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灏昕知道这边的电力系统有备用的,看来敌人并没有破坏备用的那个,坏了一个,另一个很快就能够自动用上。
灯亮起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适应,会因为强光而看不清楚东西。
短短的十秒钟的时间里,有人做了很多事情。
“乔默”身边的保镖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倒了下去。
那一瞬间,展灏昕胸中的空气也仿佛一瞬间抽空了一样,剩下茫然和痛楚。
他面无人色,即使知道那个乔默不是真的乔默,那种痛依然没有减轻。
宴会厅里更乱了,不少人都往出口涌去,守卫人员根本无法控制。
展灏昕并没有随着人流往外涌,而是和少数人一样往乔默身边跑。
因为出口的人流涌动,保镖并没有把“乔默”赶紧带出去救治,而是打了电话让医务人员赶过来。
展灏昕可以肯定,刚才刺杀“乔默”的是两人,而且这两人不是一起的。
电停之前有人动了手,但只让乔默受了轻伤,他却被保镖给毙命了,敌人被毙命,保镖一面加紧防卫的同时心里其实是有疏忽的,此时电却突然停了,若是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停电而提前闭上眼睛或者他的眼镜上有安装特殊仪器的话,就能够趁着停电的那一瞬间动手刺杀,这是谁都措手不及的。
第一个刺杀的人像死士,第二个是精确设计好刺杀方案的杀手。
“乔默”被放平躺在了地上,他的目光里带着不甘心,然后睁着眼睛没了声息。
展灏昕无力地跪在乔默面前,他仿佛觉得“乔默”的目光在最后一瞬间是看向了自己的,他的手在颤抖,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若是,若是乔默没有安排替身,若是他的乔默就真的这样离开了,他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脸色苍白如鬼。
别人以为他是吓成这样的。
保镖们定然不会知道这个乔默是假,他们心里一定是仓惶的,但是,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人员,在主人被刺杀而亡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镇定。
医务人员到来的时候,因为“乔默”是心脏中弹,所以已经无力回天了。
乔默的人还有留下来关心的人面上都是悲愤,但心里是在想些什么便不知道了。
展灏昕知道乔默定然有他的安排,但他依然免不了伤心痛苦得脸色苍白,心里想到要是真的乔默这样死掉,他也许愿意大家都来陪葬。
而乔默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让他接受乔默的死亡这种事情,也让他心痛不已。
宴会厅外面是宽敞而富丽的茶座,虽然大家都往外涌,但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被困在茶座的空间里,外面的大门因为“乔默”的被刺杀而被关上了。
所有人都会被搜身来确定是不是犯人。
但展灏昕并不担心自己身上的枪的问题,因为他敢确定最后自己定然不会被搜身。
说要搜身,一时间所有人都轰动起来,大家都是体面的人,女士们更认为自己不能被搜身,人上人的男人们认为自己被搜身是侮辱,即使是乔家家主遇到了刺杀事件,他们感到悲痛而且愤怒,但是,他们不可能是凶手,而且也不会有那种刺杀人的身手,他们认为自己应该被排除在搜身人群之外。
一时间之间,搜身根本无法实行下去。
船上的武装人员出现了,他们是荷枪实弹的。
展灏昕相信,其实犯人已经被定位了,毕竟,乔默愿意牺牲一个替身,要是捞不回本,乔默不会干这种事情。
第十七章 真相(一)
犯人使用的枪支在餐桌下面的地毯上找到了,是一把新式非金属制造小型手枪,带有消音器,找到的时候里面子弹少了一颗,有刚使用的痕迹。
搜身并没有实行下去,而是大部分人都被遣送回了自己的房间,有嫌疑地人被集体关在一套总统套房里面。
乔默身边的保镖队长叫范於成,他因为没有保护好主子而要对此事负全部责任,看得出来,他非常悲伤而且愤恨,但是,他的行为依然冷静。
他说找出凶手为乔默报仇后愿意以死谢罪。
范於成跟了乔默很多年,是乔默非常信任的人之一。
他的面孔很普通,属于掉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平时气势收敛,丝毫看不出他会是什么不得了的人,更不能看出他是保镖,而且还是保镖队长。
展灏昕有注意范於成,他从范於成身上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不知道范於成是不是知道乔默的计划,知道死去的乔默是替身。
但据展灏昕推测,范於成极大可能是知道的。
展灏昕被遣送回了他的房间。
他原来还以为乔默使用替身是为了自身安全且能引出刺杀者,但显然,在此时这种推测讲不通。
乔默是想找出刺杀他的这股敌对力量而一举歼灭。
乔默不惜以假死来引出对方,而且,乔默也定然知道只有自己假死才能引出对方,有什么人是在乔默死后会出现的呢。
展灏昕只会想到是乔家的人,因为乔默死后,只有能够继承乔默位置的人才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而且这人定然还有足够的信心自己能够接手乔默死后留下的一切,或者,他就是根本不在乎乔家的兴衰。
展灏昕坐在沙发上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在想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发展以及会有的结果。
明叔进来看过他一次,看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陪着他坐了一阵,然后表情沉痛地劝他不要太难过。
展灏昕坐着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
明叔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展灏昕靠在沙发上,目光看着虚空,茫然的神情仿佛是失了家的孩子。
明叔亲自端了早餐进来给他,展灏昕看着面前的餐点并没有动手,明叔劝道,“小惜,你别太难过了。”
展灏昕目光落在明叔身上,声音干涩,问道,“明叔有什么打算么?”
明叔面目上带着一层灰败,仿佛在几个小时内就老了一样,道,“我答应了你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你。”
明叔的话让展灏昕动容了,他被明叔抱在怀里,就像他小的时候的很多次一样,那时候他总是哭着问明叔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所以父亲才不喜欢他。
明叔会拍着他的背说不是的。
“那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现在想来,这句话依然让人心痛。
明叔总是不断安抚他,却无法给出他理由。
此时也是一样,明叔抚着展灏昕的背,安慰他,“不用难过,你既然已经从乔惜的身份上逃离了,又何必回来再受乔惜的苦。”
展灏昕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因为他只要还有乔惜的心,那么他的心都无法从乔默身上解脱。
好半天,展灏昕才发出声音,“我的一辈子都是为了父亲,哪里能够解脱出来。明叔,你一直劝我,那你自己呢,你不是一直被束缚在母亲的那一句话里,她让你好好照顾我,那你为何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来完成这个许诺。”
明叔因为展灏昕的话沉默了。
人都是要有一个支撑才能够活下去的,越是经历得多,越是站在高处的人,他们便更需要活下去的支撑。
“因为她死了,我答应的话再也收不回。我的命是她给的,我这一辈子就应该给她。”
明叔的声音里没有丝毫质疑,只是叙述事实一般,但是,却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他的这个承诺与支撑他的世界的这个观点,他认为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明叔,乔惜已经死了。母亲的话,已经不足以再束缚你,你其实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做事。”展灏昕望着明叔说道。
“当做一件事太久,这件事就会不自觉变成他人生的目的。”明叔说道,并没有悔恨之类,只剩下平静,也没有悲伤,带着的是豁达。
展灏昕心痛明叔,就像是心痛为了儿子付出一切的老父。
展灏昕哽咽道,“我不值得你这样。”
“与值得没有关系,再说,你一直都很好很优秀,我很欣慰,也很满意。我一直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你长大,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明叔抚着展灏昕的头发,看着他,“好好照顾你,守着你让你长成一个优秀的人是我的职责,但我的愿望一直是看着你坐上乔家家主之位,只是,你现在的身份……”
明叔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这次是展灏昕伸手将明叔在怀里抱紧了,这个为了他付出了毕生的男人,让他心疼。
他爱着乔默,但是,他又真的能够为了乔默而对付明叔吗?
展灏昕的心前所未有地疼痛难受。
“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明叔声音平静地说道。
展灏昕惊讶地看着明叔,明叔向他露出一丝笑意,“你去见后,你总是问我的那句话就能够找到答案。”
——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不能让他满意?
明叔的话让展灏昕震惊,这么多年了,明叔都没有告诉他的答案,现在要告诉他了吗。
在“乔默”死去之后,才能够让他知道的答案?
明叔带着展灏昕出门,并没有保镖上来阻拦。
展灏昕心情复杂地跟着明叔往前走。
展灏昕知道这边是菲尔斯特家族的地方,他们家的家主非常喜欢赌博,是这艘船的常客,于是在这艘船上就有他们家专有的房间。
他不知道明叔带他到这边来做什么,但是,那个伴随着他成长以及现在都揪着他的心的问题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无论是去什么地方,他都会跟着明叔去。
第十八章 真相(二)
被引着穿过辉煌的大厅,展灏昕目光暗暗打量这里的一切。
因为这里是菲尔斯特家族的地方,他以前只来过一次,而且是在外面的茶室里被接待的,于是对这里并不了解。
此时观察,这里暗里守卫森严。
据他从船上上船资料查到的资料,菲尔斯特家的小少爷来了船上,但是,看这个守卫的架势,很像是他家的当家人也来了。
上船资料只是明面上的资料,并不会非常准确,改装换面来船上的人并不是没有。
在门口接受了搜身,展灏昕的武器并没有带在身上。
安全通过后,他和明叔被带去了书房。
展灏昕面带疑惑和戒备地看了明叔一眼,明叔明白展灏昕此时已经有怀疑自己里通外人了。
明叔看了看他,神情里有深重的无奈,却没有说任何话,一直到那扇厚重的带着雄狮图腾的门被打开,一切秘密都向展灏昕展现。
展灏昕跟在明叔身边进了书房,他仿佛是进了乔默的书房,而不是一个欧洲人的书房,里面带着东方中国古色古香的气息。
展灏昕惊讶之后,便看到了那个他见过不少次的弗莱德。
弗莱德面带笑意,走过来向他打招呼,道,“嗨,又见面了,小家伙。”
难道明叔是带他来见这个人,或者说是这个人身上有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显然不可能,展灏昕在心里如此断定。
展灏昕只淡然地朝弗莱德点了点头,并没有理会对方伸出的手。
弗雷德也并不介意,朝展灏昕笑着说了一句“东方的骄傲小猫”,便伸手和明叔握了手,明叔叫他“菲尔斯特少爷”。
这时展灏昕才想起来,菲尔斯特家的小少爷好像就是叫做弗莱德,只是他最开始见到弗莱德的时候并没有如此去想。因为菲尔斯特家的人的特点是棕发绿眸。但这个人却是金发碧眼。
“大哥在里间,特地在等你们。”弗雷德说着,引着两人往那带着带着东方风情的挂着珍珠帘的门走过去。
弗雷德也许也并不知道自家兄长要见这个东方少年是为什么,以至于带着笑容的视线一直打量展灏昕。
展灏昕并不予以理会。
里间是一间以“竹”为主题的雅致书房。
坐在竹制长椅上翻着书的男人在人进屋时抬起了头来。
“大哥,人来了。”弗雷德说道,那男人便站了起来,看到展灏昕的时候,他那深沉的眼明显划过一丝亮光,随即对弗雷德说道,“你先出去吧!”
弗雷德耸耸肩,拉上门出去了。
“坐吧!”菲尔斯特先生出口就是流利而沉着的汉语。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棕色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西方人棱角分明而英俊的面孔,狭长而深邃的翡翠色眼眸,别人的翡翠色的眸子总会让人觉得多情,但是,他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只会让人觉得冷酷而犀利。
只是他的面庞过于白皙了,甚至让展灏昕觉得那是一种惨白,这个男人是病弱的一样,不过,这人身上的气势又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在展灏昕在看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看他,黑发黑眸的漂亮干净的少年,带着悲伤与冷淡的面孔,骨子里却透出不屈不挠。
“先生,”明叔不冷不热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展灏昕便坐在了明叔旁边的椅子上。
“是他吧?”菲尔斯特先生虽然面目冷漠而威严,但那眼底深处似乎也蕴藏着一股温柔。
明叔点点头,“是的。”
菲尔斯特先生于是对展灏昕道,“把上衣脱掉过来。”
展灏昕一惊,不明白菲尔斯特先生是什么意思。
明叔朝展灏昕点点头,声音柔和地道,“小惜,他是要确定你的身份,你过去吧!”
展灏昕对此莫名其妙,但也对这个所谓确定身份很好奇,于是便将外套脱掉,又解了领带,解了衬衣扣子,衬衣并没有脱下来,菲尔斯特先生便对他说道,“过来吧。”
展灏昕走过去,在菲尔斯特先生的示意下在他面前背着身蹲了下来,菲尔斯特先生捞起展灏昕的衬衣,仔细打量他的背部。
当被一只手摸上脊骨的时候,展灏昕非常不适应且觉得背脊发寒地打了个寒颤。
他的背脊上从颈椎骨向下一点的地方有一条很短且不明显的红痕,菲尔斯特先生摸了摸那条红线,便把展灏昕的衬衣放了下来,道,“孩子,去把衣服穿上吧,不要冻到了。”
对于菲尔斯特先生突然变得“慈爱”起来的话语,展灏昕不仅觉得诧异,而且觉得不习惯。
展灏昕穿好衣服再坐下后,菲尔斯特先生已经亲自为两位客人斟了茶,展灏昕颇为奇怪这人和乔默的相似的习惯。
“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吧!”菲尔斯特先生说道,“你有发现自己背上的印痕么?”
四个多月是乔惜死后到展灏昕身上的时间,展灏昕在菲尔斯特先生说后就望向明叔,明叔有些歉意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而“背上的印痕”是怎么回事,展灏昕并不清楚,说道,“我背上有什么印痕,这印痕怎么了?”
菲尔斯特先生道,“你背上脊柱上有两公分左右的红痕。”
展灏昕愣了一下,背上的东西他并没有注意过,要说背上有红痕,想来也是原来展灏昕的,于他有什么关系。
“我背上也有,不过已经很长了,等你再过几十年,也会和我的一样。”菲尔斯特先生声音低沉醇厚,不过,在展灏昕听来,却像是巫师蛊惑之言一样,让他听到背脊就发寒。
看到展灏昕那瞪大眼睛的样子,菲尔斯特先生居然笑了,道,“怎么,你是不相信?”
展灏昕没有说话。
菲尔斯特先生向明叔笑道,“你给这个孩子说说吧!”
展灏昕看得出来,明叔仿佛很厌恶这个菲尔斯特先生的样子,从进来面色就不好看,一直坐在那里也没有动静。
据乔惜所知的,菲尔斯特家族是一个挺神秘的家族,而且有非常让东方人不齿的发家史,这个家族是依靠做奴隶生意发家,之后的发展过程中也一直带着黑色性质,并且,他们家并不是实行继承制,而是实行争夺制,所有有继承资格的人都可以参与这个争夺,经过残酷的争战之后,最后的赢家就是下一任的家主。
而菲尔斯特家族现在的家主,是老菲尔斯特先生的大儿子,那就应该是这个人。
但菲尔斯特家家主实在是喜欢神秘,所以,很少人见过他。
即使知道他喜欢到这艘船上来赌博,但乔惜也没有一次遇到过此人,也许遇到过,这人喜欢改装换面,他也不会知道这人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明叔认识这个人,而且看样子两人还挺熟的样子,不过这人一副和自己亲近的模样又是为什么,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