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子住的位置毗接喇嘛住所,是“沈家庄”最好的房子之一,他所以受此礼遇,第一,他看清时势,主动地叛离老夫人,取得沉木君信任。第二,由于他了解章珠活佛来中原试探,被凌千羽以德威折服经过,乃力劝沉木君用重金厚礼,游说达利拉教主,替他完成统一武林幻想。
玉真子自然也有他的如意算盘,他的希望是:沉木君一旦成功,崆峒掌门非他莫属,更可“挟天子而令诸侯”,最起码他可以副盟主自居。
现在应该是他表功现宠的机会了,如能从罗盈盈处了解老夫人实情,这对沉木君的未来大计,关系至大。
玉真子摒退左右侍奉之人,然后将罗盈盈倒吊房梁,这才把穴道解开。
罗盈盈恨得牙痒痒地骂道:“亏你还是三清弟子,居然助纣为虐,人性全无。”
玉真子阴笑道:“请姑娘别逞口舌之利,最好答复我几个问题,否则,人性全无的人会做出人性全无的事。”
罗盈盈瞪了她一眼,做金人三缄其口,再不说话。
任凭玉真子威胁利诱,无奈罗盈盈给他个相应不理。玉真子勃然震怒,立时以长剑削解了她的亵衣亵裤,同时抄起一只带刺的藤鞭,喝道:“我问你,是否老夫人发现沈帮主有可疑之处,叫你前来窥探?”
罗盈盈的答复是翘起脑袋,吐了他一脸口水。
玉真子恼羞成怒,藤鞭狂舞,肉丝横飞,刹那间,罗盈盈一息悠悠,变成血人了。
她自认必死,人在死前最难忘的是她亲信之人。
她呓语般地念道:“老夫人,你如果早听盈盈的话,怎会落得内忧外患,亲者痛,仇者快的地步?”
又悲凉地道:“凌千羽,今生不再,只图来世了。”
提起凌干羽,玉真子更加冒火,其实,他与凌千羽无仇无恨,只是因邪恶与正义恰好如水火之不容罢了。
“死丫头!”他讽刺地道:“凌千羽恐怕先走一步,这也好,你这黄毛丫头阳间不能偕连理,阴世倒可结白头,哈哈!”
他的笑声跟夜猫子差不多,罗盈盈心中一动,道:“凌千羽功同造化,岂是你这等小人对付得了,他先走一步是什么意思?”
“先走先死,你认为我出家人会打诳语吗?”
“任你诡计多端,但本姑娘特别警告你,千羽至大、至刚的仁义力量,岂能被宵小所算?”
“仁义?仁义能值几毛钱?但有一点本座不否认,凌千羽手底下不含糊,倒是真的。”
“能明白这一点,就该知难而退。”
“要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凌千羽再厉害,决料不到杀他之人是他相认不久的母亲吧!”
“老夫人怎会害他?”
“略施易容术,找一个替代凌千羽母亲的人,并不难吧!”
“你又怎知凌千羽在哪里?”
“别打算套话了,你既然在本座手中,本座会叫你传消息给凌千羽?”
“……”罗盈盈潸然泪下,玉真子虽未全部挑明,然已忖知凌千羽所面临的是什么问题。
显然他令一个人伪装老夫人,与凌千羽取得联络后,凌千羽在乍睹假老夫人心情激动中,自然不会料到来人是冒充的,自然容易上当了。
歹徒们手段太阴毒了。
如何通知凌千羽?
情有独钟的罗盈盈已经忘掉本身安危,满脑子都是凌千羽生死问题,有道是“春蚕到死丝方颈,正是罗盈盈的写照吧!
一声佛唱,房中蓦地多了名喇嘛,罗盈盈对着走来的喇嘛愤怒地望了一眼。
她耳边听到喇嘛与玉真子有了如下对话:“想不到章珠活佛驾临小斋。”
“岂敢,本活佛来此想拜托一件小事。”
“小事?莫说小事,就是大事贫道亦当惟命是从。”
“太客气了。”
“贫道好客,敬请乃是峒崆派一向作风。”
“如此说,请将罗盈盈交予本佛爷。”
“这……”
“为何吞吞吐吐?”
“活佛有所不知,贫道要在罗盈盈身上问出老夫人方面的事。”
“不在乎黎明这一刹那吧?”
“活佛的意思是?”
“天龙派不戒女色,本活佛三月不食肉味,如此玲珑佳人,道长何不加以成全?”
“原来活佛……”
“还是打个哑谜,心照不宣好了。”
章珠活佛凌厉的目光,使他不敢说个“不”字,章珠活佛替罗盈盈着好装,忽然往肋下一挟,那样儿真的像老鹰抓小鸡,章珠活佛疾如电掣,并未转回他的寓所,却将罗盈盈送出“沈家庄”,旋即解开罗盈盈穴道,本来抱着嚼舌自杀,免遭奇辱的罗盈盈,劫后余生,自然揣知章珠活佛是怎么回事。
“活佛,谢谢搭救之恩。”
“快通知老夫人,即刻逃出险地,否则来不及了。”
“活佛的意思是?”
“沉木君与达利拉教主正在调兵遣将,顷刻间包围桩碧萝山庄’。”
“多谢活佛指点。”
“还有,请见到凌大侠时,代我转告一声,就说章珠绝非失信于他,而是逼于教主之命,来到中原。”
“是,小女子一定告诉千羽。”
“善哉,事不宜迟,罗姑娘请吧!”
罗盈盈方行数步,突听一声惨呼,扭头一望,敢情是章珠活佛自破天灵盖而亡,章珠为诺言,以死殉义,可见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荒蛮之地,不乏义人,罗盈盈只有感慨万千地伏地三叩首,聊表心意了。
她很快地到达了“碧萝山庄”。
此时,老夫人正与乐无极讨论解散“失魂帮”之事,罗盈盈一进门,哭倒地下。
她如怨如慕地说出再世为人经过,老夫人勃然震怒,恨不得马上找沉木君算账。
罗盈盈委婉解说,陈明利害,老夫人一声长叹,泪如雨下。
冷静后的老夫人,已判断敌我消长之势,沉木君所能掌握的“失魂人”足可抵得上“碧萝山庄”实力,而今加上武功高不可测的天龙派助战,老夫人已知今日之局,有败无赢。
罗盈盈一旁催着老夫人赶快逃走,老夫人望了眼瘫痪后的乐无极,下决心表示:带着乐无极逃走,行动有碍,与其半途遇到截杀,倒不如凭险以守,不失身份。
乐尢极也劝老夫人离开,老人人含泪而笑,默然地摇了摇头,千万的感触,千万的思情,就在章摇头不语中了。
乐无极既知老人人有坚决殉情之意,立时当机立断,叫罗盈盈赶快去找凌千羽。
在老夫人催促之下,罗盈盈不走不行,行前,老夫人背过身扯下衣角一幅,然后咬破食指,写了一行血字,并以内功将“血袖”密合,交给罗盈盈,自然,这是带给她儿子凌千羽的了。
乐无极也由身边取出一本密密麻麻的小册,道:“盈盈,这是我瘫痪后的心血结晶,小册上写的是本门‘天机七巧步’习练之法,不同的是,比我昔日的步法,更上一层,凌千羽悟性高,也就不会叫沈木君专美于前了。”
罗盈盈谨慎地将二物收好,裣衣一拜,悲吟长别,罗盈盈权衡轻重,不能不走,但她已意识出二老一定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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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烟消云散
神驹银霜,载着凌千羽与赵玉莲,过了黄河。
为了便于和母亲联络,再不掩饰身份,可是,离开客栈,倏然十余日,未得一点消息。
其实,眼线早已将他的行踪飞鸽传书,告知了沉木君,只是何地下手?如何处置?要待沉木君决定了。
荒野孤庙,金风多厉,凌千羽选在这半山下的无人小庙安身了。
两人都具有一身奇绝武功,不惧荒庙寒露,随便地吃了点干粮,已是三鼓时分。
两人对面打坐调息,稍停,又说起老夫人怎的未通知一节。
凌千羽忧虑地道:“会不会因解散‘失魂帮’,起了冲突呢?”
赵玉莲非常肯定地道:“一定,但小妹相信以老夫人之能,绝对应付得过沉木君,只是一场血劫,势所难免。”
凌千羽黯然叹口气,半晌无言。
赵玉莲噗嗤笑道:“千羽,你八成想起罗盈盈姐姐了,老实说,你爱的是她,而我只是机缘凑巧,不过千羽你要明白,我日前表示不做醋娘子,并非假话呀!”
凌千羽摇头道:“你扯到哪里去了,我是心神怔仲,忽生预感,担心的是母亲安危,哪里还有时间考虑儿女私情。”
赵玉莲脸一红,道:“老夫人她……”
言还未已,银霜在外面一声长嘶。
这是有人前来的警告。
深更半夜,何人到此荒庙?
两人站起身形,已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半盏热茶光景,十匹健马,一顶软轿,到了庙门之外。
一名汉子下马高声道:“凌大侠,令堂在此。”
凌千羽大喜过望,拉着赵玉莲迎了出去。
轿上果然是老夫人,老夫人走下轿来,握着凌千羽的手道:“孩子,想不到吧?”
凌千羽依偎地道:“想不到,但娘为何亲自接我?”
显然是冒充的老夫人,活龙活现地道:“娘不希望你参加大会,好在一切事情顺利解决,孩子,我们再也不会分手了。”
凌千羽仍不放心地道:“事情是指解散‘失魂帮’了?”
假老夫人点点头道:“是的,灵药恢复了灵智,然后各赠银两,叫他们自寻去处,就是当下随娘来的人不久也要分道扬镳了。”
凌千羽想了想道:“与会的各派掌门人?”
老夫人笑道:“本来他们不会原谅娘的,可是盈盈特别强调大名鼎鼎的红衫金剑客是娘的儿子,各派掌门落得买你的面子,套我的交情了。”
凌千羽神情得意地道:“盈盈真聪明,但娘能解散‘失魂帮’才够伟大呢!”
说话之间,马上人都已下坐骥,迅快围成个圆圈,显然是阵势已经摆好。
赵玉莲虽略觉奇怪,但千羽母子相聚,她做梦也猜不出来会是假的啊!
凌千羽不能分辨真伪,一方面由于思母心切,未及细察,一方面离多聚少,音容笑貌,在半夜如何判断?
假老夫人看了看四周情势,忽然失声道:“孩子,你背后怎会湿湿的?”
凌千羽道:“是露水啊!”
“娘替你擦擦。”
“不要紧。”
“着了凉怎么办?转过身来,对了,这才乖哩。”
凌千羽背面而立,他第一次享受母亲关怀,内心喜悦,眼角湿润。
蓦地庙外林丛,扬起一条人影,人影现,银光闪,那是一只轻巧的抛手银箭,直袭假老夫人后脑勺。
此时的假老夫人已然将袖中的箭筒悄悄取出,箭筒内少说有十根淬毒金针,别说十根,就是一根也会令凌千羽失去知觉,不死亦伤。
其他十名汉子,心领神会地也要有所行动,只要等凌千羽一倒地,十名汉子按动机簧,那百根金针将会把赵玉莲变成刺猬。
然而凌千羽并未倒地,倒地的却是假老夫人。
那人影箭出话到:“千羽,她是假的。”
凌千羽一听就知道是罗盈盈,他当然一点就透,明白了真相,然而他已在假老夫人后脑开花,倒地身亡的刹那,情急之下,攻出一掌。
他的功力何等了得,这一掌足可将罗盈盈粉身碎骨,幸得罗盈盈及时发话,凌千羽“虚空抓力”,将掌风减到最低限度,饶是如此,罗盈盈一声闷哼,口血如喷般洒满一地。
说起来话长,自罗盈盈出现袭敌,以及罗盈盈受伤,仅是错眼光景而已。
但在这错眼光景中,赵玉莲机警地先发制人,“天衣神功”毕竟非同小可,双掌翻飞,劲流如山,满天尽是她雪一般妙手幻化的朵朵白莲。
“嘭!”一人身亡。
“嘭!嘭!”两人倒地。
凌千羽一面护住罗盈盈,一面驭剑凌空,以真气导引金剑,刹那间,尸横荒阶,血流成渠,十名歹徒,无一幸免。
静得像入冬的寒蝉。
敢情凌千羽要以性命之学,以内功疗伤,抢救罗盈盈五脏几乎离位的伤势。
命运是个奥妙的东西,它可使人绝处逢生,又叮令人天降灾祸,无法逃避。
罗盈盈两者兼备,庆幸的是,凌千羽仍然可以使她死中得活。
无独有偶,罗盈盈的遭遇跟赵玉莲大同小异,都是在伤后产生多方面谅解,及知恩必报的特殊感情。
罗盈盈说话了,声音是那样低微。
凌千羽流泪了,却不是伤心泪,而是佳人得保,未铸大错。
赵玉莲体贴地替罗盈盈擦抹血渍,同时,两人的手紧握一起,无言胜有言,蛾皇必有女英,那显示一双巾帼英雄,得到了共事一夫的默契。
天亮后,罗盈盈伤势稳住,她迫不及待地说出老夫人危状,凌千羽大吃一惊,当他看到罗盈盈交给他的“天机七巧步”图册和“血袖”时,他无法不以笑当哭了。
这两样东西都显示着诀别之意。
尤其血袖上如此写道:“有子成龙,虽死何憾?善待盈盈,地下有知。”
死的暗示,生的交待,凌千羽当然体会出老夫人以死殉情及杀身御侮的悲壮心情了。
罗盈盈又吞服了几粒疗伤圣药,精神大振道:“千羽,事不宜迟,赶快到达‘碧萝山庄’救老夫人要紧。”
接着她又把中秋之会的详情,补述一遍。
凌千羽目透异光,一声厉呼道:“不好,今天就是中秋之日呀!”
中秋之会,八方云聚,九大门派掌门人都已如期到达了“沈家庄”。
九大掌门人所以俯首贴耳,惟命是听,一因慑于“失魂帮”威风,不敢不来,再因老夫人置名强调的“解散失魂帮”不无希望,自然,他们把“希望”早已存有“失望”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等预料的,接待人沉木君将一干人请至密室后,竟而以悲天怜人语气,强调是他冒充老夫人约请在座的,其目的无非藉以会见诸贤,共商大计。
他的大计是:“失魂帮”倒行逆施,荼毒武林,人神共愤,所以他以悲愤心情,为武林请命,抱必死决心,诛老夫人,杀乐无极,以靖妖氛。
接着他将敌我势力作一分析,倘能群策群力,加上达利拉教主赞助一臂,老夫人与残废的乐无极可说“瓮中之鳖”,百无一失。
各帮派都受过老夫人之辱,加以有的弟子被老夫人变相所杀,于是群相激愤,有谁不愿藉此千载良机,诛此元凶,使多乱的武林平静下去呢?
沉木君见形势已经掌握,立时宣布攻打“碧萝山庄”。
一行人包拈九人掌门人,藏土天龙派,以及在沉木君控制下的失魂人,人数何止百计。
老夫人处自然也有防备,但她已将部分失魂人解除了药性束缚,在罗盈盈离去时即已遣走,她显然不想再愚弄那干失掉神智之人,她现在仅仅有几名贴身女婢和为数甚微的忠贞之徒。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一阵密鼓声中揭开了战斗序幕。
“失魂人”在鼓声催动中,攻人了山庄之内。
老夫人心腹为了自保,不能不大开杀戒,剑雨腥风,暗器发动,一拨拨的“失魂人”倒了下去。
但失魂人的损失,也使庄院内的防卫,冲破一条缺口。
人,鱼贯地冲了进去。
沉木君、九大掌门人如凶神附体般,将防阻之人杀伤愈半,但达利拉教主以及龙、虎、蛇、象四大护法都置若罔闻,只是在旁作壁上观而已。
自章珠活佛死后,达利拉更对沉木君起了戒心,是以先作壁上观,然后再坐收渔人之利,一举慑服中原。
老夫人含泪,披起丧服由卧房中走出。
敢情乐无极见大势已去,服毒自杀了。
他的自杀可使老夫人一心对敌,但也令老夫人心神俱碎,存下与敌偕亡的思想。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老夫人一亮相,部分战斗立解。
老夫人怒指沉木君道:“禽兽,出卖中原武林,本夫人不叫你身首异处,誓不为人。”
剑作破空之响,直取沉木君。
沉木君自非弱者,身形陀螺一转,以“天机七巧步”配合一支矫若游龙的银剑,与老夫人打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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