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这个人,就有好几个声讨的声音从下边四处传了开来。钱一本原本以为那林宰接完旨意能马上过来,毕竟,他能在无锡城里头呼风唤雨,和那林大人也是不无关系的。可是林宰一直没来,现下只剩他自己出矗在这台上,看着台下众人的议论,他越发觉着自己抬不起头来。
此时原本跟来的那些士子,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有的年轻热血的,自负清高的,见到这钱一本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马上跟着骂起来。那些跟这钱一本关系好的,此时也是不敢上去替他辩争,读书人,都是要在意自己的名节的,这两件事,却全是这有损名节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忽的台下又冲上来一个小老汉,一冲上来,就打了正在发懵的钱一本一个耳光。“你这杀才,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你还我那苦命的闺女的命来啊!”
这一下子台下便轰的一声闹了开来,这钱一本原本就有了那怨妇和债务,现下怎么又出来一个讨命的。议论声更加的大起来。
“你这贼厮,钱某如何认得你,简直就是过来诬陷,诬陷,你这就是诬陷!”钱一本此时也是顾不得许多了,明显他已经心浮气躁,只能用这个词来发泄自己了。
“好啊你,你干完了好事,却是不认了。可怜我那冤死的闺女啊,你到了阴曹地府也是没了地方伸冤了啊!”那老汉说着就拿出了一件血衣,然后跟着就开始了哭诉。
众人此时八卦心情格外的高涨,马上都静下来听这老汉的哭诉。那老汉一边哭一边讲,说的断断续续,不过众人还是听明白了,闹了半天,这位钱先生是玩了人家老汉的闺女,然后又不认了,为了踹开这丫头,竟然亲自下了杀手,那老汉不光拿了件血衣,还有那刀,甚至还拿了一个玉佩出来,说是他姑娘临死前从这钱先生身上拽下来的。钱一本一看,马上又是一愣,这不是前些日子自己丢的那块玉佩吗。他明知道这老汉是在诬陷他,却是找不出证据,而人家一边哭诉,一边出示证据,这让他真是有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了。
“诬陷,你这是诬陷。”钱一本此时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好了,只会说这两句。
“钱一本,这一切可都是真的吧。”那推官此时却是发了话。
“诬陷,大人,这是诬陷。”
“哼,人证物证具在。若说此前你那内人来找你,是个家务事,本官管不了,可是你欠了老鸨的银钱,还有这命案,本官却是要管一管的了。来啊,将嫌犯拿下。”说完,那推官把那令牌扔了出去。
两个衙役马上又把钱一本给押了起来,然后找出一条绳子,把他给绑了起来,还在他脖子后边插上了一个大牌子,那牌子上边写了一个大大的犯字。
此时那推官又适时的宣布了好几个过来告这钱一本的案子,这里边不是告他草菅人命,就是说他欺男霸女。经这么一说,这位钱先生简直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不知是台下谁率先往这钱一本身上扔了一个臭茄子,然后就跟着有人往这钱一本身上扔起了各种蔬菜水果,且都是坏掉的。有的胆大的竟然跑到这钱一本眼前吐了口唾沫。两个衙役按照推官的命令,要把这钱一本拘押到县衙的大牢里,这从台上到县衙里的几十米的过程,竟然让钱一本有种下地狱的感觉。一路上他不停的遭受来自四面的谩骂,烂菜的攻击,连着那两个拘押他的衙役也是跟着倒了霉,身上满是烂菜叶子。
钱一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今天一大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晌午,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392章 风向
“看报了,看报了,无锡早报,无锡早报。书院先生原来是杀人凶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看报啦,看报啦,正人君子却原来是十足流氓,看报了,看报啦!”
无锡南城一大早上一打开的当口,就有报童开始在城门口处叫喊起来,这已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打从大明各处大城市开始办报纸后,这早上报童叫卖的声音便成了各处一景。无锡地处三吴之地,文字气息自然是要比北方浓上许多。像办报纸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输给北地各处。除了这无锡早报,这城中现下还有好几种报纸。
不过今日一大早进城的人听到这报童的叫卖后,都是精神为之一振,不知道底细的自然是要买上一份报纸来看,当然能出手买报纸的自然是识字的书生或是商贩,而那些贩夫走卒,则是闲来没事的去四下里打听。早有一些人在城门左近开始讲述这事情的始末,众人听完之后自然是一阵唏嘘。有的人自然是要发一些感慨的,感慨的内容自然是说这读书人竟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斯文,如此丑事,却全是这些读书人做出来的云云。还有的则是把这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转眼之间,这故事的主角,东林书院的钱一本竟然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账王八蛋了。有些妇人听了那被钱一本祸害的女子的遭遇,竟然当场就哭了起来。
钱一本钱先生一时间竟然成了这无锡城中的风云人物了,大街小巷。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号的了。不过这出名却并非是靠着他的学识,反倒是靠着他平素做的那些肮脏事。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呵呵,大帅当年给咱们上宣传课的时候,就用过老祖宗这个成语。大帅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叫做谎话说一千遍就是真理。林某现下总算明白为何大帅要让咱们暗中控制这报纸了。对付这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看来这招才是最管用啊。”
靠近道边的茶楼上。林昌吉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报纸。看着这茶馆里边各色人等都在谈论这钱一本。林昌吉也是心中暗喜。这可是他一手布置的,他此时便像一个画家,自己画完了后在那里欣赏自己的作品。心中自然是得意的很。
“局长,接下来是不是可以把那姓钱的给抹掉了?这家伙的作用已经没有多大了,属下的麾下已然开始四处布控,大人您交给属下的那些人,现下都是在监控中,只要大人一声令下,那些人都会被属下收到网里边。”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钱先生的名号好容易树立起来了,你怎么能这么快的就不用了,糊涂!钱先生那就是一面旗帜。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他这面旗子打出来,大张旗鼓的打出来,让所有人都看,不但是这无锡。整个三吴地方,都要让他们知道。这样,咱们才好做下一步。你以为咱们做的事情全都用的是手段?有些事情,是要明着做的,且不能急,要一步步来。便如同这沏茶。水温要掌控好,太烫,茶味就没了,太凉又冲不开。咱们做这些事情,时刻都是要掌握这火候的,稍有差池,便会出乱子。你以为那些穷酸都是傻子不成,能读书的,脑子就没有笨的。咱们既然用了这法子,那就不能这么简单的了事,对付这些士大夫,要么不动,现下既然动了,那就要一竿子把他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杀人这种手段,那是最后才能用的。咱们不是屠夫,做事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要动脑子的。”
“属下知道了!”
“哦,还有个事,从京畿局调过来的那两个职员现下活干的怎么样?”
“局长是说那个叫王恩政的还有那个叫赵勇的?”
“嗯,就是他们两个。”
“他俩吗,做事倒是规矩,也是很有条理。这几次安排的任务他们做的都是顺当。我一开始看他俩档案的时候,觉着在京师那边干巡检差事的,到了咱们这边,可能业务上会生疏许多。不过真让他俩做上事情后,却不是我想的那般不堪。那个叫王恩政的家伙,脑袋倒是很灵光。至于那个叫赵勇的,则是血气十足,大概是跟他在苍狼军当中服过役有关吧。他做侦察,跟踪都是没的说,不过也是有缺点,那就是他脸上杀气太重,局长该是知道,咱们这些人,可是不能让别人感觉到这杀气的,这在关键时候是容易露馅的。”
“呵呵,倒是没想到你对这两个人观察的那么仔细。我今天也就是随便那么一问,毕竟,这两个人是从北边李局长那边送过来的,以后咱们这边除了要自己培养人外,还是要从京师那边接收人的。你回去后马上做好一个章程,就是如何接洽京畿局来人的章程。最起码这方言是要先训练好的,吴地言语,和北地可是有很大不同的。干咱们这行,嘴皮子可是要利索的。我今天只是说了这么一条,其他的你自己琢磨,拟好章程后回头拿给我看看。你若是想不出什么头绪,就直接从刚才那两个人身上观察,看看他们过来后有那些不适,有那些优点。”
“是,局长,属下这就去办。”
无锡城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随着报纸的传播而在江南各处散播开来。沿着长江,从松江到南京,大江两岸各处大城市,现下几乎就没有不知道钱一本是谁的了。原本东林书院的一些士子还有先生都是想找人把这钱一本捞出来的,特别是那顾先生,当天就托人找到了无锡县衙中主事的新知县,至于那位和他交好的林宰,他反倒是找不到了。其实并不是他找不到,而是那位林知县压根就没回家,据说是被锦衣卫的人给收审了,好像也是出了事。
顾宪成还是有点头脑的,他一开始觉着这事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等到那钱一本被押到县衙门前的高台上,当着众人的面被羞辱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了。等到了当日夜间,他更是马上召集了书院中的同党,商讨怎么把这钱一本给弄出来。可是这些人让他们写个咒骂朝廷,咒骂皇上或是大臣的檄文行,让他们想法子从大牢里捞人便费劲了。虽然之前他们也是领着士子们冲击过官府的衙门,但是那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他们是自以为占了道理,而现在,他们则是不占道理,不但不占道理,甚至说他们还是很理亏的,已然触犯了大明律了。若是寻常时日,那林宰在县衙中当知县,这样的丑事,估计只要私下里给苦主一些银钱,便也能摆平。可是现下却是不能用这样的手段了,这钱一本现下已然是满城皆知,若是他再用往日那手段,怕是连他也要被牵连了。何况现下这县衙里已然没有了和他交好的林宰,估计那位林知县现下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都知道,这大明的天下,只要当官的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你估计就没有什么好事了。
等到第二天,顾宪成拿到报纸一看,便知道这事情已经不可为了。他倒是表现的比其他人更为果断,直接就让人把这钱一本从书院的名册中划出去,他已然感觉到了这风向有些不对了。
林昌吉此时明面上的身份仍旧是这东林书院中的人,不过不再是学生,而是书院背后的资助者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经常在书院中露脸的人,而是隔上一段时日才在书院里露面的那种。现下这东林书院中的事情,依然不用他这个东南局局长亲自负责了,早有属下打入到这书院内部。按照魏刚的要求,国家安全局东南局的人不但要织造打击江南士子书生的事端,还要从根本上扭转士子们脑中所想。为了更快的执行这一命令,东南局当中便有不少人打入到了这些士子内部了。人大部分都是从众的动物,只要小范围内形成了一股风气,那接下来就会形成更大风气。林昌吉最终的目的,是要让整个江南的士子书生们听他的话,或者说,让士子们随着他的指挥而发言,而不是不受控制那种,甚至完全要对立在魏刚的对面。
顾宪成的担心果然是正确的。等到五六天后,赫然就有衙役开始到这东林书院里拿人了,拿的人当中有学生,也是先生。缘由自然是因为这些人本身的毛病了。不是欠了人家钱,就是把家里下人打伤,反正要是用孔夫子那套言论来衡量的话,这些被拿去的,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小人了。
之前还再替那钱一本难过的东林诸生,转眼间就有一些人要为自己的问题想办法了。他们当日看到那钱一本在高台上受了贩夫走卒的侮辱,都是气愤之极。可是等到他们自己被人家拖走了,竟然要和那之前被衙役带走游街的钱一本一般。等他们来到那高台上后,每个人心里都是知道了接下来要出什么事情了。
于是又一场批斗大会开始了,仍旧有那么多人去看热闹,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琢磨过来了,这些人都是东林书院里出来的,这书院看来也不怎么样,却原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第393章 退位
紫禁城英杰祠中,已经六十岁的魏刚正坐在那里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西洋油画。
那些油画大多都是描绘战争场面的。这些战争画卷,有前明时魏刚领兵出边墙的战役,有他参加朝鲜平倭的战役,还有苍狼军在蒙古高原乃至西伯利亚平原上和罗刹人作战的画卷。紧随着这几幅画卷之后的,便是海军中的太平洋舰队与南洋的西班牙人作战的画卷,以及后来的北太平洋舰队联合陆军进攻倭国九州的画卷,最后是南北太平洋舰队和荷兰人在爪哇岛以及马六甲等地作战的画卷。西洋画和华夏的水墨山水画不同,更加注重描绘宏大的场景,若是走到近处,怕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反倒是离着越远,越能看清楚这整张画卷要描绘出什么。
这些画卷大多数都是大场面,描绘士兵誓死拼杀的,但也有不是描绘厮杀的,而是勾勒对方投降的。其中有一副描绘的便是荷兰人的指挥官向魏刚交出自己的佩刀的场景。
那也是魏刚最后一次领着兵马出去作战,当时他还没有成为皇帝,前明的天启皇帝那时也患上了花柳病,要不是魏刚让太医吊着他的命,估计那位天启皇帝早就去见他老爹了。
画师大概比较擅长这种人物的描绘,把魏刚的面孔描绘的很是英武,隐约中还能看出霸气。便是魏刚当时穿的衣服,也不是海军传统的白色,而是黑色。在场的其他将领。陆军的是花花绿绿的迷彩服,钢盔是带着尖顶的那种,海军是白色的制服,而魏刚穿的却是帝国后来的大元帅服,黑色打底,裤线和袖口都是黄色的,已然不穿铠甲了。但是脚下却是蹬着一双小牛皮靴子,靴子自然是擦得锃亮。腰间挂着佩刀,而他对面的那个荷兰指挥官。则是双手奉上自己的指挥刀,跪在地上,头是低下的。但是从侧面还是能看清那家伙的脸的。他的脸上是充满沮丧和阴霾的,也有一种彻底解脱的表情。
魏刚的目光停留在了这幅画上,他仿佛并没有在看这幅画,而是在思考什么。跟他一起来到这祠堂里祭奠英灵的董大郎并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和他一样,在细细的看着这些画卷。
魏刚自然是在回忆,回忆的节点也是从眼前这幅画卷所记录的战事开始的。
画师自然是要对描绘的人物做一些技术上的处理,这个画师已然是很高明的了,能够把人物脸部的表情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其实魏刚当时并没有穿那黑色制服,在南洋那边。即便当时是十二月份,温度也是相当的高,魏刚当时穿的就是半截袖。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就在当时,他虽然坚持到了荷兰人投降,却也同时接到了国内京师李豹发来的加急谍报。在他带兵出征南洋之前,就已经有文官在朝堂上提出让当时的天启皇帝退位,把帝位禅让给镇国公、护国主魏刚。这说法自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魏刚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很多官吏还有武将都是他的嫡系。但是大明还是有很多传统的读书人,他们是接受不了这个说法的。一些江南来的士子首先站出来反对,并要求把那位提出这个说法的官员五马分尸。不过这边也是有很多支持这一说辞的,自然是要跳出来论战。当时魏刚并没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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