不起来吗?”
见她竟像没听到似的,墨夏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禁用手摸了摸,“哎呀,怎么这么烫?”
“怎么了?”刚要敲门的长悭听到这一声惊呼,立刻走了进来,着急地问道。
床上躺着的人儿,面色殷红,稍一靠近便觉得热气翻滚似的,也不及多想,不及搭脉大惊道,“怎么这么烫!”
墨夏心中袭来一阵阵的惧意,突然想起前几日下雨,青药说要出去,再后来便很少看到她了,定是那天淋了雨,发起了高烧,可是她自己怎么都没发觉?一时间恐惧冲昏了头脑,止不住的问自己该怎麽办?
“你快去药铺买点药吧!我先用冰给她敷一下,切记不要惹人注意!”墨夏平静地嘱咐道,语气有些急切。
“你放心吧!”
墨夏见长悭走远,便急忙找些冰块,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现在的韩府哪有当年的应有尽有,看着青药微微有些喘息,竟开始说起胡话来…
“笨蛋,跟我来!”
墨夏急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得不住的用冰水擦拭青药的额头和穴位,却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到了水井旁边,“你干嘛!”
青药还昏迷不醒,哪有心情跟他斗嘴,莫名其妙的被拉出来,墨夏有些恼怒,却看到男子自顾自地打了一桶水上来,稍一运气霎时间原本清凉的井水竟然凝成冰块!突如其来的掌力不轻不重地将木桶里的冰块击碎。
“冰块!”
墨夏欣喜地喊道,不及多想,忙拿着冰块赶至屋内,给青药敷上,反复几次之后,渐渐好转起来,方才像身后一言不发的人道了声谢。
长悭走在街上,五花八门的叫卖声让他莫名的烦躁,急忙拉住一个小哥问道,“请问最近的医馆在哪?”
“哦,那个啊,你看!”
“多谢。”,撒手便急忙朝那边跑去,面前的医馆相比较旁边的当铺,则显得有些许寒酸,湘竹的帘子遮住半截视线,只见里面步履匆匆,长悭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哗啦”,突然传来的门帘声并未惹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待看清来人的衣着打扮,里面的药童却神色一变,恶狠狠地喊道,“来人,打!”
长悭莫名其妙地被人赶了出来,一头雾水,又不屑还手,竟被打中了许多地方,正是一肚子气又急又躁,却见那药童一脸鄙夷地骂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交出地契,快滚!”
对方的毫不客气的咒骂声显然不是针对自己,但是长悭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时没忍住竟一拳揍了上去,将那药童从外面打到了里间,霎时间,堂中一片静止,许多看病的人都缩到一边,仿佛预知到可能要发生的恶战。然后,却被门口出现的女子打破了僵局。
“天文哥,你怎么了!”女子刚进门便看到脸上紫青的周天文,立刻跑了过去,殷殷问道。
药童听到有女子甜甜的声音,急忙起身将她护在身后,“你快上楼去,这里有我,别怕!”
像是没有听到药童关心的语气,女子直直地望着另一侧原本怒气冲冲的面孔,惊喜地喊道,“岳大哥?”
“阿良!”
第28章 幕后主使
周天文站在原地,看到阿良似乎认识刚刚打自己的那个混蛋,竟愈发混乱起来,手触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痛,只见阿良看了自己一眼,问道,“岳大哥,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周天文刚要发狠话,却被长悭打断道,“我本来来买药,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动起手来!”
说着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呀,药,配药啊!”怎么把这件顶要紧的事给忘在脑后了,真是该死,长悭不禁自责道。
“什么药啊?”阿良见长悭自言自语地,好像说什么药,急忙询问道。
“青药病了,我是来买药的。”
“啊!有人病了!呀,天文哥,你快帮他配药。”阿良一听事情缘由,急忙拉着周天文到药柜,也不管人家脸上难堪的表情。这周天文半天听他们一问一答,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长悭,正心中愧疚,便也急忙问道,“请问那位姑娘什么症状?”
长悭见他似乎明白过来,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便把症状说了一遍,见周天文思量片刻,便写出一个药方来,继而在药柜里一一取来,称斤论两对应包好,又嘱咐一些注意事项,方交给长悭。
周天文见长悭并不追究刚才的事情,忙不安地说道,“方才是我误会公子了,请公子见谅!实在是情非得已。”,说着忙作了个揖,深表歉意。
长悭本来还有一些生气的,被他这样一说也不好意思起来,又见此时周天文的侧脸已经红肿了起来,突然想起青药还等着用药,忙道,“我也有不是,改日定当请罪,在下先行告辞了。”,说着便向阿良点头示意便要离开。
“岳大哥,我经常在这,有时间再过来啊!”阿良冲着人群喊了这一句,才见长悭消失在人群里,回头看周天文一脸青肿,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长悭一心想着往回赶,便也没问阿良为何会在那出现,一时后悔不已,想起刚刚好像听她说会经常在那,想来下次再见的时候问也不迟,便又加紧了脚步,不一会便回到了韩府。
“我回来迟了,回来迟了,青药好些没?”长悭一进门便吵吵嚷嚷道,一点也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突兀,只纳闷怎么这两个人表情都怪怪的,见青药脸色渐好,呼吸似乎也不是很沉重,也不多问忙去后厨煎药。
整个屋子又只剩下长冽和墨夏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三个人,可是长冽却恍若无人地说道,“你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麽?”
“我……”
不明缘由地,在长冽面前墨夏的话就显得特别少,有时候有很情绪化,忽而冷漠忽而理性忽而似乎在躲避什么!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只是自己从一开始遇到他,就是被他不住地纠缠着回寒上,自己心底最抗拒的这种被别人玩弄于手掌心的情感,将对他本人的情绪淡化的一干二净。而现在,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原本不相干的人也似乎有了什么联系,而这种联系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就像一个阴谋,让人不敢多想,不愿多想。
墨夏将青药的被子盖好,像是怕什么似的步出房门,紧随其后的男子也是一脸的不快,她到底在别扭什么,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长冽的想法明显的表现在脸上,只是没有人看得清楚,包括自己。
“长冽,我想自己调查父兄的死。”墨夏突如其来的话,回荡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我问你为什么故意躲我?”长冽站在女子身后,颀长的身影正好遮住阳光的刺目,冷冷的声音逼问般透着阴冷。
“我只是还看不懂自己”,墨夏嘤嘤说道,“也看不透你!”
这句话藏在心里多久,如今讲出来却也格外轻松,身后的男子藏了多少秘密,寒上第一高手、司马太尉府、还有明城…想到这墨夏不禁哑然失笑,本想他亲口告诉自己的真相,却要自己费尽心思靠心机来捕获,还不够可悲麽?这张面具下究竟还隐藏了什么,谁又知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墨夏心里,长冽、杀手、寒上、明城、朝廷、阴谋、难道他才是幕后主使?
“有朝一日,我必定会告诉你。”长冽看不到墨夏越发阴沉的脸色,仿佛犹豫了很久,才淡淡说道,就像许了一个誓言,久久不语。
“你到底是不信我。”
长冽心中一动,到底也没说什么,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他如何忍心将这样的沉重强加给她,只要自己不死,一定要好好保护她,所以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长悭煎好了药却见房中空无一人,便坐在床前将青药稍稍扶起,仔细地将药吹凉,一勺一勺地喂起来,见青药有些呛到,一只手忙温柔地拭掉嘴角的药水,只小半碗的药竟被他喂了快半个时辰,这才将青药放好。
刚要出去,却不小心瞥见青药身上掉出一个东西,像蝉一样的玉坠?这是什么,突然发觉青药好像动了一下,忙不动声色地将它放回原处,“你醒了?”
“长悭!我这是怎么了?”虚弱的声音竟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明明记得那日回来,一夜无眠,第二天就好困好困,然后便睡着了,怎么好像自己病了似的。
“你个傻丫头,教你平时戏弄人,看病了吧!”长悭见青药挣扎着要起来,忙道,“哎,你别乱动,快躺好!”
“墨姐姐呢?”
“她刚刚还在这儿麽,可能有事出去了。”长悭往门口看了一眼,回答道,“她照顾了你一天了,早上都没吃什么!”
“青药!你醒了?”循声望去,一道人影疾步走过来,满眼忧心。
“墨姐姐,我没事。”
“胡说,你都病成这样子了,我都不知道,都怪我!”
“墨姐姐千万不要自责,要真论起来,青药自己便是医女,却不知道自己着了风寒,岂不是错更大了!”说着笑了起来,引起轻微咳嗽,腹部竟有些抽痛。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陈伯。”墨夏扶好青药,掖好被角才放心离去。
说起来也确实很久没看到陈伯了,墨夏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他,说起来韩府虽曾显赫,但是到底不大,慢慢地墨夏发觉有人跟着他,所谓的鞭长莫及用在这真是恰当极了,墨夏的长鞭不仅没有打到来人,反而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打人上瘾是么?似你这般疑心,谁能得到你的信任!”
这毫不客气的语气,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墨夏轻蔑地抬头望去,自己怎么会听不出是他的脚步声,只是上次的怒气未消,借机发泄出来,却还是被他占了上风,每次都是这样!
“你为何跟着我?”
“你难道不想知道陈伯的下落吗?”
长冽悠然地语气彻底激怒了墨夏,长眉一蹙,“是你抓了陈伯?”
显然这次墨夏也把长冽惹恼了,手中微微一动,带过的力道将墨夏退出了一尺之余,原来漆黑的眸子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