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大喜,她嗖地一声站了起来,急急地迎了上去。
她冲到殷允面前,蹲下身,睁大眼打量着这只已有半岁了的老虎。半年时间,对于人还算不得什么,对于一只老虎,却可以让它由当初的憨厚可爱,变成现在的虎威隐现。
卫洛看着它,轻声唤道:“应天?”
应天瞪大虎眼,回了她一声低低的咆哮。它向后退出一步,尾巴高高坚卢,已是一副戒备。
卫洛闷闷地看着它,站了起来。
殷允含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榻几上坐下,为自己和卫洛斟好酒。至于应天,这时已经撒欢儿似的,满院子乱窜去了。
卫洛瞅了一会应天,转头一看,便对上殷允微笑着有点沉默的脸。
她嘴唇动了动,低声说道:“殷大哥,我。”
殷允笑了笑,把她的酒樽满上,说道:“我知,那日事起突然,整个郢都,都为你和晋侯躁乱了。我在人群中知道这个消息,只来得及回客栈带回这个小家伙。”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又道:“卫洛,这半年中,你退秦楚,立下世间丈夫亦瞠目结舌的大功。”
听到他的表扬,卫洛先是一笑,转眼那笑容却僵硬了。她低下头,徐徐地说:“我在新田,驱逐了晋侯后苑的诸姬,惹恼了众人。后来,越侯说出我是他的女儿,晋侯大怒,把满城封给我。我,我便离开晋国了。”
原来,最深的无奈和痛苦的感觉,真要说出来,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最曲折的故事,最多的挣扎,真要摆出来,也不过一言可了。
卫洛把这句话说出后,殷允半晌半晌,才轻声回道:“既已来了,就在此处安居吧。”对于卫洛那些惊世骇俗的事,他没有一个字的评语。
卫洛嗖地一声,抬起头去。
不知为什么,当她的墨玉眼看去时,殷允竟是别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的嘴角,浮出一缕有点明亮的笑意,朝着那妇人吩咐道:“以往居所,重拾可也。”
“诺。”
卫洛怔怔地看着殷允。
她抿紧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时,殷允站了起来,他背对着她,徐徐说道:“卫洛,只是居住而已,你不过思虑过多。”
卫洛一愕,她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时,殷允已经提步向外走去,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背影。
卫洛看着远去的殷允背影,正在发呆,突然间,她的下裳被一物轻轻扯住。
卫洛低下头来,这一低头,她对上了应天那虎灵虎灵的,正向她细细瞅来,暗暗探查的眼睛。
卫洛一笑,她蹲下身来,小心的,试探地伸出手,抚上它的额头。她的手刚刚靠近,应天突然嘴一张,,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朝她咆哮一声,警惕地退出几步,嗖地一声躲入了茂密的树丛中。
卫洛见它又躲开了,摇了摇头,她刚刚转开视线,突然眼角的余线,扫到了一双明亮的黄色虎眼,却是应天,它正透过灌木丛,小心地观察她。
这个小家伙,居然与她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游戏了。
卫洛实是好笑。
她站起身来,朝着小家伙走去。
哪里知道,她一走动,灌木丛中发出一声轻响,转眼间,应天已嗖地一声逃之夭夭了。
卫洛看着它远遁的身影,不由咯咯一笑。
正达时,她身后的树巅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妇人?”
卫洛转过头去。
剑咎正蹲坐在树杈上,整个人随着树枝的起伏而一晃一晃的。
他瞪大一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卫洛,那神情,与刚才的应天竟有异曲同工之妙。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小老虎神态可疑,原来是被这个家伙带坏了。
剑咎睁大眼,朝着卫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片刻后,他忽然说道:“妇人再次前来,莫菲已于晋侯一刀两断?”
卫洛一怔。
嗖地一声,剑咎跳到了她面前。
他凑近卫洛,朝着她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突然间,他鼓着掌,嘻嘻笑道:“不过半年,你这妇人,倒是做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啧啧啧,我说妇人,你太也固执了,太也了不得了。哈哈哈,天下丈夫,可都在谈论你这个妇人哦!不过这也不错,挺有趣的。咦,妇人,你来此做甚?”
他一通话,又快又直接,卫洛瞪着他,说道:“我无处可去,便来到这里了。”
“是么?”
剑咎严肃地摸着自个儿的下巴,喃喃说道:“妇人弄的饭菜甚是好食,来了却也不差。可是你一出现,岂不害得师兄又是不对了?
害得师兄又是不对了?
卫洛嗖地一下,抬头看向剑咎。
对上卫洛的眼神,剑咎皱眉道:“你这妇人,天下人皆知你为晋侯夫人,心思亦全在晋侯身上。不妥,不妥,我墨家不喜干这种名不正言不顺之事,我师兄堂堂矩子,更不屑为之。”
他说到这里,朝着卫洛叫道:“妇人,我若驱你离去,我又不舍,我师兄定当责骂。我若留你在此,你又乱我师兄之心。咄,我说妇人,你聪慧过人,此事该如何应对才是?”
他居然问起卫洛的意见来了。
卫洛谔谔半晌,实是无言以对。
剑咎心直口快,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说,她是天下人皆知的晋侯夫人,心思又全在泾陵身上,她这个身心都没有自由的人,呆在殷允身边,只会令他心乱。因此剑咎想赶她走,可是他又喜欢她做的饭菜,又怕被师兄骂,所以有不舍。
卫洛愕然地看着旁边的树木,片刻后,她摇了摇头,看向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的剑咎说道:“我亦不知如何是好?”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徐徐说道:“若不,你帮我在附近瞄一府第,我且安居之,这样一来,我们既是邻居,又不必朝夕相对,可远可近,岂不甚好?”
说罢,她来到榻几旁,解开包袱,拿出剩下的九斤多金。
越国一直是楚国的附属国,楚国流行的黄金,在这里亦是硬通货币。
剑咎伸手在头上搔了起来。
卫洛含笑地看着他一脸的为难,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平静,直把她心中激起的波涛全给掩盖了。
殷允,喜欢她?而且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他,他这么优秀,这么好的男人,她何德何能?
这时刻卫洛的心思很复杂,很复杂,说也说不清的复杂。
半响后,剑咎点头道:“也可。”
说罢,他伸手拿过那包黄金,纵身一跃,三不两下便消失在卫洛眼前。流光?_碎影
卫洛伸手轻轻的摸上它的头,也学识经过了两次的试探,它已不再防备卫洛了。
当卫洛的手摸上它毛茸茸的脑袋时,应天这次没有跑开,它眯着眼,懒洋洋的在她腿前蹲了下来。
在卫洛温柔的抚摸中,应天摇晃着脑袋,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卫洛看着它,轻声笑道:“应天,知道我是故人了,不再躲了么?”
应天懒懒地趴在那里,不去理她。
第326章 生身父母
剑咎一去两天,居然没有回来,不但他影没有回来,连殷允也是。
卫洛一个客人,倒是成了主人一般。
这两天中,卫洛一直在思考着剑咎的话,想着,是不是应该离开越都?
正如剑咎所说的,她名分身心都在泾陵身上,呆在这里,只会乱了殷允的心。如他那样的盖世男儿,怎么能被她这样的女人拖累了?
她知道,像殷允那样的大丈夫,不会允许自己的心神轻易失控,更不会被一个无缘的女人影响太深。她若就此离去了,要不了多久,他定会和以往一样。
她不能因为自己贪恋着这一份温柔和温暖,便误了他。
想着想着,她还是拿不定主意。如果在没有见到殷允之前,她听到了剑咎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去。可是,现在已经见到了,那么,不管她是走时留,都应该跟殷允说一声。
那是起码的尊重吧?
算了,等他们回来吧,当面道别的好。
又到了晚间了。
卫洛套上一袭黑色的深衣,戴上纱帽,怀揣木剑,踩着月光,纵身朝越城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真地想弄清楚,自己这个身体的来历了。
她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纵跃如飞中,不一会,卫洛便进了越宫,来到了越侯所居的土台楼阁上。
七层楼阁,层层精巧。卫洛猫着腰,几无声息的一路攀爬而过。在她的旁边,不断有剑客们走来走去,可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可以隐藏气息的卫洛,一般的剑客哪里还能发现她?
来到第五层时,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日长夜深,倦集好眠,好生无趣。”
这声音,真的很娇媚,隐隐还有种妖气。越地口音,本来糯软,像卫洛的口音也是这样,可是因为性格原因,纵是这口音再软,她的本来语调再靡,一句话从她的口中吐出时,便有一分凛然。
而这个女子,那娇媚糯软中,却全是妖气,明明普通的话,从她的口中吐出,便如床第间的呻吟一般。
这个女子,一定是越侯的宠姬,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卫洛想到这里,嗖地一声,无声无息地贴在屋檐下。
这时,那女子又软软地叹了一声,喃喃说道:“实是想念君侯。”她说着说着,缓步卫洛身下的纱窗处,轻轻一推。
这一下,那艳姬的面容,清楚地呈现在卫洛眼前。
这是一个肌肤水嫩丰满的妇人,五官妖艳,唇丰而厚,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薄纱下,一对饱满的乳丄房呼之欲出。果然是一个标准的妖姬模样。比起她,自己的相貌太正了。起来
卫洛暗暗好笑,她竟是由这个女人想到自己了。
只是一转眼,卫洛便是高兴不起来了。原来,那艳姬推开纱窗后,便在窗前骚着弄姿。
她穿得那么透明性感的薄纱,上半身若隐若现的,这般站在窗前扬臂耸乳,瞬时间,在下游走的剑客们,齐刷刷地向她看来,一个个目眩神迷,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卫洛双眼一眯,就在那骚丄女搔首弄姿的当口,嗖的一声,如烟如雾的飘到了房中!
房中,几个宫女正肃手躬立,她们刚刚察到一股怪风袭进,身子便是一软。
那艳姬抖动着丰乳,冲着土台下的众剑客捂脸娇笑一阵后,才慢腾腾第关上了纱窗,回过头来
她堪堪回头,突然背心一痛,他张嘴欲叫,一股怪力袭来,竟是让她嘴张开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艳姬瞪大双眼,一脸惊骇时,一个靡软动听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出,“休慌,不然取你性命!”
这声音很动听可那语气中杀人不眨眼的冷漠,也很入骨。艳姬浑身一软,先是一惊,转而连连点头。
见到她点了头,卫洛嗖的一声木剑入怀、
她的手一移开,那制服住艳姬的内力也随之收回、
卫洛一闪,入鬼如魅地出现在艳姬面前一步处。
幽幽烛光下,纱帽下,卫洛的双眸森冷无比,她盯着艳姬,下巴朝旁边一指,“坐!”
“然,然。”
艳姬跌跌撞撞地来到塌几旁,一屁股坐下。
卫洛缓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她给自己和她同时倒了一樽酒后,静静地盯着艳姬,问道:“你是越侯最宠之妇?”
艳姬连连点头,得到卫洛的提醒,她突然力气大增,“然,我是越侯所宠,亦是他日的越夫人。你,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艳姬刚刚说到这里,卫洛抬起头来,冷冷地朝她瞟了一眼。
这一眼,奇寒刺骨,杀气毕露。
艳姬脸色嗖地惨白,她的身子向后一软,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半点力气,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她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女人,只一眼便判断出,眼前这个刺客,真要杀自己,那是毫无半点犹豫的。
卫洛见她被镇住,缓缓开了口,“越侯之事,你知道多少?”
卫洛眯了眯眼,盯着她问道:“四年多前,那嫁给晋国泾陵的四公主,你可听过?”
艳姬一怔,她错愕的看着卫洛,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这个刺客大张旗鼓的潜入越宫,便是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卫洛朝她冷冷一瞪。艳姬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道:“听过”
“善!”
卫洛语调森森地说道:“详说之!”见那艳姬还敢打量自己,卫洛目光如刀,冷冷地说道:“若翔实无差,你自可无恙。否则,你性命难保!”
艳姬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她连忙点头,“那,那四公主,她是佼与奸夫所生。”
艳姬有点不敢看卫洛的双眼,她地下头来继续说道:“佼本来是越公主,现在越侯的异母妹妹。佼小时长相还很平凡,越长越美,到得十五六岁时,已艳冠越城。时期岁时,她出席前越侯的葬礼,一露容便艳惊四座,济济一堂权贵,人人看呆了去。”
卫洛静静地倾听着,见到艳姬停顿了,她沉声喝到:“继续说下去!”
“然。”
“佼之华,越地无二,但是,诸国公子中,有五人向刚继位的现越侯提出联姻,却均被拒。知道楚王突出纳佼为姬,现越侯才不敢不应。染,佼却在嫁楚前夕,突然身故。”
艳姬说道这里,声音略高,他略带嘲笑的说道:“实际上,佼从十五岁起,便被她的兄长,现在的越侯相中了。只不过他顾及父亲,不敢下手。”
“先越侯一死,现越侯边把她收入帐中,夜夜承欢。”
“越侯为了独占其妹,便向楚王宣布佼已身世。如此一年。有一日,佼突然失踪了。”
卫洛听到这里,瞪大了双眼。
艳姬没有注意到卫洛的紧张,她径自说道:“越侯大怒,私下派人寻索,一年后才在边境逮回了佼和她的奸夫。哧!那奸夫,原是越侯派至佼身边的一个大剑师!”
“这时,佼的手中已抱有一个女婴,那便是四公主。佼见越侯带军亲至,不愿舍弃奸夫而独自得生,她向越侯跪求,求他抚养自己的女儿,然后,与那剑师双双自刎。”
艳姬说道这里,小心地朝着卫洛看去,见卫洛怔怔地出神着,她不由鬼祟地四下瞄去。
正在这时,卫洛转眼看来,她冷冷地喝道:“说下去!”
“诺!”
艳姬吓了一跳,她生怕卫洛发现了她刚才起了心思,连忙从善如流地说道:“越侯抱回四公主后,原想把她杀了,或贬为奴隶。每每下手时,见到她酷肖其母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