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圣旨……已下?”段锦初踉跄的倒退了一步,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清晰的响着这几个字,喃喃的开口,“不,他不会丢下我的……他爱的人是我,想娶的人也是我……云赫……一夫一妻……一生一世……”
“小初子!”
楚落颖呆滞的看着段锦初,大脑轰的一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嗓音本能的压低,“你,你说什么?八哥爱你,想娶你?夫……妻?妻……你,你是……”
“公主!”段锦初混沌的神志,一下子变得明朗清醒,又一步跨近,紧紧的捏住了楚落颖的手,带着乞求的看着她,“公主,我求你帮我见云赫一面,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除非他自己说,他三个月后要大婚了,否则……否则我不相信!”
“小初子,那天在八王府,八哥笑说你本来就是女子,难道,难道你真的是女子?”楚落颖顾不上回答段锦初,急切的确问道。
泪水“簌簌”的往下掉着,段锦初重重的点头,“是,这是秘密,谁也不能说的。”
“天哪!这简直是……”楚落颖嘴巴张开,半天合不上,又呆了一会儿猛的回过神来,看一眼门口,将段锦初往她寝屋拉去。
关上门,楚落颖劈头就问,“小初子,你和八哥已经私定终身了是不是?”
“嗯。”段锦初垂下了眸。
“怪不得……我就说,我八哥怎么可能会好男风呢?原来是……”楚落颖细碎的嘀咕几句,然后正了神色,“小初子,我自然不会说出去的,八哥对你点点滴滴,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长这么大,从未见八哥如此待过一个女子,当时还以为八哥是不爱女人爱男人,现在才知,八哥他是最正常的男人,你为他能从茗雅亭上跳下去,你爱他也如此深了对么?”
“嗯。”
楚落颖突然觉得事情成了一团乱麻,很是难办,“可是,可是父皇圣旨一下,而且是与丞相府结亲,八哥要想不娶芊丽,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要么你,你嫁给八哥做侧王妃吧!”
久久的,段锦初未应一声,呆呆的站在地上,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不再激动,甚至平静的令楚落颖心里发慌,忍不住的小声唤道:“小初子?小初子?”
“公主!”
段锦初终于定睛看向她,强作笑颜,“我不见云赫了,公主若有机会见到他,请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什么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情深缘浅奈何奈何,盼来生比翼得双飞!”段锦初笑中带泪,语毕,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一把眼泪,接道:“公主,抗旨是死罪!我爱云赫,所以我甘愿成全,我不要他为了我将生死置之不顾,他是皇子,皇上表面对他不好,但我能觉出,皇上心里是爱他的,他还有大好的前程,日后青云直上定是必然之事,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抗不过,那便只有妥协,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男儿生于世,不该只为了儿女情长,如云赫者,该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小初子……”
“公主,拜托了!”
转身,急步奔出,泪洒长河,几番模糊了视线,几番跌倒于石阶上,复又爬起,在南苑无数宫人震惊的目光中,磕磕绊绊而出,却在跨出南苑宫门时,倏的滞下了步子,抬起双袖,将眼泪擦至干涸,然后再次狂奔出去。
云赫,我原本想要的幸福,是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给予我的信任,是我们恩恩爱爱,是我们一生一世,是我们和孩子一家人相亲相爱,不要血腥的争斗,不要你为我争什么江山,只要你平安的伴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云赫,皇上一再逼迫,我的幸福不是唾手可得,而是难如登天……这个时代,权利大如天,我怎能,怎能让你为我做出如此的牺牲……云赫,娶了丞相的女儿,离权利的中心能进一大步,皇上也是用心良苦,我不怨你,一点儿也不怨你,我宁愿你活着,光芒四射的活着……也不愿你死……
云赫,即使,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只要我知道,你还活着,还好端端的活着,那便好……那便好……
浓云不知何时遮盖了太阳,原本晴朗的午后,却突然下起雨来,秋雨连绵,虽雨点不大,却密集的很,那抹奔跑中的身影很快便被淋了个透湿,经过御花园外时,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地,黑暗袭卷了大脑整个意识……
“小初子!”
一声惊喊,隔着一座亭台的一道人影甩掉撑伞的随从,急奔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床边坐着楚云璃。
没有太多的疑问,也没有太多的惊讶,段锦初平静的扫视着空荡荡的屋子,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从窗子朝外望去,幕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举目皆是黑。
“小栓子呢?”开口,冷冷的问出第一句话。
楚云璃从铜盆中拧热毛巾的动作滞了一下,抬起眼帘看她,淡声道:“本王差他到太医院给你煎药去了。”
第二百零二章 拒绝云璃,茶治心疼
“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段锦初目光移回,盯着楚云璃,眸中只有冷,阴森的冷意,甚至毫不计后果的犯上。
楚云璃眼眸垂下,默了一瞬,将热毛巾展开,一声不吭的擦拭上段锦初的脸,不理她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仔细的擦完脸,又轻执起她的手欲擦拭,她火大的猛的一掀,毛巾落地!
“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不是你的玩物!”段锦初低吼,怒不可揭。
楚云璃弯下腰,捡了毛巾又放回水盆里,然后拧干,再次固执的去擦拭段锦初的手,段锦初咬牙,欲再掀开他的手,却被他有所防备的紧握住,抬眼看她,面色沉静如水,“小初子,你在发烧着,不要任性!那天强吻你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一时太冲动,情不自禁的做了伤害你的事,对不起!”
“情—不—自—禁?”段锦初嘴角扬起一抹嗤笑,一字一句的重复着,眸中尽是鄙夷,“安静王竟对一个奴才情不自禁?王爷不觉这话很可笑吗?”
“男女情爱一事,是尊卑贵贱能划分清楚的吗?”楚云璃定定的反问,一瞬不瞬的看着段锦初,墨眸逐渐变得炽热,“小初子,我带你出宫吧,我不知道你是为何原因混入宫里的,但是,你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八弟现在已经顾不上你了,一旦父皇知晓,必会深究,一旦深究,你,必死无疑!”
“呵呵……”段锦初笑,笑的眼泪流出,却依然在笑,“楚云璃,我若跟你走,我便是在云赫心上捅了千刀万刀,我宁愿死,也不会背叛他!”
楚云璃蹙眉,“小初子!你这又是何苦?他已经要娶别人了,你还要为他坚守吗?是的,你可以退一步做他的侧妃,但是他要怎么跟父皇解释你在宫中是没有所图谋的呢?”
“呵呵,那你呢?你不担心我有所图谋吗?你不怀疑我吗?”段锦初嘲弄的笑问,视线移下,“烦王爷松手!”
楚云璃抽回手,看着她,突而扬起笑容,肯定的说道:“怀疑,当然要怀疑!但是,据我所知,你已经失忆了,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包括是为什么进的宫,而且我能看出,你心性善良,只是喜欢调皮捣蛋,并未做过任何真正伤害别人的事,所以,我也选择相信你!”
“……”段锦初一时无言,停止了哭泣,只是呆滞的看着它处,情难自禁的回想着,她与楚云赫相知相爱的一幕幕,他去酒楼寻她,为她以身挡箭,夜半纵马而来救她免被活埋,他甘为她洁身自好,他待她体贴入微,捧她至手心,宠她,溺她,爱她……
“小初子,答应我,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好吗?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害你,待你……是真心的!”楚云璃说的恳切,神色有些尴尬,最后一句几乎是憋出来的,俊脸亦涨了个通红。
段锦初瞧着他,默了一会儿,浅浅的笑道:“不,静王妃是个很好的女人,静王爷该真心待她才是,除却云赫,我不会跟任何人走,也不会……喜欢任何人!”
“小初子!”
楚云璃紧锁了剑眉,沉默着,压抑着,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涩声道:“今日你好好休息,呆会儿药煎好后,你听话的喝下,先把身子养好,这件事,改日再说。”
语落,起身,缓步离去。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段锦初侧过了身子,苦笑着,两行清泪又缓缓滑落在脸庞。
跟路开明请了病假,段锦初在床上躺了三天,待到第四日下床时,心口突然发疼,疼的像是一颗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瞬间扭曲了小脸!
“小初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小栓子急的大叫,一手撑着她,一手探上她的额头,慌的不知所措。
“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绞痛……很痛很痛……”段锦初双手按着心口处,紧咬了牙龈,额上的汗珠颗颗滚落,脸色苍白如纸,疼的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似的,无力的说完,眼前便一黑,昏死了过去!
“小初子!小初子!”
小栓子发疯似的喊叫着,将段锦初平放在床上,然后便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彼时,路开明正在朝阳殿侍候,听闻殿外禀报,目中沉痛的呆立了几秒钟,然后返回暖阁,楚沐远亲手斟了一碗茶水给他,在那双犀利的深眸注视之下,他端了茶水亲自去了敬事房。
那一碗茶,顺喉而入,一刻钟后,段锦初转醒,身体再无疼痛。“路总管,我这是心绞痛之症吗?”
“没事了。今天不用当值了,或在屋里休息,或外出走走散散心,不要憋着。”路开明平日威严冷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的笑容来。
段锦初怔了怔,回以一个灿烂的笑,“谢谢路总管!”
由小栓子搀着,两人逆着金色的太阳光行走,细碎的聊着天,但彼此都刻意的避开楚云赫,谁也不谈起他,只是胡乱的侃着。
却不曾想,竟无意间,走到了牡丹亭,而亭子里,又正巧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转身想装作没看到,然,背后的声音,已经响起,“站住!”
无奈的叹气,回转,小栓子扶着段锦初跪下,“奴才参见梅贵人!”
“哟,这不是御前侍茶太监小初子吗?本宫今早儿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倒是没见着你,没成想,竟在这儿碰到了!”梅贵人一袭玫瑰红罗裙,香气怡人,由宫娥搀着,自亭子的软垫上站起身,扭着柳腰站在了白玉栏杆前,手中的小蒲扇半遮了嘴,笑的好不欢快。
小栓子低着头,暗叫糟糕,段锦初深吸了下鼻子,调整了一下情绪,眼帘略微抬起,清晰的答道:“回梅贵人,奴才今日被准了假,所以未曾在御前侍候!”
“都起来吧!”
梅贵人玉腕稍抬,然后折回软垫而坐,瞧到段锦初欲告退的模样,“咯咯”笑着,“小初子,上到亭子里来,陪本宫赏赏花如何?”
第二百零三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沧
被迫踏上牡丹亭,段锦初低眉垂首,恭敬的说道:“梅贵人,奴才粗鄙,不敢扰了娘娘赏花的心情。”
梅贵人掩嘴笑了起来,“咯咯,宫中都言,绝色太监小初子戏唱的好,口齿伶俐,机灵可爱,本宫每次见你,都是在皇上龙案之后,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私下里还从未见识过,今儿个又不是在朝阳殿,本宫能见识到吗?”
“这……不知娘娘要怎样见识?”段锦初微蹙秀眉,头又低下去了一分。
“先给本宫唱出戏吧!”梅贵人玉手一抬,身边的宫娥忙奉上一盏茶。
段锦初委实没有心情,但是,该面对该应付的还得照做,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下去。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许是心有感悟,这一段唱完,段锦初眸中,已是泪光点点,唱的并不好,音有些颤,因为嗓音哽咽的厉害。
“咦?这种调子的戏本宫还是头一回听到,还不错,只是小初子啊,你一太监,也想夫妻双双把家还吗?”梅贵人听毕,抚掌夸赞的同时,忍不住当笑料戏谑起来。
“……没有,奴才不够格。”段锦初低头,如实回道。
“呵呵……真是有趣,怪不得几个王爷都宠你宠的紧呢!来,斟茶给本宫!”梅贵人杏眼一抬,直勾勾的盯着段锦初,笑的有些媚。
段锦初嫌恶的深蹙了眉头,那道略有些火热的目光烤的她直想打颤,忍不住又暗骂一声淫妃!
好几天前的晚上,梅贵人奉召来给皇上侍寝,瞧到了她之后,便老偷着看她,那眼神就跟宝贵妃看她时一样,搞的她浑身不舒服,于是,在去御茶间给梅贵人泡茶时,瞅见四下无人,生气的唾了一口唾沫在茶碗里,然后摇匀了端进去,结果那女人喝的还挺香,为此,回去后她跟小栓子很是乐了一回。
这回不行了,身边站着四五个宫娥太监,段锦初只好规矩的斟好茶,双手奉上,“娘娘请用茶!”
“小初子,本宫最爱喝你泡的云舌茶,入了喉咙,都闻着一股香呢!”梅贵人玉腕抬起,藕臂半露,纤手托腮,一手接过了茶碗,看着段锦初,“咯咯”的笑言着,美眸胡乱的放电。
“谢娘娘夸奖!”段锦初笑的心无城府,纯洁无暇,暗里小算盘却打的很响,既然香,姑奶奶下回就再往茶里吐一口唾沫!
待摆脱了梅贵人的纠缠,段锦初拉了小栓子,两人死命的往回跑,回了屋,段锦初又搬出画纸,胡乱的画了梅贵人的画像,然后拿着飞镖猛戳了百八十个窟窿,这才罢休。
小栓子忍着笑,将那鬼画符似的画像拿到火盆前烧了,以免落人口实。
……
八王府。
一眼看去平淡无奇的书房,在书架后,却暗藏着一道小门,通过机关打开,里面是一间小休息室,本也是平常的很,此刻,楚云赫却坐在榻上,满面冰寒,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西角的墙壁。
聂风聂玄立在一旁,紧张的手心不知何时渗满了热汗,主子命璇玑先生半月内从城北慕氏山庄自这里打通一条秘道,今日便是这半月期限,不知……
主子已隐忍二十日,若通不了,他们实不知主子会做出什么举动,很有可能一怒之下,关闭天溯国所有的慕氏商行,令天溯国一夜之间,经济瘫痪……
“咚!”
突然,西墙角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大片的木头破裂掉落,烟雾弥漫,耳边轰鸣,眼前一团灰尘飞舞!
“秘道通了!”
聂风聂玄狂喜出声,忙脱了外衫挡在楚云赫眼前,待烟雾散尽,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影便从秘道里跨了出来,抬手抹一把脸上的灰尘,气急败坏的叫道:“这叫什么事啊?半个月赶一条长达一千丈的秘道,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这不是通了吗?”楚云赫平静的反问道,起身,走到秘道口,朝里望去。
诸葛璇玑一听,气的一屁股坐在榻上,“你看我成什么样了?这半个月没日没夜的赶工,我两天睡一觉!给你报备一下,这条路段不好打通,一共动用了三个秘道高手,每人酬金五万两,加上我府上的,还有慕氏山庄的,共二百来个家丁,我给家丁一人一天发二十两银子,加上材料费,啧啧,就这条秘道,一共花费二十万两银子!”
“嗯。”楚云赫并无任何惊异的反应,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提步走进了秘道,诸葛璇玑一楞,忙一跳起来跟进去拉住他,“你先别进去,里面还不完善,需要全面检查石块是否坚固,余期还得几日。”
退了出来,楚云赫方才正眼看向诸葛璇玑,淡淡的道:“璇玑,辛苦你了!区区二十万两,不足挂齿,你不用为我心疼银子,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用禀报我,你只管去钱庄提现银就好。”
“王爷,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八王府外全是御林军在把守?啧啧,你派人给我送的秘信,还真是叫人不敢恭维啊!臭死我了!”诸葛璇玑一脸震惊,说到信,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