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笑,十年少!人生只能自拼搏,且莫与人说奈何,富贵能借银百两,贫穷难求米半合,雪中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亲朋厚友勿全靠,世情更比浮云薄……”
晚膳后,段锦初美美的在院里散着步子,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抒发着生活感悟,正念到激情处,头一低,赫然发现地上多出好几道影子,嘴角一抽,声音嘎然而止,猛的一回头,竟见身后凑着无数颗脑袋!
“啊——”
段锦初本能的一声喊叫,一众太监被吓的纷纷后退三步,然后用手拍着胸口喘气不已,其中一个中年太监尖着嗓音说道:“小初子,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喂,你们才会吓死我好不好?说!一个个偷站在我背后干什么?”段锦初一脸凶样,纤指挨个指过那一颗颗脑袋质问道。
“呵,呵呵……”一群太监干笑起来,纷纷摆手摇头,“没什么,什么也没干,就是看到小初子你伸胳膊踢腿的,我们以为你在练功呢!”
“切!本太监不会武功,就会虚张伸势的踢两下!”段锦初嘴角一歪,扑出一口气,鄙夷的瞪了几眼,哼,这一群太监向来对她没什么好,之前都个个巴结着李泔水来给她脸色看,今儿还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呢!
“嘿嘿,小初子,你今儿个可真威风,连八王爷都亲自登门了,八王爷能屈尊到我们敬事房,都是沾了你的喜气呀!”太监甲伸出了大拇指,一脸讨好谄媚的说道。
“可不是嘛,小初子是我们敬事房里模样长的最俊的,这娘生的好,主子见了也欢喜啊!”太监乙一眼盯着段锦初看,满脸的羡慕。
“唉,什么时候我也能讨主子们开心就好喽!瞧瞧小初子,真是好命啊,总管大人那么严厉的一个人,竟然就给小初子放假了……”
太监丙嫉妒羡慕恨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先前的中年太监拍了一巴掌,并斥道:“你个嘴上没把门的,是想传到总管大人耳朵里,撕了你的嘴吗?”
“张公公,奴才错了,求张公公开恩!”太监丙忙惶恐的跪下,又是磕头又是请罪的。
段锦初撇撇嘴,无聊的准备回屋,跟这一群太监混,没有什么闪亮的钱途,所以,她还是闪吧!
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大门上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干人皆侧了身子望过去,只见四五个太监抬着木板,两三个太监抱着新的被子床褥枕头往里走,最后跟进来的竟是——小栓子!
嘎……
段锦初跟着其它太监瞪大了眼睛,楞神的间隙,小栓子瞧到了她,便带着笑走过来了,竟微一拱手弯腰道:“小初子公公,奴才见礼了!”
“咳咳!”段锦初被呛的用力咳了起来,小栓子傻了眼,忙抬手想给她拍背顺气,手伸到半空,又突然僵住,一脸无措的道:“小初子,对,对不起,奴才……”
“对你的头!”段锦初一拳捶上小栓子的肩膀,黑着脸道:“你跟我来!”
说完,一转身,竟看到方才那些太监拿着东西径直走向她的屋子去了,段锦初一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哎,你们干什么?”
小栓子眨眨眼,回身,瞪向那一群满脸好奇的太监,双手朝后一背,端起了架子,板起了脸,“都看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是是,奴才等告退!”一干太监忙躬了身,退回自己屋里去了。
屋里,段锦初目瞪口呆的倚在屏风上,看着那些太监麻利的收拾了她和小顺子床上的所有东西,然后拆成单人床,又铺上新的褥子、床单,连枕头和被子都给换成了新的,并且还给搭上了雪白的床帐。
“哎,谁叫你们弄的啊?弄成这小床,我和小顺子能睡得下么?”段锦初秀眉深蹙,不禁疑惑的开口问道。
然而,那些太监只做事,全部充耳未闻,无一人肯回答她。
“哎哎——”
“请公公先坐在床上去,奴才要移动屏风。”一个太监过来,躬着身子,语气恭敬客气的打断了段锦初的“哎”声。
段锦初被迫坐在了新床上,瞪着那些太监将那扇破屏风往前移了些,又将几个凳子搬出了外间,在空出来的位置上,搭上了床腿床板,一会儿的功夫,便支好了一张双人床,然后将原来的旧褥子铺了上去。
最令段锦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单人床和双人床之间,那些太监还给拉上了一道厚重的黑色帘子,从她坐的这边,瞧不到那边半分!
正发楞间,又有两个太监进来,端着新盆新碗新筷子,连带着还端来一套新茶具,瞧着工艺还挺上等的。
“奴才等告退!”一干太监躬身,行了礼后,便鱼贯退出去了。
“哎,你们,等等!”段锦初这才反应过来,忙一跳起来要追出去问个明白,却见门上正杵着个小栓子!
小栓子关了门进来,将段锦初拉进内室,然后松手往地上一跪,说道:“奴才给小主请安!”
“小主?小栓子,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撞了?你跪我干什么?”段锦初一楞,一把拎住小栓子的肩领将他提起来,瞪着眼睛凶道。
小栓子看一眼段锦初,忙低了头,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道:“小初子,我,我真没看出来你是……还,还和你一张床上睡……”
“啊?你知道啦?”段锦初嘴巴张成了鸡蛋。
小栓子点点头,说道:“是啊,以后我也住这里了,主子派我侍候你,虽然你还没名份,但日后总归是主子的夫人,我私下里称你一声小主也是应该的,以后,你睡这张单床,我和小顺子一起睡那张大床,这些自然都是主子安排的,不知道你是女子的时候没关系,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让你再跟太监睡在一起,所以……主子用心良苦,你别怪主子。”
第一百章 皇帝召见,是福是祸
段锦初无语,走到床边坐下,摸摸崭新的床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褥子很厚,很软,坐着很舒服,有帘子和床帐隔着,她终于有了一个独自的空间,晚上再不用靠墙睡,不用担心小顺子会半夜翻身趴在她身上,不用清楚的听到小顺子夜里起来小便的刺耳声音,最方便的是,她夜里也可以用马桶了!
还有,咳咳,貌似距离上月大姨妈来访的时间又快到了,她不用再那么痛苦的掩饰避开小顺子了!还有,这个月事所用的棉布,也可以找小栓子解决了,嘎嘎,这样想想,八大爷的“小气”总算有些好处了!
心情转晴,段锦初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教了,“小栓子,日后跟着哥混,你得把那小主的称呼免去了,哥不喜欢,而且哥以后是不是你主子的夫人,那还得看你主子的表现,惹毛了哥,哥跟他一拍两散!”
“咳,咳咳!”小栓子被震的趴在了桌子上,脸部的肌肉不停的抽搐,“小,小初子奶奶,你现在不用当哥了吧?这后面的话,还是谨慎些说,小心主子他……”
“切,瞧你那出息!小栓子,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奴才么?”段锦初神气的一扬眉,打个响指问道。
小栓子想了想,继续抽搐,“因为奴才不漂亮,奴才不漂亮是因为奴才的娘不漂亮,奴才的娘……”
“停!”段锦初眼睛一瞪,忙打个了暂停的手势,狂翻白眼道:“你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这因材施教,还真出效果了!”
小栓子迷茫了……
“屋里有人吗?小初子在不在?”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惊了屋里的两人。
小栓子忙一闪身出去开门,段锦初疑惑的跟在了后面,开了门,外面竟站着两个腰系红带的太监,这等级,是御前太监才有的!
“奴才见过两位公公!”
小栓子一惊,忙跪下见礼道,说完,见段锦初没跪下,忙一拉她的衣衫,挤眼暗示,段锦初回神,咽了咽唾沫软了双腿,“奴才小初子见过两位公公!”
“哟,你就是小初子啊!起来跟咱家走吧,皇上召见呢!”一个红带太监发出惊诧的呼声,多瞧了段锦初几眼,一甩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嗯?皇上召见我?”段锦初由于过分激动,几乎没一头跌在了地上,亏得小栓子及时拉住了她,并立刻问道:“敢问两位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召见小初子一个小太监呢?”
“皇上要召见谁,是咱们做奴才的能打听的吗?”红带太监很不客气的打着官腔,说完,与另一名一甩袖子便朝外走去,“小初子,现在就走!”
段锦初狼狈的站起身,眼睫毛眨个不停,一脸衰样的看向小栓子,小声问道:“我去不去呢?皇上是神马意思啊?”
“小初子,肯定得去,你见机行事,估计皇上是听到什么主子和你的风声了,你千万不能露馅说出什么不利于主子的话来,知道么?”小栓子快速的低声嘱咐道。
“哦哦哦。”
段锦初胡乱的点点头,然后小跑着跟上了红带太监。
一路上,她根本无暇欣赏平时不能靠近的这些宫殿外的景色,只悲催的瘪着小嘴,不断盘算着,若是皇帝问起楚云赫来敬事房干什么时她要怎么回答,可是,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完美的理由,临近朝阳殿时,不由崩溃的攥紧了拳头,咬牙暗骂,该死的八大爷,你害死本太监了!还没当你媳妇儿,就被你老爹请去喝茶了!
夜幕下,朝阳殿雄伟而壮丽,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无数盏宫灯高空悬挂,将这一方映照的亮如白昼。
踏上台阶,跨进殿门,红带太监领着段锦初径直去了后殿暖阁,段锦初悄悄抬眼,只见榻上半躺着一个年届六十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正看着,相貌周正,两鬓虽已花白,精神却矍铄,那一袭龙袍穿在身上,显得很有威严。
旁边,躬身站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面相很是精干严谨,一袭紫红色的衣袍,腰间的带子虽是红色却绣了金边,以天溯国按腰带划分太监等级的规矩,段锦初隐隐猜到,那便是太监总管路开明!
走在前面的红带太监屈膝一跪,“奴才叩见皇上!小初子带到!”
段锦初将头低低的垂下,跟在那两人身后,跪下行礼,“奴才小初子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楚沐远自折子中扭过头来,淡扫一眼,声音苍老严肃的道:“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红带太监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弯着腰倒退着出去了。
段锦初吓得大气不敢喘,忐忑无比,实不知今天是福还是祸,便把头几乎低到了红地毯上。
“你就是敬事房的小初子?”楚沐远盯着段锦初,沉声道:“抬起头来!”
“奴,奴才不敢!”段锦初瑟缩了一下,嚅嗫着唇小声道。
“嗯?”楚沐远发出一个上扬的单音,斜睨向路开明,疑惑道:“路开明,你不是说这太监胆大包天吗?怎么朕瞧着是胆小如鼠了?”
汗汗汗!果然是路开明!这丫怎么跟皇帝老头儿禀报的呢?居然……
路开明躬身回道:“回皇上,皇上乃天子,自比八王爷威严高,所以,这太监见到八王爷胆大,到了皇上面前许就不敢放肆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段锦初一激动,立刻抬头讪笑。
“哦?呵呵,朕现在瞧着,这就是原形毕露吧!”楚沐远一楞,继而淡笑起来,扫一眼路开明,路开明囧囧的焉了一下,目光再移回到段锦初身上,赞许的微微颔首,“果然是相貌俊秀,生的不比姑娘差啊!”
“咳……”段锦初微咳了一声,无限囧的红了脸,抽了抽嘴角道:“皇上谬赞了!奴才生的好看,其实也有很多坏处,奴才总是被人称为小白脸儿,这个咳……很侮辱人!”
第一百零一章 不敬在上,急中生智
闻言,楚沐远稍楞了下,然后捋着胡子笑了起来,“路开明啊,朕这下真的不难想像云赫会笑了!朕的老八今早上竟还对着朕露出过笑容呢!”
“是的,八王爷性子能有所改变,也算是这太监的功劳,所以,奴才就大胆的作主,给他些特殊照顾,盼着他能侍候好八王爷,也算是了却皇上的一丝心病!”路开明侧眸看一眼段锦初,低头微笑着回道。
楚沐远频频点头,沉吟稍许,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叹一声道:“是啊,云赫他沉闷多年,朕有心无力,对他是又爱又恨,有时心里不想,嘴上却难免说出一些伤他心的话,其实,事隔多年,朕心里已放开了些,若是雅姿在天有灵,她定也不希望朕与云赫父子关系僵硬,毕竟朕和雅姿之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皇上,黎贵妃娘娘生性良善,纵使出了那事,诚如皇上所言,爱子心切的娘娘,看到皇上与八王爷如此十六年,在天上也会不开心的。皇上,恕奴才斗胆妄言,既然今早上八王爷主动来觐见皇上,又态度亲切挂心皇上,皇上不如趁此缓和一下,享一番天伦之乐,这也是人之常情!”路开明抬头,看着楚沐远轻声说道。
楚沐远沉默,有好一阵子的沉默,眼睛盯着一处,神情有些许的呆滞,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锦初跪的实在累了,一边侧耳听着,一边悄悄的揉腿,一边暗自感叹八大爷要时来运转了,一边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敢情这皇帝老头子把本太监给忘了啊!居然不叫平身!”
“大胆!”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含怒的嗓音,骇的段锦初立刻七魂吓掉了六魄,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小脸血色全无,惊悚的缩着脖子抬起了头!
“小初子,好大的胆子,皇上面前竟敢胡言乱语,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路开明一步跨过来,脸黑如炭,背对着楚沐远,朝着段锦初用力挤了两下眼,继续厉声道:“还不快向皇上请罪!”
路开明这一番训斥和暗示,着实惊醒了段锦初,瞧着楚沐远脸上的雷霆之怒,腿脚发软的撑了几下才爬起来跪下,惶恐不安的道:“奴才知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不是,奴才罪不至死,不不,也不是,奴才没有罪呀!”
“放肆!”
这一声,出自路开明的口中,抢在了楚沐远之前发怒,双拳紧握着,瞪着段锦初的眼神足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怒!
一转身,路开明立刻跪下道:“皇上,奴才治下不严,请皇上治罪!”
“皇上,不关路总管的事,是奴才的错,其实奴才也没错,皇上乃千古明君,奴才向来钦佩皇上,请皇上容奴才说几句可以么?”段锦初一急,又抢在楚沐远下令之前开口,豁出命去的说道。
楚沐远微眯了下眸,锐利的扫向段锦初,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蹦着一抹幽光,似是要一眼看穿了她!
段锦初到了此时,突然间不害怕了,反正大不了一死,她还可能穿回去现代,所以,这样一想,胆气倒正了,蹭的站起,抬头挺胸的迎向楚沐远,眸中坦荡清澈,丝毫不惧的说道:“皇上,奴才既敢说没错,那就有没错的理由,请皇上准许奴才一言!”
“敢骂朕老头子者,你是第一人!说!若说的朕满意,你自可留下性命,反之,朕不管你对八王爷是否有功,必死无疑!”楚沐远盯着她,语气阴沉的说道。
路开明一震,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却只能静观其变,眉头紧蹙在了一起。
段锦初更是被震的踉跄退了两步,心下一狠咬牙道:“好!皇上请听!万寿无疆谓之“老”,万民之首谓之“头”,真龙天子谓之“子”。奴才所言这三字里,字字包含着奴才对皇上的敬仰和爱戴,迫切的希望皇上能万万岁,天溯国能江山永固!”
这一语出,暖阁内一片静寂,路开明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担心,默默的低下了头。
楚沐远静静的看着段锦初,依然面无表情,过于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无法猜测的情绪。
段锦初外表强装镇定,一颗心却紧张的突突的狂跳着,在等待宣判的时间里,突然又恐慌起来,她若死了,楚云赫怎么办?他早上才说要与她不离不弃的,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将自己置于险地呢?该死!她真是该死啊!
“路开明,你以为如何?”楚沐远终于开了口,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