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则要下去更换一下衣衫,不知二王女可要准备?”
“太女请便,秦迎随时恭候。”心下撇撇嘴,穿着如此厚重的袍服,打个架还得去换衣服,果然够弱不禁风。
换上一套紫色的跆拳道服,幸亏自己平时多有准备,不至于临时慌乱。刚走出内室,迎面一锦衣男子匆匆而来,紫涵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表哥上官暖玉。
上官暖玉自上次与紫涵落梅坡一别,因紫涵要熟习宫廷及国宴礼仪,两人已是数日未见。看表哥匆匆而来,俊逸的脸上有着少见的严肃,定是有话要说。又不禁感慨,人长得帅就是沾光,一身锦衣,照样衬得暖玉哥哥龙章凤姿。
“暖玉哥哥!”上前一把攀住上官暖玉的一条胳臂,不由噘起了嘴,“哥哥干嘛长这么高,害涵儿连哥哥的肩膀都够不到。”
上官暖玉微弯下腰,大手抚上紫涵的头,剑眉微蹙:“涵儿一向不是逞强之人,这次是怎么了?”
认真的瞧着紫涵。“那秦迎非一般武人可比,钱太傅教授你时日尚短,听闻那秦迎可凭一人之力力战数十位蛮女,而未尝败绩,你可不要小瞧了她!皇上皇后也很是忧急,让我一定来给你说几句话,‘国家的体面并不在这小小的比武得失之上,一切以自己为重。’”
紫涵心中一热:“我记住了,暖玉哥哥。暖玉哥哥刚才不是还说,我一向不是逞强之人吗?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七分的把握还是有的,哥哥一定要相信我,也给父后、母皇捎个话,让他们不要担心。”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嘟着嘴道:“暖玉哥哥,即使你瞪着眼睛训我,也帅的不像话呀!不过,哥哥笑起来更迷人呢!还是多笑笑吧!”
“帅的不像话?”还是没听懂,不过,“迷人?”自己身上也可以用到这样的词吗?或许涵儿的眼中,只要是自家的人,便什么都是好的!上官暖玉暖暖的笑了,这个丫头还真是……也快步跟了上去。
紫涵出现在大殿之上,马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种宽袍大袖的衣服,还真没见过,紫涵头发也打散了,只用一紫色飘带梳成马尾,整个人如一颗紫桑葚,让人想咬上一口;又像单纯可爱的邻家小妹,让人不由得想呵护。
秦迎也愣了一下,心想:这么可爱,灭了西陵,收藏进宫也未尝不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淫邪之气。
第一次被女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紫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下不由暗恼。
秦迎等了一会儿,却见紫涵扭扭手踢踢脚,间或转转脖子,蹦跳几下,就是不往圈中来,心想:你再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妨大方点。
自紫涵一出现,夏雨萧便白了一张脸,席案下,女皇握住了那冰凉的渗着冷汗的小手。
众大臣也为着紫涵捏一把子汗,再不曾料到,自家太女竟是如此高贵典雅,举止大方的出色女子,也不知是那家混账竟会传出太女痴傻的谣言!
现在太女为了国家的荣誉,毫不妥协的挺身而出,可太女却毕竟太瘦弱了些,看那秦迎瓦钵一样大的拳头,那样娇小的太女,怎可能是人家对手?
紫涵做完热身,缓步走入圆圈中间,拱手为礼。
“二王女,请。”“太女,请。”二人很快的战到一处。
一时拳脚虎虎生风——当然生风的是秦迎的拳脚,紫涵的生风了没有大家没听见,因为紫涵每挥出一拳或踢出一脚便会大叫一声,别说,倒也造势不少。众人暗道,从没听说过太女习武,这八成是皇上请了异人所授的独门功夫吧,不然,怎么大家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即使招式,也都陌生的紧,可偏又没半点花架子,实用的很。
紫涵心知,秦迎内力高深,呼吸之间细微绵长,时间长了自己必败,必须速战速决。
秦迎见紫涵并未像自己所想那样,几拳就砸出圈外哭爹叫娘,而且姿势敏捷,所用拳脚功夫怪异,竟是自己生平所未见,自己不但讨不了好去,反而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不由有些心浮气躁。一个黑虎掏心,拳快如风,紫涵侧身闪过,秦迎又一个回首望月,紫涵灵巧的闪向了她的侧面“哈”的大叫一声,狠狠的来了一个侧旋踢,只听扑通一声,有人飞了出去。
宴席上胆小的男客吓的“啊”的一声就蒙住了脸,心想不知太女会怎生凄惨!突听身旁一片叫好之声,忙扒开眼,却见那两人都已站在了圈外,却不知输赢如何?忙拉住身边之人询问不止。
这边,紫涵早双手扶起秦迎,客气道:“二王女,承让。”
秦迎虽毫发无伤,但在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却丢了这样大一个脸,自是恨恨不能言。
紫涵示意司礼官把秦迎引回贵宾席,告一声罪,说要去换掉衣衫。
秦迎停住脚步,面露讥色,大声道:“太女果然皮娇肉贵,稍事活动,便要不停更换衣衫,”又扫视了下宴席上的众大臣,续道,“想我云岚女儿烈日酷夏也好,三九严寒也罢,一袭薄衫便可安然度过,只有男儿家家才这般衣着烦琐。”
言下之意,你云霖女子那有半点女儿英气,不过一国男男腔罢了。
席间身着厚衣的云霖官员闻言不觉惊怒万分,可人家所说却又无法反驳,有武将脾气暴躁的就想要跃出。
只见她们家太女轻挥玉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紫涵站定身姿,回头轻轻一笑:“冷暖本是四季自然更替,贵国女儿竟冷暖不晓,真是可惜复可怜,我朝中不乏杏林高手,不然为二王女稍加诊治?如此,二王女归国后,回禀贵女皇您在我朝终晓得了何为冷暖,也不失为一大收获。”
说完,扬长而去。宴席之上哄堂大笑,更有狂些的武人大声叫道“人生一世,竟不知何为冷暖,可怜呀可怜!”
秦迎只羞得面红耳赤。
数年之后,人们回味起太女当年舌战秦迎后的回眸一笑,便只能用四个字来评价——“风华绝代”。
小荷初露尖尖角(三)
紫涵又回到宴席之上,女皇夏后早笑的合不拢嘴,女皇心想,有此佳儿,果然是我西陵盛世之兆啊。
紫涵一下子成了英雄。
再看台下众家男客几乎全“含情脉脉”,眼里满是说不尽的敬仰崇拜。说什么太女痴傻,再料不到太女竟是如此允文允武、美丽可爱却又绝不失女子英气的女儿家,那丑男上官暖玉果然好福气!自家儿子正君之位是不用想了,可凭自家儿子的容貌,做太女最宠爱的侧君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看紫涵的眼光中便更多了些看儿媳般的挑剔和欣喜!
紫涵吓了一跳,赶紧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秦迎已全然没了气焰,想到还有母皇交代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此事若办砸了,自己此次出使就是全然失败,绝没有希望再问鼎太女宝座了。便再次离席,来到大殿之中。
“皇帝陛下,小王此次前来还带来我国至宝。”
“是何至宝?且呈上一观。”
司礼官上前欲要接过秦迎手中木匣。
秦迎却一摆手,“且慢,”
女皇目视秦迎。
“早闻贵国地大物博,各种珍稀宝贝更是应有尽有。今日我云岚愿抛砖引玉,希望归国也让我们领略一下大国的风采。只是,”
秦迎故意停顿一下,“若贵国有胜过我国之宝物,则我朝不但献上今年岁贡,且将此宝物献于贵国,以后年年来供,绝不拖延。如若没有胜过我云岚至宝者,我云岚仍愿献上此宝,”
殿上众人都不由一愣,这秦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胜了输了都会献宝,天下怎会有这样便宜的事!
秦迎倏地提高声音:“珍宝本就当配送美人,秦迎愿以此宝换取贵国一宝!”
言至此,双膝跪倒,“若我云岚稍胜一筹,小王恳请皇上答应求娶贵国三皇子殿下之请!”
西陵建国之初,因经年战乱,国内积贫积弱,不得已之下,曾用和云岚联姻的方式来稳定局面。但谁知云岚却出尔反尔,一面美人照娶,一面却仍出兵攻打西陵,第一代远嫁皇子竟落得个自杀而亡的悲惨结局。这之后,西陵又曾因形势所迫,又有过数次和亲远嫁。这种屈辱的经历,一直到上一代女皇,才得到了彻底的扭转,云岚不得不臣服西陵,西陵皇子被迫远嫁的历史终于终止。
其实秦迎来之前,就求婚之事已是商议了多时。那人送来消息,要求两方合作,各取所需。母皇虽表面答应,其实却自有计较。所以才特意授给自己一个锦囊:若西陵太女果然痴傻无用,便和那人联手共图大事;若西陵太女真个能力卓绝,便要先行拉拢,然后再图大事。
听闻西陵太女和那三皇子乃是一父同胞,若能娶得西陵三皇子,必可为自己登上太女之位提供一大助力!值此国宴之上,量西陵轻易也不会驳了云岚的脸面!
女皇面色冰寒,好一招以有备攻不备!一顶泱泱大国地大物博的帽子压下来,让你必须要答应和她比宝,且绝没有料到,这秦迎竟敢如此大胆,竟然敢拿西陵最尊贵的皇子作为赌注!
“云岚简直欺人太甚!”
“米粒之光,也敢与星月争辉!”
“我西陵尊贵的皇子,又岂是尔这等蛮人可肖想得起的!”
大殿之上已是议论纷纷。
紫涵恼怒非常,中国的历史史页中,让紫涵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和亲!文成公主和亲的荣光也好,昭君出塞的悲凉也罢,又有谁替这些女子想过?又有哪一次和亲不是建立在女子的痛苦之上?
国家受到威胁之时,众多安享国家高官厚禄的七尺男儿束手无策,反而把毫无地位、地位卑微的女子推到台前,不思寻觅良策却只知躲在柔弱的女子背后,靠女子用柔弱的躯体去换取一时的平安。那个女儿嫁人后不想夫妻恩爱、幸福一生?可远嫁的和亲女子,却要夹在敌国与故国之间,永远的左右为难!自古红颜多薄命,有谁想过那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只被作为别人的所有物来培养的女子,却要被推出来,承担那些男人野心破灭的苦果,该是何等的痛苦和无措?成也好,败也罢,又有哪一种,不是需要这个女子献出自己完整的一生做代价?!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紫涵都决不许任何人有机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紫涵附于女皇耳旁,悄悄低语了几句。女皇微微颔首。
“非常感谢二王女的美意。王女应该不介意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紫涵清冷的声音,让有些喧闹的大殿静了下来。
“有个女子特别羡慕别人骑马,非常渴望有匹自己的马。在她看来,骑马是那么潇洒,那么威风,而用脚走路真是太麻烦了,太没有意思了。
有人告诉她,如果想得到马,必须用双腿来换。那人听了之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地献出了自己的双腿。她于是得到了一匹马。
骑上马真是太令人兴奋了。正如所想象的那样,马在草原奔驰,仿佛在天空中飞翔。这种感觉让她沉醉,她庆幸自己的选择。
但是,人总不可能永远生活在马上,骑了一阵子后,她开始有些疲倦,渐渐得变得兴趣索然了。于是,她想下马,可是没有了腿,她站都站不稳,一切都需要人帮助,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所面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困境。”
“太女想要说些什么?”秦迎颇为不悦。
“我想请教二王女,如果您是故事中的那位女子,是否愿意用自己的双腿,去换取一匹宝马良驹?”
“太女以为,孤是毫无头脑的痴子吗?宝马再怎么神骏,又岂能用自己的双腿去换?”
“我从来不认为,二王女是痴子,可二王女却为何,视我西陵人人均为痴子?”
“我不过求婚罢了,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二王女可知,‘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对我西陵来说,我的弟弟也好,我西陵的国人也罢,他们就是承载我西陵这条大舟的水,他们也都是我西陵赖以行走的双腿!现在二王女却要我西陵以双腿换珍宝,岂不是视我西陵人人均为痴子?”紫涵高亢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这真是那个痴傻的太女吗?大殿之上,人人脸色诧异。太女看来年纪尚幼,竟能说出如此有见地且言辞犀利的一番话,君民之论,更是闻所未闻,听到耳中,却又如黄钟大吕,发人深省。
“好一个‘民为水,君为舟’,”杨莲华从席上站起,满面激赏,“太女所言甚是,女儿生于天地之间,若连弱男子的幸福都无法拱卫,又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太女的意思是,要拒绝孤的一片美意?”秦迎面色难看。
“二王女言重了。”紫涵微笑,“婚姻本是人生大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又是多少人一生的梦想?这世上又有任何珍宝可以交换?我西陵女儿若娶,则娶得必是真情,我西陵男子要嫁,则嫁的定是幸福!所以,若二王女真心求亲,那么以诚意和幸福为聘礼就足矣!”
秦迎一时脸色青青红红,再想不到,这云紫涵竟是如此难缠的一个人物!只觉得手中的珍宝,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药,拿出来不合适,收起来也不合适,一时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接言。
文官也好,武将也罢,都不由开始重新估量太女的价值,看太女身量,仍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竟能举重若轻的解决如此棘手问题,不要说西陵,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本就为太女风采所折服的男客们,望紫涵的眼光更是充满崇拜,“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实实在在的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太女如此至情至性,若自家儿子能够嫁过去,该会何等的幸福?!
“有道是‘奇宝共欣赏,异珍相与析’,二王女可稍事歇息,紫涵也有惊喜想献给母皇父后,不如紫涵现行献丑,来个抛砖引玉?”紫涵微微一笑,轻击手掌。
十位宫侍鱼贯而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托盘,盘子上却是一把把鲜鲜嫩嫩翠色欲滴的新鲜蔬菜,最后一个更是奇异,竟捧着一盆挂满红果的盆栽,红绿相称,煞是好看。
此时正值隆冬,天寒地冻,青菜虽千金而不易得,太女难道会变戏法?竟能在这个季节搜罗出这等稀罕物来!
秦迎也很是惊奇,待看到最后的宫人手中所捧的盆栽,脸色又有些诡异,若自己没有记错,那不正是自己随师父深山学艺时,人人避如蛇蝎的毒果狼果?!
国宴惊变(一)
上官暖玉正对着秦迎,注意到那秦迎看到红果时突然面色诡异,不由有些奇怪。
席位之上,端坐的三王姨云清虹脸上肌肉动了动,微不可查的朝下做了个手势。
紫涵步下高台,走向一个特殊的席位,那个席位独立于君臣的宴席之外,以超然的姿态存在于这大殿之中。紫涵缓步上前,亲自请出那宴席上的人。
那宴席之上坐的竟是十位素衣妇人!
十位妇人局促不安的在紫涵引领下来到大殿正中。
“前些时日,天降大雪,母皇大喜之余又颇为忧虑,只说,‘瑞雪兆丰年,可天寒地冻之下,百姓又该怎样维持生计’,涵儿出宫之时,偶遇这几位婆婆,几位婆婆俱是见多识广之人,涵儿和她们商议之下,便想了法子,所幸天佑我西陵,经过多次试验,终于成功栽培了这各种时令蔬菜,如此既可解各府之中无处寻觅菜蔬之苦,又让百姓即使寒冬之时,也可有赖以谋生之计,”说着骄傲的指着各种蔬菜,“这些便是婆婆们栽种成功的第一批蔬菜,孩儿陪同她们亲自摘来,希望我西陵青春永在,红红火火!”
十个女子也同紫涵一起跪下,“愿我西陵青春永在,红红火火。”
“老人家,快快请起。”女皇也很是激动,若把此种方法加以推广,于国于民都有莫大好处。
又面向朝中大臣,“我西陵有此等时时刻刻以国家为念的百姓,西陵焉有不兴旺之理?似这等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的百姓,才是西陵最为珍贵的至宝!明日起,把全国百岁老人登记造册,由国家每月供给食粮银两,着专人将‘民为水,君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