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越发惨白的脸色,她心中略有愧疚————哎呀不好,仗势欺人啊!
垂下手腕,慕卿裳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早已呆若木鸡的青冥面前,那优柔华贵的步履姿态、那清冷端庄的灵秀举止,竟逐渐与曾经的宓妃身影慢慢重合,形同一人。
众仙之中有几个辈份高,早年曾有缘与檀君、宓妃结识的老仙,见到这似曾相识的高贵身形之后,心中一惊,顿时便双腿一软,浑僵僵地就顺着这姿势贵了下来,冷汗直冒。
彼时还气焰嚣张、声势浩大的众仙们,一眨眼工夫便凭空跪倒了一大片。偌大的大殿之中,仅剩的几位不是德高望重尚心存怀疑者,就是未曾见过世面的出生牛犊。
慕卿裳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只觉得有种怒气不幸、恨其不争之感。想来这仙界也委实腐败得够可以了,心下突然便生起一阵厌恶之感。
“我之魂虽则是千年之前的宓妃,但毕竟轮回转世,这千年漫长的岁月,委实是忘记了不少东西。无论诛仙也罢,檀君也罢,这一世都已经与我无关。我非昔人,你们也没必要再视我为宓妃这般看待。”
顿了顿,看着青冥那张依旧愤恨不平的脸。慕卿裳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
看来,今天这事还真是不容易混过去。看着情况,这皮肉之苦,委实还是要吃一些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诛仙和这玉佩也是我前夫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们一来没有证据证明我持有诛仙,二来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就算是要讨个说法,也需要公正才行!”
沉默了一会儿,三大仙君之中的白泉真君缓步上前,跪在云涯子身边,淡然道:
“既然如此,上仙意下如何?”
云涯子面色平静,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在四处张望想要回家去的慕卿裳,眸色微黯。
略为沉吟了一翻之后,他甩手翻卷袖袍,冷冷地开口说道:
“紫凝。”
“弟子在,掌门有何吩咐?”
“你先带她下去换了衣服,然后便送她去后山的玉玲池里思过吧!无论如何,”
云涯子凝视着慕卿裳有些错愕的表情,掌中指尖微微泛白,决然拂袖转身,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都必须先验证你身上是否蕴藏有诛仙元神,给六界一个交代。若是彼时你真的不曾唤醒诛仙,为师自然会放你下山回府,与夫君团聚,”
那个‘夫君’二字他稍微踌躇了一下,面色渐冷,对着她那身大红嫁衣,心中突然略感不悦。
然而很快他就把这个疑惑丢到一旁,为着苍生天下,终究怕是要委屈这徒儿一下了:
“但若是你真的私藏诛仙,为师必定亲手大义灭亲、清理门户。”
闻言,慕卿裳的身体猛然得瑟了一下。
她迅速抬头看着云涯子依旧冷淡如常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声,暗暗叫苦。
完蛋了,这回落在云涯子手里,指不定她还能保个全尸回去。
按照以往相处的经验来看,这云涯子虽说公私分明、外冷内柔,然而一旦触及他的底线和坚持,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师父看似有情实则无情,一颗心比钻石还硬,比氟利昂还冷,对越是看重之人越是严厉。若是一旦被他发现自己体内寄宿着诛仙剑,莫说是师慈徒孝,怕是连原因都不问就直接送她去轮回井转世投胎了。
这十三年的情谊与原则大义比起来,算个毛!
以为穿越女猪都那么幸运呢,上苍是很少看走眼的。
慕卿裳忍不住鄙视道,如果她真的怀着仰慕之心等着云涯子回心转意、一心护短、暗通曲款送她回府,那她干脆连家都不用回了,就留在这昆仑山上直接当化肥吧!
切,真以为现实如此温柔,也不思考一下实际情况。云涯子虽然对她温柔关爱,但该下狠手时绝对比青冥那老头子还快。
虽说他为苍生牺牲小屋这种立场无可厚非,可是她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也不可能圣母到为爱牺牲一切,还需要留着这条小命回家去。
一路跟随着紫凝慢慢地向昆仑后山的玉玲池走去,慕卿裳思前想后了大半天,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决定:
这事是她一手惹起的,当然要她自己承担。
师父肯定要尽量避开,然后寻找一切机会逃走。只要仙界不是逼得她太走投无路的话,她还是很乐意看到世界和谐的。
只不过,按照云涯子那种孤傲决绝又固执无情的性格,估计她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卷三:碧霄宫前锁魂塔,断骨血魄碎玉华 久别重逢
玉玲池位于昆仑山脉交接处,终年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气。
这里的池水不同于别处,因吸纳昆仑山脉底层涌现而出的纯净灵气,致使池水颜色五彩斑斓、晶莹美丽。洞穴周围生长着许多坚硬如玉的千年钟乳石,不时有淡紫色的紫石乳流淌下来,取之食用可以增加修为。在池中设有一个八卦玲珑莲花石台,若芙蕖出渌波,在‘突突’翻滚着朦胧水雾的池水之中交相辉映,甚是漂亮。
紫凝临走之前,留下了不少珍贵的药品和能够充饥养身的灵璧草。千叮万嘱她千万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只恨不能将她揽入怀中狠狠揉捏教训一番,然后趁人不备放她逃走。
“你也真是的,本以为下山了再也见不到你,不曾想,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又碰面了。”
紫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瞪着一脸无辜状眨巴着眼睛的慕卿裳,话语之中三分怒、七分嗔。
“………………唉,没办法,我这人衰运比较强。”
慕卿裳摇头晃脑,讨好似地拽着紫凝的袖子一个劲地扯来车去,宛如一只撒娇的小狗般。
看得原本一腔怒火的紫凝顿时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啊!知不知道我和玄霄师兄一直很担心哪!一开始看到掌门面无表情地把一身嫁衣的你从锁魂塔里放出来时,我们还以为他是去湘王府抢亲来着,魂都快吓没了。也算你运气好,偏巧那玉佩认你,不然按照青冥老头的意思,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慕卿裳手脚并用地蛇一般缠绕在了紫凝身上,深吸一口气,嗅着鼻尖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顿时感慨万分:
“我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所以总是小心应对着。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手里没证据,我毕竟贵为湘王王妃,总还是能找机会逃出去的。”
紫凝看着慕卿裳越发出落得清秀美丽的脸庞,心口一阵酸楚。
可怜的孩子,这一身皮娇肉嫩的,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在府中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受过半分苦呢?如今离了那锦衣绸缎的生活不说,还平白里在这阴气森森的地方受罪,她若是她爹娘,恐怕早就心疼得死去活来了。
用袖子擦了擦慕卿裳脸上的水渍,紫凝眼中尽是一片掩饰不住的心疼:
“小裳啊,你莫不要怪师姐我狠心。掌门下了死令,我也没办法。我和玄霄过一阵子再想办法上来看你,总是要在他们对你不利之前,放你走才是。”
感受着师姐身上熟悉的温暖,慕卿裳只觉得此刻鼻子酸酸的,心里十分堵得慌。
这几天,她独自在玉玲池里饥寒交迫,过得甚是憋屈,万分想念相国府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
檀君施法掩去了她手腕上的剑咒,以免让她惹祸上身,虽然这确实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心里终究不是个滋味。
紫凝不能在此多做停留,稍稍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匆匆起身离开。没走几步,似是还不放心,又转身回来重新再仔细叮咛了她一些话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踌躇着渐行渐远。
等到紫凝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慕卿裳立即又倒回了莲花石台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石壁,脑子里纷乱如云。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自然是晓得的。
诛仙这桩事摊在那里,说与不说,抵死不过不承认三个字,群仙也拿她没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离开昆仑,然后一路北上去寻找神木影羽和冰晶花蕊才是正事。虽然她对昆仑甚是熟悉,但云涯子毕竟不是与她有着血脉之情的亲人,难保不会大义灭亲,这样拖下去总是于她无益。而且,如今她习惯了父母的宠溺呵护,终究是依恋父母的温暖,一旦离了家就觉得心里空虚得紧、甚是惆怅。毕竟过惯了荣华富贵的生活,再回到清修之地重温故感,委实还是难以适应了。
想到这里,慕卿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微微翻转了一下身体,指尖在光滑如玉的石台上无聊地挖着,借此打发时间。回想起不久之前还是无忧无虑的悠哉生活,再对比一下如今这种笼中之鸟的凄凉处境,心中不禁又是无比唏嘘。
“唉~~王爷啊,乃怎么还不想办法派人速速来解救你的爱妃我。呜呜,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英年早逝啦!”
一想起那至今为止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王爷夫君,慕卿裳更觉心中憋着一口恶气。狠狠地把池水当作他那张桃花脸噼里啪啦踹了几脚,感觉甚是凄凉。
乃个死没良心的,虽然大爷我知道爱情不能当饭吃,利益决定一切。可是可是………………可是好歹你也要做做样子是死是活传个消息来吧?要不然姑奶奶我独自在这破地方里伤情了这么些日子,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慕卿裳此时满脸尽是恨铁不成钢之色,蜷缩成一团自顾自在那惆怅感慨人情淡漠、世态炎凉。正在牙关紧咬,双手捏拳,筹划着日后下山之后,必定要找那负心的陈世美一顿狂扁,以纾解内心的愤慨之情。
浑然忘我中,居然死活不曾注意到,此时身后早已停留着一道飘逸如风的欣长身影,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小裳。”
脑海里浮现出风逐轩被自己踩在脚下,一脸灰头土脸、跪地求饶的壮烈景象。
慕卿裳越想越解气,忍不住暗自得意,嘴角绽放出狐狸般的阴险笑容,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对身后云涯子的呼唤毫无察觉。
“小裳。”
眼见那徒儿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时喜时怒、反复无常,甚是有趣。云涯子看她太过入神忘乎所以,不禁微微摇头,只得再叫了她一声。
慕卿裳正在心中海扁风逐轩得尽兴。
拳打南山小松鼠、脚踢北海寄生虫,一套降虫(还是草履虫级别的)十八掌唰唰唰地朝着他脸上呼啸而去,一派猛将之姿。正准备再来一招天马流星拳配上一记庐山升龙霸,还没来得及出招,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
慕卿裳正在兴头上,无故被打断,顿时大怒。
居然敢在紧要关头阻拦她为世界和平消灭妖孽祸害的伟大计划,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于是立即转身‘蹭’地一声霍然站起,一爪叉腰,一爪抬起指着来人的鼻尖,以标准泼妇骂街之姿满脸怒容地瞪着对方,看也不看就劈头盖脸东河狮吼过去:
“这位大哥,请问乃令堂贵姓啊………………”
还没说完,剩下那半个‘啊’字突然硬生生含恨夭折在了嘴里。
待慕卿裳看清来人那张熟悉的脸之后,顿时感觉背后冷汗‘刷拉拉’流得那个叫无比欢快,腿肚子忍不住开始打颤。勉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腿一软,顺势便跪在了云涯子面前,声音甚是结巴:
“师师师……………师父,乃今天居然有空来这泡温泉啊?”
泡温泉?在这么冷的泉水里?
云涯子忍住抚额的冲动,伸手扶她起来,神情自若地撩起仙袍下摆,坐在了她身边。
慕卿裳心里迷惑,却也猜不透师父的想法。只能承了情唯唯诺诺地坐在他旁边,一边高度戒备,心中暗付:
不好!情况有变,最终BOSS亲自降临,乃是要开外挂直接ED了咩?
这样想着,不禁脸色惨白一片,浑身哆嗦起来————呜呜,姬丝汀、帕德里克…威尔逊,你们先不要去幽灵境界,等着我一起下来搭个便车再走~~
云涯子捉了她的手过去,一道温暖的真气慢慢顺着她的手臂逐渐扩散到全身,渐渐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慕卿裳一时没反应过来,正犹豫着等一下是说:
“Dear;weofthenexttimesee~~oh;Iloveyou”这样富有震撼力的告别台词呢,还是来上一句:
“あたしとてもくゐしかた。”这样富有诗情画意的台词时。
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顺着手臂逐渐在体内扩散蔓延开来,原本刺骨的寒冷也随着这股真气慢慢褪去,整个人顿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觉。
甚为受用地享受着师父输入的真气和内力滋养,慕卿裳看着他淡然清冷的宁静表情,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看来师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护短的,估计她还能厮混一阵子。
卷三:碧霄宫前锁魂塔,断骨血魄碎玉华 怀梦发簪
“感觉好些了吗?”云涯子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带着一丝暖意。
慕卿裳舒展了一下筋骨,使劲深呼吸了几口空气,顿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忙不送地点点头做无比惬意状:
“啊~~~师父乃真是太好了,弟子此刻活力充沛、胜似少年啊!”
云涯子闻言略有愕然,然而所谓百炼成钢,终究早已习惯了她的古怪言行,是以也不放在心上。
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一年不见,这孩子又长大了些。回想起以前那个跟着他到处跑,一直在脚边滚来滚去的小团子如今已经窜到他肩膀处,不禁有些感慨。
正愣神着,慕卿裳突然把手从他耳边探过,抓起他墨黑柔顺的及腰云发,微微皱眉:
“师父,你这头发多久没打理了?”
云涯子清冷俊美的脸上一瞬间泛起些许惊讶,下意识地偏过脸去。
慕卿裳便顺着他的动作把他流泻在背后的乌黑长发揽了过来,习以为常地把指尖插入柔软顺滑的发丝之中,略微梳理了几下。
云涯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恒古若冰霜一般的眼眸里,逐渐泛起点点涟漪。
原来,慕卿裳自打回府之后,就一直被风逐轩缠着非要帮他梳理发髻,日久天长便养成了这一习惯。
云涯子素来在昆仑山上清修淡泊,对束发一事不甚擅长,以前徒儿在身边时就由着她去梳理。如今慕卿裳下了山,那三千青丝就任由其披散流泻而下,不曾上心绾发过。
“这头发这么漂亮,不整理一下就太可惜了。”
慕卿裳站在客观角度上,一手托鄂一手玩弄着指尖的发丝,啧啧叹息着。说完,立即拖着云涯子转了个身,让他背对着自己,捞起他黑亮如夜空星辰一般的云发,白皙如玉的指尖轻轻滑入了他的乌发之中。
那瞬间皮肤滑过发根的温润触感,令云涯子的身体微微一僵,一种淡淡的酥麻柔痒感顺着头皮逐渐蔓延开来,让他百年来一直沉寂冷然的身心,泛起些许战栗。
慕卿裳浑然不觉,依旧以指为梳,轻柔而又熟练地顺着发丝慢慢滑落下来,将原本随意披散的黑发逐渐梳理成一束。然后又沿着云涯子的耳畔,将滑落下来的发丝一并勾起梳入手中轻握的墨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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