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驸马听说从那以后就上山听禅了,出家了似的。
“圣上作主赐婚,把大姑娘嫁给他了,还亲自下旨说不让大姑娘骨肉分离,几个孩子随母不改姓,公孙家出给养银子就是了。”
吴怡心里面暗暗的却有些发惊,肖远航所谓的看上吴凤,更多的是想要与吴家更紧密的结盟,这才不顾辈份亲自上阵,如今洪宣帝赐婚,恐怕也是为了警告吴家不要过度扩张。
吴怡一方面觉得吴凤终身有靠,一方面又对萧驸马存着疑,他在朝堂上一直是影子一样的存在,虽说有才名,却有更多的人说他是沽名钓誉,所谓状元是为了娶公主时更好看,内定给他的。
萧驸马跟朝中官员也不来往,除了几名清客就是与高僧往来,吴凤跟他……
唉,总比守寡强吧。
吴怡这么告诉自己。
晚上的时候,沉思齐陪着周总管多喝了几杯,躺下就睡了,半夜醒了又纠缠吴怡,被吴怡硬给推开了,翻了个身又睡,吴怡想了想,把他给推醒了,“你认识萧驸马吗?”
沉思齐揉揉额头,“萧大哥啊,认识。”
“京里有没有你不认识的人啊。”
沉思齐想了想,“当然有,可是萧大哥我是真认识。”
“他人怎么样?”
“他啊,投错了胎。”
投生到了萧家还算是投错了胎?
“他跟我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平时也不爱理人,跟皇子们说话都是爱搭不理的,就是我脸皮厚,敬佩他的才学,仗着老师宠着我,常找他玩,大哥是我自己叫的,可他也没让我不叫啊,就这么叫上了,他是真有学问,可惜为萧家盛名所累,又娶了长公主那个悍妇,只能寄情书画了,后来长公主没了,连我都再没见过他了。”
“悍妇?”旁人说起长公主,都是说她容貌出众,温良贤淑之类的,悍妇还是她第一回听人说。
“从小长公主就缠着萧大哥,萧大哥跟前连只母苍蝇都不能留,后来听说有断袖这回事,连平头正脸些的小厮都不能有了,成了亲之后,防萧大哥如防贼,就是死了,也缠得萧大哥不敢再娶。”
“萧驸马可曾抱怨过?”
“他倒是看见长公主就笑。”
“这两人是真感情。”吴怡叹了口气,在世的时候为权势所迫不敢有出轨之心也平常,可是长公主已经没了,又没留下一儿半女的,萧驸马却多年未有再娶之念,除了是真爱,真没别的解释了。
沉思齐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又睡了,吴怡默默的念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的人,跟吴凤?
御赐的婚姻,两个曾经沧海的陌生人,无非搭伙过日子罢了。
沉思齐又睡了一会儿,醒了却再也睡不着了,真感情?没人告诉过他什么是真感情,像是萧大哥那样,任凭公主把身边的女人、男人都赶走,没有半点的抱怨,提起公主,眼睛就微微发亮,公主去后,如同枯木死灰一般,就是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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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吴凤不可能嫁肖远航,一是差辈份了,二是肖吴两家要是成了姻亲,连皇上晚上都要睡不着了,我在文里面没写,皇上对吴家不为肖家的诚意所动,很满意,这才有了赐婚萧驸马的事。
149、和谈
庆临城在这个秋季,渐渐的与往常有了些不同,往常并不常见的留着金钱鼠尾头的满人商队,开始渐渐的多了起来,从庆临城去往隔河相望的隆达城的中原商队,也开始越来越多。
这差不多已经是常态了,两国打仗的时候客商往来少,如今不打仗了,客商自然云集,满人想买盐、糖、南方的丝绸、各式精巧之物,中原客商想要马匹、皮草、人参,有的时候两边谈妥了,都不用现银往来,直接以物易物。
今年的客商比往年还要更多一些,听说是因为两国开始和谈了,这差不多已经是两国上百年来第十五次和谈了,两个国家就是打一打,谈一谈,再打一打的关系。
庆临城的人带着满不在乎的感觉看待着这次的和谈,总之谈一次能太平几年,商队往来大家也能跟着发点财,打了再说打的事,庆临城的百姓对于打仗,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
趁着天气晴好,吴雅约了吴怡逛街,这在京城是几乎不可想像的,可在庆临城里,那怕是吴雅这样的身份,戴了面纱坐了马车,一样可以来去自如,吴雅一样是宅门里拘着长大的,自然知道吴怡也是一样的憋闷。
“这回我带你去的是刘记绸缎庄,他家卖得最好的就是俄罗斯出的料子,天鹅绒啊、灯芯绒啊,这洋人那里啊,也就是俄罗斯最冷,用料也最实在,京里的西洋料子,还真不如俄罗斯的东西好。”
像是绸缎庄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是眼睛雪亮的,看见铁家的车马,掌柜的立刻迎了出来,“哎哟喂,铁夫人,小的昨个儿新到的货,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到您府上去让您挑捡挑捡,也好替小的掌掌眼,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吴雅笑了笑,“这是我妹妹,夫家姓沈,今天我特意带着她来逛逛,认认门,不然的话就让你拿着料子去了。”
“沈夫人。”那掌柜的自然知道吴怡的身份,他又是久做衣料生意的,上下一扫就看出来看似朴素的吴怡,身上的衣裳料子都是极上等的,“您二位快请进来吧,这街上人多,味杂。”
吴雅领着吴怡往里面走,古时的绸缎庄都是正对着门和两侧有相连的半回字型柜台,柜台后竖着摆着成匹的布料,正对着门最显眼的往往都是店里最好的料子,这家店果然是以卖俄罗斯产的天鹅绒、灯芯绒出名的,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是在京城中少见的。
吴怡却注意到西侧的柜台后面,是上好的杭绸、蜀锦,虽说都是民间货,在这庆临城里却也一样是头一份,非是达官贵人之家穿不起的料子。
“沈夫人果然好眼光,这衣裳料子都是从江南运过来的,我寻思着摆着卖卖,过几日满人客商多了,他们成车成车的买这些料子。”
吴怡看了眼吴雅,这回真的是要和谈了,无论是铁勇男还是沉思齐,回家对这些说得都少,铁勇男这样的将军对于和谈这样的事,根本不上心,对于他来讲和谈就是中场休息,养精储锐等待下一场大仗,沉思齐则是来来去去的忙得很,据说等京里理藩司派来的通译等等过来了,才能有歇的工夫。
掌柜的这个时候把老板娘请了出来,亲自招待吴家姐妹,他站到了店门口,背对着门,见着女客请她们进去,男客就很客气地让他们避一避。
吴怡挑了几匹墨绿、浅灰的料子,又挑了些无人问津的卡其布,“五妹,你要这些布干什么?”
“这布料结实,正适合小的们穿。”吴怡笑道。
“正是,我家东家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这料子在庆临城里贵了,买得起的贵人不干活,干活的人买不起,像是沈夫人这样照应下人的主子,实在是少见。”
吴雅摸摸那料子,又看了看质地,果然是很结实的样子,“还剩多少,我全要了。”
吴怡是因为没把周老实、半斤、八两这些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忠仆当外人,才花大价钱买料子,吴雅则是笑了笑,“将军整天骑马最费裤子了,这料子若是好,你们尽管进,有多少我要多少。”
“是。”老板娘喜不自盛地说道。
她们正在这边说话,门外进来了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那姑娘一看见吴雅,眼睛就有些发亮:“铁家嫂子!”
吴雅一转身,看见这姑娘,也笑了,“原来是万家妹子。”
吴怡这才仔细看了看那姑娘,只见那姑娘梳着油黑油黑的大辫子,生得浓眉大眼的,腰扎着腰带,别着一把火枪,脚上穿着鹿皮靴,典型的边城少女的打扮,却不像是官家的姑娘,“这位是……”
“这是万将军的妹子,名唤万春的,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庆临城没有不认得她的。”吴雅小声说道。
“倒是很活泼的样子。”
“你们小声说什么呢?”万春说道,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吴雅是她久见了的,穿着玫红窄袖收腰长袄,纯白百褶裙的吴怡,她却是不认得的,只觉得吴怡周身满是端庄贵重气派,不似吴雅清灵亲和。
“当然是说你长得俊。”吴雅笑道,“你嫂子呢?”
“她在家里带孩子呢,非要让我学女红,我懒得学跑出来了。”
“真不是我说你,都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不好好的学女红,真要是嫁了人,自家男人的鞋袜也要到外面买去?”吴雅替她整了整有些乱的头发。
“若是买不起自己的鞋袜,就别娶我。”万春说道,边城男多女少,她的条件也确实不差,众星捧月一般,自然养出了心高气傲的性子。
吴怡微微一笑,这姑娘倒颇似现代女性,万春见她笑了,以为是在嘲笑自己,眼睛立刻瞪圆了,“你就是铁嫂子的妹妹,沈夫人吧?看着倒不像传言中的样子。”
“传言中我什么样?”吴怡侧头问她。
“名门贵女,贤良淑德,自然是一身乌七抹黑的衣服,钮子扣到下巴下面,端着晚娘脸了。”
吴怡噗哧一声笑了,“你说的那是守寡的贤妇吧。”
“这样就更不像了。”万春被她一笑给笑呆了,吴怡本来是一张端端正正的美人脸,不似吴雅灵动,这一笑整个人就像是换了张脸一样的活泼了起来。
“你来这里要买什么吗?”吴雅问道。
“不买什么,我是路过,看见你家的车马,特意进来看看你。”
“我们东西买差不多了,你跟我们回将军府吧,我正好有些京里的上等点心,你尝尝鲜。”
万春随着吴家姐妹一到将军府,就跟顽童铁蛋玩到了一处,吴雅夏天的时候刚生下小闺女铁嫣,小闺女除了略黑些,长得倒不似铁勇男,也让吴雅愁够呛,一直往京里讨要让女孩变白的方子。
吴怡跟着她在屋子里逗着铁嫣玩,就听见万春和铁蛋在外面又喊又叫的一个劲儿的折腾,“这姑娘倒是京里少见的活泼人。”
“边城的姑娘,少了教养,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没什么心眼。”吴雅抱着铁嫣说道,“只是他哥嫂愁得慌,说了几门亲事她都嫌人家长得不好或者是武艺不好,再不然就是没有军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长得好、武艺好的男人啊,只盼着嫣儿别长成她那样子。”
“她那样多好,咱们小的时候哪有她那样的快活,一个个拘着性子,端着架子,倒要闷疯了。”吴怡对万春颇有些羡慕。
“你小的时候,我院子里的竹笋还没冒出尖来呢,你就提着篮子来了,挖得到处都是坑,可是憋闷的?”吴雅瞅着她笑。
“确实是憋闷的。”吴怡笑道。
“两个嫂子可是憋闷?不如我们打猎去!”万春领着铁蛋一步一跳地进了屋。
“她们可不像是你,野生野长的,打猎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还没等吴雅说什么,铁勇男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吴雅和吴怡都站了起来,万春见她们这样,撇了撇嘴,拉着铁蛋往边上站站,却看见跟在铁勇男身后的男子,男子穿着浅蓝织着竹叶纹的绉绸交领直缀,腰上松松的系了丝绦,眉目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俊俏,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发现她的目光之后,看了她一眼,微微的一笑,别过了脸,“二爷怎么也跟着来了。”万春转过头,看见沈夫人对跟着来的年轻男子说着话,男子看见沈夫人时,整个脸都亮了起来,笑意更加的深了。
“听说你在四姐这里,我就跟着四姐夫回来了。”沉思齐笑道。
万春这才知道这就是替兄顶罪的沉思齐,芦花案的真凶也好,在军中的内鬼也好,现在简直是公开的秘密,万将军回家没少提这事,他对害了肖老将军性命,又害得他成了哗变的领头人,失了前程的徐万成恨得咬牙切齿,万春就算是听着他骂人,也把事情联系起来了。
对沉思齐本来就有三分的同情,看见沉思齐模样俊俏,说话的声音动作,更是从来没在边城的男人身上见到过的文雅,更是觉得移不开眼神。
吴雅在旁边看得真切,当下咳了一声,“万家妹妹可是要在这里留饭?我吩咐厨下准备些你爱吃的。”
万春红了脸,“不了,我回家吃。”说着松开铁蛋的手,跑开了。
“这个野丫头。”铁勇男接过女儿,高高的举起,“我们家丫蛋长大之后可不能这么野,不然要嫁不出去了。”
“孩子还小呢,你手轻点。”吴雅急得直打他。
“我手上有准啊,铁蛋就是我这么举着长大的。”铁勇男放下闺女,又亲亲闺女的脸,小姑娘被铁勇男的胡子扎得哇哇哭。
“嫣儿是闺女,胆子小,皮肤嫩!”吴雅赶紧接过女儿哄,“可不能照着男孩养……”
这个时候铁蛋已经扑了过来,往上一跳,整好跳到铁勇男的怀里,“抱妹妹,抱妹妹……”
吴怡和沉思齐看着他们逗弄着儿女,眼睛里流露出羡慕之色,保全儿是一时半刻接不来了,他们也回不了京,到现在吴怡也没再有身孕,一开始时还好,如今生活安定了,越发想孩子。
“周总管也走了一阵子了吧,他这样的老人倒也难得,都六十多了,还那么精神。”吴雅瞧出他们夫妻的心思,特意的将话题引开。
“周爷爷身体是看着结实,听说回到京里也要荣养了。”沉思齐说道。
“他们八成能跟京里的钦差走个对头碰,五妹夫你有学问,会布置屋子,等会儿你们两口子跟你四姐,去一趟别宫,教教那帮匠人,我看他们布置出来的屋子,总觉得不对劲儿。”
“别宫?”吴雅和吴怡对视一眼,所谓的别宫是庆临城本地人的土叫方,实际上是万宁园,是皇家的别苑,据说是当初太祖御驾亲征时盖的园子,平时就是锁着,空了几十年了,虽常年有几名宫里派来的太监宫女打扫料理,跟废园也差不多了。
“这次来的钦差大臣是恂郡王。”铁勇男说道,“自然是要住在别宫了。”
吴怡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和平谈判嘛,现代人整天在电视里看到烦的内容,能谈就不打,双方总有共同利益,这回恂郡王主导的和谈,内有吴柔这样有着现代“先进理念”的贤内助——吴怡忽然觉得这次老生常谈的和谈,也许会很有趣也说不定。
吴雅此时却惦记着万春看沉思齐的眼神,沉思齐这样的人才相貌,放在京里都是十分出 众的,更不用说在这武人齐聚读书人与贵族子弟极少的边城了,万春这姑娘要是对他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吴雅藉着叫吴怡到屋里换衣裳的工夫,提醒吴怡小心:“那万春丫头,长得虽不及你,却也是活泼开朗的直率性子,男人家常菜吃多了难免惦记野味,她却不是个玩玩就能打发的……”
吴怡不是傻的,自然也是看见了万春的眼神,“二爷不是那样的人。”
“你可千万别赌男人的人品……”
“他若是那样的,我就回京找保全儿去。”吴怡说道。
“你又说小孩子话了。”吴雅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的,别人还没杀过来呢,就说要把男人让给别人的话。”
吴怡自己却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她跟着沉思齐到了这边城,过着如今平静的日子,虽说踏实,心里总有一丝不确定,如果是在现代,沉思齐这种精神洁癖的人,放在哪里都放心,可这是古代,沉思齐在外面找了多少女人回来,心里都未必会有这是出轨,是对不起吴怡的想法。
他这样的贵族子弟,太习惯于三妻四妾的生活了,如果……
吴怡在沈家的时候还能确定,如果沉思齐有了别的女人,就把自己当成刘氏,把沉思齐当成吴宪,互为搭档过日子,如今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无非是远远的走了,守着自己的儿子,相敬如冰一辈子,再没别的念头。
“你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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