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能做出来的。”赵云不语,眼神里饱含着无尽的自责与悲伤。若雪见他不能释怀,知道他心里不能原谅自己,他早已爱她入骨,若不是被逼无奈,他宁死也不会放弃她。若雪突然扬起右手“啪”地一声打了赵云一个耳光,这一掌十分用力,打得赵云身子一晃,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若雪:“小雪?”若雪怒目瞪着他:“你不是说让我打你么?”赵云失神地看着她,黯然地点点头:“是为夫对不起你,自然任你打骂;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若雪有些激愤地道:“为妻今日打夫君并非泄愤,乃是气你不懂为妻之心。子龙是忠孝仁义的君子,为妻岂能不知?在那般生死抉择关头,我知子龙必会以忠义为先,儿女私情自然忍痛割舍,为妻如何能怪你?谁知夫君竟然将为妻看做如此狭隘,不明事理之人,怎叫我不心生愤恨!”若雪背过身,不再理会赵云。
赵云闻听,心头好比拨云见日,不由得一阵欢喜:“小雪,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不会怪为夫?”若雪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却依然背着身子道:“你说呢?”赵云一把抱住若雪,慨叹道:“赵子龙有妻如此,不枉此生矣!”他将脸埋在若雪柔软的发中,声音又有些哽咽。若雪转过身子,轻柔地抚着他被打红的脸颊,心疼地道:“打疼了吧?”赵云摇头,墨玉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你打得对,为夫确是该打。”若雪笑着轻吻上他的脸:“傻瓜,为妻是故意以此来打醒你啊。”赵云轻轻一笑,搂住她的腰:“为夫知道。”
曹操大败,退兵至斜谷,孔明料他必弃汉中而走,故差马超等诸将,分兵十数路,不时攻劫。因此曹操不能久住;又被魏延射了一箭,急急班师。三军锐气堕尽。前队才行,两下火起,乃是马超伏兵追赶。马超早已暗暗咬牙,誓将曹操活捉,以雪仇恨,遂提枪跃马往前冲去。若雪在后面瞧得清楚,心知义父若落在马超手中,必定凶多吉少,心中焦灼,便也不顾赵云的嘱咐,拍马赶上马超,将手中雁翎刀一横,拦住马超去路:“马将军!”马超忙一带丝缰,惊愕道:“你……”若雪眼中含泪:“手下留情,可好?”马超心头一震,望着若雪那双盈盈秋水,含悲带痛,一时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所措。正迟疑间,曹操车驾已然走远,赵云纵马而来,剑眉紧轩,厉声对若雪道:“给我回去!”若雪从未见他如此震怒,一向饱含宠溺与温柔的星眸里此刻燃着怒火,似是强忍着不便发作,若雪不禁一抖,怯怯地望向他:“子龙……”赵云凌厉的目光盯着她,按下怒火,压低了声音咬牙道:“别叫为夫说第二遍!”若雪再不敢迟疑,只得乖乖地回到赵云身后去。赵云转头对马超道:“马将军若因内人胡言延误军令,主公与军师那里无法交代,在下愿同受责罚!”说罢冲马超一抱拳,马超忙道:“赵将军言重了!告辞!”说着纵马前行而去。曹操见追兵又疾赶而来,令军士急行,晓夜奔走无停;直至京兆,方始安心。
回到寝帐,赵云不发一言,只自顾自地摘盔卸甲,擦拭银枪,不理若雪。若雪委屈地含泪撅嘴坐在一边,也不敢跟他说话。半晌,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子龙……”赵云头也未回,还是沉默,若雪跳下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抽抽搭搭地哭道:“别生为妻的气好不好?为妻也是担心义父他……年纪大了,又受了重伤,若落在马超手里,还活得了么?我虽投了刘皇叔,毕竟也是义父养大的啊……”赵云叹了口气,略侧过头道:“你当为夫是为此生气?”若雪哭道:“不然还有何事?”赵云放下长枪,回过身子盯着她:“你当真不知?”若雪抹抹眼泪,摇头道:“你莫名其妙地发火,我知为了何事?”若雪含泪的秋水眸子里一片清澈,竟毫无一丝欺瞒,不由得轻轻揽她入怀:“答应为夫,以后不要见马超。”若雪一怔,抬起头看着他:“子龙?”赵云沉声道:“他看你的眼神,让为夫不悦。”若雪觉得他的手臂一紧,便伏在他胸前,柔声道:“好,从此我再不见他。”赵云点点头,轻轻吻上她的发心,心中暗道:小雪,你是我的,我绝不容许有人觊觎你!任何人,都不可以!他低下头,深深地吻着她的唇。
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刘备称汉中王,刘禅立为世子。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总理军国重事。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魏延为汉中太守。其余各拟功勋定爵。赵云受封之时,若雪看着他挺拔威武的身姿,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关羽为荡寇将军、张飞为征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黄忠为征西将军,偏赵云为翊军将军。随刘备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官阶低不说,就是赏赐也没有别人多,可赵云生性淡泊名利,只知一味地尽忠,使得若雪无法不为他心疼愤慨。
每每她有微词抱怨刘备待他不公时,赵云总是豁达地道:“吾固不自有其身者也,何况身外之物?”意为他本来就不把他自己的身体视为私有的,又何况是那些名利呢?若雪沉痛地摇头叹息,觉得他实在太死心眼,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赵云便灿烂地笑道:“惟不自有其身,故能搴旗斩将,百战称雄。”若雪无言可答,但见自家夫君品质如此高洁,又禁不住微笑了,名利又算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刘备令魏延总督军马,守御东川。引百官回成都。差官起造宫庭,又置馆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余处馆舍亭邮。广积粮草。多造军器,以图进取中原。
回到成都后,赵云便奉命到麻竹岩建寨驻防,每日演练操兵,勤勤恳恳,毫不懈怠。若雪在家中照料两个孩子,督促他们读书,也教他们习武,偶尔也因熬不住思念而跑去狮子寨探望赵云。东西两川,民安国富,田禾大成,日子就这样平静安稳地过着。
这一日,若雪又带着饭菜和干净衣衫来到了麻竹岩。此时已是午后,她将马栓在山下,徒步登上高耸的大寨,但见用条石垒砌的古寨墙巍峨矗立。古寨墙上,一棵棵合抱古榕,盘根抱石,苍劲挺拔。寨内,藤蔓缠绕,树木参天。若雪擦了把汗,这天真是热啊,不过有这树荫遮凉,还真的不错呢!寨门军兵认得若雪,忙上前施礼:“夫人。”若雪微笑道:“你家将军呢?”军兵道:“将军正在帐中休息,夫人请便。”若雪轻车熟路地找到帅帐,直接走了进去。
赵云正卧在榻上歇息,双目未睁,嘴角先泛起一丝微笑:“又给为夫带了什么来?”若雪一笑,走到榻前坐下:“子龙怎知是为妻?”赵云长睫轻掀,翻身坐起道:“还有哪个不禀报就进我寝帐的?”若雪放下东西,扑进他怀里,语带哽咽地道:“子龙,我好想你。”赵云手臂收紧,抱住若雪,轻叹道:“委屈你了,孩儿们可还好?”若雪擦了擦泪花,点头:“好,他们现在懂事多了,只是常问我,他们爹爹何时能回去看望他们。”赵云轻轻抚着若雪的发,柔声道:“为夫也不知何日能回去,你要好生管教孩儿们,不然也可请个先生来教,千万不可荒废学业。武艺尚可过几年再练,知书明理,切不可废。”若雪不住地点头:“为妻知道,家中已请了个先生,每日督促孩子们读书,虽严厉了些,总归对他们有益。我想,他们的武艺还是由你来教吧,他们说喜欢爹爹的长枪。”赵云眼中满含笑意,温柔地低头在她脸颊印下一吻:“好。”若雪笑眯眯地抬起头:“我今天给你带了武昌鱼和五味脯,都是在百味楼买的,你快尝尝!”赵云微笑道:“怎么不早点送来?为夫已用过午膳了。”若雪娇嗔道:“不成,我可是辛辛苦苦排队买来的,你若不吃,枉费我一片苦心。”赵云轻叹:“你何苦如此辛劳?这般炎热的天气,当心中暑。”一面取过旁边的水囊递给若雪,若雪这才觉得口中干渴,接过来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一气,赵云忙道:“慢些,别呛到……”话未说完,若雪剧烈地咳了起来,赵云一面给她抚背顺气,一面道:“好些了么。”若雪咳了一阵,才平静下来:“好了。”赵云宠溺地看着她,无奈地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像个孩子。”若雪偎进赵云怀里不住地笑,半晌之后,她静静地伏在他胸前,靠着他的脖颈昵声道:“为妻在你面前就是这样,我喜欢。”赵云将她轻轻一抱,放到自己腿上,两人便亲昵地缠绵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亦非我
两人正沉浸在温馨甜蜜的当儿,帐外有军兵来报:“将军!大事不好!”赵云一惊,忙放开若雪,大步走出帐外:“何事惊慌?”军兵面有凄色,言道:“关将军兵败麦城,夜走临沮,为吴将所获,义不屈节,被斩于刀下!”赵云闻听,有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下,军兵急忙扶住他,道:“将军节哀啊!”赵云一摆手,沉声问道:“云长遗体在何处?可曾安葬?”军兵道:“东吴欲移祸于曹操,故将关将军头颅转送曹操处,曹操以厚礼葬之。现在主公已知晓噩耗,传旨川中大小将士,尽皆挂孝。祭奠大礼定在三日之后,主公召将军前去吊唁。”赵云眼中含泪,沉痛地道:“你先去吧。”军兵下去了,若雪走出帐来,扶着他进帐坐下,赵云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当年我等兄弟并肩作战,何等快意,如今云长逝去,我如同断了一臂啊……”若雪心疼地用手帕为他擦泪,柔声劝道:“逝者已矣,生者还有未完之事。子龙,你要保重。”赵云悲叹一声,摇头默然不语,泪如雨下,若雪也不再言语,只是偎在他身边不停地给他拭泪。赵云抱着她的纤腰,将脸埋在她肩头,若雪感觉肩头的薄衫很快被泪水打湿,不禁用手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子龙,难受就哭出来吧,痛快地大哭一场,莫憋在心里。”赵云再忍不住心中悲伤,抱住若雪放声大哭起来,其声可裂金石,若雪轻抚着他发抖的脊背,泪水也漫过面颊。帐外军兵闻听帐内赵将军号哭,也禁不住面露悲戚,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寨内人人都换上了缟素,也竖起了灵幡。赵云忍下悲伤,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要送若雪下山。若雪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便不放心地道:“子龙,不如我留下陪你?”赵云摇头:“不用,为夫晚上还有公务,你路上小心。”若雪只得随他出寨下山,到了山脚,赵云扶若雪上马,她不舍地凝眸望着他:“为妻回去了,子龙……”赵云勉强笑道:“为夫没事,不必担心我,回去好生照看孩儿,保重身子。为夫不在你身边,可要乖乖的,莫惹事。”若雪眼中含了泪花,却微笑道:“瞧你,总当我是小孩子。为妻走了……”赵云点头,放开马缰,看着若雪纵马而去,往常她总是留恋地不住回头看他,这次她一次也没有回头,娇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上。
关羽丧礼之后,赵云重回麻竹岩驻防。若雪在家中操持家务,月余之后,有曹军使者来到成都,要见若雪。若雪心中突有一种不祥预感,急忙召见来人。不想此人正是张辽,未着盔甲,只是一袭儒衫打扮,上前一步施礼道:“公主殿下一向可好?末将有礼了!”若雪一见张辽,心中有说不出的亲切,忙道:“文远大哥!快快请起,何必多礼呢?!”又招呼张辽坐下,让婢女上茶。
张辽环顾四周,有些谨慎道:“殿下,赵将军不在家中么?”若雪一笑:“家夫在外驻防,不常回来。”张辽点头,随即立即站起道:“事态紧急,末将不敢耽搁,请殿下马上随末将去洛阳见魏王!”若雪一惊:“我义父怎么了?”张辽面上现出忧色:“大王病重,遍求良医治疗,未见成效,如今缠绵病榻,只怕……”若雪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张辽急忙上前扶住:“殿下节哀!大王思念公主心切,盼望见上一面,交代些话。”若雪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好,我这就随你前去。”
若雪嘱咐管家赵安照顾好两个孩子,收拾了东西随张辽上路。两人心急如焚,一路上快马加鞭,披星戴月,总算赶到了洛阳。由于若雪已经归蜀,身份尴尬,不能过于招摇,惹来麻烦,张辽通报了曹操,让若雪悄悄地去见,不告知任何人。
偌大的寝殿上幽幽缭绕着龙涎香的气味,厚重的帘幕半卷。殿内有些阴暗,若雪还是一眼就看到床榻上义父的身影,事隔几年不见,他更加苍老憔悴。记忆中的义父,总是那般的神采飞扬,一身的霸气,似天然的王者。可如今眉宇间再不见那种明朗,所有的,只是几许无奈。
张辽俯下身在曹操耳边道:“大王,公主殿下回来了。”曹操一动,慢慢睁开浑浊无神的眼:“孩儿……”若雪跪在曹操床前,握住他的手,哽咽道:“父亲,雪儿回来看你老人家了,女儿不孝……”曹操微微侧过头:“文远,你下去吧,孤与孩儿有话讲。”张辽拱手道:“是,末将告退。”若雪轻抚着曹操枯瘦的手,难过道:“父亲如何得了这般重的病?”曹操叹了口气:“为父天命已尽,多说无益……来,让为父再多看看孩儿……”他伸出颤巍巍地手轻抚着若雪的发和脸颊,若雪心中大恸,伏在床边痛哭道:“都是孩儿不孝,父亲待孩儿恩重如山,可……父亲病重,孩儿不能服侍于病榻……”曹操长长叹了口气:“孩儿啊,你无需对为父自责,是为父不好,竟将你的身世瞒了这许多年……为父命在旦夕,若是再不告知你,怕是死也不瞑目。”若雪一怔,抬头道:“身世?”曹操半睁着无神的眼,已看不清爱女的面容,但他仍慈爱地注视着她:“孩儿,你的本名叫曹霞,是为父的亲生女儿。”若雪大吃一惊:“!!!”曹操叹了口气:“为父那时年轻风流,你的母亲乃是长安名妓,为父贪恋露水之欢,对你母亲始乱终弃……之后,她带着身孕从良,嫁给一潘姓男子,后将你托人交予为父抚养。为父担心你恨我抛弃了你母亲,就让你认我做义父……让你改了异姓,其实你本名叫曹霞,是为父给你起的名字……孩儿啊,你……你别恨为父,别让为父带着愧疚走……好么?”
若雪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拉住父亲的手道:“父亲啊,你抚养孩儿那许多年,从未亏待过我半点,我又岂能恨你呢?何况事情已过去多年,再提还有何用呢?”曹操双目流下两行泪,安慰地点头:“如此……为父便安心了。”若雪心痛如绞,亲生父亲刚刚相认,便要阴阳永隔,再也无法尽孝。半晌,曹操擦了擦泪,沉声道:“孩儿,你如今已归蜀,身份多有不便,还是早早离去吧,为父还有要事嘱托你几位叔父。”若雪悲声道:“不!孩儿要侍奉父亲,哪里也不去。”曹操叹道:“听话,去吧,莫再叫为父耗费心力。今日见了孩儿最后一面,为父走得也安心了。”说完便唤张辽入内,让他送若雪出城。
不论若雪如何悲痛拒绝,曹操还是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张辽半扶半拉地带她出了寝殿。若雪哭得身子发软,只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张辽暗暗叹息,大王病危,马上要风云变幻,公主又是敌将妻子,待在城内只能招惹来危险。他只得硬着心肠将若雪拉出城,将她硬推上马:“公主,恕末将无礼,如今城中暗流涌动,实在不该在此逗留,大王也是为了你好,请公主殿下快快回去吧,末将有要事不能亲送殿下了。”若雪心下也知不当久留,只得朝张辽点头:“多谢文远大哥关心,小妹告辞了!”张辽看她纵马而去,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