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威胁了？”
凌江月迟疑着问道，这并非他的错觉，璎珞对夏侯府并没有多少感情？
闻言，璎珞微微一笑，却是漫不经心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可以威胁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被当成工具又如何？被利用又如何？
十三年前，如果不是夏侯一救了她一命，也不会有现在的璎珞。
直至一月前……
“璎珞，十三年了，你也长大了……”
“这次夺宝大会，义父便替你选个好人家吧……”
“司马破空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就跟他走吧……”
好。
她从来只会点头说好，从来也不会违抗夏侯一的命令，尽管他是她的义父，尽管很多时候他都是那样的和蔼慈祥。
但，她更清楚的是：她只是璎珞，而非夏侯璎珞。
一颗完美的棋子，没有心，不懂爱。
司马破空牵住她的手，说带她回家。
她笑，笑得那般温柔。
可是……
明明答应放她自由，却在一夜之间毁了她的家……
整整七天，司马破空带着她逃亡，他明明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她，却不曾责备过她一句。
直至最后，毒箭飞向她的刹那，被他以肉身之躯挡住，鲜血浸染了她的双手……
那一刻，她吓得只掉眼泪。
纵然她医术再好，也解不了“忘忧”，那是夏侯一研制了多年的成果。
夏侯一后悔了，他还是不愿放她自由。
带着已然昏迷的司马破空，她回到了沧州。
七日之后的沧州，便未有太多的变化，依旧人群熙熙攘攘，喧嚣而繁华。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告诉凌江月一句话便可。”
“什么话？”
三字落地，璎珞猛然回神，静静地看向凌江月，对方也正好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她不由得莞尔。
“原本按照夏侯一的预测，点苍派联众攻入青城，我只需要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救下你便可。不过……”
不论是夏侯一，还是她璎珞，亦或是城外那群江湖人士，都低估了青城的实力。
“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了。”
凌江月微怔，握着药瓶，忍不住反问，道：“那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等你们的人醒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骚二他们能协助我调配出忘忧的解药。”
璎珞转身，淡淡地看向远处，漆黑的夜，光影黯淡，再过不久，便要天亮了。
离开沧州之前，她特地让小橘子和斗笠照顾司马破空……
但，夜长梦多。
凌江月连连点头，顿了顿，原想说些什么安慰对方，在他看来，璎珞也是身不由已……
“凌江月，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好，我这就去。这边风大，你还是进去歇着吧。”
“……”
凌江月讪讪地转身，稍稍有些纳闷，他好像被……嫌弃了？
半晌，少女幽幽地转身，却是淡笑着摇头，旋即又神情冷凝。
她没有告诉凌江月那句话，一则是因为局势与夏侯一交代的不符，于是她并不算违抗命令。
其实……
“一个再完美的人，却不懂爱，是不是很可悲呢？”
夏侯一说，凌江月的魂魄因时空扭曲，少了最关键的情丝，所以这人不懂什么是爱，也不会爱上其他人。
情丝……璎珞苦涩地撇了撇嘴，在遇上司马破空之前，她也不懂什么是爱，但如今……
或许只是借口。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凌江月，免得那人徒增烦恼。
凌江月却不知对方的考量，此刻在厨房生火，准备煮开水，配制解药。
一旁，已恢复袖珍玲珑版的小巫鲑和小云蚝，正积极地围绕着凌江月打转。
“呜呜……”大叔，外面那个美眉，真的不用管吗？
“嗷嗷……”大叔，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小云，去帮我扇风。”
话音刚落，凌江月忽然顿悟，连忙抱住正屁颠屁颠蹦过去的小云蚝，讪笑：“刚才口误。”
若真让这小家伙去扇风，不出事才有鬼了！
“嗷嗷……”大叔，你脸红了哦……
“柴火熏的。”
“呜呜……”大叔，你果然是看上那个美眉了！
“你们两个，真喜欢瞎操心啊……”
凌江月无奈扶额。
“嗷嗷……”大叔，你不可以变心哦，我家主人对你一往情深！
“呜呜……”娄青人也不错。
“……谁说我要变心了！？”
凌江月长嘘一口气，拎起两只，沉声反问。
小巫鲑和小云蚝依旧不老实地对视一眼，甩着尾巴，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最后异口同声吼了起来。
“嗷——”
“呜——”
“……你们两个才是基佬。”谁告诉他：为什么这两只的思想会如此的“潮流”？
第205章
日出东方。
骚二和毒娘子一行人正在给伤员包扎，小洛和小三儿一行人则将璎珞围得水泄不通……
凌江月倒是想过去替璎珞解难，却被娄青、慕江雪、玄天烬和玄天昊四人紧紧地盯着，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江月，不是答应过我们，会好好地留在城门前吗……”
“我……只是担心你们……”
凌江月弱弱地低着头，那个心虚。
“月，你这样突然冲过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又该怎么办呢？”
“……”
凌江月不语，目光低垂，心底暗自垂泪。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一个个都这样欺负他……虽然，他昨天确实不该擅自行动，但是！
要他眼睁睁地看他们浴血奋战，自己却躲在众人身后，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比凌迟更难受。
凌江月委屈地咬着下唇，眼眶一阵湿润……
见状，四人立刻噤声，心疼地望着凌江月，他们又何尝不知对方的心意呢，只是……
大男子主义作祟罢了。
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聪明人都懂。
娄青微微一笑，上前牵住凌江月的手心，柔声道：“主人该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狡猾的家伙！
其余三人面色平静，心底却“阴险”地诅咒某人。
凌江月一听，暗暗松口气：终于得救了！
于是，想也没想，反握住娄青便起身往外走。
见状，慕江雪等人怨气愈重，齐齐盯着娄青的后背，妄图在对方身上盯出个血窟窿来！
凌江月只觉得背后一凉，讷讷地回身望去……
三人立马收敛了怒气，一派温和地冲着他微笑……
这绝对是他见过最诡异的笑容。凌江月在心底默默地说道，随之回以一笑，转身牵着娄青逃命似地离开了。
“唉……”
慕江雪幽幽地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颌，妖魅的桃花眼懒懒地斜睨着左右两人，见对方也是一脸死鱼相，这才稍稍安慰了些……
僧多粥少，果然是个大问题。
若是能一家独占……魅惑的眸子赫然闪过一丝精光，然而一想起娄青人畜无害和笑容和近似残忍的手段……
慕江雪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要光明正大地抢人，这难度，忒高了点，还不如慢慢地赢得凌江月的心，然后趁着浓情蜜意之际，再将对手除去？
如此想着，狭长凤眸又燃起了熊熊战意……
白痴。玄天昊懒洋洋地瞥了眼神色几经变化的某妖孽，不露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慕江雪在想什么，玄天昊大抵还是猜得到的，事实上，他们的想法一致。
但就目前而言，一切皆有问题。
玄天烬皱着眉头，身上的伤经过骚二和毒娘子的“辣手摧花”倒是好得差不多了……
唯一的问题是：两个月了，他某方面一直没得到解决！
是不是该找个时机，去请教一下高人？
思及此，玄天烬不由自主地看向小洛……
玄衣少女正绷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弱柳扶风般的璎珞，即将扑上去揍人的样子……
事实上，小洛这会倒是真的想揍人，不过却不是璎珞。
“忘忧？”
“嗯。”
璎珞微微颔首，为了救司马破空，她唯有将事情和盘托出。
“既然夏侯一有解药，你干嘛不去问他要？”
小洛拧着眉头，听完璎珞一席话，她难得有些同情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为了救……夫君？居然又跑回了狼窝，真是傻得可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大脑进水，小脑抽筋！
“因为我了解夏侯一，他根本不可能交出解药。”
“总管，我看——”
“看你个头，给我一边呆着去！”
“是。”
小三儿委屈地点点头，乖乖地滚到了一边，与小白、小黑并肩而立。
那厢，小洛继续揪着璎珞，势将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边，小白却是迷茫地望天，半晌，凉凉地反问道：“总管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你想多了。”小黑面无表情地答道。
小三儿却是满脸愁容，一声不吭地抿着嘴……
而躲在角落里，正偷偷摸摸地盯着众人的两只，却是乐开了花：终于找到知音了！
“嗷嗷……”小巫，小白跟咱们想得一样哦！
“呜呜……”这说明，他和咱们一样聪明。
所幸除了凌江月，便再也没有他人听得懂这两只的语言，否则当事人非得吐血不可！
与此同时……
“天亮了。”
凌祈月望着结界外，轻声呢喃着。
外面也空无一人。
风犹然吹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轩辕墨抿嘴不语，却是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一夜未眠。
明明想要折磨他，到头来，却是自己在受罪，真是好笑……
“你想出去？”
半晌，轩辕墨问道。
温纯如酒的声线，带着几分凉意。
凌祈月侧身，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缩，却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许久。
“我若要回城，你会拦着我吗？”
“我拦不了你。”
偏偏是这种态度。
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简简单单的爱与恨，报复与复仇。
轩辕墨伤害了他和凌江月，他需要做的只是了结了对方的性命，抑或……
若是忘情没有浪费的话，那该多好。
凌祈月嘲弄地笑了笑。
简单明了的一件事，却被两人人拖泥带水的态度，弄得……暧昧不明。
同样娇傲与固执的两个人，谁也不愿低头认错，或解释。
确切地说，在他们心里：自己并未错，错的是对方。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多么可悲……
“解开捆仙索，出了结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也不须相见……”
话未说完，便被轩辕墨打断了。
“你喜欢他什么？”
他……凌祈月微怔，他知道轩辕墨说的是谁，可是扪心自问，喜欢玄霖什么？
片刻之后，他轻轻笑了：“他从来不问我是否喜欢他，也从来不问我是否记得你，他很傻，傻得……只知道付出……”
这一点，玄霖和娄青是如此的相似。
于是在看到娄青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潜意识地接受了这个“女婿”。
“那我呢？”
三个字，轻轻地，却又重重地击打着凌祈月的心扉。
他神情一僵，忽然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我呢？”
轩辕墨耐心地望着他，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三十年，每一次扪心自问，心情都极不相同。
从怀疑，到最深的打击，到失望，到绝望，到无边无垠的恨……
那人说，你们两个人终究是男子，若相恋为天理不容……
“曾经爱过。”
凌祈月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如此艰难。
下一瞬，身体被拽入对方的怀抱……
男人的下颌抵着他的脑袋，哽咽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头顶……
“我愿意放下一切，你可愿跟我回灵祁？”
“不好……”
凌祈月合上眼睛，疲惫地答道。
有些事，已成事实，便再也无法挽回。
有些人，已成过去，若是强求，也不过是一场空……
第206章
凌江月一觉睡醒，已是日过晌午，房内空无一人，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有些不习惯。
他慢腾腾地爬起身，稍作洗刷，忽然窗门被人推开，一阵淡淡的香气随风送入
“璎珞？”
望着跳窗而入地绝色少女，凌江月不免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她应当是在炼药房督促娄青等人调制忘忧的解药吧？再不济，也该被小洛拖得分身乏术……
“他们都在忙，所以我到处转转，刚好逛到你这边了。”
璎珞淡淡地解释着。
“……”这借口，着实有些蹩脚。
凌江月默默地想着，却不揭穿对方。
他有条不紊地披上外袍，系好腰带，任由一头及腰长发散漫垂落。继而走到桌边，准备用餐。
璎珞目不转睛地盯着凌江月，眼底散过一丝好奇和惊讶。
在她看来，凌江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容貌中上，性情温和，似乎厨艺不错，但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这样一个不懂武功，时时需要他人保护的男人……
凌江月十分随意的瞥了她一眼，微笑着问到：“一起吃吗？”
璎珞下意识地摇摇头，她没有跟陌生人一起用餐的习惯，一则是从小受到的训练令她一向对人戒备，二则……
她每日所需补充的能量并不多，简而言之：她习惯了少食。
而摆在桌子上的八道菜，色香味俱全，却不符她得胃口。
见状，凌江月便不再多说什么，不紧不慢地用餐……
反正她早已习惯有人在一旁盯着，正如最初来到凌府的时候，只不过那两道目光从小洛变成了璎珞
直觉地，他意识到璎珞应该是有事情要找他，却不知为何，少女的态度依旧犹豫不定。
一直到凌江月放下碗筷，执起一旁的帕子擦嘴角，璎珞这才有了反应。
“你该多一些戒备。”
“嗯？”
四目相对，看着少女分外认真的表情，凌江月不由得莞尔。
璎珞却径自解释道：“如果我刚才想杀你，若是化解你体内已存的火系灵力，你根本无从逃避。”
闻言，凌江月微怔，顿了顿，反问到：“火系灵力？”
他记得凌雪曾经说过，因为死神之手的缘故，他将可能一辈子都保持着这幅摸样，不老不死……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成为了正统的火系灵术师。
而璎珞，却是一名特殊的异能者，也是所有灵术师的天敌。
“嗯。”
少女微微颔首，旋即秀眉微蹙，似懊恼，又似自责。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不是夏侯一就不会对她那么执着了？
然而，若她什么也不是的话，当初夏侯一又似乎不会救她呢？
没有如果……
璎珞淡淡地扯出一丝笑容，看向凌江月的目光出乎意料地柔和：“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是多年的挚友。
凌江月不免有些好奇，这姑娘……真不一般。
初见时，只觉得她柔弱无害，绝艳倾城，后来从旁人的口中慢慢得知：这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女，若是放到现代，大概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实力派偶像明星吧？
一边想着，凌江月不由得轻笑。
璎珞静静地注视着凌江月，见他忽然笑了，笑容温和，如阳光般和煦，被她定义为中上的容貌刹那间变得璀璨耀眼，几乎令人移不开目光……
“原来如此。”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令人向往的温暖，一种强大到能令千年寒冰融化的魔力。
璎珞了然地笑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个人如此执着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凌江月极其少见的天赋，而是因为——
这是唯一一个能制约住天魔教、弑血盟以及玄月王朝的男人。
只可惜，这样一个男人，却不懂爱……
缺了一根情丝，真的那么严重吗？
扪心自问，她也只是一个理智又冷情的女子，从小见证了太多的现实，早已把自己的心也尘封了，若不是遇到司马破空……
若不是刚好这个看上去精明世故又笨得出奇的男人，偏偏对她不离不弃……
或许她到现在也不会懂……爱上一个人的味道。
“你说什么？”
“你……”
凌江月不解地眨眨眼，不明所以。
璎珞迟疑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夏侯一吩咐她办的事情，她原本就没打算去完成，若不是因为司马破空中了忘忧，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搞定解药，她也不会将计就计返回沧州……
而事实上，就算她完成了任务，夏侯一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因为早在她和司马破空逃亡的途中，她就已经收到了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