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默亲自剪了百合下来,然后花匠接过包好,乔默接过来时又向他道谢了,这花匠是家里的老花匠了,乔惜对他也有印象的,记得他姓杨。
出花房的时候,外面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乔惜赶紧给乔默把大衣披上,让乔默穿上。乔默将花给他抱着,这才把大衣穿上。
乔惜抱着花和乔默一起上了车,乔惜问道,“这是要去看谁么?”
乔默伸手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又倾身在乔惜的脸颊上亲了两下,却没有回答,这让乔惜有些迷糊了。
车在墓地前停下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小雪了。
这时候还早,七点多钟。
沉沉的天空压得很低,周围的树木都已经落叶了,显得很凄凉,只有在山上才有长青松柏。
乔惜想到了乔默是来做什么,这一天是以前的他逝去下葬的日子。
四年前他曾经和展灏颉一起来这里,在沉沉的悲痛里想要埋葬过往的自己。
乔惜将花扔在了一边,花都被摔坏了,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他一把将乔默抱住,“默……”
乔默也拥住他,“怎么了?”
“默,我在这里。”乔惜黑亮晶莹的眸子望着乔默,语气坚定。
乔默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又用手指描画他的眉宇和脸颊,道,“我知道。”
“那我们回去吧,不用去看了,没什么好看的。”乔惜坚决道。
乔默的手轻抚他的头发,目光温柔,“去看看吧。”
“不。”乔惜坚持,将乔默压在椅背上亲吻他的唇,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眸子,“默,我在这里。你不用再去想以前的那些了,我们以后会一直好好生活下去的,不用生活在以前了。”
乔默温柔地回抱住乔惜,手抚摸他的背,柔声道,“嗯,是的。”
乔惜强烈的反对让乔默觉得心疼,这不是乔默承受不住过去,而是乔惜不想再去承受过去的疼痛了。
乔默任由乔惜亲吻,乔惜离开他一些的时候,他看到乔惜的眼眶都红了。他亲昵地啄吻乔惜的唇瓣,安慰道,“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我知道我们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不会再让你受过去的苦了。小惜,……”你不用害怕,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乔默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乔惜伏在乔默身上不说话,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乔默让司机开车回去,于是,只到了墓地门外,一行人便又回去了。
乔默之后一直在处理事务,当问起乔惜的时候,下人回说开车出门去了,但并没有说去了哪里。
乔默给乔惜打电话,打通了铃声一直在响但是没有人接。
这让乔默皱了眉。
他于是又给展灏颉那边打了电话,那边回说展灏昕没有回去,问是不是出事了。
乔默说展灏昕出门了,电话无人接,以为他回展灏颉那里去了。
展灏颉倒没有乔默这么着急,心想展灏昕是大人了,并不是容易出事的,只是打他电话无人接,乔默就这样马上找人实在太过了点。
心里想着乔伯伯对展灏昕是不是看得太紧了,嘴里却说着安慰之词,说展灏昕已经是大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请再等等再找人不迟
乔默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出了书房便让佣人拿了衣服给他,又让备车。
乔默出门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大了,远处近处都被一层雪白所覆盖,雪没有下太久,故而这层雪白还不够深不够纯,带着灰灰的感觉。
下雪出门不易,管家劝说乔默,让他不用出去,要找展少爷让保镖去找就行了。
乔默说必须自己去才行,于是坐了车出门。
因为下雪车行得很慢,一路上,乔默看着窗外的雪花神思回到了很久以前,想起以前那个孩子总是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时候。
乔默叹了口气。
当车到了墓园的时候,雪总算小了一些,不远处停着一辆被雪覆盖的车,那应该是乔惜的车,看来,乔惜的确是来了这里。
他从保镖手里接过伞,自己撑着往里面走。
墓园肃穆而庄严,走进去就会让人感觉到悲伤。
雪花点缀了这里,让这里在一层雪白里更显得寂寥。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雪,还剩下了雪下埋葬的灵魂。
乔惜早上陪乔默到墓园来,知道乔默是来看‘乔惜’之后,他心里就不好受,因为,那定然不是来看‘乔惜’,是来看已经过去的二十几年的过往,那是一个孩子从出生到去世的整个人生,但是,那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乔惜心里很难过,很不好受。
他不想要乔默去看那段被埋葬的记忆,他自己也不太想去看。
但是最终,他依然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去一次。
他开车出了门,在雪花纷飞里驾车到墓园。
只是,当他到了墓园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已经被一层薄薄的雪花覆盖了,那本应亮黑的颜色此时带上了灰黑,被掩盖在白雪之下,静静地就像是停在时光的过去。
乔惜下了车,看了那辆车一眼,然后撑着伞进了墓园。
走上这一段通往那埋葬了过往的路,就像是回到了四年前一样,只是,心中的悲伤已经被沉下去了,他想到了和乔默在一起的日子,人生苦短,悲伤过去不若珍惜现在。
在那座黑沉的墓碑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没有打伞,就那样如同一块雕塑一样地伫立在风雪里,雪花已经染白了他的头发和黑色的大衣。
乔惜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去,将伞撑在他的头顶。
墓碑前放着一大捧百合花,但已经被白雪染上了一层雪屑。
雍熙渊因为头顶的伞回过头来,看到居然是展灏昕,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张了张嘴,声音低沉而沙哑,“乔惜是我表哥。我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乔惜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雍熙渊眼睛微微泛红,“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把他当我的亲哥哥一样看待。”
看到雍熙渊如此难过的样子,乔惜心里也伤痛万分,他用手轻轻拂去雍熙渊头发上肩膀上衣服上的雪屑,又拿出手帕揩了揩他的脸,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
雍熙渊望着他,然后将他拥抱住了,乔惜一僵,却听雍熙渊哽咽道,“谢谢你。”
乔惜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时间仿佛能够回到十数年前,他也曾经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安慰他,劝说他,让他坚强。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只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寂静而寒冷的天地间,有一个拥着自己安慰的人,那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雍熙渊放开展灏昕,又望着他,道,“那个人害死了表哥,又把你抢走了。”
乔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指抚摸‘乔惜’的墓碑,说道,“不是的。我是一直爱他,我甘愿为他死,我也只为他活。”
雍熙渊望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道,“他真的那么好么?”
乔惜回头看他,“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好才爱他,是因为爱他才觉得他什么都好。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在别人眼里如何,我不知道。”
雍熙渊愣愣地,道,“我表哥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乔惜说道,“那他一定是个深爱着人的人。”
雍熙渊神情略微迷离,“也许吧。”然后声音都略微哽咽了,“我也不知道。我其实不太了解他,我总是从他那里得到,但连他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总是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露出伤心寂寞的神情,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乔惜看他激动伤心,便抱住他安慰道,“不用难过了,我想他现在心里是很开心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而且,你这样想他,来纪念他,他心里很高兴。你是他最喜欢最看重的弟弟。”
雍熙渊愣愣地看着墓碑发呆,雪花飘过来,迷离了他的眼。
“他定然希望你能够过得好,生活得开心,你难过,他也会不好受的。”乔惜说道。
雍熙渊脸上露出了丝笑意,在展灏昕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得好像你多么了解他,懂得他一样。”
乔惜因为他的亲吻而皱了眉头,道,“不要举止轻浮。”
雍熙渊笑了,“表示感谢而已,又没有把你怎么样。”
乔惜正皱眉瞪他,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踏在雪上的簌簌的脚步声,两人都回头,撑着黑伞过来的高挑的少年神色不豫地走过来。
雍熙渊挑了挑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雍晏很不爽地道,“你不是来祭拜你表哥的,怎么和你表哥的后妈在他面前亲亲我我。”
这句话还真难听,乔惜瞬间脸就冷了,雍熙渊的脸是黑了,想要骂人又觉得和这小子纠缠完全是自己气自己,于是便把他当空气不理睬,而是继续和展灏昕说话,“你来这里,也是来看他?”
乔惜“嗯”了一声。
“现在一起回去吧。”说着就拉着乔惜的手一起走。
雍晏却一把将雍熙渊的手抓住了,道,“乔伯伯的夫人,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地好,哥哥,你难道又想因为这个人而被罚吗?”
雍熙渊一把将雍晏推开,地上因为有雪而很滑,雍晏没站稳就被雍熙渊的大力气推到了地上,雍晏的伞被风吹走了。
雍晏那倔强硬气但不免又受伤的表情让乔惜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个孩子,看着雍熙渊,就像自己当年追逐乔默一样,那样的想要接近的眼。只是,雍晏这个孩子不免总是做些让人厌恶的事情。
雍熙渊被雍晏那样带着不服气的怨恨的眼看得烦躁,过去伸手要拉他起来,手伸过去的时候,却被雍晏一把拉着然后又一腿扫过来,把他也扫在了地上。
乔惜站在一边看着,不明白这两兄弟为什么总是在任何场合都能够打起来。
地上的雪被扫了起来,在一片雪花乱飞里,两人打得热火朝天。
乔惜皱起了眉,“这里是乔家墓园,你们两人能不能回你们雍家的地方再打,不要打扰了这里的清静。”
最后还是雍熙渊胜了,把雍晏一把拽起拖着往外走。
雍熙渊回头看了展灏昕一眼,道,“你不走吗?”
乔惜说道,“我再呆会儿。”
雍熙渊向他举了举右手,“刚才谢谢你了。”
雍晏回头瞪了乔惜一眼,冷哼了一声,于是又被雍熙渊狠狠拍了头,两人又打起来了,一路你追我赶地打出墓园。
乔惜摇摇头,以前雍熙渊是多么有贵公子气息的孩子,现在居然和他弟弟一样的了。
不过,看他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乔默看到乔惜站在墓前发呆,便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道,“你来多久了,走,回家吧!”
乔惜回头看着他,脸上是笑容,伞从他手上掉到地上去,被风吹着翻滚了几下才停下来,他将乔默抱住,“默,我爱你。”
乔默在他冰冷的脸颊上亲了亲,“嗯,我知道。”
“我们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吹风了。”乔默望着乔惜的眼,发现他的眼里是释然而温柔的神情,知道他想通了,便放心了。
回去的时候,让保镖去开了乔惜的车,乔惜便坐在乔默的车里,和他靠在一起。
虽然有戴手套,在寒风里站久了,手也有些冷。
乔默摸着他冰冷的脸颊的时候就皱了眉,用手给他捂了一会儿,乔惜只一个劲地笑,乔默无奈地道,“有什么好笑的?”
乔惜笑而不答,乔默只好无奈地笑,又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说道,“我怕你出事,以后不要随意就把手机丢在一边不接我电话。”
乔惜将乔默的手捧到嘴边亲吻,“好的,我下次不会把手机留在车上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