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琥怕她家娘娘自己在房中生闷气,急急忙忙的赶去想要劝慰一下。
进了陈娇的日常起居之处,却见有个机灵的小内侍在一旁伺候笔墨,陈娇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不由一愣,“娘娘在忙什么呢?”
陈娇抬头一笑,“你们几个今天商量好了一起偷懒么,怎么我刚才想叫人的时候一个都不见?”对那个内监道,“你去找找,看芙楠,芙琴两个在哪里,把她们叫过来,说我有事情吩咐她们。”
绿琥一听,忙应道,“她们两个往后面去找娘娘的衣物去了,就在回廊西面那几间专门放置娘娘东西的屋子里。” 那小内监答应着去了。
陈娇又道,“绿琥你再让人去我母亲府里传个话,让孙俞后日来长门宫见我。”
“孙俞?是孙坷总管的儿子么?”
“不错,孙坷他临走前告诉我万一有什么急事需要找心腹家人去办的话就派给他的儿子孙俞,绝对可靠。”
绿琥有点紧张,“娘娘?”委实想不出她最近会有什么要紧事不能吩咐长门宫中的侍从,却要绕弯去窦太主那里找绝对可靠之人。
陈娇摆摆手,“你先别多问,回头再慢慢和你们说。”
绿琥便不敢再多问,转身要去派人往公主府传话,又想起韩嫣之事,她是来劝人的,“娘娘,我刚听芙楠说起韩大人近来挺好,这,你可千万别生气。”
“我没生气,他挺好的我该高兴才对,估计韩嫣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一直没露面也没传消息来,我倒是该小心仔细些才对呢。”
其实不用绿琥多劝什么,在她赶到之前,陈娇就已经自己想开了。
关心则乱,患得患失,多疑敏感……,这些就是她方才的反应,想想都要脸红,她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女,世间百态早见得多了去了,实在不必这样多愁善感的乱钻牛角尖!
韩嫣不来,自然有他的原因,自己和他相交相知也有几年了,这点信任总该有的。
陈娇端正了心态,韩嫣暂时没空来和她商量事情,那她也不等了,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
没有道理就因为一夜**便忽然变成了一个没事就疑神疑鬼的小女人,其它正事一件都不会干了,全要等着韩嫣来一起拿主意才行,那可也太傻了些,不是她这把年纪之人该干的事情。
孙坷总管的儿子孙俞有个四十余岁,五短身材,一看就是个敦敦实实的长相,很有乃父之风,办事周到稳妥,跟着父亲在馆陶大长公主府中做事多年,深得阿娇母女的信任。
听了陈娇一连串十分古怪的吩咐之后,孙俞不动声色,“知道了,娘娘,我这就去安排,过几日再来向您回禀。”
陈娇暗赞还是母亲有本事,根基也深厚,公主府中的这些心腹手下个个能干忠心,什么事情交代给他们去做都没有问题,这些人一般废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再嘱咐道,“这些事情你要自己悄悄的出去办,除了你父亲再不可给其它人知道,我母亲府中的人也不行。”
孙俞应道,“娘娘您放心,我一定会谨慎的。”又道,“窦太主说她好久没见您了,有些惦念,让您回去看看她,要是您最近不便离开长门宫那她就过两日自己来一趟。”
陈娇最近静坐在长门宫中等着观望表弟的态度,等了这许久也没有动静,正是在有些闷气,想想母亲年纪大了,让她折腾总是不该,便道,“你回去告诉我母亲,不劳烦她大老远的跑动了,我过两日就回去探她。”
馆陶大长公主不知女儿在宫中言语不慎惹到了陛下之事,还挺庆幸,见到了陈娇后就一通抱怨。说道你看吧,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不可以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在后宫里招摇,大小一定要让陛下给你个名份,再有一处自己的宫院和宫女内侍才行,不然实在是很不稳妥,这不就有人借机害你了!?
好在陛下圣明,对你又还有那么几分情意,你才没有因那陷害无故获罪,多凶险啊!
我上次还和陛下说了说你这么身份尴尬的在宫中很不妥,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虽没松口答应什么,不过我看那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
陈娇万分心虚,委实不敢告诉她母亲表弟之所以会表现得若有所思那是另有其深刻原因的,只好恩恩啊啊的胡乱答应一通。
赶紧给她推荐了一个自己从医书上看来的调理养身的药方,用莲子,山药,薏仁,芡实煨鸡汤,据说常吃可治气虚体弱。这东西也不难吃,让她不妨给董偃试试,若是睡得不好,还可以研些珍珠粉兑水来服用,馆陶大长公主的注意力果然就立刻被转移开来。
回公主府探母亲,自然还有一个附带的活动,那就是顺便去西市酒肆里转转,感受一下长安城中的热闹气氛。
陈娇带着侍女东走西逛的,还没走到酒肆呢,就发现自己被人给跟上了,站定了脚回头,出口讽刺,“霍公子,真是好巧啊,我近来统共就来了西市街上两次,竟然每次都能遇见你。”
霍去病几步走上前,“知道你现在看见我不高兴,不过也不必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我不好直接去长门宫拜访,当然要让人注意着你什么时候会自己出来了,不然怎么向你赔礼呢。”他说是要赔礼,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陈娇不喜,“赔礼有什么用,你姨母是一点事都没有,根本不曾有人想要害她,我可是差点被你害死,现在还在日日提心吊胆呢!况且你这像是在给人赔礼么,一张脸拉得三尺长,好似我欠你钱没还一般。”
霍去病十分勉强的硬翘翘嘴角,接着又立刻反驳,“上次也不能全都怪我,是你自己乱说话,竟然这么不小心,说那些话都不知谨慎些。”
“还不是你苦大仇深的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害你姨母,也不想想,我害她干什么,我要是还贪图着那个位置,当初又何必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才……哎呀!”陈娇气,这过份的小子,有他这样给人道歉的吗。
霍去病对她确实是很有些歉意,毕竟是因为他去清凉殿责问陈娇,才使得陛下无意间听到陈娇那一套从来不信巫蛊的言论。
从来不信巫蛊,那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对陈娇这位前皇后的印象很不错,接触多了之后颇有些赞赏之意。
主要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她这般为人处事的人,还是个挺美貌素雅的女人。陈娇不多说话时,光看其人的举止气派,很有一丝高贵之气。和人熟稔之后,愿意多说说话了就是另外一番面貌风情,不经意间就要让人赞叹她的胸有丘壑,不同凡俗。
虽然年纪比霍去病大了不少,都不是一个辈份的,但霍去病却也不太介意,在他看来陈夫人的性情实在是散漫悠游得可以,自己都要比她老成些。
可陈娇要是真的暗中存了想害死他姨母的心思,那不管成没成功,两人日后都必然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再也没有了和平相处的可能。
心中那位顾盼间摇曳生姿,潇洒得好似游于世外,不染红尘的女子忽然露出了恶毒功利的嘴脸,这怎不让人气恼失望。
后来静下心,细细想了想,又有些不太能相信,觉得那件巫蛊害人之案疑点颇多,因此忍不住要去当面问个明白,想听陈娇自己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问果然就问出了端倪,不但这次,连上一次的巫蛊案都大有内情。霍去病心中除了有些宽慰外,就是无比的震惊。
可惜还没等他再多问几句,陛下就来了,看那脸色就知他也被大大的震惊到,霍去病当时鉴于形势不对,迅速抽身走人,溜之大吉。没过几日听说陈娇安然回了长门宫,陛下并没有多追究她,顿时放心不少,觉着不来当面致歉实在太说不去,便日日派人盯着,待她一现身就马上跟了过来。
83、小酌浅谈 。。。
陈娇左看右看,总觉得霍去病的神色过于严肃了些,好好一个青春年少,神采飞扬的少年,偏偏把一张挺俊俏鲜嫩的脸拉得像冬瓜一样长,很不似个来向人赔礼道歉的样子。
颇有些不满,不过也知上次的事情不能全都怪在霍去病的头上,其中也确实是有她自己说话不谨慎的原因。
叹气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小孩子家一般见识,去前面酒楼里坐坐吧,请你喝酒。”
霍去病哼一声,显然是对又被称为小孩子很不满,跟着一起进了陈娇的酒肆,到楼上坐下。
鉴于未成年人饮酒会有碍健康,陈娇只命店中的伙计送了最淡的普通酒水上来,霍去病随意尝了一口,觉着不好喝,顺手放下,问道,“夫人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
陈娇道,“有啊,不然明明是你来道歉,我请什么酒啊,怎么着也得是你来请才对。”
霍去病的脸终于不板着了,露出一丝笑意,“夫人真是快人快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直接告诉你就是。那日之后陛下曾经单独将我叫去一次,颇为隐晦的吩咐过我,你说的那些话绝不可以外传,谁也不能再让知道了。”
“咦?这样,”这是陈娇自从说漏嘴后第一次听到刘彻对此事的些许态度,虽然只是绕弯听到的只言片语,可也够她细细揣摩一番的了,“只是不让泄漏出去?没说别的了吗?陛下吩咐你时脸色怎样?”
霍去病沉思道,“不好说,陛下当时的脸色不喜不怒的,看不太出来有什么大不一样的地方,其它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有些疑惑的问陈娇,“当年那事也是有人陷害你的?还是,还是你自己有意安排……?”
陈娇也举起酒樽抿一口,顾左右而言他,“霍公子这些日在忙些什么?我听你上次说起要操练一队骑兵排演鹤翼阵法,可有什么进展没有?”
霍去病看她这样子,知是不愿多说,微微有些不满,不过理智尚存,知道这种事关重大的机密,不是至亲好友她是决不能告诉的,自己和陈夫人虽然最近交情还不错,不过到底还是属于泛泛之交,且自己还是卫娘娘的外甥,陈娇必然更要多一重顾虑。
不再多问,换了一个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鹤翼阵算什么,把你上回说的那个垒石为阵,兵分八部,分攻退守,危急时可首尾相救的八阵法再和我说说。”
陈娇先提醒他,“我那只是个道听途说来的传闻,具体的阵法变化也记不太清,说给你就是图个有趣,你领军打仗的时候可千万别当真了。”
霍去病嫌她啰嗦,“知道,知道,你上回就唠叨过一次了。”
陈娇咳嗽一声,“话说陇右山地,地势险峻,山石满坡,借地势之利,将石块垒砌起来,摆成八八六十四处,每阵八个方向……”这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可惜后世本就大多失传,陈娇也就是听故事评书时听过一些,讲到后面实在是记不太准了,只好草草结束,“此阵可首尾相救,变用不穷,临敌时可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能救援。”
霍去病十分神往,“你再说详细点,到底怎么个排法?”
陈娇抿抿头发,老实告诉他,“我忘记了。”
霍去病扫兴之极,埋怨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记性,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也能忘?”
陈娇已经开始吃菜,“我又不用上阵打仗,那时就是听个热闹,能记住这些就很不错了。”
霍去病再和她聊一会儿就准备起身告辞,忽然想起一事,觉得应该提醒陈娇一声,“再过些日,就是亲桑与享祀先蚕之礼。我听说,陛下让给你也设一处位置,待礼毕诸公、卿、列侯夫人到宫中谢恩赐宴之时,你也要去才行。”
陈娇瞪大眼睛,立时停下不吃东西了,“陛下让我也要去?我去干什么?宫中赐宴之时,陛下由皇后娘娘陪着就行了,从来没有先例说表姐也要陪着的。且那都是宴请诸位公、卿、列侯夫人的,陛下露个面就走,留我挤在那堆人之中作甚!”
霍去病笑起来,“表姐也陪着?夫人这说法真有意思,好像陛下还没长大似的。”
陈娇看他笑不禁要质疑,“你哪里来的这些消息,你不是一心想要随着你舅舅长平候出征的吗?没事不去军中认真操练,却能打听来这些传言?骗我的吧。”
霍去病不悦,“谁耐烦专门去打听这些事儿啊,我陪舅舅进宫去拜见姨母,碰巧听到他们说起的,你爱信不信。天子耕田,皇后采桑,这是古礼,祭祀那几日的礼数安排必然隆重繁琐,人又多,我看去凑个热闹也没什么。就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所以想起来就先和你说一声。你要是实在不愿去就提前想个借口出来好了。”
陈娇没兴趣凑这个热闹,“这些我以前看得多了,前些年还是我辛苦带着公卿诸侯夫人们去东郊苑中采桑,并以中牢羊、豕祭祀蚕神行亲蚕之礼,每回都要忙乱一整日,累得半死,没什么大意思。”不过还是抬头一笑,“多谢你记得告诉我。”
霍去病回以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也别在外面待太晚,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处停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韩嫣韩大人前些日已经回来,不知夫人见过他了没有?”
陈娇一凛,“韩嫣他回来了?我当然没见过,我这些时日一直都在长门宫中,上哪里去见他,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霍去病回过头来看着她,“我记得那日在陛下的宣室殿中,御史大夫杜周匆匆来向陛下禀报说城阳王暗害了韩大人时,你十分紧张,差点摔倒,后来你又问了我一次韩大夫的事情,可见是很关心他的,现在他平安回来了,夫人难道都不想见一下?”
陈娇小心思忖着答道,“我上次不都和你说过了,韩大人他是陛下的伴读,我们自小就相识的,所以那日忽然听闻他的噩耗实在是吓了我一跳,万幸他后来没事,我听说他平安归来自然也很高兴,不过为此专程去见他一面怕是有些突兀了。”
“嗯,这样啊。”霍去病点点头,不再多说,搞得陈娇有些心神不定,知道这少年十分精明,应该不会忽然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却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沉思,忽然又听霍去病道,“今日的酒不太好喝,淡得很,夫人你下回请人喝酒可别上这种了。”
陈娇这方面一点都不心虚,一扬下巴,“年纪小的人不宜多喝酒,对身体不好,我这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淡酒!”
霍去病被气得甩手就走,遥遥告诉她,“那下回我自己带酒来!”
84被气死了
阳春三月,桃花初绽,绿柳抽芽,暖阳煦煦,和风醉人,正是每年行亲桑蚕礼的时节。
亲桑与享祀先蚕乃是古礼,农桑是国之根本,每年都举办得十分隆重。由皇后身着上青下缥的蚕服,带着众位公、卿、列侯夫人们去东郊苑中,亲自采桑,并以中牢羊、豕祭祀蚕神。礼毕之后诸公、卿、列侯夫人齐到宫中谢恩,由陛下和皇后赐宴。
陈娇虽然事前得了霍去病的提醒,可也没有能够找到借口不去。
原因主要在她母亲身上,陈娇住在馆陶大长公主府里还没回长门宫时,馆陶大长公主就已经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刘彻命她女儿也和众人一起去行亲蚕礼。
欢天喜地的来找陈娇,“阿娇啊,你先别回去长门宫了,过两日就是亲桑礼,陛下授意要你也去的,你就先留在这里。等祭祀蚕神过后再说。”自己一拍手,乐得眉花眼笑,“这般祭祀大礼,陛下会有意让你露面,那他的想法岂不是不言而喻了,阿娇啊,你可算是要翻身了。”
陈娇十分不愿,和她母亲唱反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