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离她约有五步时,脚步放轻了。无声无息的坐在榻沿,他伸手握住脸色苍白,额头汗湿秀发的卫洛的手,久久都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洛扇了扇长长的睫毛,睁开眼来。
她一转眼,便对上了宛如雕塑般肃然的泾陵。
四目相对,卫洛嫣然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泾陵也是薄唇一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小儿,是大子。他甚好,你可好?”
卫洛痴痴地望着他, 声音绵而无力地说道:“我甚好,孩儿呢?”
“群臣抱其相祝。”
“恩。”
“小儿,方才,痛么?”
“甚痛。”。 。 。 。 。泾陵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卫洛抬眼,看到他宽宽的额头上汗水隐隐,樱唇一扬。她闭上双眼,喃喃说道:“泾陵。”
“在。”
“我会多诞孩儿,你不可再纳他妇。”
久久的沉默中。泾陵抬起她的小手,把她的小指含在薄唇中,泾陵垂眸,低低地应道:“可。”
可!
他居然说可!
卫洛蓦地抬头,直直地向他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的依然是泾陵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
痴痴地朝他看了一会后,卫洛悄悄地侧过头去,抿着樱唇,傻傻地笑了起来。
她确实是在傻笑,而且这一傻笑,便没完没了了。
当巫抱着她的儿子进来时,卫洛还在瞅着泾陵傻笑。
在听着脚步声时,泾陵转过头,见到巫和稳公,他目光瞟向那包袱中的孩子,淡淡地说道:“让夫人观之。”
“诺。”
直到那红皮猴子一样的孩子捧到眼前,卫洛才从傻笑中清醒过来。
她在侍婢的扶持下坐起,伸手接过孩子。
孩子已经入睡了,他有着一头黑而浓密的头发,额头很宽,浓眉高鼻,五官极似泾陵,只是还没有睁开眼,不知那眼睛似谁。
卫洛抱着儿子,笑眯眯地瞅来瞅去,她越看越爱,低头在孩子的小脸袋上亲了一下。嘴唇一凑到这温温软软,还有点小粘的小家伙,她便舍不得移开了。直到泾陵低喝一声,“为大子乳之。”
“诺。”
卫洛眼巴巴地看着被抱走的孩子,扁了扁嘴,闷闷地说道:“我可哺之。”
对上她眼巴巴的渴望的双眼,泾陵挑了挑眉,淡淡地回道:“你需多涎孩儿。”
卫洛一噎。她知道,哺乳期是很难再受孕的。
泾陵见她哑口无言,却是嘴唇一扯,他低下头来,在卫洛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亲吻中,他喃喃说道:“小儿,还痛否?”
卫洛摇了摇头,他仰着头,看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阿,在以前时,何曾注意过女人的感受?何况是生产这种妇人的天职?
卫洛生下孩子时,是中午,直到月上树梢,泾陵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床塌前,他也没有起身,也没有动作,便这般静静地看着卫洛。
而卫洛,则在他地盯视中,再次睡了过去。
卫洛为晋候涎下了太子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新田城。顿时,满城欢呼。。。
第369章 命令
转眼二月过去了。在卫洛的坚持下,侍养大子的宫殿,转到与寝宫只是一墙之隔的太一殿中,这样,她随时可以看到孩子了。
这一天,卫洛抱着孩子,穿着最普通的深衣,戴着一顶黑色的,脸给遮的严严实实的纱帽。
经过这么一番打扮后,卫洛如一个极为平凡的妇人,缓步走在了新田街中。生了孩子后,她胖了几斤,这时的她是想着,与前世一样,散散步,一边减肥一边逛街。
卫洛的身后,没有侍婢剑客跟随。
以她现在的武功,任何人都不会为她担心了。因此,现在的卫洛,经常把剑客们使得远远地,对于这种情况,不管是她的属下,还是泾陵,都无话可说。
二个月大的孩子,脸上皱皱的红皮以去了大半,现在他的小脸上,干干净净,俊美之极。这孩子,五官如泾陵一样,完全是脱了一个壳。可他的双眼,却像极了卫洛,一双圆滚滚的墨玉眼,看人时带着几分冷情。
此时此刻,小家伙正睁大一双滚圆的墨玉眼,水润的小嘴砸巴砸巴,咿咿呀呀地对着卫洛说着谁也不懂的话。
卫洛低下头,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实在爱极,她含着他的小鼻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当一个牙齿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小家伙的脸上时,卫洛一抬头便对上小家伙瞪视的眼神。他总是这样,就算无意中摔着了,也不会流泪,只是如现在这样,瞪着双墨玉眼冷冷地盯着身边的人。二个月了,卫洛只在他出生时听到他哭过一次。
四目相对卫洛嘻嘻一笑“咄!胡不泣?”
啊,你为什么不哭?
小家伙瞪了她一会,合上双眸打起瞌睡来。
孩子睡着了,卫洛收拢双臂,继续笑眯眯地向前走去。
现在的新田城,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卫洛信步走了一会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第一重城廓处。
这时,一阵欢笑声从身后飘来。
卫洛回过头去,对上了一个楚人打扮的武士,这个武士正围着一个长相清秀的晋国少女,放声高歌,“若有人兮城之廓,被薛荔兮带女罗。及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回答这个楚人武士的,是那个晋女快乐而得意的笑声,“妾真美么?比卫洛如何?”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卫洛不由竖耳一听。
晋女的问话,另得楚国武士一怔。
半响之后,他笑道:“彼为晋夫人,怎可相比?”
“咄!卫洛,妒妇也!驱我姐。据我妹,可怜我的姐姐和妹妹。她们爱慕君侯久矣。”
那晋女气呼呼地说到这里,声音一低,有点无力地续道:“休再言她,休再言她!”
“然,休再言她。”
两人越过卫洛,向着官道的另一侧走去,不一会,那晋女的笑声再次远远地飘来。
这时,孩子在卫洛的怀中动了动。
卫洛低头一看,却见他换了一个位置,喷出一个口水泡泡后,再次呼呼大睡。
恩,出来也有二刻钟了,再过不久孩子要饿了,回城吧。
卫洛转身往回走去。
卫洛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家饭馆,这饭馆一由大树架成,外面的树皮还没有去呢,有些墙面,还是由小半边树生生地凑成的。
这个极为粗糙的饭馆中,飘出来的香味倒是极为诱人。卫洛略一驻足,便发现大门外侧,一个瘦小的齐人架着一只铜锅,正在实行着晋姬炒。
这么些年了,随着卫洛的名声越来越响,这晋姬炒也广为传扬。它的味道极美,很为贵族们所喜。不过,因为晋姬炒时,用油用盐都很大,所以只有权贵富商才能享用。
卫洛望着那炒出来的,香喷喷的野荽菜,不由吸了一口口水,她脚步一提,向饭馆中走去。
卫洛刚刚走入饭馆大门,突然间,“嗖”地一声,一柄寒剑冷森森抵在了她的胸口上!
瞬时;卫洛脚步一顿。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剑。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养尊处优,此时此刻被一个陌生人以剑抵着,那一瞬间她的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寒意。
用剑拦着她,是一个个子粗壮的青年剑客。他瞪着卫洛,喝道:“稷下宫贤士正欢聚其中,匹夫匹妇,速速退去!”
卫洛离言,眉头皱了皱,她淡淡地说道:“饭馆不迎外客何不关门禁之?”
卫洛的声音堪堪一落,那剑客已是不耐烦地喝叫道:“咄!兀那妇,人言辞砸砸令人烦!”
他说到这里,手中长剑一扬,嗖地一声,竟是毫不犹豫,极为狠厉地刺向卫洛怀中的孩儿!
这一剑来得极沉极重,若给刺中,孩子必死无疑~
卫洛迅速地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便对上那剑客咧嘴一笑,带着一抹狠毒和快意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草菅人命,卫洛已经好久没遇到过了。
就在那长剑嗖的一声,重重地刺向孩子的背心时,卫洛右手一扬,纤细白嫩的小手,轻飘飘的盖在了剑尖侧背。
那剑客咧嘴而笑,如狼一样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嗜血的残忍和快乐,眼见卫洛的小手伸出,他先是大笑一声,转眼,也许是瞟见了她那白嫩如玉的小手,他的剑瞬时一定。
他停下前刺的动作,目光从卫洛的小手,缓缓转向她的长袍大袖,再转向她高耸的胸,盯向她只露出一丁点的雪颈,再转向她隐藏在纱帽子下的面孔。
那剑客将手中的剑转交到左手上,右手一伸,便向卫洛的纱帽摘去。他一边伸手,一边咧着黄牙色迷迷地说道:“竟是一美妇人?咄,杀了孩子,女人可以先玩玩。”
那剑客伸手很快,不一会,他那粗黑的大手扯上了卫洛的帽沿。
这时刻,路边的行人频频望来,感觉有热闹可看,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行进的脚步,渐渐围上。
卫洛没有阻止。
那剑客抓着她的帽沿,重重一掀,哗的一声,卫洛的长发应声飘起,那绝美的面容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张绝美华艳的小脸,如玉的肌肤白里透着红,樱唇红润,眼如墨玉,黑发如云。
那剑客一瞅,不由痴了。
迅速的,他的嘴角溢出了一抹口水。
痴不止是他一人,站在卫洛身后的行人纷纷向前挤来,探头向她看去。只是一眼,便痴了一大片。
那剑客痴痴地盯了卫洛一会,伸袖抹了抹嘴,一手抓向卫洛的手臂,叫道:“美人儿,且随我归家!”
叫声中,他的手抓到了卫洛的衣袖上。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了卫洛两眼,突然疑惑地问道:“妇人;你好生眼熟。我们可曾相识。”
卫洛把手从他的剑上收回,她慢条斯理的拍掉这人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垂眸徐徐说道:“应是相识。”
那剑客闻言更是疑惑了,他盯着卫洛的脸,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了几遍。
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结结巴巴地惊叫声:“她,此,此妇,她是晋夫人!她是卫洛!”
这声音是从饭馆中发出的,却是十几个稷下宫的学子,此时都涌了出来。说话的人是站在中间的一个三十来岁的贤士。
那剑客闻言,黄脸一白,他强笑道:“怎,怎可能是晋夫人?”
“然也,怎可能是晋夫人?”
“闻卫洛美冠诸国,果不其然。”
“睹其形,观其气,真类夫人。”
“夫人身侧,怎无剑客侍婢相随,此妇必不是她!”
。。。。。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卫洛抬起头了头。
她瞟了额头开始汗出的剑客一眼,淡淡地回道:“然,妾乃晋夫人。”
然,妾乃晋夫人!
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传来了一个少女的欢呼声,“啊,晋夫人也,妾见到晋夫人也。”
那少女的欢呼声,仿佛是一个炸雷,令得众人同时惊醒过来。
瞬时,无数的欢呼声同时响起。
一众路人急急地向卫洛拥来,他们欢喜地大叫道:“晋夫人,晋夫人。”这叫声中,还混着另一些喝声,“卫洛,卫洛。。。。。”
如波涛而来,重重叠叠地欢呼声,呐喊声中卫洛缓缓回头,朝着众人盈盈一礼。
就在她蹲下去行礼时,所有的呐喊声同时一止,众人连忙跟着矮身,乱七八糟地向她回了一礼。
安静中,卫洛又转回了头。
她盯着那个悄悄的,想要溜去的剑客,声音微提,清声喝道:“君为齐人乎?”
那剑客脚步一刹。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上卫洛,头一昂,挺着胸脯回道:“然,我乃齐人。”
他说道这里,朝着卫洛深深一揖,大声道:“齐人爝见过晋夫人。禀夫人,爝自幼武勇,十四岁便杀一老妪,年刚及冠,无敌于乡野。闻晋君重勇士,爝愿归之。”
爝大言不惭的声音,在空中朗朗地响起。
这时的他,越说越兴奋,那脸上看不到半点惭色,也没有了惧意。似乎刚才准备向卫洛动手动脚,还差点杀死了晋大子的人,并不是他。
卫洛盯着爝。
她知道,现任的齐君,是个看中勇士的人,而现任齐君怎么来衡量一个勇士呢?起先。就是能杀人。至于这个被杀的人,是不是普通的乡民,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他都不会介意。
其二,这勇士,不怕死,曾有两个勇士相互遇上了,两人先是大吹一番后,便约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说是没有肉下酒,于是,两人相互割对方身上的肉下酒,知道血流而死。而这两人,更是被现任齐君赞为无敌勇士。
所以,这个齐人自我介绍的时候,颇为得意洋洋。
至于这人得罪了卫洛,在他的眼中,这也不算啥事。第一,妇人嘛,就算是君王的妇人,也是可以碰一碰的,何况他还没有真碰着?二嘛,武士嘛,本来便有当街杀人的权利。第三嘛,晋君要树立重才的美名,当然不能显得太计较。卫洛作为晋夫人,更不能太计较。
于是,爝现在的表情,还是洋洋自得的。只有当他瞅到卫洛怀中的孩子时,才略略心虚了一把。
卫洛盯着爝。
盯着盯着,一阵脚步声急促的传来,紧接着,一个剑客高声唤道:“散开!”那剑客刚刚喝道这里,一眼瞟到了卫洛,他连忙行了一礼,恭敬地叫道:“见过夫人。”
他的声音一落,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臣等见过夫人。”
这些人,是新田城的防卫队。主持治安的。
卫洛瞟了一眼笑得越来越妩媚,额头的汗越流越多的爝,声音一提,淡淡地说道:“此獠行刺大子,拿下了!”
爝脸色刷地雪白,就在两个剑客上前拿他事,他扯着嗓子大叫道:“夫人,夫人,我有武勇,我有武勇可用啊!”
卫洛冷冷地盯着他,声音一提,清声喝到:“仁能爱人,武能卫国,方陈勇士。你之所为,畜生不如也!”
卫洛这句话,是刻意提高了声音说出的。一时之间,她突出的每个字,都清清郎朗地传出,人人可闻。卫洛转眼一瞟,见到不少人陷入沉思中,她朝向众剑客,声音再提,朗声喝道:“传令,从即日起,武士不可杀人!杀人者,斩之!”
她这句话,是注满了内力,中气十足地喝出的。
这话一出,整个新田城,都是回音郎朗,其音久久不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武士有杀人特权,由来已久,这已是世间默认的。卫洛这条命令,实是石破天惊。
卫洛眼见众剑客迟疑,暴喝一声,“大子若伤,尔等皆是死罪!咄!传我之令,武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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