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辛丑,皇上带着皇子大臣们在西苑丰泽园演耕。上书房因此停课一日,永珹几个阿哥都换上最轻便的服装在乾清门前集合,等待乾隆领着众人一同前去。
以前时常闹皇子脾气的永琪看起来消沉很多。他现在地位有些尴尬,养母皇后已逝,生母愉嫔健在,且已是一宫主位。可是他已经过了和额娘同住的年龄,皇上看似很在意皇后,在她葬礼的问题上找了很多官员的岔儿,可是却对她身后事并不太上心。前有以路途遥远为由未准和敬回京奔丧的请旨,对永琪这个皇后养子也没有什么安排。
永璋也有些心不在焉,刚刚他去永和宫请了安,纯贵妃身体向来柔弱,前日夜里天气转凉,不想又吹了风,咳嗽得很重,太医只说得慢慢调养,却没有更有效的办法。永珹也听了些纯贵妃的近况,他轻轻地握了一下永璋的手以示安慰,打算找时间去太医院和陆太医谈谈纯妃的病情。
等了好一会儿,三声静鞭开路的声音拉回了几人的思绪。乾隆领着下了朝的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地从乾清宫出来。为首的他一身明黄,龙行虎步,逆光而来,那气势差点让人睁不开眼。永珹面色如常地站在兄弟们当中,目不斜视,以至于没发现乾隆好似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目光。
乾隆亲政十年以来,也履行过几次亲耕之礼,对丰泽园并不陌生。再次来到朴素农趣的园子,面对着带着清淳泥土气息的农田,乾隆感触颇多,近来略微烦燥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调整好表情,淡淡一笑,说“列位臣工,朕小的时候听先皇讲过,圣祖爷曾花费数年时间,在此园中亲手陪育出早稻的良种,让水稻也能在北方栽培,使百姓们有米可吃,国民受益无穷。可见,事在人为。如今朕年年在此演耕,不只是期望每年百姓们能五谷丰收,同样对你们这些官员寄予厚望,希望你们守本务实,清政廉洁。大清国是朕的,同样也是你们的,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不仅在朕一个人,百姓们是否过上好日子,还要仰仗诸位。”
诸大臣听了皇上的勉励之言,群情激动,齐声说:“皇上圣明,臣等当恪守臣节,始志不移!”
乾隆点点头,让人扶侍着换下朝服龙袍,户部尚书上前进犁,顺天府尹进鞭,和亲王弘昼执筐,大阿哥执青箱,纳亲扶耕犁,另有二御前侍卫牵耕牛。乾隆郑重地地洒下种子,整个仪式却沿续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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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永珹先前还纠结从没做过农活,事前也没什么人给他们培训,担心临场搞杂。到了地头才恍悟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几个就是来观礼的,根本不用动手。皇上没吩咐,下面的人自是不敢让皇子下田去。
不只他没经验,文武百官们个个有良田无数,但不代表他们下过田,筹备演耕礼的人不可能让主子们丢人,所谓演耕真的只是演而已。
时直三月,土地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园子实在是太朴素了,除了几楹房屋外,没什么好玩好看的。可是永瑢还是一脸开心地去戳泥巴,近侍奶娘们想拦又拦不住。永珹有掩面的冲动,到底是带他们来干嘛呀?难道是皇帝怕儿子们个个都被教成了严肃的小老头,想弥补他们缺少泥巴的童年?
小六把自己白嫩的小手变得脏兮兮,衣服上也沾上了土色,小脸上终于挂上些惊慌无措。永璋还在另一头被一个宗室王爷缠着寒喧,永琪看到他的小黑手嫌弃地别过头。眼看小豆丁就要当场暴豆子,永珹无奈地走过去,拿出自己的真丝汗巾帮他把衣服擦干净,再去擦他的手。轻声哄道:“好了,你看,已经干净喽。”
永瑢一直很喜欢这个哥哥,憋回了眼泪,当场用小爪子拽住永珹的袍子,牢牢地不肯松手。
乾隆同回京述职的直隶总督武丹叙着话。一回头就看到四儿子蹲□温柔地给六儿子擦手,他的眉头轻皱起。武丹顺着乾隆的目光看去,一记马屁拍张口就来:“天家诸子真是和睦,这是臣等之福,万民之福啊!”
乾隆目光微冷地扫了武丹一眼。吩咐道:“传阿哥们过来。”
几个散落在各处的的少年儿童们接到传唤,有些惊讶,他们还以为自己做为观众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就等着吃了饭走人呢。
一排俊秀的小阿哥们在御前排列开,除了某个伪小孩外都有些紧张,乾隆在他们面前一向是威严有余亲切不足。永瑢走得急,手里还搛着永珹的那块帕子,乾隆目光在他手上多停了一秒然后才滑开。
乾隆例行问了他们的学业,因为国事繁忙,他已有近一个月没亲临上书房查课了。听到儿子们的进度,乾隆欣慰地点点头,再随口考教几句,发现几人都完成得很好。尤其问到永珹时,还因他得到总师傅蔡新的美言而夸奖了两句。
其他几兄疵投去各种羡慕的目光,最应该表现得开心的人,却只是躬谨句谢了恩。乾隆心里一突,小四儿平日里最识大体,有外人在场时从来不会表现出孩子气,可是每次被他表扬之后,总会很满足地把眼睛弯起来,今天却没有。
几个小阿哥好容易才有亲近父皇的机会,虽然碍着乾隆气场强大,阿哥们也尽量积极地表现自己。一时间田园空地边上演着一幕父慈子孝的天家和乐图。大臣们见了,面上也是一片欣慰之色,心里却是复杂的。最近朝庭诸臣在议储,而未来的皇帝就是这些小阿哥其中的一个。
演耕再次开始时,乾隆让永珹走到他旁边扶犁,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不禁愕然,不过再看那父子两个都是面色如常,众人忙把异样的表情收了起来。
吴书来有眼色地把闲杂人等都拦在了稍远的距离。乾隆唯我独尊习惯了,怎么会在意大臣们怎么想,他和自己儿子说句话还得经过别人允许吗?!
乾隆细细打量被他忽视了近半月的儿子,俊美的小脸儿更加白皙了,乍看之下多了一分脆弱。不禁衍生出一丝愧疚之心,以为小孩的脆弱源于一向疼他的父皇的冷落。
永珹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必然会偷偷吐舌头,真正的原因是,他为了能长高每天都喝一杯牛奶,最近因为份例变多了,他直接把牛奶当日常饮品了。
乾隆轻轻开口说:“你的师傅和谙达们说你文章武事上都有长足长进,朕心甚慰。学业上从不需要操心,因为你一直做得很好。皇阿玛看得到你的努力,不过别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永珹诧异地看向乾隆,随即眉眼都轻柔下来,当爹的这是在……示好?看来也并没有要多疏远他,对他说出这种类似纵容的话。皇子都是从小被教导着大义与大局,这种话不是鼓励,反而像是纵容的话,怎么可能出自一个皇上的口,应当是溺爱孩子的家长才说的吧!
永珹为这些天的别扭而赧然,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当面承认的,还是小老头般地扳着脸:“儿臣知道了,凡事会量力而行。”再惯例地朝乾隆扬起一枚笑容。乾隆看着他明亮的带着信任的笑容,君王刚毅的脸上,也带起了一丝笑纹。
之后父子两人就最近的生活和学习,内宫趣事展开了轻快的交流,比起冗长的奏折,和老橘子皮般的大臣们,乾隆更愿意和话音软软,长相水嫩的儿子在一起,时间飞快地流逝。直到吴书来顶着众臣的压力来催,两人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肚子饿了,正好御膳都已准备好,只等着圣上摆驾。
不远处一直在关注圣上的鄂容安,注意到他们父子间的互动,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不过,皇上面对四阿哥时,和其他阿哥们相比,身上的气场更加亲切,这个儿子对皇上来讲应该是很特别的。
几年前,皇上曾经加封一等公鄂尔泰为四阿哥太傅的事情,已经随着一代重臣鄂尔泰的去逝而被淡忘了,可是鄂容安记忆犹新,他还记得皇上带着四阿哥去他们府上时,脸上那种为人父的满意的神情。
鄂容安回去后招来已经分部在内阁六部的鄂家兄弟们。以族长的身份让众人远离议储之事。面对众位弟弟的疑问,他只说:“当今皇上春秋鼎盛,是个圣明之君,立储之事圣上心中必有定论,我们一朝为臣终身为臣,最好少说多做,这才是长久之道。”
结果也正如鄂容安所料,请立太子的风波在皇上明显的不配合下无疾而终。而先前被推举出对的储君就相当于下一朝的开国功臣的美好幻想,冲昏头的大臣们,才惊慌地想明白一件事,皇上正值青年,现在立太子不是没事找事嘛!
立储总归是皇上的家事,最后还是在他的几个儿子当中选择,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再上心,也只是徒劳。再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不能得罪的主子,未来堪忧啊。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哪个皇子都不得罪,哪个都敬而远之。
自从上次的丰泽园之行,永珹又多了一个去处。若是哪天下学得早了,他就去西苑看看。他看上了丰泽园后院的那大片荒地,他让人开辟出来,亲手种上了些时令的蔬菜瓜果,偶尔闲来的务农,也别有一番意趣。
宫里当然不会缺那点东西吃,不过这种采菊东蓠的田居生活一直是他想遇不可求的。原本以为在这座华丽的宫苑里不可能实现,却意外的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他怎么能不欣喜不已。看着亲手种下的东西结出的果实,那种满足感简直无可取代。
他一举一动都有人呈报给了皇上知道。乾隆听到这件事,只是一笑而过,让负责丰泽园的守卫们给四阿哥方便,他想要怎么样尽管满足他,只要不累着就好。有了乾隆这一道暗旨,夏天的时候,园子里有了满满的收获,永珹甚的小厨房甚至做到了自己自足,而且食材都格外新鲜,因为每次都是在园子里新摘的。
在喜庆的爆竹声中,又一年过去了,娴皇贵妃被正式册封成为皇后。她的个性还是老样子,每天板着脸,长相虽然也清丽,却只让人注意到威严。她为人最重规矩,后宫在她的管束下,终于有了些严谨的样子。
就算是乾隆偶有小错,她都敢忠言直谰,后宫众女虽然被这个没多少圣宠的女人管着不以为然,时间久了,对于力求做到公正的皇后也生出些敬意。乾隆虽然对她的死板不满,也愿意给她皇后应有的体面,把一个直肠子的女人摆在中宫的位置上,总比别一个绵里藏针的好。
嘉妃也如愿更进一步成了嘉贵妃,她一向人缘不错,又是从潜坻就跟着乾隆的人,受到的待遇一向从优。那拉氏皇后也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主要是后宫太大,上百嫔妃,宫女太监近万,每日的事务若都报给一个人处理,足够一代皇后头昏脑胀。
所以她聪明的适当分权给贵妃们,好些事情都和两位贵妃们商量着来,这样不仅分了权,也分担了风险。在这点上她比前富察皇后要高明,而且还在太后和乾隆那里留了不贪不妒的好印象。
后宫里地位最高资历最久的三位女人能够相处和谐,一致对外,自然没有什么妃嫔敢侍宠而娇。乾隆虽然对新晋的妃子很感兴趣,对待旧人也从不薄待。后宫维持了难得的平衡。太后对于后宫的现状很满意,这三个高位娘娘都得体,,又都是她满意的人,能对下压住阵角,对上抓住皇上的宠爱。后宫的风气真比以前强太多了。
太后一高兴了,就爱招命妇太妃们进宫叙话,说些家常锁事,听些别人家的八卦趣闻,有时兴志高了,再主持个公道,赐个儿女婚姻,日子过得很候哉。
这一日,几个王府太妃们正和太后说话,嘉贵妃在,和亲王福晋,礼亲王福晋陪坐在侧。慈宁宫的苏嬷嬷笑容满面地从外面进来。太后几人的话题刚好告一段落,太后问:“什么事把你喜成这样?”
苏嬷嬷是太后在娘家时的贴身侍女,几十年来眼里心里只有这一个主子,甚至因此耽误了嫁人,太后与之情谊深厚,待她与别人不同,在慈宁宫里相当于半个主子。在场的人也好奇什么样的事能让这位一向沉稳的嬷嬷喜形于色。
苏嬷嬷走到太后身边,笑道:“主子可还记得,您昨个儿忽然说想吃新鲜的瓜丝?”太后‘喔’了一声,叹道:“是啊,哀家最近吃什么都不对胃口,御膳房净做做些鱼啊肉啊,快把哀家腻都住了。”
太后口味一向清淡,负责慈宁宫小厨房的师傅们尽管比巧妇还巧,奈何还是无法做那无米之炊。北方一入秋就再种不出蔬菜,南部虽然有的省份冬天可以种一些,产量也少得可怜。
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最快的速度到达,也要个把月,什么菜都成菜干了。何况太后虽然书读得不多,也知道杨贵妃吃荔枝的典故,她知道乾隆一向教顺,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而给皇上添出民怨。所以每到冬天,她的食量都会减少一些。
苏嬷嬷不再卖关子:“娘娘,四阿哥派人送过来一大筐的嫩黄瓜,还有许多别的蔬菜,奴才看过了,各各都鲜美可爱,奴才在宫中多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却从没在冬天见过长得这么好的蔬果。四阿哥还派人说了,让您尽管挑喜欢的吃,以后地里还会结呢。”
太后一惊,陪坐的太妃们也一阵哗然,“这是真的?难道那些东西都是四阿哥种出来的?”太后看了眼窗外,北风呼啸着刮起飞雪,只是看着就知道冷极了。这种天气怎么可能别说处出东西,就连土地上都是结了冰的。
这到是把苏嬷嬷问着了,她只顾着高兴地来回太后,忘了问那送菜的奴才。太后寻问的目光向嘉贵妃看去,众人全都看向嘉贵妃,她这个当额娘想必能知道吧。
嘉妃笑吟吟地站起来,上天对这个贵妃娘娘相当厚待,一点也看不出是已经养育了几个孩子,皮肤还嫩白如处子,岁月在她脸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行动间自有一番美态。嘉妃向太后福身,柔声答:“回太后,永珹他以前就爱呆在丰泽园里,时常自己也种些小东西,臣妾前些日子是听说他在研究如何能冬种夏果,臣妾只当他是玩玩的,也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功的。想来他必定是想第一个要孝敬给皇祖母吧!”
太后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孙子对她这样关心,在众位太妃命妇面前也很是长了面子,“永珹自小就孝顺,也真难为他能做到如此,这自古没人做到的事情都被他做成了,可见是个有心的,日后必成大气。这也是嘉贵妃你的福气。”
嘉妃又拜下去:“娘娘您说的哪里话,孙儿孝敬您是天经地义啊。他从小受到您的拂照眷顾,您开开心心的,才是我们晚辈的福气呢。”
太后笑着亲手扶嘉妃起来,亲切地拍拍她的手,太后很少对别人做这等亲密的动作,这一动不禁让一屋子人看红了眼。红眼归红眼,只要是有眼色的都明白了太后对嘉妃娘俩是相当满意,甚至能说是喜爱了。大家凑趣儿地说些讨喜的话,自然夸赞四阿哥的居多,这一次本来是例行的会面,自己喜爱的孙子被人夸奖,太后十分开怀。最后还吩咐小厨房把四阿哥送来的果蔬做成菜肴,让众人都跟着尝尝鲜。
养心殿里乾隆用膳时,才发现饭桌上竟然惊现了绿色蔬菜,那一瞬间他真有惊喜的感觉,就算他是皇上,也打不破地理界线。这一惊喜让他无视了食不语的规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