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提兵直至三江城,遥望见此城三面傍江,一面通旱。即遣魏延、赵云同领一军,于旱路打城。若雪摆雁翎刀也随军去攻城,但见城楼上弓弩齐发,若雪一面挥刀拨打乱箭,一面往前闯。赵云横枪拦住她道:“不可!”若雪不在乎地道:“区区几枝箭,能奈我何?”赵云用枪一指中箭军兵的尸体,但见皮肉溃烂,见五脏而死。
若雪大惊失色,险些呕吐出来。赵云将亮银枪一举,高喝道:“退!!”魏延也令本部人马撤退。若雪刚拨马时,一支毒箭急朝她后心射来,赵云大惊,急忙使枪拨开:“小心!”说着以自身挡住她身子,指挥兵马速撤,他亲自断后。若雪惊出一身冷汗,急道:“子龙!你小心!”赵云一面拨打乱箭,一面急喝道:“快走!”大军退回蜀营,赵云与魏延共同禀告药箭之事,孔明看了虚实,令全军退数里下寨。闭寨不出,一连五日无号令。
一日黄昏,孔明传下令来,赵云急匆匆入帐对若雪道:“小雪,给为夫缝制一幅衣襟来!”若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做什么?”赵云道:“丞相军令,限一更时分应点,无者立斩!”若雪一笑:“果然丞相又有妙计!”赵云问道:“可来得及做么?”若雪笑道:“自然来得及。”说着飞针走线,不多时便缝出一幅衣襟:“拿去吧。为妻期待子龙再立战功!”赵云拿过,意气风发地笑道:“为夫必不负你所望!”
初更时分,孔明令每军将衣襟包上土,抛在三江城下。积土成山,接连城上。一声暗号,蜀兵皆上城。攻破了三江城,城主朵思大王死于乱军之中。孔明取了城,所得珍宝,皆赏三军。赵云将所得珠宝交予若雪,又取出一支凤头钗,笑道:“喜欢么?”若雪点头,柔声道:“给为妻戴上。”赵云将钗轻轻插入青丝中,若雪回头笑道:“好看么?”赵云温柔地看着她:“好看至极。”正谈笑时,忽有军兵来报,孔明唤赵云去中军帐。赵云去了,不大一会回来道:“小雪,随为夫出战!”若雪喜得一把抱住他:“得令!”赵云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在外面切不可如此缠着为夫,叫人看了笑话。”若雪撒娇道:“知道!”
若雪随赵云来到两军阵前,见孟获之妻祝融夫人上马出战。若雪闪目观瞧,只见祝融夫人身着藤甲,手执长标,座下卷毛赤兔马,露着双臂颈项,肤色黝黑,披散着一头黑发,别有一番妩媚风情。若雪转头对赵云道:“子龙,我要出战。”赵云摇头:“丞相有令,依计行事,不可轻举妄动。”若雪只好不动。赵云催马上前,祝融夫人双眼一眯:“来将通名!”赵云执枪喝道:“我乃常山赵子龙!”祝融夫人一怔:“原来你就是赵子龙!果然是一员猛将,虽有了些年纪,仍比他人俊俏些……”她嘴角一勾,眼中透出十足的魅惑。
赵云充耳不闻,只喝道:“少说废话!战是不战?!”祝融夫人挥标而来,口中媚笑道:“赵子龙,本夫人若擒住你,定要叫你跪地求饶!”赵云嘴角泛起冷笑:“狂妄,看枪!”二人战不数合,赵云虚晃一枪,拨马便走。若雪按捺不住,听见那女子出言轻佻,早已气得火冒三丈,咬牙怒道:“贼贱休走,吃我一刀!”说罢纵马出阵拦住祝融夫人去路。
赵云大惊:“小雪!”待回身时若雪已与祝融夫人战在一处。祝融夫人一边招架一边道:“你是何人?”若雪喝道:“我乃赵子龙之妻潘若雪!你这贱人好不要脸,竟敢勾搭我家夫君!”祝融夫人故意笑道:“好一个娇小的美人!你身量如此之小,怎配得上那身长八尺的赵子龙呀?不如将他让与我吧!”若雪怒喝道:“拿命来!!”一刀力劈华山砍向祝融夫人,祝融夫人一闪身,口中笑道:“真是个小妒妇,我才不与你打哩!”说罢拨马就走,若雪纵马便追。急得赵云大喊道:“不要追啊!赶快回来!”一面叫鸣金收兵,一面纵马去追。这边若雪怒火填胸,如何听得进去?正追着,夫人猛然回身抖手发了一把飞刀,又快又急,直奔若雪心口便打。若雪大惊,下意识抬臂一挡,噗地刺入左臂。若雪痛呼一声翻身落马,摔在尘埃。祝融夫人回马便要挥标,赵云手疾眼快,一枪拨开长标,长臂一捞,将若雪抱上马去,拨马便走。祝融夫人也不追赶,勒马而回。
若雪躺在榻上,疼得脸色发白:“疼……”赵云心更疼:“小雪,忍耐一下。”轻轻给她包扎好伤口,若雪眼中泪流不止:“子龙,人家好疼……”赵云轻叹道:“你就是不听话,叫你不许追,你非要追,连鸣金都不听。”若雪哭道:“谁叫那女子风言风语勾搭于你!我听了有气,才想杀她的!”赵云无奈道:“她是故意激你的,何必当真呢?”若雪更加大哭道:“人家疼得这般厉害,你还要责我!分明一点不疼我!”赵云连忙放柔声音:“好了,为夫再不说了,你好生睡罢。”若雪哭道:“疼得睡不着。”赵云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温言道:“好好养伤,几天便好了。”若雪轻轻咬着牙,柳眉都蹙到了一起。赵云轻轻抚着她的发,用温柔的吻来化解她的痛楚。
若雪渐渐睡着了,赵云不敢吵醒她,轻手轻脚地下地出了寝帐。孔明正站在帐外,赵云忙施礼道:“丞相!”孔明道:“子龙,听闻夫人于战场受伤?”赵云叹道:“拙荆不听军令,擅自出战,才中了敌将诡计。”孔明问道:“伤势如何?”赵云剑眉一轩:“颇重。”孔明顿了顿:“子龙一向视夫人为掌上明珠,如今夫人受伤必乱子龙军心,不知明日能否上阵?”赵云抱拳道:“子龙愿往!”孔明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将军入帐陪伴夫人吧。”赵云低头施礼:“多谢丞相。”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末途
次日赵云披挂上阵,引军讨战。祝融夫人领兵出迎,一见赵云便大笑道:“赵子龙,可是因我伤了你那小娇妻而来寻仇的么?”赵云将长枪一摆:“你如下马受降,某可饶你一命!”祝融夫人大笑:“笑话!”挥标来战赵云,二人战不数合,赵云诈败而走,夫人欲收兵时,魏延引军齐声辱骂。夫人追赶魏延,魏延将她引入小路,以绊马索将她擒住。
孔明放了夫人回洞,若雪气恼不过,吵着要找孔明算账。慌得赵云一把抱住她:“小雪,你伤已然无碍,何必还要……”若雪不满道:“你也不说替我报仇?”赵云正色道:“大局为重,怎可因私仇坏了丞相大事?”若雪无语,只得作罢。
次日,木鹿大王引本洞兵带猛兽出战。赵云与魏延闻听蛮兵出战,遂将军马布成阵势。若雪虽有伤在身,还是坚持随赵云上了阵。只见那木鹿大王腰挂宝刀,手执蒂钟,身骑白象,从大旗中而出。蛮兵不穿衣甲,面目丑陋;赵云见了,转脸对魏延道:“我等上阵一生,未尝见如此人物。”二人正沉吟之际,木鹿大王口中念咒,手摇蒂钟。忽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只见一群虎豹豺狼,毒蛇猛兽,乘风而出,张牙舞爪,冲将过来。蜀兵如何抵当,往后便退。
若雪见此邪法不觉猛然想起从小师父教过她的破邪之术,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只顾想得出神,不料众猛兽扑将过来,被一只猛虎咬住马腿,她吓得花容失色,眼看就要摔下去,忽地被人提上马去,抱在怀中,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自己所骑乘的枣红马已成饿虎口中食。
若雪惊得全身发软,瘫倒在赵云怀里:“吓死我也!”赵云黯然道:“不想竟遭致如此大败。”魏延道:“子龙将军,嫂夫人无恙否?”赵云点头道:“拙荆无恙。”魏延问道:“眼下如之奈何?”赵云道:“只得暂且避其锋芒,往三江界路退去。而后回营请罪了!”魏延叹道:“只有如此了。”
若雪抬眼看着夫君,他面色凝重,眉宇之间凝聚着一股忧色,眼神中隐含着坚韧。她知他心中必定十分不平,他一生未尝败绩,如今……只恨自己不能为他分忧!若雪轻轻握住他执枪的右手,赵云低头看着她:“怎么了?”若雪眼中含着鼓舞之色:“胜败乃兵家常事,子龙勿忧!”赵云安抚地一笑:“为夫明白。”
大军直退到三江界路方向,赵云、魏延收聚败兵,来向孔明帐前请罪,细说此事。孔明知晓后,以火木巨兽击退蛮兵,木鹿大王死于乱军之中。孔明占领银坑洞,六擒孟获。孟获言道七次擒住,永不反悔,孔明再次放了他。
却说孟获联合乌龙国国主兀突骨,引藤甲军来战蜀军。孔明以火计攻之,大破藤甲军,烧死三万余人。七擒孟获,令其心悦诚服,终于归顺。孔明设宴庆贺,众将欢喜痛饮。祝融夫人来到若雪面前敬酒:“赵夫人,阵上言语多有冒犯,又伤了夫人,望夫人休怪!”若雪笑道:“不妨事,夫人武艺高强,巾帼不让须眉,小妹好生佩服。”祝融夫人笑道:“夫人爽快,来,喝一杯!”遂与若雪对饮甚欢。
次日,孔明犒军已毕,班师回蜀。后主刘禅出迎来接,人心欢悦,朝野清平。
蜀汉建兴四年,魏主曹丕已死,其子曹睿继位。孔明上奏出师表,意欲北伐,平定中原,安排停当。于府中唤诸将听令,皆安排完毕,唯独不用赵云。赵云大怒,执意愿为先锋。孔明无法,只得令邓芝同去。赵云此时年事已高,须发皆白,性情却愈发刚烈了,若雪不放心他年迈出征,依然随在他身边,服侍照顾他。
孔明率大军三十余万,出屯于汉中,令赵云、邓芝为先锋。夏侯渊之子夏侯楙星夜到长安,调关西诸路军马二十余万,来敌孔明。
却说孔明率兵前至沔阳,经过马超坟墓,若雪远远望着马超之墓,不禁心生感叹。马超钟情于她,她心中明了,只是她却无法回应。赵云见她呆呆出神,便问道:“小雪,怎么了?”若雪忍不住抿嘴一笑,多大年纪的人了,他还总是小雪、小雪地叫她,语调如当年一样温柔,总是不改口。忽有探马来报:“魏驸马夏侯楙,调关中诸路军马,前来拒敌。”若雪喃喃道:“子休……”赵云道:“他是何人?”若雪叹道:“我叔父之子,乃我兄弟。”
赵云引兵去敌夏侯楙,若雪不愿与兄弟在战场相见,遂守营不出。赵云英勇如昔,力斩四将,马到之处,敌兵阵阵倒退。赵云单枪匹马,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刺死敌将韩德长子韩瑛,刺倒四子韩琪,射死三子韩琼,生擒二子韩瑶,韩德险些被他擒住,弃甲步行而逃。
韩德引败军回见夏侯楙,哭诉此事。夏侯楙亲自引兵来迎赵云。探马来报,赵云提枪上马,引千余军,就凤鸣山前摆成阵势。若雪远远瞧见夏侯楙立在门旗之下,她转眼又见赵云挺枪跃马,三合左右一枪刺死韩德于马下。急拨马直取夏侯楙,若雪心头一惊,只见夏侯楙慌忙闪入本阵去了,她这才稍稍安心。
赵云得胜回营,若雪笑迎上去:“子龙英勇不减当年。”赵云笑道:“丞相以为夫年迈,不肯见用,怎敢不倾力而战?”若雪道:“你莫要大意,万事小心为上!”赵云摆手笑道:“哎!量此乳臭小儿,何足道哉!”若雪担忧地看着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次日,夏侯楙复率兵而进。赵云、邓芝出迎,若雪依旧守在寨中。眼看已将近酉时,也不见赵云归寨,若雪心中慌急起来,不时在寨门巴望,仍不见夫君踪影。她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子龙,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为妻该如何是好?
却说赵云中了计,被困在山坡之下,进退不得。从辰时杀至酉时,不得脱走,只得下马少歇,且待月明再战。却才卸甲而坐,月光方出,忽四下火光冲天,鼓声大震,矢石如雨,魏兵杀到,皆叫曰:“赵云早降!”赵云急忙上马迎敌。四面军马渐渐逼近,八方弩箭交射甚急,人马皆不能向前。赵云仰天长叹:“吾不服老,死于此地矣!”
忽然闻得东北角上喊声大起,魏兵纷纷乱窜,一支军马杀到。赵云抬头一望,不禁大喜过望:“小雪?!”若雪高举手中雁翎刀,喝道:“我乃乐阳公主潘若雪是也!挡我者死!”一边忽然闪出魏将薛则,大吼道:“管你是什么公主?敢来救赵云!”若雪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曹家之人见我尚退避三分,你不怕便来送死!”她猛地一摆雁翎刀迎战薛则,不出三个回合一刀斩了薛则,砍了首级抛在地上。
赵云定定看着爱妻:“小雪,不想今日你竟救了为夫。”若雪心头一阵难受,急忙下马一把抱住他:“子龙,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好担心……”赵云轻抚着她的发,笑道:“为夫没事。你怎么来了?”若雪仰面看着他:“有军士回寨报我,我才赶来的!快随为妻离开!”正这时,张苞、关兴奉孔明之令赶来救援。赵云道:“二将军已建奇功,何不趁今日擒住夏侯楙,以定大事?”二将闻言去了。若雪忙道:“子龙,你定要……?”赵云陪着笑道:“小雪,你容为夫去吧!”若雪拦住他,板起脸道:“将军不顾惜自己年迈之身,为妻还顾惜呢!”赵云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他两个是后辈,尚且争先立功,为夫乃国家上将,朝廷旧臣,反而不如小儿么?为夫当舍命以报先帝之恩!”若雪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恼怒,甩开他的手:“你心中只有先帝、朝廷!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不但不顾自己性命,也全然不顾为妻之心!你都忘记了你是怎样答应我的!你既然愿意舍命,就去舍吧!从此我再不管你死活!!”说罢转身就要上马,赵云慌得一把拉住马缰:“小雪……!”若雪哭道:“你定意要灭绝我曹家的人,立你的功去吧!”她一把夺过马缰,催马而走。
赵云默然站在原地,悲伤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小雪,为夫对不起你了。”一旁的军兵上前道:“将军,可要属下追夫人回来?”赵云长出一口气:“不必了,随我去擒夏侯楙!”
若雪不忍再见族人与自家夫君在战场兵戎相见,且上了年纪,从此不再随军出征,却还是对赵云放心不下,每每陪在他身边服侍他的起居饮食,而赵云也一如既往地为蜀国贡献着自己每一分心力,而他所说的卸甲归田之日,似乎更加遥遥无期。
建兴六年,诸葛亮一出祁山,遭到街亭之败,赵云与邓芝率领的疑兵也在箕谷失利,赵云召集部众,固守阵地,不至大败,赵云亲自断后,抵挡郭淮,刺死苏喁,杀退万政,全身而退,给自己的人生添上了最后一笔重彩。之后,赵云因老迈年高,在巡视途中,身染重病。郡守得知,不敢怠慢,选派两辆马车,根据赵云之意,暂不奏报刘禅与丞相孔明,将他送回蜀郡镇南将军府。蜀郡郡守根据夫人若雪之意,派快马至汉中禀报赵统、赵广得知。
赵云病体渐渐沉重,已是卧床不起,若雪和二子整日侍奉在床前。望着他憔悴消瘦的脸颊,若雪终日以泪洗面,心有如刀割一般疼痛,只恨不能以身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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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世流芳
这日晚上,赵云病情更加严重了,意识也渐渐不再清醒。若雪亲自熬好了药,两个儿媳便要接过,若雪缓缓摇头:“我自己来。”她隐忍着泪水,端到赵云床前。赵云沉沉睡着,双颊消瘦而苍白,一丝生气也没有。若雪难过得心犹如刀剜一般痛,却努力露出温柔的微笑,轻轻抚着他的脸:“子龙,醒醒,该喝药了。”赵云微微睁开双眼,口齿已然有些不清,却仍旧温柔:“放下碗来,莫要烫了手……”若雪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她偷偷转过头擦去,又回过脸微笑道:“没事的,快趁热喝了吧,再喝几副药,就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