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是那么回事,风头正盛的嘉妃渐渐收敛了光茫,不再为一点小事和皇后众妃你争我夺。自永珹搬离承乾宫后,她深居简出起来,学了一把儿子的招数,越来越多的往太后宫里跑,专心的尽起了为人儿媳妇的本份。
人精一样的太后本以为她是打着巴结的算盘,可是圣人都爱听好话。嘉妃又是个精乖会说话的,每每都能不着痕迹的把太后哄得心情愉悦。嘉妃是小四儿的生母,本来看在乖孙的面上她也对嘉妃多了厚泽之心。况且日久见人心,太后见她始终如一地侍奉自己,又从不给别人上眼药,反而对她越来越喜欢。当然,这是后话。
永珹的新居位于乾清宫之东,千婴门之北。那里有五座南向的院落,自西向东分别称“东头所”、“东二所”、“东三所”、“东四所”、“东五所”。大阿哥和三阿哥分别住进了东头所和东二所。依次类推下,永珹按照排名住的是东三所。据赵嬷嬷说,雍正朝以前的皇子多居于乾清宫以西的西三所。当今圣上即位后,才以那里是“潜龙邸”为由,乾西五所升格为重华宫、建福宫、敬胜斋等,不再让皇子居住。
不过就算这东三所在他来之前一直无人居住,还是被收拾得精致干净。这算是他第一个私人房产了,既便没有所有权只有居住权。这可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小别墅啊!以前世那点军响,他给国家工作二百年才能得一个这样的房子。
不用他操心,一切都被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又见过皇阿玛赐来的众奴仆后,永珹来到宽敞幽静的庭院。这里有两棵苍劲的古柏树耸立其中,殿台基石下东西两侧安置着铜质的记时用具。新院子里的奴才们都是经内务府息心□,皇上亲选了其中拨尖的人,每个人走路都静悄悄的,存在感特别低。这点让永珹很满意,不禁感念他英名神武的皇阿玛,连这些事都替他想到了。他只带着贴身的雪慧,小福子,赵嬷嬷三个人。
永珹正望着树上的积雪出神,一声惊喜的清脆童音拉回了他的思路。
“小四儿,你终于来了!”永璋一身皇子常服,锦帽貂裘,正要跨进了院门,玉树兰枝的小少年见到永珹后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清亮清亮的,不知是不是雪的反光映到了少年的眼里。有那么一刻,永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就那么一瞬的功夫,永璋已经来到他近前。一把拉住永珹的小手,到口的话被手里冰凉的温度惊了回去,急道:“小四儿,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吹风,快进屋去暖暖!”私下里他叫小四叫惯了,有别人在的时候才改口叫四弟,他总觉得四弟不如小四来得亲切。
永璋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拉着人就向西梢间的暖阁走去。这三年下来,他早把永珹的的寝宫当成他的第二寝宫。如今人就住在了隔壁,更省得他下学后两头跑。这东三所,早在永珹还没搬来前,他就来逛了好几遍。将各屋子看得比初来的永珹还熟,自然知道哪间是寝室。他只顾抓着娇软的小手往里走,并没看见永珹带着纵容的目光。
雪慧并几个宫女听到声音迎出来,看到是永璋来了,笑着行礼:“奴婢给三阿哥请安。”两人牵着的手没放开,永璋一挥空着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掉的喜意,“不必多礼。”
他对小四身过的奴才都很熟悉,扫了一圈,见只有两张熟面孔也不以为意,他额娘跟他说过,小四身边的奴才都是皇阿玛新赐的。他还为此忧心小四会不习惯。看到他的原来的大宫女和贴身小太监都在,才放了心。
永璋不由分说地先弯身把永珹抱上暖烘烘的火坑。永璋从小就爱对他抱来抱去的,永珹对此表示无奈。而且自从永璋学武把他自己锻炼得更接实后,就更爱抱着他,有时还在他颊边蹭来蹭去。这让他想起前世,姐姐家的宝贝也是常抱着个长毛大狗不撒手,他怀疑永璋是把他这个便宜弟弟当成毛茸玩具了!永珹略挣了挣,不满地嘟哝:“三哥!”
永璋那麻利的身手惊掉了一屋子奴才的下巴,除了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的雪慧和小福子外,余下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众人见到她俩个镇定自如的样子后,才惊觉自己的大惊小怪。不过传说三阿哥向来温文尔雅,没想到面对四阿哥时还有这样的一面。
小永珹被小永璋几下除了外套,那熟练的动作明显不是第一次做。永珹只得叹口气,也将永璋的帽子和披风脱掉。两小孩一起挤到温暖的火坑上。
雪慧见他们哥俩好的互动结束,这才上前接过两人的衣物安置好,端了两碗热茶来,笑着对永璋说:“奴婢刚刚还跟赵嬷嬷说呢,就猜您今天会过来,要不我们主子大冷天巴巴地站院子里岂不是白等了。”
永璋讶异,对上永珹黑骏骏的眼睛:“你在院子里是就为了等我?”
永珹喝着热茶,觉得从胃暖到脚,淡淡地说:“别听她乱说,我好奇去看看新院子而已,赶巧你就来了。”他转头斜了眼多嘴的雪慧,“去将额娘送的新式糕点端上来,给三哥尝尝。”小姑娘笑嘻嘻地领命下去,明显的并不怕他,他们主仆间的气氛比别个轻松很多。在这人人步步为营的后宫中到算是奇葩。
永璋看着闹别扭的小孩促狭地笑了,不过他为免惹得某人恼羞成怒,聪明地转移话题,“小四儿,你明天就要去上书房了,我听说皇阿玛给你挑的老师都是极博学的,你不要紧张,认真听他讲就好。如果问你问题,就挑会的答,就算是回答不上也没关系,我就坐在你旁边,会尽量帮忙。但是不论多不耐烦,千万不可以发脾气,给师傅们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知道吗?”
永珹自认对付几个针对学龄前儿童的提问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听永璋认真地一件一件讲。清脆的童音伴上柔和关切的语气,就像一弯清澈的泉水,叮叮咚流淌过心间。两颗小脑袋头碰头地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永璋才在他宫里来寻人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回去。
皇城没有夜生活,就算有也轮不到永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永珹想明天……是今天半夜就要起身去上课,也就早早地洗漱睡了。他半梦半醒间,似觉眼前一抹明皇晃过。来到清宫后的安逸生活已让他的警觉降低,但还是能分辩出这个熟悉的安心的气息,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揉眼睛,朦胧道:“皇阿玛?”
乾隆坐在永珹的床边,借着室内彻夜长明的柔和夜明珠,细看他小儿子的神色。这孩子刚刚是真的睡着了,有些后悔来打搅他。他只是从别人那听说,小孩子刚离开熟悉的环境,会失眠睡不着。想到今日正是四阿哥搬出来的日子,他批完奏折后就过来看一眼,没想到这小鬼睡得好好的,叫他白担心了。
乾隆笨拙不失温柔地将小肉球重新装进被窝里,把乱了的被子整理好。刚从外面进来他手上还带着凉气,被碰到嫩脸蛋时,永珹不禁缩了下脖子,娇娇地抱怨一声:“凉~”
乾隆失笑:“好你个臭小子,还没人嫌弃过朕。”
永珹这下真的清醒了,不过他还是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出去,直觉地就算不起身问安,乾隆也并不会对他怎样。干脆直截了当地用没睡醒时特有的慢吞吞的语调问:“皇阿玛,你到底是来干嘛?”
看到他眨着纯洁的大眼睛,乾隆在娇软的小儿子面前卸掉了平日里威严的帝王之姿,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父亲的无奈,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地叹道:“朕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认床,有没有离了额娘就哭鼻子。看来是朕多管闲事了。”他用已经捂热的手抚上永珹的小光脑门,还屈起手指轻敲了两下。
永珹听完后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感情您老半夜袭床,就是检查他睡没睡着来着。他眼皮一合,暗想我什么时候给人这样被娇惯的错觉了?其
乾隆见他没什么精神,眼皮又合在了一起,以为他是困得狠了。压低了声音说:“你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朕走了。”又掖了掖被角要起身出去。永珹睁开眼想看看他的表情,却因明珠在他睡时只亮着一颗,又是从下往上的摭光角度,让他看不真切。淡淡的疑惑在嘴边转了一个圈,出口时化成一句:“那皇阿玛,晚安。”
乾隆低声回道:“晚安。”和门外等着的人走了,门口传来未净的话语,“皇上,可要点哪个宫的牌子”,“不用了,今日就宿在养心殿吧……”
☆、第13章
第二日寅时,天还黑漆漆的,东三所里的人已把自己收拾得妥当,捧好了洗漱用具等着小主子起床。这时节天亮得晚,再加上屋子里舒服的暖气烘人,永珹醒来以后有一阵子是迷迷糊糊,等嬷嬷用布巾沾了温水给他擦过脸,才把睡意压了回去。清醒了后想到这清朝皇子可是有名的九年义务教育,从6岁一直到15岁。每年只有端午、中秋、万寿、皇子本人的生日这五日可免入书房读书。从此以后,他这只管吃饭养膘的日子可是一去不复返啦。
永珹漱了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雪慧一边给他系外衣的排扣一边回道:“回禀主子,寅时一刻了,您要不要在去之前吃点东西,厨房的粳米粥都熬好了,正温着呢。”
永珹眉头轻皱,这三年他的作息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忽然间半夜被叫起床,哪里能吃得下东西,“不用了,上书房会备早膳,我……”“不行!”话没说完就被掀了帘子进来的永璋打断。忙着侍候永珹的一干人忙给三阿哥请安。永璋将人挥退,顺手给小孩把剩下的扣子扣好。
永珹惊讶:“三哥?你这么早过来?”这孩子得起多早啊?永璋见没有外人在,喏喏道:“我来接你一起去上书房,”他盼小四的六岁生日盼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梦想成真,昨夜时根本没怎么睡,反正失眠,干脆穿戴整齐就过来了。“上书房的早膳早饭要要等到巳时,现在不吃,准要挨饿的,先进点茶果点也好。”
永珹点头,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折腾他这个养尊处忧的小三哥跑一趟。就算本来没胃口现在也吃得下了。“那你等等,我收拾好后,咱们一起吃吧。”永璋笑眯眯地答应了,果然他为了早起来堵弟弟,自己也没吃饭。
两个小阿哥被包上厚厚的披风,送上了前往上书房的轿子。冬日里天亮得晚,侍卫在前面打着灯笼照路,轿子摇遥摆摆地走着,其实那帘子看着厚重,还是挡不住凛冽的寒风。被寒冷的北风一吹,真是什么瞌睡虫都赶跑了,永珹抬起头还能看到璀璨的星光。怪不得清朝历代皇帝和皇族都是高素质,皇家的家法如此之严,世所罕见。在这样严格的教导和培养下,子弟们想碌碌无为都难。
永珹以为他们够早了,没想到上书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学生前所未有的齐全。虽然现在够年龄入学的皇阿哥只有三位,皇亲宗族里的子弟还是很多的。本来小声说话的少年们见三阿哥领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进来,都停了讨论,好奇地看过来,大多数的目光是投在了新同学身上。永璋惊讶地发现,就连已经不太到场的大阿哥也端坐在那。
清朝的皇子大都15岁分府封爵,大阿哥今年虚岁17了,虽然分了府却没领差事。所以他仍然要到上书房来读书,只不过待遇稍好,如同现在的进修一样,对他的管束也不那么严格了。
永璜见到两个弟弟携手进来,朝他们的方向点点头,算做招乎。只不过两个小家伙对兄长却不能敷衍了事,规规矩矩地上前拜见。这个平日里冷淡的大哥还温和地叮嘱了永珹几句,说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找他。
永珹欣然答应了,暗想这个大哥怎么前后态度差那么多,平日在宫里遇见,对他向来是不太答理的,不只是他,连同窗几年的永璋也惊悚了。不过转念一想,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上学习皇子就算正式和周围的人交际了,不再是只在后宫那个小圈圈呆着。
众少年们见他们兄弟拜见完,纷纷上前给两小阿哥请安。老师出现的时间刚刚好,正好够他和上书房里的少年们认识完。
蔡新一进来就看到了四阿哥,一身雪白的披风,脸旁毛绒绒的兔毛更添了分童趣,小小的少年不骄不躁,对待众人的见礼能从容应对,他不禁暗自点头。三岁看到老,可见这个阿哥不会是个庸碌的人。这个孩子他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乾隆八年的瀛台宴上,皇帝陛下大宴准噶尔使臣,只带了这一个阿哥出席。那阿哥被一群宫女侍卫环绕着,让下面的人看不真切。
可是那一次的露面却让足够让蔡新印象深刻,皇上紧张小阿哥的那个劲头,着实让人侧目,不过是吃饭吃急了,竟然亲自抱起来又哄又是喂水的。自那以后前朝却再没了这个阿哥的消息,这让曾经在意此事的人转移的视线。
这次四阿哥进学之前,皇上却一反常用态地亲自去鄂尔泰大人府上,还加封了太傅,总揽四阿哥入学事宜。这可真够有趣的,皇子的师傅哪会轮到大臣来选择,最后定下的人选还得皇上金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只不过是故意绕的圈子而已,不过自古以来圣意都是不好揣摩的。众人看不明白这是皇上在给鄂尔泰大人再增皇恩,还是单为抬举四阿哥,或者兼而有之。而且历来只有太子配太傅,皇上的这个封赏着实耐人寻味。
在蔡新打量他的同时,永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回去。和众人一起行了师礼后,师生分别入座。蔡新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知道他已经认识了大部分的字,很满意。扔给他一本四书预习后,就转去别人那。大家不是同时入学,进度自然不同,除了蔡新这个总师傅外,各人身边还分别配着两个汉文师傅、两个满蒙文师傅,和教习骑射的谙达。汉文师傅是从翰林官员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儒,均是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之辈。满文和骑射师傅也都是满族亲贵出身,是爱新觉罗家的宗室贵戚。
永璋看他对答如流安全过关,隔着过道向他眨眨眼,永珹回以一个白眼。蔡新清咳一声,装作没看到两个皇子的调皮动作,继续解答大阿哥的问题。
这四书他因知道是必背的内容,所以早就读过,也能理解个大概。不过他还是按照圣祖定下的程序,跟着师傅读一句句读。别说,还真到了他久远的已经埋藏在幼稚园的回忆。一屋子朗朗的读书声,清脆悦耳。刚开始还觉得摇头晃脑的小光头们忒好笑,不过想到自己是其中最小的光头,就笑不出来了。每段书都要读一百二十遍,这是圣祖康熙定下的规矩。永珹的头脑不错,只读三遍就能记熟,所以这一百二十遍中,他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让自己遗忘刚刚记住的……
在反复折练习记忆的收放性后,蔡新终天开始讲那一段的意义,他讲课并不枯燥,引经据典,语言达练,让永珹开始佩服起这他的博学。有些意义模糊的地方,经他一讲,便霍然开朗。永珹还注意到他教导学生们所用的方法并不一样,还真是个因材施教的典范!
都讲明白后,老师又让他背诵,并且复述讲义。最后再来考较他的背诵情况,当他一字不落地背熟后,挺威严的蔡新还朝他鼓励地笑了笑。永璋在一旁读着自己的进度,又要时刻关注他,到是比当事人还紧张。
永珹很无奈,他这个小三哥真是个操心的命,而且一碰到有关他的事,永璋总爱紧张过头。虽然他们阿哥出错,真正受苦的是身后的哈珠子。可是我不打伯人,伯人却因我挨揍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要不然先人也不会想出这么个磨人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