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后，玄天烬似乎变了。
至少再一次同床共眠时，她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凌江月。
明明是厌恶至极的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喜欢上了呢？她不懂，但心却隐隐抽痛。曾经犯下错，已无从悔改，她如今想抓住他的心，却再也找不到突破口。
或许当年大婚之夜，她能及时斩断过去，对玄天烬真诚地笑一笑，或许很多事情都会不同。
如今，她挥泪如雨下，心痛不已，追悔莫及。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走也还要回来……”她泣不成声，下意识地握紧了一直抓在手中的匕首。如果一定要有人死去的话，那么她宁可——
“穆青，对不起。”她颤抖着摇摇头，银光一闪间，匕首刺入了男人的胸膛。
“素心……”男人温柔地唤了最后一声，颓然倒地……
第064章 陷阱
“对不起……穆青，对不起……你若是不回来的话，我也不必……”方素心终于崩溃，失声痛哭，伤心难耐地抱着膝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并不坚强的女人，而致儿，是她唯一的弱点。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丝连成线，同样迷离了人的眼，然而——
嘭地一声，房门被人强行推开！方素心狼狈地跌向一旁，慌乱之中捋捋发丝，看向来人，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如纸，许久才回过神来，哭声道：“太子殿下……”
凌江月搀扶着玄天烬，面色复杂地站在房门前，身侧还跟着护驾同行的小三儿。
先前他与方素心擦身而过时，便发现了异常，却未在意，推门入殿后，见玄天烬若有所思地坐在床头，一旁的金丝楠木矮几上正放着热气腾腾的银耳燕窝，便猜那是方素心刚刚送来的，却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凌江月，我想出去逛逛。”
“那么大的风，外面还下着雨，你身体虚弱，还是——”
“凌江月，扶我起来。”
“……”
他终究还是拗不过玄天烬。
“去哪？”
“夕颜殿。”
玄天烬一路沉默不语，神色冰冷骇人，泛着苍白的面颊隐约可见几丝狠厉。
孰料，待他们抵达夕颜殿时，却不见一个宫女，安静得有些诡异的院子，依稀间有人在低声抽泣……
凌江月下意识地一怔，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转身见玄天烬薄唇紧抿，神色愈发肃杀，不由得更加困惑。
“凌江月，过来。”一双星眸泛着寒光，剑眉轻蹙，玄天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忽然出声。
凌江月诧异地上前一步，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玄天烬一把拽入怀中，狠狠地抱住，他尴尬地瞥了眼同样一脸惊讶的小三儿，后者眼睛瞪得老大，机械地撑着伞，目光在两人身上迅速回来，最后明智地别开头。
“凌江月，她刚刚想杀我。”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凌江月不解地眨眨眼，旋即明了，玄天烬说的“她”是方素心，虽然他已经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所谓的真情，却不料——
“你刚才坐在那里发呆，就是因为这个？”
“我那不是发呆。”玄天烬不满地反驳道。
凌江月艰难地笑笑，着实替他心疼。
“凌江月，别难过，我还有你。”
“……”凌江月无言，只是伸手轻轻回抱住他，许久，柔声道，“嗯。”
淅淅沥沥的雨丝，连绵不绝，染湿了苍茫大地，却消散不去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太子殿下……”方素心惊恐失措地唤道，面色苍白骇人，吓得浑身哆嗦。
凌江月目光复杂地瞥向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随后担心地看向玄天烬，见他一脸平静地抿着嘴，不由得更加心疼，下意识地握紧了对方的手心。
玄天烬微微一怔，回握住凌江月，朝他安抚性地笑笑，那一笑，苍白无力，看得人心酸不已。
“老爷，你看——”小三儿忽然惊声唤道，凌江月连忙回神，朝着小三儿所指方向看去，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躺在一滩血泊中的青衣人的尸体竟然逐渐化为青烟……
凌江月几乎是本能地揽着玄天烬退向一旁，小三儿也反应极快地跃上房梁，唯有方素心还傻傻地呆坐在地上，泪水汹涌地往下掉，完全不觉异样。
青烟凝聚成团缓缓上升，又忽然下坠，最后落地，化作点点灰烬。而青衣覆盖的尸体，竟在几人面前，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堆白骨！
这是……控尸术！？小三儿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心中愤愤不已。没想到谢晓婉那女人居然，哼，手段毒辣非比常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恶……”凌江月忽然面色一变，冲到廊道外沿，扶着横栏一阵干呕。
玄天烬见状，吓得疾步上前，一脸担忧地将人揽入怀中，不住地安慰道：“凌江月，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回去……”
“喂，你就不怕我家老爷吐你一身？”小三儿眼角一抽，低声喃喃道，想了想，干脆别开头，懒得再看那酸死人的家伙。
“穆青——穆青——”这厢，方素心似乎意识回笼，看到地上的白骨，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啊呀，真是吵死了！小三儿啧啧摇头，鬼魅般的身影迅速上前，一记手刀将方素心劈晕了过去，随后走到廊下，见他家老爷面色稍霁，暗暗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小三儿摸摸鼻梁，这动作纯粹是跟小洛学来的，其实他更中意于挖鼻孔，但是小洛说那太流氓。
玄天烬面色凝重，思量了片刻后，道：“暂时不要声张。”他虽然不爱方素心，也绝非善良好欺之人，却不得不顾虑辅国公方浩然在民间的声望以及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
“行，那就交给我们暗中调查吧。”张扬的女声从天而降，一身玄色简装的小洛忽然落地，奸笑着上前。她的身后，默默地跟随着一名白衣劲装男子，正是黑白双煞之一的小白。
玄天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便揽着凌江月朝外走去。
“凌江月，对不起。”玄天烬单手撑着伞，一味地挡在凌江月身上，连右肩被雨水打湿了也不曾发觉。
“嗯？”凌江月不解地转头，勉力一笑，将伞拨正，“你身体还没康复，别淋雨。”
玄天烬一怔，愧疚地道：“凌江月，刚才是我太自私了，强拉着你过来，却没想到——”亲眼看到尸体瞬间化作白骨，连他都不免震惊。
凌江月安静地听着，半晌，温声道：“其实我更担心你。”
玄天烬惊诧地不能言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竟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泛着丝丝甜蜜……
与此同时，小洛已上前将尸体检查了一边，其实一堆白骨着实看不出什么玩意，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是一具男性的骨骸，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且已经死了三个多月。
“总管，是控尸术？”小三儿半蹲在小洛身体，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这件事，明显是谢晓婉干得，不过那女人倒是对自己够狠够绝，控尸术不但要消耗施术人的寿命，还有承担同等的伤害。
“穆青”既然被方素心捅了一刀，那谢晓婉也会受同样的伤，虽然伤势不会太重，却绝不好受。
第065章 看破
“噗——”谢晓婉一口鲜血忽然喷出口，嫣红的液体落在白净的宣纸上，渲染开一朵朵刺眼的红梅。
身体一阵眩晕，伴随着胸口的钝痛，她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她终究还是算错了一步，没想到方素心最后关头竟然临阵倒戈不说，还把她训练的死尸也……
“哼，什么青梅竹马，山盟海誓，在荣华富贵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可笑的是她，刚才居然被方素心给糊弄了过去，饶了那女人一命！
“哟，受伤了啊。”妖娆华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谢晓婉拧眉扫去，狠狠地瞪向来人。
一袭妖艳红衣的少年，漫不经心地从屏风后走出，却满是嘲弄地斜睨着她。
“关你屁事！”谢晓婉冷声回道，目光凶狠，丝毫不顾虑外放的骇人杀气。
她讨厌这人，明明是个男子，却喜欢穿女装扮女人去勾搭男人，但更让她愤懑的是：这狐媚骚气的少年，偏偏是那人的得意门生，何其讽刺！
“主人命我来，给你布置最后一个任务。”少年不在意地撇撇嘴，妖魅的凤眼微微上翘，眼底波光流转，宛如风情无限。
“什么意思？”谢晓婉猛然一怔，什么叫最后一个任务？难道那个人……嫌弃她了吗？
“啧啧，瞧你这副紧张的模样，真是……”少年故作惋惜地摇摇头，纤细的手指缠绕着发丝，再绕着屏风转了半圈，再回首时，目光忽然一变，犀利得如同毒舌一般，教人浑身生寒，“你擅作主张……破坏了娄师兄的任务，主人可是很生气了哦。只可惜，你终究是个废物，什么事也做不好，而且麻烦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你！”谢晓婉气结，怒气直冲脑门，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将人狠狠地揍一顿！
“冲动易怒，长得又丑，还妄图跟娄师兄争宠，果然是没救了……哼。”话音刚落，红影一闪，人却已从她面前消失。
谢晓婉咬牙切齿地握紧手心，直至脆弱的表皮被指甲磨破引来阵阵钝痛，这才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宣纸上多了一张信笺，她松开手掌，指尖微微颤抖地展开，凝视了片刻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前一刻，她还在嘲笑方素心，这一刻，她却得为自己哭泣。
“最后的任务：刺杀玄天烬。”
呵，分明就是叫她去寻死！
谢晓婉失控地低声抽泣起来，眼泪拼命地往下掉……
与此同时，夕颜殿。
“总管，这女人怎么办？”小三儿一脸嫌弃地指着方素心，问道。
方素心被他一记手刀劈晕之后，便一直躺在地上，这么冷的天，即便地上铺上厚实的羊绒地毯，也依旧冷得碜人。无奈，她身旁的三个人都是些对外人极度没心没肺的家伙。
“不用管她，反正等她醒了，估计也疯了。”小洛不屑地冷哼一声，她先前撞破方素心的私情，又偷听了玄天烬跟凌江月坦白时交代的事情，前后连贯起来，当下便把事情弄了清楚。
虽然从女人的立场出发，她有那么一点点同情方素心，但是——
“丫自个找抽。”都已经嫁给玄天烬了，还跟以前的旧情人偷情，爬墙了还偏偏明珠暗投生了娃，让某人戴绿帽，这会旧情人一冒出来，马上又立场动摇了，结果左摇右摆最后出人意料地把旧情人干了……
说好听点，方素心是弃暗投明，说白了，不过还是为了自己。小洛摸摸鼻梁，不怀好意地想着：没准那女人其实变了心，爱上了玄天烬也说不定啊……
闷闷地哼了一声，小洛随手指向小白，“把尸体带回去，留作标本。”
“……是。”小白面色抽搐地应道，暗中瞥了眼偷着乐的小三儿，不由得有些羡慕此人的“好运气”。
“总管，咱们先去谢晓婉咔嚓了么？”小三儿得意地扬扬眉，十分狗腿地凑到小洛面前提议道。
小洛懒懒地睨了眼谄媚的某只，冷哼哼，这群人真他奶奶个熊没事找事！谢晓婉要是来个狗急跳墙，跟他们玩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以后谁来保护她家老爷啊！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小三儿好奇地问道。
“你猜谢晓婉从哪学来这么阴毒的禁术？”
“属下猜不到。”
“我就知道，你蠢呗。”
“……”
“我之前一直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在哪里了！”小洛单手环熊，摸摸下巴，神秘兮兮地道。
“属下还是不知。”小三儿苦着脸，干巴巴地应道。
“就知道你蠢呗，所以——跟我来，老娘慢慢解释给你听。”
第066章 行刺
“总管，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玄天晔搞出来的？”
“砰——”
小三儿委屈地捂着额头，哀怨地看向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小洛，心底那个憋屈啊……明明是她自己说，谢晓婉与崇夜府的玄天晔有关系嘛！况且，那女人的爹还是大皇子党派的重臣。
“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玄天晔那个草包能有这么大能耐？老娘用一根手指头想，就知道那草包也是个被人利用的主！！”
小洛得意洋洋地双手叉腰，丝毫不顾忌“王宫重地”“耳目众多”如此云云。
“那幕后黑手是谁？”小三儿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低声问道。其实他更加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们两个要埋伏在玄天烬的屋外。
“这个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对方可能是灵祁王！教唆草包，颠覆和平，分裂玄月！”
“……”女人的直觉？你有那玩意嘛？小三儿面色一阵抽搐，灵祁王是何人？玄月王朝众多邻国之中的实力最强大的一个便是灵祁，据野史记载灵祁王曾爱慕过玄月的王后，即当今太子和五皇子的生母……
简而言之，那是一段风花雨月与刀光剑影的遥远岁月。
“为了一个女人？”小三儿再度摇摇头，总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小洛冷着脸，奶奶个熊，居然怀疑她的推理！不过……她单手摸着下巴，也觉得有些突兀，近年来，灵祁一直与玄月修好，且半月之后，又是灵祁使者来访之日……
“啊！”她也烦死了，这问题，果然太高深了！
“总管，有人来了。”
“嘘——安静。”
两人默契地躲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同时看向来人，果不其然，是谢晓婉。
此时的谢晓婉面色依旧有些惨白，控尸术失败之后的反噬对她来说，代价是惨重的。原本，她应该好好休养，过些时日，即可恢复。可谁又料到，那人居然要舍弃她这颗棋子了……
谢晓婉暗中捏紧了手中的飞刀，顾不得衣裙濡湿，已然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凄凉模样。
“你要我死，我便死。”她深吸一口气，立在廊下，泪水朦胧，嘭地一声将门推开。
暗处，小洛朝小三儿微微颔首，后者亢奋地冲了出去，好多时日未曾杀生，他也憋得慌。
长剑出鞘，以凌厉之势刺向谢晓婉的后腹。
与此同时，小洛神色严肃地抽出软鞭，鞭如灵蛇，从极其刁钻的角度飞去，霎时缠住了谢晓婉的颈项。
“这么简单？”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随即听得嗤地一声，小三儿的长剑已刺入谢晓婉的身体，顿时，鲜血汩汩而出，顺着长剑滴落在地。
谢晓婉却像是早已料到了这般，单手握紧剑刃，用力抽出，回首朝小洛诡异地笑笑。
“总管，她难道也疯了？”
“我怎么知道！”小洛不耐地答道，瞬间上前，一记手刀劈向谢晓婉的后劲，后者缓缓倒地，“别让她死了，咱们还得好好拷问下呢。”
“属下觉得还是直接杀了比较简单。”小三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两人意见相左，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凌江月恰好扶着玄天烬从内殿走了出来。
玄天烬不无意外地瞥了眼倒地的谢晓婉，面无表情地英俊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
凌江月有些不忍地别开头，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先审问，之后将尸体交还给谢景。”谢晓婉打一出现在游园会，他便清楚这女人来者不善，当初为了保护凌江月不被这女人蛊惑，他干脆地接收了她，却不料竟让她捅出那么多篓子来！
小洛摸摸鼻梁，审讯犯人这回事，她倒是很有兴趣尝试，但目光一触及她家老爷，为了不吓到他，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
“小三儿，把这女人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