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奔跑的脚步还没有落地的刹那,卡洛斯就无声地念诵了一个咒文,紧急中一个保护加持从他身上辐射出去,造成空气的隐隐波动,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成形,那被吊起来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手握成拳,猛地往自己的胸腹处敲打下去。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巨大的能量波动笔直地向卡洛斯撞过来,最外层的保护咒文瞬间支离破碎,卡洛斯往后退了十几步,重剑挡在胸前,手指飞快地在小范围内画出了一个法阵——这是最节省时间的应对,然而需要准确地知道对方那看不见的攻击位置,并且只能依靠刚刚被击碎的咒文判断,稍有差池,基本上就可以和之前那些躺在地上的兄弟们作伴了!
下一刻,法阵和攻击彼此相撞,发出“嗡”的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女人浑身痉挛着尖叫起来,身体仿佛被吸干了一样快速地枯萎,然后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地挂在树上,方才仿佛充满鲜血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那不过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竟然跑了。
卡洛斯的胸口在刚刚的撞击中有些闷痛,他咳嗽了一声,走过去把女人的尸体放了下来,对方的眼睛就像那只猫头鹰一样,笔直地掉了下来。
看来猎人们就是被这种伎俩吸引的,卡洛斯想,那么肖登夫人呢?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雾气越来越浓重,两只迪腐并没有走远,卡洛斯知道,它们只是在附近逡巡着,等待时机罢了。
阿尔多早晨就搬来了伽尔的家,古德先生亲自开车送他过来的,他优雅地对等在门口的伽尔点点头说:“麻烦你了。”
伽尔干笑一声:“哪的话,卡洛斯还没起床,我先带您去客房。”
阿尔多“嗯”了一声,随口问:“他的身体怎么样,平时是不是没什么精神?”
“哦,不,”提到那位旺盛的精力以及无止无休的好奇心,伽尔苦笑了一声,“正相反,我觉得他完全不相信伯格治疗师的判断是有根据的,事实上他看起来也的确非常健康,称得上活力四射。”
阿尔多脚步一顿,皱了皱眉:“是吗?”
卡洛斯可不是什么喜欢赖床的人。
“对,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叫他吃早饭也没人理。”伽尔说,随后他又飞快地补充说,“当然,您要过来的消息我并没有告诉他,所以应该不是……”
阿尔多停住脚步:“他住哪个房间?”
伽尔一指:“那里。”
阿尔多转身走了过去,伽尔在他身后说:“也可能是昨天和孩子们玩得累了,或者……”
不——卡洛斯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和两个孩子玩一会,绝对累不到他,他虽然生活没有规律,却绝对不是个懒散的人,至少阿尔多认识他这么多年,这个人从来没有赖过床。
一股突如其来的焦躁击中了阿尔多,伽尔的话还没说完,他就一脚踢开了卡洛斯的房门。
伽尔的声音哽住——里面空无一人。
25、第二十五章 未知的迪腐 四
很难形容阿尔多当时的表情,尽管他看起来像是毫无表情——伽尔就是感觉得到那种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旁边的压迫感,他心里忽然矛盾起来,伽尔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忠于圣殿的猎人,不该这样怀疑这个伟大的先辈,不过……那几次三番让自己捕捉到的、一纵而逝的危险气息也是真实存在的。
一千年前的圣殿……难道是个争权夺利的角斗场么?
另外,卡尔那个总让自己有多了个侄子的错觉的二百五男人,跟他搅在一起,真的好么?
阿尔多径直走进了卡洛斯的房间——被子已经凉了,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床头灯开着,衣服和剑不见了,可是鞋却依然在这里。
阿尔多站在床边,伸手摸过卡洛斯躺过的床铺——即使有天大的急事,卡洛斯也不太可能不穿鞋就直接出门。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看来难度系数实在太高了。
对于怎么得到这个人,阿尔多其实在卡洛斯背对自己、转身离开圣殿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怎么样接近他,怎么样小心不要踩到他的的底线,怎么样一点一点设计和他纠缠不清的路,怎么样给别人制造他们两个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错觉——这并不太难,毕竟他们才是来自同一个时代的。
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俩是一对的,那么卡尔哪怕再抵触,只要他还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一天,就不得不被潜移默化地影响。
然而计划才走出了第一步,这个人的凭空消失,却瞬间敲碎了阿尔多所有的算盘——是的,他发现了自己的致命疏漏,如果卡洛斯不见了,该怎么办?像之前出走那次,一走十年,没有人能找得到他,或者像他消失在战场的那次,一走……一千年。
没有人能承受看到曙光以后,再失去一次的滋味,阿尔多感觉得到自己翻腾的心——那样他会疯的。
“窗户关得很严。”伽尔在窗口上抹了一把,看着手指上薄薄的一层尘土开口打断了阿尔多的思绪。
“给我一杯水。”阿尔多忽然说。
伽尔把水递过去以后,就等着看这位法阵大师想要干什么,却发现阿尔多大主教悬空的手端着水杯,却迟迟没有动作,指尖甚至微微地颤抖起来。
“阁下?”
阿尔多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转身把水杯塞给伽尔:“拿着,你知道折返法阵么?”
伽尔愣了愣:“抱歉,我的法阵学恐怕不大精通……”
金章猎人的任意一门课都是全优,可惜在阿尔多大主教面前,没人敢说出“精通法阵”四个字。
“严格来说,它并不是一个法阵,而是一个小小的组合咒语。”阿尔多说,“你来,照我说的做,配合着‘第一防御规则咒文’和‘照明咒’把水倒在他的床上。”
伽尔自然知道这个咒文,前者是一个防御咒,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低等的物理伤害和黑暗侵蚀,非常基础,但是作用有限,所以真正出任务的时候反而不常用,后者更是只有照亮作用的小玩意。
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咒文也能结合在一起,然而伽尔毕竟是个触类旁通的优秀猎人,不用阿尔多细说,就非常严丝合缝地把这两个咒文结合在了一起念出来,同时慢慢地把杯子里的纯净水倒了下去。
只见泼向卡洛斯床铺上的水被什么东西接住了,就那样悬在床面上二十厘米的地方,水流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引导着,自动画出了一个非常小的法阵,在照明咒的作用下,闪着黯淡的光。
伽尔虽然不认识这么古老的法阵,却也在稍微研究了一下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是某种传送阵么?”
“是的。”阿尔多顿时松了口气,“是他自己画的传送阵。”
伽尔一愣:“这怎么能判断出来?”
“光明天赋,他使用法阵的力量导向和别人有些差别,这个折返法阵理论上只能检测到他的力量痕迹,”阿尔多弯下腰,他迅速冷静了下来,思考力和分析能力就又各归各位了,只一眼,他就明白了法阵的作用和触发条件。
只针对卡洛斯一个人的探测组合……伽尔愣了愣:“这个折返法阵是阁下……”
“是我发明的,并且没有记录下来,”阿尔多坦然承认,“在寻找他的那些日子里——这是‘保护型’传送阵,触发条件是对方生命垂危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把他传送到对方身边……”
伽尔眉头倏地一皱,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白。
卡洛斯认识的人实在有限,而这有限的人里,值得他这样不放心去保护的,只有……
“是我妈妈!”
伽尔立刻拿出电话,试图联系肖登夫人,忙音,他又打给路易,仍然是忙音。
“他们在哪?”阿尔多问,“好了肖登先生,法阵还在运行,说明双方的联系还在,你妈妈至少还活着。”
“斯尔鲁特州。”伽尔飞快地说,“这回的迪腐见所未见,我们派了两个金章和十来个猎人,由路易亲自带过去做先行调查的,就住在我父母家里,我立刻请求支援。”
阿尔多点点头:“我和你一起。”
伽尔看了他一眼:“您需要什么?”
阿尔多清晰简洁地命令说:“最短的准备时间,最快的方法过去,所有人带好你们的武器,紧急调配治疗师稍后随行。”
里奥?阿尔多做了十几年的大主教,经历过最残酷的战争和最惨烈的战后修复时间,从来没有、也不能像古德先生一样亲民,因为他就是一个被高高挂起来的图腾,只有距离、崇拜、被奉若神明一样无条件的信任,才能让他保护下的人民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他骨子里积威甚重,说一不二,配合伽尔强大的行动能力,以快得让人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直飞斯尔鲁特州。
卡洛斯对时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能力,这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浓雾中和迪腐周旋了一宿了,可四周依然黑得要命,完全没有一点要天亮的意思,显然,这是陷入到了迪腐的‘界’里。
但卡洛斯心里清楚,打鼓师和藏珠蚌都不能合成自己的“界”,这也就是为什么它们都只是二级迪腐的原因,他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还有第三只东西。
隐藏在浓雾里的未知迪腐越发扑朔迷离。
十几个小时高度紧张的搜索并没有让他太过疲惫,可是手背上的法阵纹路越来越暗淡了,这说明另一端的人生命在流失……这样下去不行。
卡洛斯停住脚步,剑尖在地上轻轻地划过——试试看吧,他手指在身前屈起——理论上这个咒术是不能在界里使用的,而且他不知道,千年以后的猎人是不是还能看懂这种古老的召唤伙伴的信号。
一簇火花在他指尖爆开,然而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了——果然,“界”里面整个空间都被黑暗力量侵蚀扭曲,正常的信号发不出去。
卡洛斯犹豫了片刻,拔/出了他的重剑,在地上以自己为中心,画出了一个完整的圆。
这是一个标准法阵的起始,叫做“法阵圈”,一般只有初学者才会这样中规中矩地画出外圈的圆——它是用来防止能量外泄的,而人站在其中,“法阵圈”会感应到作画者的能量类型,并且做出细微的调整。
法阵的介质一般有固□体和气体三种,其中液体是最常见的,固体的法阵最稳固最基础,但显然也最费时,液体法阵的难度视所用液体本身的力量而定,而气体法阵大多已经存在于传说中,就算是古德先生,如果不是正好目睹了卡洛斯和阿尔多在圣殿里过招,也没有见过用气体作为法阵媒介的例子。
其实以卡洛斯的水平,虽然可能比不上浸淫法阵学半辈子的阿尔多,也绝对不会沦落到在固体媒介上画法阵,还需要法阵圈的程度。
然而此时,他的剑尖在地上的移动异常艰难,松软的地面上好像有某种异常的阻力一样,一笔到头,卡洛斯手背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总算笔画没有断,他额头上却冒出了汗迹——如果有正好略懂法阵学的人看到的话,会发现他的每一笔,笔画都是反的。
卡洛斯喘了口气,原本略显苍白的嘴唇露出了一点异样的嫣红,显出一点病态,他脚下踩的法阵却非同一般,它在暗色的森林里发出阴冷的光,竟然从地底下翻出和整个界如出一辙的邪恶气味。
“啪”一声,一朵猩红的烟花笔直地在他头顶上炸开,然而卡洛斯还没来得及因为自己的成功松口气,脚下的法阵就着起了火来!
“哦,他妈的!”
卡洛斯慌忙从中跳出去,手忙脚乱地拍打着烧起来的裤腿,脚脖子被火燎出了一圈火泡,迅速血肉模糊起来——完了,今夜出师不利,身上挂的第一道彩居然是自己误伤自己!
果然那个人说得没错,“光明天赋”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残废——比如自己一辈子也玩不转这个见鬼的反向法阵。
一直在暗处等着偷袭他的迪腐并没有错过这绝好的机会,卡洛斯背后一阵厉风袭来,他想也没想就把重剑背在身后,“锵”一声撞上了某种锋利的东西,卡洛斯单腿着地,腰却突然后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重剑平挥上挑,第二次和对方的武器硬碰硬。
然后他们彼此看清了对方。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他有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面是可怖的惨白瞳孔,骨骼似乎已经扭曲了,身上多出了两对上肢,蜷缩在腹部,另一对变成了一个巨硕的爪子,指甲像钢铁一样,足有一米来长,尖端闪着寒光。
他……或者它,既不是藏珠蚌,也不是打鼓师,而是一只合体!
“哦,这可真是新鲜。”卡洛斯却几乎兴奋了起来,他喃喃地说,“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两只南辕北辙的迪腐,居然能合成一个整体,我说你们终于实现了跨种族交/配这个壮举了么,杂种?”
墨绿色的眼睛遇上了惨白的,迪腐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嘴角有明显的涎水流出。
“看见过罪恶的眼睛”……它从没有见过,比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散发出来的香味更让它神魂颠倒的东西。
迪腐落在不远的地上,它的三对上肢全都兴奋地战栗着——食欲或者性/欲,是人类的两种本源推动力,同样也是迪腐生存的本/能,哪怕它们有无比高的智能,哪怕卡洛斯毫不掩饰的光明天赋让它战栗,也无法抵挡汹涌的食欲。
卡洛斯冷笑一声:“你知道么,通常不经我允许就冲我流口水的家伙,如果不是美丽的女士,我会让它满地找牙,想试试么伙计?”
迪腐蜷缩在小腹上的两对上肢突然猛地敲打向自己的腹部,那让人无法听见的“鼓声”带着巨大的杀伤力扑向了卡洛斯,把他身后的大树连根推倒,里面掉下一只冬眠的松树僵直的身体,它的内脏已经碎了。
卡洛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的防护咒像一个透明的保护壳一样,狠狠地和“鼓声”相撞,地面都被掀起来了,露出下面腐败的植物和光/裸的石块。
“你就只有这招了么?”卡洛斯一剑劈向迪腐,它飞快地躲开,却仍然被削下了一条“打鼓”的胳膊,黑色的血溅出来,可怖的咆哮声惊天动地,卡洛斯咧嘴一笑,“替我问候你那饿死鬼老妈,多遗憾她竟然没有多教你两手,杂种!”
迪腐飞快地蹿上树梢,高声呼啸。
卡洛斯毫无环保意识地用他的重剑把大树懒腰斩断,像上蹿下跳的迪腐冲过去,捕猎者和猎物关系瞬间逆转。而就在这时,林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细碎的、僵直的脚步从四面八方地接近着让,简直让人头皮发紧。
一个人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卡洛斯扑了过来,截断了他的攻击,呼啸着伸出爪子抓向他的脖子,卡洛斯在一片越加迷茫的雾气里狠狠地抡起一脚,带着厉风准确地踢中了那“东西”的腰,一声闷响,那“东西”被他踢得横着飞了出去,两颗猩红的眼珠擦着卡洛斯的裤脚掉在了地上。
“见鬼!”卡洛斯瘸了一下——他不小心用了那条伤腿,估计是血泡破了,疼得都麻木了。
他看清了,被他踢出去的人,就是他刚刚发现的、已经死得凉透了的猎人的尸体。
卡洛斯往后退了半步,周遭的黑影全部在浓雾中显露了出来——他被尸体包围了,迪腐在迷雾深处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这是什么?僵尸大改造?《生化危机》?卡洛斯瞟见尸体身上连着的几乎让人看不清的细线,顿时非常不顾场合地想起陪着迈克看的那部闹哄哄的电影。
什么?迪腐也从二次元借鉴灵感么?!
真是太无耻了……
就在此时,一支金色的箭像是打碎了夜空一样,蓦地从迪腐身后射来,像一道流火一样,呼啸着飞向迪腐的后背,差点乐极生悲的迪腐猛地下蹲,箭擦过它的身体落到地上,箭尾扫过的地方留下一个狰狞的血痕,好像被什么东西烫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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