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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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男女-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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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被轻轻触动了,不是因为他的爱,而是为他的挚诚所动——真是难为他了,可以想像为了走近我,他

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但我也确实发现,他的确有着理想主义的一面——从他骨子里释溢出来的。 
我并没有因袁世雄事件的平息而结束我的厄运,一切似乎才只是开始。 
那些靠编造别人的隐私卖钱的三流文人,他们拿我做文章,一些捕风捉影、荒诞离奇的想像故事因

为我的名人效应一下子成了海阳市地摊的畅销作品,有写成报告文学的长篇报道,有演义成十六开本二

十万字的纪实文学,据说还有人正在把我的故事改编成电视剧本,准备拍成三十集电视连续剧。文中的

我比社会上的谣言诽谤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把我整个儿支离破碎后,再塑造成一个变态的女证人,故

事主线围绕着我为了得到总编的位置不惜出卖色相、灵魂……我找到了律师,律师在听了我的叙述后,

他认为对付这种事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写出事实真相,打这类官司只能是劳命伤财,最后还落得个越辩越

黑的结局,我采纳了律师的建议。 
我把自己关在厢房里,我要用手中的笔写出真相来迎战对我的人格残杀。我相信文字的东西能把一

个人置于死地,也同样能昭示真相——只要是事实,真理总能战胜邪恶的。 
这事不知怎么传到出版界,一时间,我的住处成了数十家出版社编辑们争夺版权的战常尽管他们嘴

上都说的好听,出版此书是为我辟谣讨回公道,但我心里十二分清楚,他们看中的是“名人效应”将带

来的发行量。经过了这样一连串的打击后,我已学会了用怀疑冷漠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了。 
为了争得我的出版权,有六家出版社甚至出动了总编和社长,我还没开口,他们的稿酬价码已从二

万加价到二十万。 
电视台也把摄像机对准了我,要我就那些下流无耻的地摊文章谈感受……我有一种被当成马戏团的

猴子来耍的感觉。 
我已经被出卖了,我不能自己再卖自己。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更为新闻界的这种做法感到悲哀。 
对着摄像镜头,我撕碎已快完成的手稿,我突然为自己的这种迎战方式感到可笑,我这样做的结局

只会使自己成为一个恶性循环的新闻热点,这样写出来的我别指望澄清事实真相,恐怕最后连我也认不

出自己来。我宁愿保持沉默也不愿这样被当成商品卖。 
这个世界太滑稽了,让人悲哀的滑稽。我不清楚人们什么时候学会了在作践灵魂中取乐了。我面对

摄像镜头发出内心的呐喊:“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要真相还是玩闹剧?”我把撕碎的手稿抛向镜头,

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来收常谁也没料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就在我的精神面临全面崩溃时,电视新闻

上播放了一条来自监狱的报道,这条长达十分钟的专题采访节目名为“解铃还需系铃人”。 
电视镜头推出的是被剃成光头、身穿灰色国服的袁世雄。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这家伙竟会有良知复苏的时候,他面对采访他的记者,承认了对我的攻击全系

不实之辞。 
这条新闻的轰动效应不啻于当时对此案一开始所产生的大地震。 
还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海阳市各报头版头条都以最醒目的标题报道了袁世雄的狱中自首,什

么“真相大曝光——袁世雄狱中忏悔”、“海阳一案,今古传奇”、“沉默的代价”、“名记者的复活

”等等。 
真他妈的一场炒卖活人灵肉的大闹剧! 
我又一次被推上海阳市的新闻焦点。 
戏剧的高潮是我那一纸曾被判死刑的总编任命书又复活了。 
这一切就像一场儿戏,我输得离奇赢得也荒唐;更象一幕蹩脚的闹剧,戏里戏外谁也弄不清自己在

这场闹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是最后来了个皆大欢喜的收常作为剧中的主角,在经历了剧情的大起大

落之后,我决不认为这种结局是命运的使然或什么正义必然战胜邪恶。无疑,这是一幕人为导演的结局

——有人在幕后为我扮演了“上帝”角色。 
“是你干的。”一天傍晚,我在潇洒别墅的棕榈车道截住了史野的坐车。我忘不了,第一次截车是

为了求他帮助乔克。 
史野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见我那认定的神态很严峻,他知道我并没领他那份情,“我不能看你

走向崩溃。”他终于默认了是他在背后帮我收的场我很难说清楚我此刻对他的心情,“我不喜欢这种戏

剧性的奇迹,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玩偶,或者说像个小丑。” 
“对不起,”史野表示道歉,“可你需要公正,米路。” 
“我想知道事实真相,”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回答我,你是不是重演了一次以讹诈讹的交易?

” 
“我只想帮你,没别的,真的。”史野避开我的问题。 
“我不否认监狱有改造人的作用,但对袁世雄来说,即使是炼狱也不起任何作用——没有人能使魔

鬼忏悔的——即使是上帝。” 
“是的,你说得对,”史野不得不正视我的问题,“与魔鬼打交道只有动用交易——他得到减刑十

年的改判。”史野避开我的目光,“是交易,不是以讹诈讹。” 
“没有什么两样,”我说,“关于总编的任命呢——也是一桩交易?”我的心泛上一股说不出的滋

味。 
“米路,这个位置你当之无愧,而且,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史野的回答证明了这也是由他一手

导演的,“再说,这不也正是你的愿望吗?!” 
“史野,我想知道真相——这和乔克有关吗?”我的眼风透着冷醋,如果这事和乔克有关,我决不

会原谅史野的。 
“如果你非要知道答案,那我告诉你,乔克是在任命的那一天才知道的,我向上帝起誓,他和这件

事毫无关系。”史野一脸的严肃。 
看来,我真是低估史野了。这使我想起乔克曾对他的评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史野办不到的事。 
有好一阵,我们看着对方,什么也没说。 
“去喝一杯怎么样?”史野觉察到弥漫在车内的沉闷,“不管怎么说,你是个赢家。” 
“可赢得并不光彩。”我自嘲地揶揄道,“难道不是吗?”我的心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结局而轻松,

相反,倒多了一份说不出滋味的沉重。 
“干爸,”一个小姑娘穿过棕榈车道,欢叫着向我们跑来,天已黑了下来,在汽车的两道远光灯照

射下,小姑娘宛若一只展翅的彩蝶,扑闪着飞到了车前。 
是姗妹。 
一年多不见,她长高了许多,但真正变化的并不是她的身高。 
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剪短了,烫成眼下时髦的爆炸型卷发高高地绾在脑后,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缀着五

彩花边的红色丝绒连衣裙,脚上穿的是一双镶着金边的白色高跟鞋——我熟悉的渔家女蜕去了灰姑娘的

装扮变成了一个全新的都市公主。 
“干爸,我都等不及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她一脸嗲气的嗔怪,当发现了我在车里时,她的眼睛

一亮,“米阿姨,真是你?”说着贴近了我,“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为什么?” 
“你太出名了,名人不容易见——这是同学们说的,”姗妹把嘴贴向我的耳根,悄声道,“谢谢你

,我知道是你让干爸改变了主意——城市太好了!” 
“是吗?”我打量着她,她真是漂亮极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真的,你看上去像天使。”话是

这么说,可我更喜欢的是那个带着海一样湛蓝的纯朴的渔家女模样。 
“谢谢!”她告诉我,今晚史野为她在潇洒别墅举行十四岁生日舞会,“知道吗,同学们都来了,

米阿姨,你一定要参加今晚的舞会,我还要为大家演奏钢琴呢!”姗妹两眼熠熠发光,看得出,她亢奋

极了,“我都让同学们快羡慕死了,真的,米阿姨,因为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干爸。”她的目光释

溢着掩饰不住的虚荣。 
“来吧,米路,她可是常念叨着你呢,”史野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为她举办的生日舞会。” 
即使我没这份心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你应该早通知我,看我连礼物都没准备。” 
“你能参加她的生日便是送给她的最好礼物,”见说服了我,史野很高兴,“你说是吗——我的公

主?”他在姗妹额头上轻轻一吻,一副慈父的深情。 
“是真的,米阿姨。”姗妹打开车门坐了上来,“开车吧,我想同学们一定等急了。” 
“祝你生日快乐,姗妹。”我吻了她一下脸颊,她是幸福的。 
“谢谢!”姗妹告诉我,她已改名了,叫梦妮,“是我自己起的,你喜欢吗?” 
梦妮——很洋化的一个名字。 
“喜欢,”我说,其实,我心里更喜欢的是那带着大海气息的名字:姗妹——这名字让人感到纯朴

可爱。 
“嗨,看干爸给你什么,”史野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首饰匣给梦妮。梦妮打开一看,是一

只镶嵌着钻石的挂表,“喜欢吗?” 
梦妮瞪大了闪着激动的眼睛,“噢——太漂亮了!”她当即把它套在了脖颈上。 
“别把我宠坏了——干爸。”梦妮送给史野一个响吻,“全世界都会嫉妒我的,你说是吗——米阿

姨?” 
“我想是的。”我瞥了一眼史野,他对梦妮的爱除了发自内心的长辈那份爱外,更多的是一种补偿

。看得出,他在竭尽全力扮演父亲的角色,他要双倍地偿还为营建他的孤岛而付出生命的一对渔家夫妇

。 
梦妮的生日舞会办得相当豪华气派,所有来参加舞会的同学都得到了一部镀有潇洒别墅徽记的电脑

学习机。在摆满各种自助食品的舞厅里,面对着镶着“SXS”徽记的镀银餐具和只有在四星级宾馆才能见

到的各种进口水果,来参加舞会的同学们全都显出了一种瞠目结舌的拘谨——他们难以置信会有这样的

生活。当史野拥着梦妮热情地招呼他们随意用餐时,他们个个显得手无足措,那模样就像来到天堂参观

的学生。 
“嗨——我说同学们,这些食品柜上并没有写着只看不动的告示呀——干嘛不动手?”史野说着拣

起一只草莓塞进嘴里,“味道好极了——开吃吧,同学们!” 
史野的诙谐活跃了场上的气氛,同学们开始放松下来,他们的目光无不流露出对梦妮的羡慕。我看

到,梦妮脸上毫不掩饰地绽着满足的虚荣,她的表现全然没了一年前岛上那份渔家女的天真和纯朴,完

全是一副有钱人家小姐的得意和神气。 
我在一旁慢慢地品呷着香槟,我看到,这些初一年级的学生们都在悄悄地打量议论着我,梦妮不时

地在对他们解释着什么,还时不时地朝我眨了眨眼。 
“他们都希望以后能当记者——像你这样的明星大记者。”梦妮转到我身边,“我告诉他们你是我

最好的朋友。”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因为同学们明显地对她愈发羡慕起来了。 
在自助晚宴开始后不久,白楚心进来了,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态势,她让侍者点燃了插在巨型生日蛋

糕的十四支红蜡烛,“许个愿吧,梦妮公主。”她仍是一身黑色时装,在一大群身着鲜亮服装的孩子们

面前,显得阴冷逼人。 
我看到,她的到来明显使梦妮感到了一种不安和不悦。梦妮并不清楚许愿是怎么回事。她怔怔地站

在燃着红烛的生日蛋糕前不知该怎么做。 
史野上前在梦妮耳边一阵耳语。 
我看到,梦妮的耳跟红了一下,她的目光和白楚心相遇了,白楚心的嘴角扯出一丝鄙夷的笑纹,相

当恶毒,那是在讥笑渔家女的无知。 
仿佛被咬了一口,梦妮的脸上倏然失去了激动的红晕,我看到她对着红蜡烛不像许愿,更像是诅咒

似的说了些什么,然后蹩足了气,呼地吹熄了所有的蜡烛。 
史野也感觉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拿起刀子帮梦妮切生日蛋糕。 
舞厅里,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 
舞会开始了,梦妮先给大家弹了一首肖邦的《海滨圆舞曲》。 
“弹得不错,”我折了一支花篮上的红玫瑰,插在梦妮发鬓上,“祝你像这支红玫瑰一样永远美丽

。” 
梦妮朝我笑了笑,“谢谢!” 
我刚要走开,梦妮拉住我,“那女人真可恶,”她瞥一眼正和史野共舞的白楚心,“知道我刚才许

的什么愿吗?” 
我摇头。 
“愿我的十五岁生日不再见到她!”她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我讨厌她!” 
“为什么?” 
“她瞧不起我,她总是蔑视我,”梦妮的目光充满了怨恨,“她是个坏女人。” 
“这不好,梦妮,”我轻轻扳过她的双肩,“有些事不必太在意,真的。”我的目光和史野相遇了

,他朝我和梦妮笑笑,可梦妮并不看他,她在用目光和他相拥共舞的白楚心做某种抗衡,那目光使我看

到了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固执。我发现,白楚心非常在乎梦妮的存在、梦妮显然使她感到了某种不安

。这种不安并不亚于她给梦妮所造成的不安。不同的是,梦妮把这种感觉写在了脸上,而白楚心则隐藏

在心里。 
白楚心的目光和我相遇了,我们靠得很近,史野拥着她旋转到我们身边,“梦妮,同学们都在看你

呢——和他们跳舞去吧!米路,下一支舞曲我和你跳。” 
白楚心朝我没有表情地一笑,“祝贺你,米路总编。”说完她微眯眼睑,那神态,像条时刻算计着

猎物而不怀好意的蛇。 
“别听她嘴上说的好听,她恨你,真的,”梦妮拉了一下我的衣襟悄声对我说,“我听到她为了你

的事和干爸吵过。” 
“为什么?”我的心一激灵。 
“为了钱。“ 
“钱?” 
“是的,她摔了茶杯,还冲干爸又喊又叫,骂干爸是个色鬼,为你当上什么总编送人情做交易花了

几十万元……”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第十三章



夜深了,四周一片寂静。 
风清月朗,远远地,便能眺望到“高人”室内的那盏孤灯,在整个博物馆大楼里,每天它总是执著

地亮到最后。 
轻轻推开掩着的门,只见室内轻烟袅袅,“高人”的背影对着我,那烟雾无疑来自他衔在唇上的烟

斗,它们缭缭绕绕地升腾在他头顶,然后袅袅地向四周荡漾开来,在日光灯光亮的折射下,我发现,那

烟竟有了颜色——梦幻的靛青。 
我悄悄走上前,他的背影一动不动,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的是那枚镶在玻璃罩里的阴阳象牙骨戒

指,在灯光的映照下,那枚骨戒呈现出一种难于名状的苍凉,这苍凉使人油然生起的是一种远古的祭典

,一种让人战栗的宿命色彩。它,除了感受到一种远古的苍凉外,我不明白它与“高人”眼里的切切痴

迷有着什么关系? 
我没有惊扰“高人”,而是悄悄退到沙发一角坐下,“高人”的背影突然在我眼里派生出一种远古

的、意蕴着命运的苍凉,他是那么孤独,却又是那么固执地在这一方几近于世隔绝的考古室里塑起一幅

千古绝唱的风景……“告诉我,你又做出了什么决定?”“高人”仿佛是用灵魂感觉到我的到来,他并

没有转过身,面对我的仍是他那讳莫如深的背影。 
我的心猛一咯噔,他又说中了我的心思。莫非这是一种灵魂上的沟通?“高人”对我的内心世界从

未有过判断上的失误,即使不通过眼睛,他也能一下击中靶心。 
他说得对,就在进门之前,我做出了一项决定命运的重大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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