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然规律不可违反,河堤上的喜鹊窝,山坡上的紫云英等等,都是不长久的。
它是在告诉公子泾陵,这些不协调的事摆在一起,是会演变成危机的。不管是公子泾陵先是不声不响的来到郢城的行为,还是他救助那个令得所有楚人恨之入骨的妇人的行为,都是不协调的,都是不长久的,是会演变成危机的!
这些楚人,当真直接,也当真嚣张啊。
堂堂一国太子来访,宴会还没有开始,它上奏的乐音,便是这种严重的警告和威胁!
《防有鹊巢》只有几个话,乐师们来来去去的演奏,也不过一刻钟不到便结束了。
乐音一止,乐师们便站起来,向着公子泾陵躬身,行礼。
公子泾陵微微一笑,本来,他应该赞美乐师们几句的,不过在这种场合,这种礼节和客套便用不上了。
公子泾陵的身躯向后面倚了倚,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容,那眉峰之间,看不出半点恼怒。
在百数楚人回头盯视中,他朝着为道的乐师招了招手。
那乐师缓步走近,躬身靠近了他。
公子泾陵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后,那乐师点了点头,倒退两步,当他回到队伍中时,乐音再起。
这一次的乐音,刚一起便带着二分铿锵悲愤,两分沉闷压抑。
压抑中,刚才清唱的乐师,声音一提,沙哑的唱了起来,“厌浥行露,岂不夙衣?谓行多lu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道上露水湿漉漉,难道不想早逃去?只怕露浓难行路。
谁说麻雀没有嘴?怎么啄穿我房屋?谁说你尚未娶妻?为何害我蹲监狱?即使让我蹲监狱,你也休想把我娶!
谁说老鼠没有牙?怎么打通我墙壁?谁说你尚未娶妻?为何害我吃官司?即使让我吃官司,我也坚决不嫁你!
乐音悲愤慷慨中隐隐有着激昂,有着不屈。
这一首诗,卫洛同样知道,它是《国风。召南。行lu(露水的露)》
这首诗,是一个弱女子的控诉。它说的是,一个弱女子,被一个强势男人欺负了,他不但欺负了她,还陷害她,他使出百般手段,就是要折辱于她,要她屈服。
而这个弱女子,却偏生不愿意屈服,却傲骨铮铮,梗着脖颈,面对着这个强势恶男的种种手段和凌丄辱!
乐音一起,楚人面面相觑,他们越听越是郁闷,不过这种外交场合的乐音,不但要恭敬地听完,还得保持肃静。
沉默中,楚人完全明白公子泾陵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楚人:你们楚国仗着自己势大,欺负凌丄辱一个弱女子。因为她反抗了,你们更是手段百出,陷害阴谋威胁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她是不会屈服的!
他这也是反讽啊。他用这首诗,在反讽楚人对卫洛一事上的荒唐和仗势欺人。他也在告诉楚人,你有什么招,尽管放马过来!理由站在我这一边,不管是她还是我,都不会屈服!
这不但是反讽,更是指责,是一种直裸裸的唾骂!
在一侧的角落里,发球楚的史官正提着笔,刷刷直书。他在记录现在的情形,记录双方所要求吟诵的乐音!
晋太子访楚宴会上所奏的乐曲,是必须慎而重之的书在史册上,让世人知晓,并流传于后世的。
楚人面面相觑间,执政子宰和几位楚公子都皱起了眉头。公子泾陵所选的这首《召南》,是十分激烈的唾骂指责。一旦传到民间和世人耳中,对楚王室实有不妙。
这时刻,任性由情,直率而冲动的众楚人的突然有点后悔了。不管如何,晋太子刚刚入宴,自己这一方便演奏《防有鹊巢》来警告威胁他,这个行为已经失礼了。现在他回的这首《召南》,又十分贴切并且讽刺得这么辛辣。只怕过不了多久,世人便会再次对楚人的指指点点,耻笑不休了。
楚人主要后悔的是,这种层次的宴会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被书于史册,这是避免不了,也掩盖不了的。
第268章 被求婚的公子泾陵
楚人性格奔放,楚女更是。也许是公子泾陵少有的俊美,也许是现在的楚人,还在过着踏春节。这一会功夫,街道中的少年男女已占了一半,特别是少女们,都聚成一堆,数十上百,成群结队的对着马车中俊美的公子泾陵指指点点。
她们嬉笑声十分的响亮,整个街道中,都被少女们尖锐的声音所掩盖,“唏!好华硕的儿郎!”
“凛凛如杨乎?我之所爱矣。”
“轩昂远胜楚地男儿也。”
“咄!此君甚美,我心悦矣。”
一声又一声的尖叫,欢呼冲破天空,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直是盖过了所有的喧嚣声。堂堂公子泾陵,只能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马车中,任由这些楚地少女们品头论足。
人流实在太多了,卫洛被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挤到后面,她含着笑,望着马车中的公子泾陵,见他的眉头越结越深,不由乐道:看来他有点吃不消了。
她想到这里,又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怅惘。
卫洛看了一阵了热闹后,转头向所住的地方走回。
她刚刚回到院落,一个剑客便向她大步走来。
那剑客走得很急,她三步并两步来到卫洛身前,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夫人,主上有言。”
“说”
“主上说,夫人可扮成少年,无需过于掩饰,尽快去他身侧,一起参加今晚之宴。”
卫洛一怔。
她睁大双眼,错愕地说道:“他,他叫我也参加宴会?”
天!楚人不正到处找自己,想杀了自己么?怎么他还要自己去参加宴会?万一被人认出来,他岂不是很难堪?
面对卫洛的疑问,那剑客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然也。”
卫洛还有点错愕不解。不过她向来佩服泾陵公子的才智,也不多想,点了点头,道:“善”
那剑客得到她的回答,双手一叉低下头退后,侯在一旁。
面对楚人的郁恼,公子泾陵笑容很淡。楚人行事向来冲动,想来他们突然见到自己身边的小儿,心下恼怒,便在这种慎重重大的场合,轻率的对他提出威胁了。结果,他一还招,他们便陷入了被动,这是在是寻思不周所致啊。
沉默中,一侧的面孔黑而瘦长,人中也长,嘴却小小,显得有点阴弱的公子及双手一拊,笑了起来,“坐在这巍巍楼台,望着那浩浩落日,公子泾陵以为此景如何?”
他的笑声突兀响起,清亮之极。
公子泾陵自是知道,他这是在打破僵局。当下他笑了笑,眯着双眼望着那渐渐沉入地平线上的太阳光,叹道:“此景华美,然落日晚霞,让人浩叹逝者如斯夫。”
执政子宰哈哈一笑。
笑声中,他举起酒樽,朝着公子泾陵晃了晃,说道:“好一个‘逝者如斯夫’,素闻公子泾陵精于军阵,不好诗乐,却不料也是一个雅人。”公子泾陵闻言笑了笑。
这是,那少年楚王双手一掌,用他那发育期的鸭子嗓声尖声说道:“太子乃是贵客,今来我楚宫,请以歌舞乐之!”
说罢,他“啪啪啪”地连鼓三掌。
掌声一起,一阵香风飘然而来。
一队宫装少女率先走出,这些少女,他们手中捧得是食盒。
少女们来到众塌前,为众人摆上大块的羊肉,粟米饭,百米团等食物时。
环佩声响,胭脂渐浓。
楚宫歌舞伎出来了。
这些歌舞伎一走出,卫洛便给看呆了。
这些歌舞伎,继承了楚地少女的苗条,一个个纤腰一束。这是次要的。
主要是,她们的腰间赤裸着,只有胸上包着一块布,臀间是宽大的,长长地托在地上的裳。
三十个少女这般赤着腰,露着手臂和颈子,一时之间,竟是肉光致致。
楚女腰细,皮肤滑而凝,她们在鼓起的锁骨间,脸上的双颊,个画了一个图案,这图案是用朱砂涂成的,一张老男人的脸,它牙齿森森,颇有几分诡异。这图案,便是楚地流行的巫画了。
少女们扭着腰肢,膝间环佩叮当作响时,乐音再起。
乐音中,一个六七十来岁,干瘦而枯干的老头站了起来,扯着嗓子高唱起来。
这老头的歌声,沙哑,单调,反复重复中,喜欢用一种尖哨的声音来终结。
这歌声,怎么听怎么诡异。
卫洛知道,这音乐,便是楚地自创的巫风。
乐音中,少女们扭腰摇头,舒臂旋转,随着她们颤抖般的舞蹈,她们系有两踝上的铃铛,不时发出急促的声响。那响声清脆之极。
各地的习俗实是不同,晋人素来行事严谨刻板,喜欢的舞蹈也是正统刻板的,如这种神经质一样的乐和舞,他们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当下,众人之事睁眼打量着众楚女的细腰和胸颈,交头接耳的点评者。
作为主客的公子泾陵,更是兴趣淡淡。他身子向后倚了倚,半闭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摸样。
楚人是相当热情的,纵使眼前这个客人不时他们喜欢的,可客人对自己提供的乐舞不满意,这还是令他们郁闷。
当下,也不知哪一个鼓了一下掌。
掌声一落,突然的,从角落处传来了二声急促的鼓声!
“咚咚——”浑厚的鼓声一起,众晋人同时一凛,公子泾陵也睁眼看去。鼓声中,两个少女舞了出来。
这两个少女,依然露腰露颈,肉光致致,不过她们的面上,都蒙上了面纱。那宽宽的额头,那光洁如玉的肌肤,那明亮自信的双眸,让众人一看,便感觉到了她们的不凡。
两少女扭着细腰,随着铃铛的轻响,踩着碎步滑向了晋人这一席。
她们忽远忽近,长袖挥舞间,吧缕缕香风朝公子泾陵的方向扇来。
这两少女的舞蹈,也不见得如何出奇。
不过,也许是围上面纱后的神秘,也许是两少女那种与众舞伎不同的高贵仪态,众晋人还是明显的兴奋起来。
两少女一阵旋舞后,在急促的琴声中,同时一个滑步,冲向了公子泾陵。
她们冲得非常之极,非常之猛,那一冲一甩间,隐隐竟有杀戮之气。众晋人脸色微变时,公子泾陵举起酒樽,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却是从容镇静得紧。
果然,两少女在滑行到他身前二步处,长袖香风已扇到了他的脸上时,脚步戛然而止。
两女同事止步,一阵格格娇笑后,躬身退后一步。想着公子泾陵盈盈一福。
她们面巾这一拉,卫洛和公子泾陵都是一怔。
在卫洛而言,这两女都是熟人。那跪在右侧,笑得最是甜美,朝着公子泾陵秋波频送的,可不正是白天还在路上,曾被卫洛戏弄过,差点当众拉肚子的少女?
而那跪在左侧的少女,面容很美,身姿也高挑,显得娴雅高贵的,却是第一天踏春节时,曾令侍婢送给她一直花篮的女公子。当时卫洛只粗粗地见了她一眼,没有想到,居然能在楚宫重遇。
咦,女公子也是公主的意思,难不成,这两个都是楚公主?
卫洛寻思之时,那跪在右侧,笑得甜美的少女,昂起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公子泾陵。她的目光如此灼热,笑容如此甜美。
盯着盯着,她突然开口脆声叫道:“公子巍巍如山,凛凛如日,实世间伟丈夫也。我欲嫁君,可乎?”
她居然当众向公子泾陵求婚了。
众晋人一怔,不由面面相觑。
卫洛抬起头来打量着众楚人,突然发现,执政子宰等人也如晋人一眼皱着眉头,难不成,这少女事先没有跟他们打过招呼?
在众人的沉默中,那少女笑得见眉不见眼,她向公子泾陵膝行两步,侧过头,双手抱着他的小腿,将脸搁在他的足上,仰望着他,甜蜜地笑道:“公子好威武也,妾实爱君之甚。君若愿意,我与姐姐都嫁给你如何?”
姐妹两人?
众晋人同时低头,看向蹲福在少女身后的那姐姐。很显然,姐妹两人是通过气的,此时,那姐姐也抬起脸,眨动着一双水灵灵的凤眼,痴痴地望着公子泾陵,她那薄薄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居然流露出一股紧张之色。
广场上,突然安静之极。
管是晋人,还是楚人,都瞬也不瞬地盯着公子泾陵。
这时刻,所有的晋人都在寻思着,楚国由两位公主亲自向公子泾陵提出联姻,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看子宰等人的脸色,明明也是一脸的意外啊,难不成,这是两女自作主张的行为?
沉默中,两个美丽的公主,眼巴巴地望着公子泾陵,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她们是那么认真,那表情不但有着紧张,那眼眸中还有着水意。
公子泾陵沉沉地盯了她们两眼,也不知为什么,他竟是头一转,向着卫洛看来。不过,他的头才转到一半,便又转了回去。
在一片安静中,在众人各怀心思中,公子泾陵举起酒樽抿了一口,低沉地说道:“谢女公子抬爱。然,泾陵之正妻尚未入门,不想另娶。”
他这话一落,一阵窃窃私语声同时响起。
那抱着他的小腿的少女闻言,急争地抬起头来,她眼巴巴地看着公子泾陵,急急地叫道:“可,可你那妻子,她不过……”
她只能说到这里!
她的声音未落,公子泾陵已经冷冷地盯去。
这一盯,那少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抱着他小腿的手顿时一收,那说到一半的话,也给哑到了咽中。
公子泾陵冷冷地盯着她,慢慢地收回脚,“女公子请慎言,我那妇人之美好,你等怎能明白?婚姻之事,休得再言!”
第269章 卫洛的应对
他这么直接过段的拒绝,当下,两位公主齐刷刷的脸色一暗。
公子泾陵身后的卫洛,不动声色中,朝众楚人瞟了一眼,这一瞟,她发现公子及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失望。
瞬间,卫洛明白了。现在的公子泾陵,与楚人毕竟有嫌隙,再加上二年前,楚昭两次指派越公主嫁他,所作所为已是侮辱了公子泾陵的尊严。
所以这个时候,公子及有意与他亲近,与他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可他不好意思亲自开口,便指令两位公主前来试探。
按照常理,这种大国之间的联姻,一方有意,另一方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对男人来说,只不过是多娶两个妻子而已。再怎么说,这联姻之举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
可公子及没有想到,公子泾陵居然拒绝了,他面对如此美丽多情的两位楚公主,居然拒绝得如此干脆。
那甜美娇俏的楚公主,闻言并没有退去,她只是仰着头,嘟着嘴,急急脆脆地说道:“闻君为了你那妻子,不惜身涉险地,楚地女儿,无不仰慕。如能得君怜惜,实我等妇人之幸,盼君再思。”
她这是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倾慕啊。
这楚公主的话一出口,公子泾陵先是一怔,转眼,他的嘴角不由一扯,露出一个苦笑来。
事实上,不止是他想苦笑,连他身边的众晋臣,一时之间,都有点表情僵硬。什么时候,堂堂晋公子泾陵,竟成了楚地小女儿心目中的多情人了?
公子泾陵低敛眉眼,冷冷地说道:“女公子请退去,此事休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